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金銮殿乃陛下与诸公议事之地,王朝核心,许银锣太没分寸了。”
“这匹夫,越来越胆大包天,以后谁还能制他?”
殿外的群臣嘀嘀咕咕起来,一些推崇许七安的文官,也觉得许银锣太过冲动,有辱斯文。
这时,他们听见殿内传来许银锣的狂笑声:
“当日我持刀闯金銮殿,诛元景,尔等怎么没有怪罪我殿前行凶?
“元景勾结巫神教,企图颠覆老祖宗留下的基业,许某斩之,在尔等眼里,竟成了弑君之人?
“我在玉阳关杀退炎康两国联军,在京郊斩杀昏君元景,这才保住大奉江山不受巫神教侵蚀,就是为了让你们这群废物吸食民脂民膏?
“区区一个国公,也敢在殿内妄议我,也不想想,他还能站在殿内耀武扬威,是谁的功劳。”
殿内鸦雀无声。
丹陛两侧,以及广场上的京官面面相觑。
有人嘀咕道:“打个国公算什么,菜市口还斩了两个呢。”
“就是,许银锣为社稷贡献巨大,不输当年的魏公,岂容一个国公诋毁非议。”
“如今各地流民作乱,世道不太平了,有一位三品武夫坐镇,社稷才能安稳。陛下和诸公但凡还有理智,就该明白如何选择。”
推崇许七安的文官纷纷开口,而不满他的官员,则沉默不语。
殿内,许七安负手而立,锐利的目光扫过诸公、勋贵、宗室,哂笑道:
“我九死一生,保住大奉社稷,可不是为了养你们这群废物。
“今日尔等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打更人衙门都将由我执掌。冥顽不灵者,休怪我不客气。”
殿内群臣,脸色铁青,暗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人的名树的影,这个匹夫杀过国公,斩过皇帝,发起狂来,六亲不认。
指望官场的规矩、大奉的律法约束他,简直痴心妄想。
此人若是执掌打更人,整个官场都将任他揉捏...........一念及此,殿内不少人已萌生辞官的念头。
这样的官场混着没有意义,一个不守规矩的人掌控官场,是件很可怕的事。
许七安话锋一转,道:
“诸位若肯尽心辅佐陛下,勤政为民,许某自然不会为难尔等。反之,曹国公和护国公的昨日,便是尔等的明日。”
殿内静悄悄的,无人反驳,无人回应。
没有声音,亦是一种态度。
勋贵和诸公一脸不甘,但可能是许七安最后的话起到一点作用,他们的情绪暂时还算稳定。
一人压服百官,当今大奉,除了监正,只能许七安能做到了...........永兴帝见状,笑呵呵的打暖场:
“有许爱卿坐镇打更人衙门,朕就放心了,以后还劳烦许爱卿多协助朕。
“退朝吧。”
他面带微笑的起身,带着贴身太监离开金銮殿。
朝会结束,文武百官沉默的走在广场上,刘洪和王首辅站在金銮殿的丹陛上俯瞰,众官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吃了败仗似的。
许七安从殿内出来,朝两人颔首示意。
王首辅也点点头,问道:“龙气收集的如何?”
许七安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
王首辅默然片刻,深深作揖,转身离开。
“刘大人,找个地方喝酒?”
许七安笑着说道:“正好有些事要问刘大人。”
刘洪也笑了起来,拒绝了许七安的提议:
“喝酒就算了,这要是被人弹劾,一个月的俸禄就没了。
“去打更人衙门吧,我们以茶代酒,聊聊。”
..........
浩气楼,七楼茶室。
许七安坐在案后,与张行英、刘洪两人举杯示意,调侃道:
“恭喜张大人高升,今晚勾栏听曲,你请客。”
刘洪打趣道:“以许银锣的身份,喝花酒当然得选在教坊司,怎么是去勾栏。”
许七安摇摇头:“浮香死之前,我答应过她,不再去教坊司了。”
刘洪和张行英对视一眼,各自叹息。
并不是叹息浮香红颜薄命,他们叹的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张行英感触尤深,当初他以巡抚之尊,赴云州查案。
彼时,许七安只是一个小小的铜锣,练气境巅峰,途中冲击炼神境。
短短一年时间,魏公死了,元景帝死了,而当初的小铜锣,如今已超凡入圣,成为真正的大人物。
“有件事想劳烦刘大人。”
许七安放下茶杯,语气郑重:
“你知我在收集龙气,它们散落在中原各地,想短时间内集齐,无异于大海捞针。原本由官府出面是最省力最有效的。
“但如今各地灾情严重,官府恐怕难以做好情报收集工作,且容易被敌对势力摘桃子。我需要一个更隐蔽,更有效的情报组织帮忙。”
刘洪听懂了,“你想要打更人的暗子?”
见许七安点头,刘洪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继承打更人的暗子。”
许七安愣了一下:“什么?”
刘洪解释道:
“我接手打更人衙门后,曾去过案牍库寻找记载各地暗子布局的卷宗,但发现它早已不翼而飞。
“负责看守案牍库的吏员告诉我,魏公在出征前,就已经取走了它。”
许七安眉头紧锁:“魏公,把那些暗子的卷宗取走了?”
刘洪颔首:“我原以为他会把打更人的暗子交托给你,如今看来,魏公是另有打算。”
许七安指头轻扣桌案,缓缓道:“两位大人觉得,魏公把它托付给谁了?”
刘洪和张行英对视一眼,俱是摇头。
许七安有些失望,皱眉想了许久,转而说道:
“我明日就会离开京城,打更人衙门的事,劳烦刘大人继续费心。
“也别忘了写折子告诉永兴帝一声,让他不用担心我这个武夫会挟天子以令天下。”
闻言,张行英和刘洪齐齐摇头,笑了起来。
就目前来说,陛下是不可能真的让许七安执掌打更人衙门的。
帝王心术中,最基础的一条就是“平衡”,许七安能压制文武百官,但谁能压制许七安?
这样一个无人能制衡的存在,永兴帝是绝对不会让他手握实权的,否则连睡觉都不安稳。
许七安在这件事上,充当的是一个工具人的角色。
主要是,他目前的重心不在朝堂,不在京城。
“不出所料的话,午膳之前会有小朝会,到时候,捐款的事可以定下来了。”
“这是好事。”
许七安说。
这是好事,所以他愿意当工具人。
闲聊几句后,许七安起身告辞,走至茶室门口,停下,回眸看了一眼摆设没有任何改变的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