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在死亡敲着锣鼓到来之前，地狱会给你一份恩典。</p>

让你在合上双眸后，能够再一次回顾一下自己的人生。</p>

会有杨柳春风岸的惬意，会有惊雷仲夏时的惶恐，会有萧瑟秋风的悲凉，会有梅香沁冬衣的安然。</p>

最初，从牝门收获了第一缕阳光。最后，从合目记录下第一幕黑暗。</p>

慢慢地就会明白，这走马灯似的回顾，从来都不是地狱的恩典，而是人间的不舍。</p>

“滴答、滴答、滴答……”</p>

如同石钟乳滴落七色的水珠，掉在白玉盘中碎成晶莹剔透。</p>

细小的声音也能在寂静中如同雷鸣。</p>

当林未雨再次睁开双眼，他已失去了一切光明。</p>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觉得自己正处于黑暗的幽深处，虽不至于无知无觉，却能感受到一股凌冽的悲哀。</p>

“我死了吗？”过了好一会儿，林未雨躺在不知道是地板还是虚空的地方，仰着头，低着头，都是一样。</p>

“死了也好。”林未雨再度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就这么沉沉地睡去。</p>

“不对。”林未雨猛地睁眼，他坐了起来。</p>

……姑且算是坐着吧。</p>

“死后不是无知无觉的黑暗吗？难道真的有灵魂？”林未雨喃喃自语。</p>

童阿姨说得对，原来死后真的有灵魂。</p>

林未雨有些茫然。</p>

他以为死去就是结束，不会悲哀，不会愧疚，不会痛苦。</p>

现在才知道，死去不过是悲哀、愧疚、痛苦的开始和延续。</p>

“这是做梦吧。”林未雨想了想，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p>

不疼。</p>

是梦。</p>

不对，我都死了，怎么会疼。</p>

不是梦。</p>

人死了会有灵魂啊。</p>

童阿姨说得对——她说的一直都很对。</p>

那应该还有地府吧。</p>

这是地府吗？人死后有灵魂，有地府。</p>

林未雨思绪如麻，突然，眼中闪烁出别样的光芒。</p>

灵魂、地府。</p>

重逢！</p>

自己能够和时夏重逢。</p>

他挣扎着起身。</p>

方位感在这里荡然无存，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地面上还是倒吊在天空上。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但他如果能和时夏重逢。</p>

失去的，都是值得……除了……</p>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林未雨只凭着一股重逢的信念，跌跌撞撞地向前、向后、向左、向右。</p>

他不敢停下，停下就会被强烈地愧疚追上。他只敢向前，低着头赶赴未知的方向。</p>

他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这里仿佛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长廊，没有开始，没有结束。</p>

他已经适应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像适应了温水的青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