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以长青才学,理应留在相府好生调教,以期日后委以重任。可为什么对他的安排,多是放任自流呢?连婚姻大事都不多过问,几乎是随便长青自行决定。
夜色渐深,苏望廷仍在思量,他向吴岭庄的后厨讨了一壶酒,然后来到长青的院落登门拜访。
“辅之兄还未就寝?”长青开门便问。
“年纪大了,睡得少。”苏望廷自嘲着晃了晃酒壶:“不如陪我喝两杯?”
长青点头相迎,时值初夏,夜里闷热,二人就在院中一座竹亭纳凉。
推杯换盏一轮,为免见外,苏望廷率先问道:“听说程三五和阿芙姑娘最近都挺忙碌的?”
“对。”长青有些心不在焉,丝毫没有察觉对方可能比自己更清楚那二人现况:“朝廷平叛兵马已经来到,需要有人探查逆党屯聚所在,于是让程三五充当斥候。至于阿芙姑娘,她要排查江南各地官员是否与逆党勾结,平日里也不见人影。”
“看来大家都挺忙啊。”苏望廷感慨起来。
“我先前忘了问,辅之兄来江南是负责什么公务?”长青询问道。
“无非是清查税赋之类。”苏望廷没有说得太细,转而言道:“这段日子我们也到各处州县走过,兴许还要将一段古运河重新拓宽疏浚。”
“希望不要劳民伤财,毕竟江南百姓刚经历了一番动荡。”长青说。
“我们当然不会胡来。”苏望廷看出对方心思在别处,于是问道:“那长青你呢?我听说你最近在江南剿除妖魔?”
“没错。”长青不知不觉解释起来:“那是一群凶恶残暴的妖魔,只不过……它们原本也是常人,被外力染化,不止形骸剧变,就连心智也与禽兽无异。”
苏望廷皱眉点头:“如此说来,想要剿灭这等妖魔,还需要找到源头,将其彻底铲除方可。”
听到这话的长青猛然起身,一脸震惊地看着苏望廷,似乎听到什么骇人言语。
“是有哪里不妥?”苏望廷纵然聪慧机敏,此刻也不明所以。
“根除妖魔……恐怕不容易。”长青察觉失态,重新坐下。
苏望廷斟酒道:“这种事我一个凡夫俗子应付不来,就要仰赖你这样的修道人了。连你都说不容易,那我更是想都别想啦!”
长青看着杯中酒,步出竹亭,仰望夜空,但见月明星稀,不禁想起闻夫子此前所言,于是回身问道:
“我很好奇,当年程三五在西域时,可曾有过狂性大发,四处行凶的作为?”
苏望廷不明白长青为何突然问及此事,于是说道:“这要看什么叫做狂性大发、四处行凶了。”
“不分是非对错,滥造杀戮。”
苏望廷苦笑问道:“长青,是不是老程做了什么让你看不惯的事?”
长青略感讶异,不得不惊叹于苏望廷一如既往的敏锐眼力,只得勉强说:“差不多吧,但我不好说。”
苏望廷也来到亭外,远远听见院外溪水潺潺,虽然夜里静谧,却不似在西域大漠过夜那般危机四伏。
“江南果真灵山秀水,的确是养人之地啊。”苏望廷点头赞许,然后说:“西域不同,在大漠里,一壶水、一块饼,就能让人舍了性命相拼。如果携带财货,那更是注定要面对各方人马的觊觎。这里面谈不上什么是非对错,但凡出来行商谋生的,大多背了几条人命在身。”
长青看了苏望廷一眼,便知对方可能是误会了,又或者是自己没有解释清楚。
“老程这个人嘛……你可以说他任侠守诺,但游侠儿轻贱性命的毛病,他也没落下。”苏望廷继续说:“当年宝昌社为了在屈支城站住脚跟,倚强凌弱、欺压孤寡的事情,我和老程没少干。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也往往要靠老程去拼命。他这种人就不适合混迹太平地界,轻则触犯法度,重则成为一方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