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一边仔细地斟酌着语句以免被眼前这聪明姑娘找出漏洞弄巧成拙,一边暗中祈祷——但愿这位小公主,在这条时间线里遭遇过磨难后,依然能有自己印象中的那般果断和勇气。
“我取消原定的远征忽然南下来到临冬城外,正是收到消息后才改变的计划。波顿伯爵当时开给我的条件是:他暗中策应我的南下进军让我更轻松地击败北境军队,作为回报,事成之后我要让史塔克家彻底从世上消失,转而支持他为北境守护。”
“您没答应。”弥赛菈接话道,用的是肯定语气。
“当然没有,史塔克家是我的朋友,不到万不得已,我都绝不会伤害他们一丝一毫。”艾格神色庄重地宣布,“但正因视为朋友,才更无法忍受遭遇背叛。所以我才会在拒绝波顿伯爵的条件后,依然率兵到此地,来讨一个说法。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剥皮家的这老混蛋,居然能自己搭上女王的线,想出这么一个可置史塔克家于死地的好主意!”
说话者慷慨激昂地袒露着心迹,弥赛菈却扇动睫毛眨了几下眼睛,把“将信将疑”完全写在脸上。
嘿,别看这姑娘比艾莉亚还小一岁,却不好忽悠——艾格心道。
他没法指责对方生性多疑或不信任自己,事实上,不相信才是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会挑中的选项——哪怕艾格把自己摆在对面的位置上,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所说判定为是谎言。
根源在于:若非是身为穿越者有上帝视角,任谁也看不出来老剥皮有半点包藏祸心和不臣之意。这就是后者毒辣和狡诈之处:卢斯·波顿就像条擅长一击致命的毒蛇般,在猎物暴露弱点前绝不会有任何轻举妄动,艾格甚至有理由怀疑:如果史塔克家能始终稳如老狗不出任何决策上的错误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老剥皮真就会这样过下去当一辈子忠臣都说不定。
于是,艾格现在身陷一个尴尬的局面:想证明一件明明属实的事情,却反倒编排不出什么东西。除非被关押在后冠镇内的那几名恐怖堡人员愿意指证自己的领主,不然……除了自己的记忆外,艾格拿不出任何有力证据能证明波顿家要造反!
“猎龙弩的设计改进人员就在守夜人后勤部工作,这种精密设备何其庞大复杂,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大量制造且训练出操作人员?史坦尼斯在君临布置了几十架这种武器都未能射下三条龙的一鳞半爪来,怎么同样的装备,到了北方倒能大显神威,一举消灭身处无垢者保护下的女王和两条龙?你觉得这合理吗?”艾格循循善诱着——既然拿不出有力证据,他也只好转移转移话题,通过旁敲侧击、心理暗示等办法来增加说服力了,“我在临冬城外围城数日,与史塔克家持续谈判的消息想必已经随着史塔克家与诸侯的信鸦联络传了出去——弥赛菈,如果你是一个心怀不轨伺机反抗封君的野心家,你觉得自己最担心的事情会是什么?”
被一口一个久未听过的真名叫得有点心惊肉跳,生怕被外人听见的女孩差点开口请求对方不要这样了。但明白时机不太对,弥赛菈最终还是强抑下冲动,仔细地顺着艾格的话思考起来……她住在红堡内时就很喜欢看书和听学士讲故事,但和通常人想象中的公主不一样的是:她素来不喜那些骑士、王子或公主之类的低幼童话,反而颇好那些和权谋有关通常只有男孩才感兴趣的内容。有这些小时候积累起的见闻知识打基础和做背景,再配上艾格先前所说,她很快便想到了正确的答案。
“我最担心的,应该是史塔克家和大人您完成谈判达成了协议,让这场原本最有可能成为自己翻身机会的变故,以史塔克家改旗易帜转变身份平稳落地而告终。”一开口,她的思路便越发清晰起来,“所以,大人您的意思是,波顿伯爵之所以会送信给临冬城说自己已经消灭女王正在南下来援路上,目的就是要让罗柏觉得胜利在望,阻止他与您完成谈判和平解决问题,让他再无机会可趁?”
“没错,但还不仅如此,若他再摇身一变以女王臣属的身份陪同着她南下来到临冬城外,而我到那时依然在城外与史塔克家进行着‘谈判’,那不仅我在女王眼中的地位分量将一落千丈转而被波顿取代,连城堡内的史塔克家上上下下,生命安全也将再无法得到保障!”艾格趁热打铁地说道,“我哪怕与史塔克家为敌不得不攻击临冬城,也必定会控制好手段力度以尽可能地避免伤害到艾莉亚及其家人……但若是这场攻城战由丹妮莉丝·坦格利安来亲自指挥监督,又以卢斯·波顿为主导来执行开展,那结局几乎可以肯定:整个临冬城内,上至罗柏本人下至年幼的瑞肯,凡是打上‘史塔克’这个标签的一切活物,都会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力战而亡’,鸡犬不留!”
弥赛菈有些头皮发麻,但不得不承认,若波顿真如艾格所说早已暗藏反心,那这一猜测还真是必然结局。
“可是可是……”她咬着嘴唇,支吾道,“我觉得,就算我把你说的这些东西全转告给罗柏,他也只会觉得你是在唬人,压根不会相信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