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饕餮骂了一句,指着倒在墙角、生机将尽的张肃:“他快不行了,你为何不救?”
“兴乱为祸之贼,死在顷刻,何必相救?”闻夫子回答说。
饕餮拍了拍手,点头道:“好口才,伱这真是满肚子歪理邪说,我自认不如。”
江楚流还没搞清眼下状况,低头看向已经被缝合的胸腹巨创,分不清是凉是热的伤药正在迅速发挥效力。他刚想说话,闻夫子隔空一掌,罡气将他护在内中,转眼送出百丈之外。
“你看,人家闻夫子还挺有善心的。”饕餮扭头对张肃言道:“这位江楚流小兄弟有福了,起码免了一劫。”
张肃由于四肢断折、失血过多,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无边的寒冷将他的意志渐渐吞噬。在阖眼咽气前的最后一刻,张肃终于明白,眼前这位“昭阳君”,恐怕早已变成另一个人。
数十头饕兽悄无声息翻过院墙,它们原本都是张肃麾下的心腹亲信,在饕餮来到之后,轻而易举便将众人染化,可惜张肃无缘看到这一幕,让他略感可惜。
闻夫子看着这些饕兽眷属,眉头微皱,饕餮见他如此,笑着问道:“你们拂世锋把我变成人,我把人变成眷属,你来我往,不算过分吧?”
“千年之前,你将凡人染化为眷属,从来不是出于任何好恶之想。”闻夫子垂手而立,看上去遍体松弛、毫无防备:“兴灾吞世,是你的本能。毫毛可化作兽群,血肉足以污秽山川,凡夫俗子见你本相则心志狂丧,尽成眷属,这便是为何上古的圣王先贤要将你驱逐至边荒之地。”
饕餮听到这番话,如同回忆过往美好,深呼吸几轮:“可惜啊,那些好日子都过去了……如今的我被困在这具肉体凡胎之中,不仅形骸体魄,连所思所想也与常人无异。感觉就像佛门所说的天人五衰,过往种种超凡之功被尽数剥除。”
闻夫子看着缓缓踱步的饕餮,言道:“你并非天人,亦非妖魔,不过是开天辟地之后,阴阳清浊磋磨而成残渣余滓。你过去固然强大,然而内里却是空洞无物。
“纵然伴随天地安定、生灵繁衍,你也渐渐有了灵智,却不知心安何处,所以才会不知餍足地吞噬一切。别人以为你是贪残无度,殊不知你连畜生禽兽都不如。”
饕餮停下脚步,看见闻夫子平淡中带有几分怜悯的目光,越发愤怒,张口喝问:“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在可怜我?!”
闻夫子反问道:“过去的你,会问出这种话么?”
饕餮眼角抽搐,胸中怒火狂燃,炎劲透体爆发,即便站立不动,脚下地面照样被震出蛛网状的裂纹。
“好、好好好……”饕餮迅速收敛怒意,咧嘴狞笑道:“多年不见,差点忘了你的嘴皮子比刀剑还利,若论激怒他人的本领,你想必是天下第一!”
“不敢当。”闻夫子此时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饕餮抬眼望向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人影,质疑道:“孤身前来,你就对自己的实力如此自信?”
“其他几位同道正在赶来,我先到一步罢了。”
但见闻夫子缓缓抬手,周身罡气并非大鸣大放、鼓荡张扬,而是轻如拂柳春风,在衣袂间摆荡。即便是修成罡气的武者,也无法理解闻夫子此刻境界,罡气运使至此,已经与自然之物无异。
“你要找死,我成全你。”
饕餮扭扭脖颈、晃晃肩膀,就像擂台对决前的热身,随后便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出手!
扣指成爪,饕餮飞身直扑,五指之上卷起阴风,仿佛在阳间撕开一道缺口,霎时鬼门大开,浓烈死气侵逼而来。
“鬼狱炼魂手?”
闻夫子一眼认出饕餮所用招式,面对瞬间充塞庭院的阴风死气,不慌不忙般一掌推出,掌中乍现炽烈光明,照破一切黑暗邪祟,阴风死气为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