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队士兵将吃饱喝足的阿莎带到了堤道的最北头,一名替她打开了镣铐,另一名则将原属于她的武器递回她手里。
“快去快回。”为首的军官丢下这句话,带着下属们转身回了营地。
阿莎没有回答,她将匕首插进夹克,将短柄斧别到肩带上,揉了揉手腕,活动了下双脚,甚至原地蹦跳了一下,想找回身体不受限制的感觉。
然后,她回头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眼身后——两千赠地军和数百名白港士兵的联合军营算不上大得惊人,但对人烟稀少的铁群岛而言,也是十分可观的一支军力了。
那支由一名守夜人率领,来自赠地的“军队”很奇怪。阿莎可以百分百肯定:这帮农民中的大部分从未接受过任何训练,纯粹就是生活条件险恶而养成的好体力,有些甚至连武器该怎么握都不清楚。
话虽如此,但他们整体上却又表现出对战术和指挥的较高执行能力:无论是包围深林堡却留出南方缺口,还是在翌日清晨后发先至奔到海边阻截自己退路,乃至夺回深林堡后连续数日快而不乱的行军,一直到抵达目的地后的扎营、警戒和巡逻,都做得像模像样……若不真刀真枪干一场或是走进军营仔细看,外人只会以为这是哪支精锐之师。
这与阿莎经验的反差与不合理,让军事素养匮乏的海怪之女摸不着头脑。
……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至少现在她拿回了武器,也短暂地重获了自由。如果有得选,比起劝降来她更愿意拿匕首去捅穿那个该死守夜人的心脏,可惜这家伙并没有亲自送她到堤道尽头来;她也考虑过说服卡林湾内的铁民们向北突围逃回海边,但鉴于自己放弃深林堡决定的后果,外加身后这支赠地军队的数量和表现,自己没有成功的机会。
没办法了,看在那五十三个兄弟的安全份上,她只能屈辱地按敌人说的做。
热身完毕,她迈开长腿向南面那座小小的要塞走去。在阿莎面前的是通往卡林湾的一小段堤道,这座卡住瓶颈之泽的要塞处在湿地的最北端,沼泽在它的南面险恶无比,向北则渐渐开始变干——在几百米的距离内从水潭过渡到湿泥滩,再几百米后则最终完全化作坚实的土地。
空气潮湿沉重,沼泽在卡林湾北面威胁降低的同时,堤道也没人费心去加高维护,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它与周围泥泞的区别。阿莎小心翼翼地择路而行,踩着北境大军数月前南下时铺设的原木和木板,向那三座塔楼走去。
她很快接近了要塞,千百年前古卡林湾的高墙耸立处,如今只剩四散的黑色玄武岩石块。它们每块都大得要一百个人才能推动,有的深险在沼地泥泞里只露一角;有的则像诸神遗弃的积木般到处倾颓,开裂粉碎,上头爬满青苔。
卡林湾仅剩的三座防御塔楼中,一座倾斜得仿佛随时可能倒塌;一座如长矛直刺云霄,只是少了矛尖;最后一座宽阔周正,却有棵扭曲的树从它北面石墙的缝隙间挤了出来。在这座古老城堡的废墟上唯一飘扬的是黑底金色海怪旗,这本该给她一些安慰,但不知为何——实际上却一点都没有。
对于一个战士而言,“败局已定”的绝望,比死亡还让人难受。
路上有尸体,铁民刚刚从热浪河登陆奇袭拿下卡林湾时,白港伯爵曾派兵尝试夺回,但当时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正率领铁舰队大量船员坐镇于此,曼德勒家的军队毫无悬念地扔下几十条命后无功而返。尸体中有人也有马,正在腐烂变绿、表面爬满蛆虫,稍稍远离堤道些的地方有两具已经深陷在淤泥中只剩脸和指头露出,可以想象——必然还有一部分已经彻底被沼泽吞没。千百年过去,颈泽恐怕是整个维斯特洛最大的坟场,还没有墓碑。
被守夜人俘虏后并未遭遇虐待和折磨,接近塔楼的阿莎·葛雷乔伊很快被放哨的守卫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