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东海圣人,本应贯彻人道、摒除鬼神妖异之论,如今却要玩弄这等伎俩?”白云子质疑道。
“无非是权变而已。”闻夫子说。
“你变得糊涂了。”白云子并不赞同:“当年王宗师向太祖皇帝密传符命,乃是在乱世中造势,最终能否成事,还是要看其人作为。”
“乱世将至,你看不出来么?”闻夫子眼神变得锐利:“程三五到仙源洞天夺取帝宫,你觉得他下一步动向是哪里?”
白云子捋发动作一顿:“长安?”
闻夫子重重点头:“我敢断定,程三五必然要在长安大逞凶威。以他如今实力,无人能挡。”
白云子沉思片刻:“密传符命之事,你另外找人去做,我不参与。南岳封祀已成,我稍后便要返回天台,准备飞升。等你设下皇极天光阵,天上自有感应。”
“如此……也好。”闻夫子没有讨价还价,转而问道:“你不去长安复命?”
“明知彼处已是绝域,我为何还要犯险?”白云子拂袖起身,示意身旁玄冠女道:“她是焦静真,曾泛海至蓬莱求师,不得其门而入,而后来天台随我修道多年。日后有事,你自寻她。”
玄冠女道怀抱无弦琴,朝闻夫子轻施一礼。
目送二人飘然离去,闻夫子默自叹息,刚要回到船上,忽见江面出现旋涡,一道俏丽身影从中涌现,罗衣璀璨、轻裾雾绡。
“湘灵?你怎么……”慕小君见状微惊,她早就得知湘源一战,程三五诛杀九首恶螭,但是冲击山川地气,致使慕湘灵形体消散,没想到这么快就重新相见,而且气机圆满,不同往日。
慕湘灵落到船上,微笑道:“多亏望舒从杨无咎处夺回湘水冰魄,我才得以恢复。”
“秦望舒?”慕小君赶紧问道:“她是否知晓程三五的去向?”
慕湘灵摇头:“程三五没有跟望舒明言,但她也知晓程三五将要远去。所以在我恢复之后,她主动告辞,要去江南寻人。”
慕小君望向闻夫子,对方说道:“程三五与一位母夜叉交情颇深,她现在就在江南湖州。”
“那人能帮上忙吗?”慕小君问。
“她也是内侍省的人,但应该会有自己主见。”闻夫子摇摇头:“我们还是先赶去长安,恐怕不用多久,将会有惊天动地的剧变。”
“就你现在这模样,赶到长安又能做什么?”慕小君尽管埋怨,却没有阻止闻夫子。
……
“田青埂,朕想知道,你是何时加入拂世锋的?”
太极宫西南,乃是内侍省院邸,不过此地居停的大多是服侍圣人与众妃嫔皇子的寻常宫人。由于这里毗邻掖庭,所以也设有狱室囚笼。
田青埂此刻就在一间四处漏风的囚笼中,今年长安冬季来得比往常要冷,被这寒风吹上一晚,四肢都无法动弹,比什么酷刑都更能折磨人。
抬头望向坐在步辇上的当今天子,田青埂牙关打颤道:“回禀圣人,微臣祖上世世代代都是拂世锋,谈不上何时加入。”
“世代传袭,经久不绝。”圣人微微点头,虽然年过五旬,但相较于田青埂要康健硬朗得多,保养得当,脸色红润,须发不见斑白。
“朕听说,你们拂世锋有一位千年宿敌?”圣人又问:“所谓饕餮,到底是何等模样?”
“微臣无缘得见,让圣人失望了。”田青埂答话时,没有半点羞愧之色,仿佛对自己未来处境毫不关心。
“你在朝中多年,虽说谈不上位高权重,但也算是久受任用,连你这样的人都无法见到饕餮本尊?”圣人有些好奇。
田青埂笑了笑:“微臣在拂世锋里,近乎杂役一般。倘若真有大事发生,也轮不到我来应对。圣人若是想从微臣口中问出拂世锋的机密,只怕事与愿违。”
冯元一侍立在圣人旁,此时开口喝道:“放肆!你若是对拂世锋毫无用处,为何要在朝中潜伏多年?”
田青埂回答说:“我醉心机关工巧之术,但此事极耗财力物力,拂世锋也不可能予取予求,我想要实现心中所想,投身朝廷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