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邳最喜欢这一类,他的几处私宅之中,便藏匿了本该被发配岭南的犯官女眷。这可不是仅仅贪图美色,他自诩是读书人,偏好红袖添香的风雅之举,与粗手粗脚的奴婢太过亲近,反倒有损赵邳对自己的期许。
“在下赵邳,是祝融府主义子之一。”赵邳拱手作礼,脸上没有半点来找麻烦的恶意:“还未请教小娘子芳名。”
“秦望舒。”
赵邳心中暗夸,这名字一听就是精通诗书的人家才能起的,他继续言道:“日前我们听说,渌口戍一带突发变故,有人杀害了在此管事的袁通天。虽说他不成器,但终究也是府主义子,随随便便被外人所杀,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肯定要过问追查的。”
秦望舒这几天留在渌口戍,并未跟随程三五去王乔山。她亲手格杀袁通天,很清楚消息传到祝融府,对方定然要前来报复,但心中并无慌乱,从容面对道:
“按照本朝律法,略卖良人为奴,当受绞刑。我已经仔细询问过了,袁通天经手的奴婢,除了部分乡野夷獠,更多的还是寻常良家子女。
“加上这些年屡犯不改,够他死上几百次了。如果你想要告到官府那里去,我劝你好生掂量包庇这等重犯巨寇的下场!”
赵邳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搬出朝廷律法来,但很快恢复如常,微笑答道:“秦娘子是从关中来的吧?恕我直言,略卖奴婢这事,在洞庭以南并非什么要命大事。
“夷獠酋豪彼此相互攻伐劫掠,得了奴隶除去自用,便是卖给大户,甚至官府都在做这份生意。秦娘子确定要到官府去谈此事吗?”
秦望舒当然不会天真到依靠官府来对付他们,只是冷笑道:“看来你们祝融府一贯肆无忌惮,难怪袁通天如此猖狂。”
“袁通天莫非是冒犯到秦娘子了?”赵邳目光扫视,眼见另外几人来到堂内两侧,各种手按兵器,一副戒备之态。
赵邳见多识广,他发现秦望舒这伙人不像是寻常江湖人士,没有为了彰显能耐便大呼小叫,处事严谨,倒是真有几分官府中人的作风。
祝融府在潇湘之地固然实力雄厚,本地官府面对他们都要给几分薄面,但这不代表祝融府真的可以无视官府、随心所欲了。
为了维持这种地位,祝融府每年上下打点耗费不知凡几,不论是新来本地赴任、还是升迁去往别处,迎来送往的礼数全都不能少。
其实府主杨无咎最厉害之处,不是他的武功多高,而是摆平官府的能耐。
可如果官府真的有人一门心思要找祝融府的麻烦,仍然是难以处理,不能仗着江湖人的性情行事。
先前袁通天的一名手下赶到衡阳祝融府,告知渌口戍事情,众人都以为随便派遣一名义子,带着几十名好手,将杀害袁通天的家伙弄死,然后接管渌口戍。
但府主杨无咎却十分谨慎,安排了赵邳三人一同前往。而赵邳自己,过去就是负责协助杨无咎应付官府,此次由他带头,会不会是府主另有深意?
“冒犯?”秦望舒神色冰冷:“不止是袁通天冒犯我,你们整个祝融府都冒犯到我了。”
赵邳眉头微扬,他也不生气,毕竟从杨无咎发迹到祝融府不断壮大的这些年里,招惹的仇家不计其数,有人逃出生天,找到更大的靠山,回来报仇雪恨,对赵邳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是这些报复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有些人甚至是无缘无故在郊野半道就被截杀,也不知到底是何人出手。久而久之,江湖上便传说杨府主是得了祝融大神的庇佑,想要害他的人自己会先遭殃。
赵邳对此半信半疑,正要追问是哪桩旧事,一旁石庞忽然开口了:“你姓秦?江陵安兴庄的秦骧与你什么关系?”
秦望舒闻言,脸上立时浮现杀意,玄阴真气鼓动,腰间剑鞘蒙上一层薄霜。
“安兴庄?”赵邳追随杨无咎不如石庞早,一些发迹初年的大阵仗无缘参与,看现在这样,石庞应该是认出秦望舒的来历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后院便传来一阵打斗动静,一名下属来到堂前,低声对秦望舒说:“后院有人潜入,试图在食物下毒,被我们发现了。”
“知道了。”秦望舒随口应声,抬眼望向赵邳等人:“看来你们贼心不死,还想耍弄这等卑劣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