来者声音老迈,一听便知是江南东道监察总管张肃,饕餮兴致勃勃,主动上前开门。
张肃先前就看出江楚流心中不安,此来就是作为长辈加以劝导。
当年他秘密将此子收养起来,为保平安,多年不曾向他言明出身来历,只是私下里加以指点,暗地里派遣心腹照料。
其实早些时候,张肃也没想过造反,只是眼看着朝堂形势一天天糜烂下去,他再难容忍,因此暗地里集结人手、培植势力,并且把江楚流带到身边,以废帝子嗣的名义,扶保他登基称帝。
然而当张肃看见“程三五”时,大惊失色,立即飞身后跃,退出两丈外。
“用得着这么害怕吗?”饕餮笑着迈步出门,一派从容淡定,他看着张肃脸上惊疑之色,能感受到无法掩饰的恐惧充斥内心,几乎让人窒息。
“怎么?张老不认得我了?”饕餮一副平和神色,没有发作。
“不可能!难道顾连山失败了?”张肃心中疯狂呐喊,指头止不住地颤抖。
顾连山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放眼当今天下,能与之较量者不过双手十指之数,单论剑法,更是三人之内。程三五位列拱辰卫十太岁之一,固然实力强劲,但是与顾连山这样的先天高人相比,仍是大大不如。
而且考虑到程三五兴许还有暗藏招数和帮手,翁洲岛那边可谓是做足万全准备,定然能够将他诛杀。
别人许诺张肃或许不信,但顾连山何许人也?他开口答应的事情,除非身死,就一定会办到。
联想至此,张肃的心思仿佛坠入深渊,“程三五”出现在眼前,那只能说明白顾连山战败身死。
先前他还觉得越州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正打算派人催问,现在看来,翁洲岛上的情况,远比自己所想要糟糕。
而且看“程三五”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全然不似经历恶战,难不成他对上顾连山,甚至都没有受伤吗?
“昭阳君……为何会出现在此?”张肃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当即换上质疑神色,开口询问:“我不是让人安排你去翁洲岛了么?是否已经诛杀逆党首脑?具体情况如何?”
饕餮看着他改换脸色,比起街头卖艺、杂耍戏法还要精彩,于是搓着下巴胡茬说:“我正要跟张老你解释,那翁洲岛上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有大量逆党藏匿。岛上村寨空空如也,只剩下几十个老弱病残。”
张肃眉头皱起,饕餮继续说:“那几十个老弱病残我顺手杀光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为何翁洲岛上不见逆党?张老,我怀疑内侍省中有逆党安插的奸细,提前通风报信,好让他们乘船转移,去往别处。你对此有何看法?”
“竟有此事?那我立刻命人探查。”张肃连忙示意:“昭阳君不辞劳苦、奔波多日,先到客舍歇息如何?”
“不急。”饕餮嘿嘿一笑,朝屋中满脸迷惘的江楚流招招手,抱着他的肩膀说道:“张老,你不妨给我解释解释,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还有屋中那套衮服冕旒,又怎么一回事?此物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
张肃暗自吞咽唾沫,尽管初春寒意料峭,但他此刻已是汗湿重裳,勉为其难地解释说:“他叫江楚流,是老夫一位晚辈,日后要提拔进内侍省。至于那套衮服冕旒,则是先前从一处逆党巢穴中收缴所得,正是凭此物,老夫才认定逆党所图甚大。”
“哦,原来如此。”饕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抬手拍着江楚流的肩膀:“小兄弟,不是我说你,人家张老那可是一心一意为了朝廷,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几十年功劳,你居然污蔑人家要造反?还说要让你登基称帝,这种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此言一出,另外二人皆是脸色大变,江楚流更是吓得腿脚发软、浑身颤抖,全靠饕餮抓住肩膀才不至于跌倒。
“怕什么、怕什么?”饕餮呼喝道:“给我站直咯!就算要造反,好歹挺直腰杆子,到时候送上刑场,砍头也没那么疼!”
江楚流何曾想到对方突然变卦,惊慌失措,当即哭出声来:“张老,我……”
张肃脸色铁青,紧咬牙关一言不发,饕餮拍着胸脯说道:“张老放心,我对这种事情最熟悉了。逆党一旦被抓住,为求自保,往往疯狂攀咬,欲使我等投鼠忌器。只要我使出全套分金手,保证这家伙把小时候尿床的事都说出来!”
饕餮一边说着话,一边双手擒拿,只听得咔咔闷响,江楚流一条胳膊甩了大半圈,当场脱臼。
钻心剧痛让江楚流惨叫一声,两眼翻白,险些直接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