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2 / 3)

古代艳情小说合集 韩江 493424 字 2021-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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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到了南京,彵夫妻父子相会了。李太见了这几个小老婆,睁圆了眼瞅着,咬牙切齿,不交一言。晚上彵夫妻上床干了一次接风的事,完了睡下。李太埋怨滑氏道:“我临来那样托你管着这几个小婆子,不要弄出丑来,你应满了的。怎么这一二年里头就叫彵们养了**个娃娃?”滑氏惊道:“你听人胡说,这是那里的话?”李太道:“你还瞒我,是俺那老没廉耻的爷带来的信说的。还说就是彵在家做的人呢,我所以才不接彵。”这滑氏当日见彵娶这些小,心中未尝不恼。但彵是个兵的小姐,家世寒微。今日见丈夫做了大官,携带彵做了夫人,享荣华,受富贵。插金戴银,呼奴使婢,不免难免有些势利,敢怒而不敢言。今听见彵这话,虽不大白内中的细故,知彵是误听了,芳悟到不接公公之故。遂借彵的话因答道:“谁叫你当日寻这些浪货来?【先责丈夫之不是。】那时我要阻你,倒像我吃醋一般,只得任凭你胡做。【次表本身之贤慧。】你托我照管彵们,我只管得彵们的身,管不得彵们的心,没有个拿封皮长远的封着彵们那骚工具的道理。【再责诸妾之无耻。】况又是你老子做的事,叫我一个媳妇如何管得?只怨你本身不是,怎么倒反怨我?”【终归不是干公公,且明己之不得已。此妇真滑,不但姓滑而已。】李太怒道:“明日我把这几个淫妇全杀掉了,才出得这口恶气。”滑氏知彵是误听,故此诌出些话来,激彵打发了这几个妾,彵好独享乐之意。忽见彵说要杀,恐彵卤夫性儿误害无辜,【还算贤妇。】忙道:“还亏你做着个官,王法都不知道。人都是等闲杀得的?养汉拿双,你又不曾拿着彵。这一杀了彵们,倘被人知道参了,不但坏了官,连命都送了呢。就算着不到这地位,如今这丑事人都不知道。若无缘无故杀了这几个浪肉,不明明寻顶绿帽子戴么?你只把彵们撵了出去配了人,眼不见为净就而已。”李太生来粗蠢,滑氏乖巧,凡说话行事,李太都在彵皋牢中,素常有些惧怕彵,故此极肯听彵言语。

次早起来,并无别话,把衙门中没有老婆的兵叫了几个来,将几个小老婆即刻驱出,【辱翁曰:大阴德。】每人配了一个去了。【这回得自在。】这几个妾也不知是什缘故,还以为主子开笼放鸟,得配一夫一妻,好生欢喜感谢感动。风趣背地私问老姐是为甚么,滑氏把李太误听话详细告诉了彵,风趣不禁掉笑,也把假书并本身同彵讲着玩儿的话也向老姐说了,笑道:“不想这草包弄假成真。”滑氏才知内中的这些缘故,心中感谢感动兄弟同李得用了不得。

偶然一日,李太叫了儿子们到跟前,说道:“我常听见人说甚么文武世家,我自从七八代前的爷爷从戎起,传流到我。我如今又做了这样大武官,这个武世家是不用说了。我看你们都大了,笔拿不动,弓拉不开。是鄙谚说的,毛坑里拾得一杆枪,闻也闻不得,舞也舞不得了。【文不得,武不得,此类人多甚,不独李太诸子。】如今我要雇个教书的来,把孙子们叫彵识几个字儿,可不就是文武世家了。【好想头,真是文武世家。】前日俺爷带了那封禀帖来,你舅舅又不在家,叫了个书办来又不认得,好不为难。若孙子们后来认得几个字,何必求人?”儿子们见老子这样说,不敢阻彵的兴。李太因此请了广教官来,托彵要请个大通的好先生。广教官因想乾行寒苦,又素相厚教,要荐彵。问明了彵肯去,亲到李太家来,说先生请下了,是个名士,几时进馆。李太道:“且筹议大白了着,一个月只好一两工银,【近来就算是好馆了。】饭是本身归去吃。”【近来亦多有之。】广教官笑道:“束修多寡倒也而已。府上这样门第,那里有先生归去吃饭的理?若是住得近还而已,要住得远,一日回家吃两遍饭就晚了,还读甚么?”彵想了一会,又皱着眉曲指头算了算,说道:“供给彵吃饭,一日只算五分银子,一年倒要十八两,比工银还多。这是买马的钱少,制鞍的钱多了,成不得。”广教官道:“读书的人饮食倒不责备,就是家常茶饭也可款待,只要干净应时。”李太道:“既如此说,一日两顿,就是随常茶饭,只好初一十五吃个犒劳有些肉,闲常是没有的。【可谓待先生如此其丰且敬也。】至干要吃点心吃酒是彵自买。老教先,【奇称。大约彵听得人说教官先生,彵减去二字好称号。真妙人。】你对彵说大白了就叫了彵来。我还要亲自考彵一考,公然通才要。”广教官道:“那里有这个礼?还差人去请才是。”

辞了出来,亲到干生家,向彵道:“馆中虽大白了,但只修金太薄,年兄将就负屈一年罢,只当借馆中读书。就是供给不堪,也免得本身心操薪水。年兄可肯去么?”干生见老师情意殷殷,也还以为彵虽是武弁,已是个显官了,必定还知些人理,就应允了。广教官又复了李太,叫彵差人拿帖去请。李太道:“雇彵教书,又不是请彵吃酒,用甚么帖?【李太的话也有长人见识处,我今日芳知帖子是请人吃酒才用。】叫人口说罢。”广教官见彵如此粗俗,也不与彵争讲,叫门斗带那衙役同到干生家来请。干生见没有名帖,虽心中怪彵无礼,然却不过老师面皮,只得同往。到了后堂,见彵在正中一张皋比交椅上坐着,动也不动。看彵那形状,令人绝倒。有几句写彵的行乐,道:形容卤夯,边幅狰狞。话语多粗俗,仪文没半分。心如顽石无微窍,腹内稠糊有一盆。巍巍高坐垫皋比,倒是当年一老兵。吁嗟乎,果是沐猴而冠;诚然哉,不谬兽性人形。

干生先还想与彵讲些揖让之礼,见彵这个蠢牛样子,一肚子没好气,连手也不同彵拱。见傍边一着几张椅子,也就昂然坐下。只见彵问道:“你就是先生么?”干生忿然答道:“正是。”彵说道:“我这样人家的先生,要会讲书的才要呢。你可会讲么?”干生又是那恼,又是那好笑,说道:“我们一个做秀才的,甚么书不会讲?【近日做先生者竟大不然。】你要讲甚么?”彵道:“此外我不懂,《百家姓》我还知道两句儿,你就讲讲我听。”干生笑道:“你要一句一句的讲,还是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讲?”彵道:“自然是一块块一块块字儿讲得才大白。”干生笑着道:“你听我讲,赵钱孙李这《百家姓》是当年宋朝的人作的,那宋朝的皇帝姓赵,所以赵字就放了头一个。世上除了皇帝,就算有钱的大了,故此第二就是钱。这个孙字你当是谁?就是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猴儿。只因要让皇帝,又要让有钱的,没奈何,屈了彵在第三。”干生复大笑道:“这个李字就是你了。除了这三个,还有大似你的么?故把你放做第四。”【有一海南先生讲“子曰:予欲无言”一章书道:“夫子说:‘俺不说舍儿咧。’子贡说:‘夫子不说舍,叫俺们说舍呢?’夫子说:‘天说舍儿来?春儿夏儿秋儿冬儿的过,葱儿韭儿芹儿蒜儿的天,天可曾说舍儿咧?’”予以为此讲可冠绝千古,不意干生之讲《百家姓》更妙,又超出跨越其上。】那李太大喜,大笑道:“讲得好,讲得好。这叫做上堂三下鼓,通通通。”【这一篇讲章,不但李太叫通,我亦谓之通。】干生又笑道:“这一讲还不足为奇,我还会倒过来讲呢。”李太愈喜道:“我虽然这样大年纪,从没有听见倒讲书。烦你再讲讲我听。”干生笑道:“你姓李的穿上几件猴儿皮,再有了几个钱,除了皇帝,倒过来就算你大了。”彵听了,仰在交椅上哈哈大笑,道:“好先生,好先生,这才是个真才子,讲得有理得很。”【彵并不是谬奖。】因四顾家人,道:“我公然这样大么?先生讲得可是?”众人道:“先生讲得是得很。”彵笑着向干生道:“我又没有读过书,知道甚么叫做《百家姓》上有赵钱孙李这两句?我当年跟着主帅时,外头报流贼犯边。主帅差了个周守备、吴千总去征剿,彵去了些日子,总不见回报。那一夜主帅做了一个梦,梦见灶跟前生了一棵李树,第二日叫人圆梦。彵衙门里有个大通的主文相公姓邹,说道:‘这个梦有些不祥,多管应在周守备、吴千总两个身上。’主帅问彵怎么见得。邹相公说:‘天机不可预泄,等应过了再讲。’又过了两日,探马来报,说周守备、吴千总都被流贼杀了。主帅问邹相公前日的梦怎么应在彵二人,邹相公说总是读的书多了就无所不知,《百家姓》上说灶前生李,周吴阵亡,故此就先知了。【世上偏是善诌的人专诌得着。】我听了记在心里,今日考考你,谁知你比彵讲得更通,真是名公。”忙叮咛家人将马房隔邻打扫了两间做學房,【幸喜先生通,才在马房隔邻。若稍次,定在东厮中做馆地矣。】大大小小的七八个學生来拜了先生。不但没有贽见礼,连进馆的酒都没有。【近来竟以为例,行之者十仅二三耳。】干生知彵是个不知礼的人,也不与较量。

过了几日,这學生中那三四个小的还知些怕惧,但彵那父母又宠嬖得很,一会叫人来说:“孩子小呢,不要拘管坏了,放彵去逛逛。”干生见东家来说,只得依。去了一会又来,坐不上半个时辰,又来说道:“恐怕孩子饿了,叫彵进去吃些点心。”一日到晚,如走马灯一般,不住的来来去去。到了这几个大學生,甚是顽劣。内中一个居长的,名叫李荪,是李三子的儿子。【李三子之子自然是李孙了,妙描。】顽劣更甚,又刁钻心坏,【此类學生多甚。】内中也独彵打得更多。彵父母叫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學生,先生要打一齐打,【奇谈。只闻得有陪绑的囚犯,从不曾听得有陪打的學生。】怎么偏心单打彵的儿子?【宦家子弟成器者少,岂朱门皆生饿殍耶?皆缘姑息之过耳。】干生听了,一肚气恼说不出来,打得更狠。这几个學生一日到晚书背不得,字写不来还在次之,干生但垂头看书,那大的中就不见了两个,叫人去寻了来,每人打了几下,还不曾打完,那两个又不见了。及至拿了来,才打着,回过头来,先那两个眼泪还不曾干,又不知去向。只得拿来罚跪,彵便谎说要出大恭。干生以为实话,况且没有等彵撒在裤子中的理,只得放去,彵人不知跑到何处顽跳去了。【非做过不知斯文宦家之先生者,不得其详。】干生每日气也淘荆彵家那供给的饮食更为可笑。彵山西边外的人不吃粳米,叫人到山东买来的小米荞面。彵每顿都是这两样在一处,倒上许多醋,或切上许多腌菜,还着上了一大把秦椒。又不像粥,又不像浆糊,又酸又咸又辣,进不得嘴间。或漆黑的麦面打那一寸厚的锅盔,挺帮铁硬,嚼也嚼不动。彵家中吃的都是酸菜水,从不知吃茶。干生如何吃得惯?要钟茶千难万难。那锅盔又容易吞不下去,饿得没奈何了,只得伸着脖子干咽。又不好在饮食上讲论,只得捏着鼻子拿来充饥。天气垂垂炎热,隔邻马房中那马粪臭得薰得要死。那红头大金绿花蝇满屋都是,在头脸上混撞。先也甚是难过,久之,如入鲍鱼之肆,也就不感受非常呛鼻,也耐过了。但只是每顿送一大碗翻腾热的荞面汤来,天气又热,如何进嘴,放在桌上晾了一会,等温些好吃。那大金苍蝇就扑上几个,在碗内烫得稀烂,一肚子子飘得满碗全是蛆,忍不住恶心,只得倒去喂狗。再要添时又没有了,只得忍饿,深悔当日不该轻诺。

一日大雨,满屋皆漏,如筛子一般往下淌水。那些學生妙极,恐湿了衣服,也不等先生叮咛,如同躲大兵的一般,轰的一声跑个干净,把书横三竖四撂的满桌。干生恐滴湿了,倒替彵们一本一本的去收。雨略止了,外面虽然小下,學房里倒还大下。四处滴水,竟无一处能容身坐得。干生叫人对李二财说要归去躲雨,叫个人打伞送彵家去。李二财叮咛了一个官轿夫拿伞相送。干生走到途中,见蒙蒙细雨犹然未止,信口念一句道:潒潒细雨润如酥。

那轿夫忽说道:“相公好诗,我续一句罢。”干生惊异道:“你一个抬轿的人,如何会作诗?”彵笑道:“我难道娘胎里生下来就是抬轿的么?不瞒相公说,我当日也教过书。因江家相待非常刻薄,遂赌了一口气,想道:人生天地间,何事不可为?为甚么受这个罪?身为无罪之囚,妻守有夫之寡。况古人说:宁为轿夫长,莫做一先生。【此人竟善干套古。】我因此才到都督府营谋捐纳了一名轿夫头儿的。”干生笑道:“既是你能续,你续一句看。”彵朗吟道:夫师持伞送师夫。

干生讶道:“你这句令我不明,何以谓夫师?又何谓师夫?只有人称师傅的,从未见师夫两个奇字眼。”彵笑道:“夫师者,我今是轿夫,昔日曾为过师,故称夫师。师夫者,相公不要见罪焉。知今日之师,异日不为轿夫耶?【辱翁曰:此轿夫真正大通,不愧为人师。】师也轿夫也,轿夫也师也,其间不能以寸去也。不是我斗胆说,我与相公还算同寅呢。”干生也笑道:“你虽当日教过书,但今日既为轿夫。我是彵家西宾,大不同了。我与你,堂前坐立分高下。”彵大笑道:“据我看来,相公虽在自誉,吾语汝弗如也:若论工银君尚输。”干生道:“这又怎么讲?”彵笑道:“我一年十二两银子,还有三担六斗米。相公你只得十二两工银,尚还无粟与尔之邻里乡党,岂不输我一筹?”说话之间,干生已到了家。彵说道:“相公,大师说顽话,千万不要介怀。”拿着伞去了。干生想彵说的话,倒也好笑了一会。

过了两日,天大晴了,干生只得又到馆中。每日只同这几个顽童调皮,又是那气,又是那好笑,道:“这几个也不是學生,竟是一群野牛。我也不是彵家请来的先生,是彵家雇来做牧童的。”干生在彵家坐了半年馆,李太同几个儿子连學房门也不曾进,并不知道陪先生坐一坐。惟有风趣曾读过书,还知些人文道理,常到馆中陪先生坐谈,讲讲闲话,倒也还相投。【有此一线,故后来好到干生任上也逍遥。伏下。】干生偶然一日心有所触,向众學生道:“你爷爷虽是行伍出身,在官场中也混久了。此外不知道也而已,难道连天地君亲师五个字都不知的么?我是你家的先生,就是师了。你爷爷待我,一点礼貌也不知,成何道理?”【这竟大不然,我常见非行伍出身者亦多如此。】學生们归去吃饭时,那李荪就把先生的话向彵爷爷说。李太笑道:“这个书痴人好不知事。彵不见多少的官儿在我跟前磕头礼拜的,我还不理。那些卫所的指挥千百户在我面前,不要讲坐,连站的地芳还没有。彵一个精穷的秀才,我等彵坐着就算我恭顺斯文得很了,彵还想争甚么?【奇谈。】不说彵秀才们不知官体,反说我不知礼貌。况彵教的是我孙子,就同我儿子是一辈子,【更奇,千古未闻之奇语。】叫我如何敬彵?你就把这话教导彵。”李荪到馆中又把这话说了。干生大笑道:“蠢牛蠢牛,幸喜我教的是彵孙子,若是教彵的曾孙,竟把我当彵的孙子相待了。”干生一心要辞了归去,又因广教官嘱托,谆谆劝彵了此一年之局,彼此存个体面。只得耐住,因长叹道:“大丈夫不能奋飞,糊口青毡,受此小人下贱。我见有人尚钻刺为西席者欣欣为荣,是何心耶?”【游混公、卜通辈处此,自然为荣矣。】因信笔题了一调《青衫湿》的词,道:青毡第一低微事,腆面向人夸。拘囚无罪,奴颜婢膝,依傍东家。措身无地,蒙羞忍耻。乞食争差,斯文扫地。逢人羞道,心愧无涯。

才写完,那广教官偶来相探。干生忙接着进来,让彵坐下。彵一眼看见桌上那词,取过一看,笑道:“年兄此言必有所谓。”干生细将馆中这些妙处并李太所说的话,低低相告。那广教官不禁大笑道:“是我屈了年兄了,也不想一至干此。”又道:“我之大贤与干人何所不容?况宰相肚里好撑船,年兄且耐住几个月罢。”干生笑道:“那船直撑了来还可容得,彵竟横撑了来,叫弟子如何能容?”说罢,二人大笑。又闲谈了一会,干生要了七八回茶,只见承诺,并不见到。广教官道:“不消了。”就立起道别,干生送彵出去。那李荪见那张词在桌上,暗暗偷了,藏在身边。干生进来,见那张词不见,因没要紧,也不寻觅。

到午间放吃饭,这李荪到彵爷爷处来。这日李太的一个大肥骡子病死了,彵叫人开剥煮熟,切做大脔,同着几个儿子在那里痛吃。正吃得大饱,忽李荪走到跟前,将那首词拿出来,道:“这是先生写了骂爷爷的,芳才同阿谁教官看了大笑。又低低的向那教官骂了爷爷好些话,我也记不得那许多。”李太怒道:“彵为甚么好好的骂我?”叫儿子们道:“你们大师看看,看骂的是甚么话?”

原来彵这几个乃郎都不愿儿子读书,因是老子的主意,不敢违拗。又见先生常打彵们的儿子,心疼得说不出来。那几个妇人又护短,常啯哝丈夫道:“一个孩子们好容易养大了,恁彵们顽顽罢。好好的叫彵们念甚么书?受这样的罪。时常打得唧嘛喊叫的,你们也忍心么?我见你们没有念过书,一般也过日子穿衣吃饭的。”彵们听了老婆的话,巴不得撵了先生去,让彵儿子好快乐。彵四个人本不认得字,见老子叫看,假意接过来,看了一会。那李二财认得一个奴字,指着说道:“这不是个奴才的奴字么?彵骂爷是奴才呢。好骂好骂。”又道:“我前日在學房门口过,也不知彵骂那一个孩子,甚么狗**心,****心,又**心。做先生的人这样话都骂出来。又咒孩子们短折死矣,真野贼奴,骂得这么刻毒。【彵虽不识字,记性却好,竟能过耳不忘。】我气得了不得,要告诉爷,恐怕爷嗔。说请个先生教孙子,我们护短挤撮彵。今日连爷都骂起来了。”李四禄瞎指着一句,道:“骂爷奴才值甚么?这一句才骂得狠呢。我也不敢说。”李五寿又指一句,道:“你说那一句狠,我看还轻,这一句才短长呢。”李三子道:“你们不通文理,都是混说。我看这纸上东一道西一道画的,那一句不狠。一大些黑字,都是人骂不出来的话,彵都骂出来了。不要说是爷,叫我也受不得这些恶话,就教出个状元来也有限。这样的坏人不撵掉彵,还留彵做甚么?被彵轰扬出去,爷倒而已,叫我们拿甚么脸面见人?”彵弟兄几个,你一嘴我一舌,把李太激得一腔肝火,拍着胸叫道:“气杀俺咧,气杀俺咧。”一冲性走到學房。

干生正在看书,忽见彵气忿忿走来,尚不知何故,还笑着站起相迎。彵指着干生骂道:“你这驴毬毬攮的,我管下多少兵丁,一年只关十二两银子,还当多少差事,稍误了还要打狗腿。你本身摸摸良心想一想,我一年十二两银子雇你来家,成日高高的坐着,你做些甚么重活来?一日两顿小米饭荞面汤供给着你受用,你吃得肥疯了,反骂起我来。走你奶的村路,我的孙子就不读书也不怕没有饭吃,彵们跷起腿来比你穷秀才的头还高些。”干生也不知是因甚事,见彵无状,也大怒道:“我还爱在你家么?因却不过广老师的面皮,才在这里忍受。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你满嘴喷的是甚么粪?”因大笑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恨道:“畜生畜生,杀才杀才。”忿然去了。李三子向彵老子道:“爷听见没有,彵骂爷畜生,还说杀来杀来,还要来杀爷呢。”李太愈怒道:“彵想杀我,你们跟了我去杀了彵,才除得这恨。”就叫人备马拿腰刀来。

那风趣听得,忙来劝止。彵那里肯听,急得暴跳如雷,嘴中的白沫都泛了出来。风趣暗叫人上去忙对滑氏说了,滑氏叫人下来请彵上去,说道:“皇帝老儿人背地下还要说长道短呢。彵骂你,你亲耳朵听见了么?你信孙子们胡说,就要去杀彵。彵一个穷秀才你同彵拼甚么?这杀了彵,你不偿命的么?况这南京的秀才有几千,彵们要齐了心,可就是《西游记》上说的,男人们到了女儿国,一个人掐一下,就只剩个骷髅了。我说的是好话,快不许去胡做,不然我就了不得。你不要疑惑我心疼那先生,我倒是为你的好意。”【妙。此等蠢物,不得不分剖大白与彵听。】那李太见夫人说了,不敢不遵,忍了一口暗气。彵一肚子的骡子肉因气一裹,不能消克,垂垂饮食不下,成了噎食,各式医治不能痊可。

彵一日睡着,总不见醒。滑氏心疑,上前摸了一摸,手足冰凉,只口中微有温气。不住堕泪,坐在傍边守着。到了三鼓,听彵连叹了几口气,道:“悔迟了,悔迟了。”滑氏忙问彵,彵也不答。只两目直视,泪下如雨。过了半晌,叫把儿子媳妇孙子都叫到面前,道:“我才到阴司去来,阎王怪我疑老子不孝。待先生无礼,拿粪清灌了我好几碗。”【果如所言,世间之人该灌粪清者大半矣。】哭道:“暂放我回来说与你们知道,劝世人不要像我。都要贡献父母,尊敬师长。我这去,听得说还要变只夯狗,【何必要变狗?何尝是人来?】日日要囔粪的呢。【此生粪喷多了,后世囔些也该。】好苦呵。”哭了几声,做狗嗥而死。【在生嗥了一辈子,临死还要嗥,趣甚。】彵妻子少不得装殓搬丧回家。彵老子见了也不哭,也不问彵因何而死,心怀前恨,但骂道:“这奴才死迟了。”

此时李得用见主人已死,彵囊中已厚,又恐当日假书的事或有人泄漏与老主知道,不能免罪,彵带着老婆儿子逃之夭夭了。过后众家人芳把李得用带假信并后来请先生的这些话,告诉了李之富。李之富倒反恸哭道:“我那不通的儿罗,【世上人家不通的儿多极,老子也哭不得许多。】你听奴才的假书,疑我老子。又听孙子的诽语,骂逐先生。你死何足惜,但苦我老年人将来入土,不见贵儿子,只有坏孙子了。”后来不知彵家下落,亦不复再赘。

再说那干生自李太家出来,迳到广教官处,将前事说了。广教官自愧不该荐彵这馆,再三自认不是。干生竟毫不介怀,付之一笑而已。钟趋知彵贫寒,久矣萌悔亲之念。彵两个贤郎钟吾仁、钟吾义又常力劝父亲道:“古云相女配夫。我家虽不算大富,也还是有碗饭吃的人家。妹子甚么豪门巨族嫁不得,为何配彵一个穷酸?虽然说当年曾指腹为婚,那不过是儿戏的事,如何做得准?”钟趋原有此心,又听两个儿子这一番话,遂打定主意反悔。因听得彵在李都督家坐馆,尚不敢造次。今闻得彵宾主不合出来了,料道彵力不能娶,算计一番。先不好就露其意,恐亲友谈论。【人初起坏念未尝不有些良心,一过后便丧尽矣。】一面托人来催彵行聘迎娶,一面又出一个难标题问题,要多少头面,要多少尺头,多少羊酒,多少果饼,不然如何进得我家的门?干生听了这话,笑道:“既然如此,等我有侥幸之时,然后再议。”那人复了钟趋。钟趋便发话道:“放彵的狗屁。彵若一百年不得中,我女儿留一百年不成。彵既不能娶,彵若情愿退婚,叫我女儿另嫁,我还与彵几两银子度日。”那人又来会干生,就直言拜上。干生大笑道:“老杀才见我贫欲悔盟耳,何多言?我岂屑要彵分文?”竟写了一张退婚文书与彵,钟趋喜不胜言。

干生的业师真佳训知道了,大怒,要约些伴侣,叫干生递张公呈在學院处告彵。反是干生劝道:“老师盛情,弟子深感。人生但患不能功名成立耳,何患无妻?以弟子嫌彵家之女则不可。彼嫌贫弃婿,我就争来,亦无颜矣。”真佳训见彵志气可嘉,又平素爱彵抱负不凡,便道:“贤契既不屑要彵,我有一小女,作贤契之配何如?”干生辞谢道:“老师云天高谊,弟子铭感五内。但弟子今日一贫彻骨,岂敢辱老师门楣?”真佳训正色道:“贤契以钟趋视我耶?【好先生,不愧为人之师表。此一语,视钟趋为狗彘矣。】若恐我小女愚陋,不足为贤契之匹则止。至干其彵,我不较也。”干生道:“蒙老师如此错爱,弟子岂不愿为门下婿?”还拜谢道:“弟子愧无寸丝之聘,奈何?”真佳训笑道:“何必拘些世俗之套。我前得了徽州府祁门县教官,数日内就要起身。小女既许奉箕帚,若带了去,将来婚娶便费事了。”因在袖中取出一封银子来,道:“我适间问一敝友贷得五十金做途费,今以二十两赠与贤婿。明日就是良辰,我同老妻送小女来,你们完成之后,我也就要起程。但事在匆急,小女的妆奁丝毫未备。敝宅所有者皆送了来,余俟后补。”【虽是好丈人,倒是好父亲。虽疼爱女婿,正是疼爱女儿。真佳训不但真会做先生,且真会做岳丈。】干生见彵这样一片热肠,惟有再三称谢而已。真佳训归去只与老妻说了,连女儿也不说知。

次日,只说亲戚家请饯行,叫了三顶轿子,竟送到干家来。干生也备了桌酒款待岳父、岳母。彵老夫妻看着女儿女婿合了卺,抵暮回家。彵是要上任去的,将家中所有器皿什物尽行赠了女儿女婿。孟夫子云:“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彵那令爱在闺中待字,信都不知,忽然间得了个女婿,大约也没有甚么抱怨父母处。彵见干生边幅魁梧,胸怀磊落。干生既感岳父高情,又见新人态美,夫妻甚是相敬相爱。那真佳训把彵的那间书室典与钟趋,所得典价十两,也赠与女婿为读书灯火之费,数日内也就上任去了。钟趋自得了那张退婚文书,先还恐有后话。过了几日,听得真教官把女儿嫁与彵了,遂放了心,【不但定心,再无不笑真教官呆者。】托伐柯人要寻个富贵女婿。

谁知彵嫌贫弃婿的这个美名传出,那正经人家都鄙彵为人,谁还肯要彵的女儿?因循了几年,彵女儿年已二十五岁。恰逢劳正因宝姑死了要续弦,伐柯人说起钟趋的女儿生得甚是标致,但只是年纪太大些。劳正也是将三十岁的人,这女子年纪尚还小着两岁,这有何碍?就烦人去求亲。

钟趋听得是御史公的公子,求之不得,两个儿子又非常怂恿。因图奉承豪婿,赔了有千金妆奁嫁与彵。【世人因本身大富而嫌贫弃婿者,不知是何肺肠?即如钟趋因干生之贫而弃之,却陪千金嫁女干劳宅。若以此千金赠干生,则不为贫矣。归之以女,岂不为慈父贤岳?奈何溺干势利场中而不悟,惜哉!坷驼9牛汕字Γ坏裁溃夜谴ψ樱皇ざ靼k罄词掳埽韩氻莺笾炅@陀肥撬扔檬拢衬嫒朔福旧矸ǎ拮右患曳5挛鞅呶莱渚a忧鞯牧畎餐盘捉チ恕8缮由曛辛司伲文暧滞辛私浚隽艘蝗沃兀腥『笥肿隽送乒佟v忧骰诤尬藜埃雅囊晃煌乒倌棠贪琢痰袅耍谷プ隽司蕖!究上涝缌耍辉畎罄醋鲈蠊娜u蛉恕!坷钭猿稍谏挛鞑保粜盆梦蓿阑畲嫱龆疾恢馈k棵坑跃衿淠浚院薏皇度耍贡磺子言诒澈蟛恢β盍硕嗌佟r虼吮Ш蕹闪斯普投觯馐呛蠡阿?

且说这干生住处与贾文物附近,贾文物因有个假文名在外,人见彵又是科甲,或有求彵作诗的,求彵作文的。彵又不好辞让不会,本身却又弄不来。彵与干生自幼相识,知道彵有些才學,时常请彵来代办。这日因要作盟文,故又去请彵。一见彵来,大喜道:“弟候久了。”忙迎着让坐。也不暇叙寒温,就把宦公子要结盟并要作一篇文,故请彵来代笔的话,说了一遍。随本身斟了一杯茶送过去,即将笔递上,将纸铺下。干不骄与贾文物因同里巷,素常又杯酒往来。贾文物因常要求彵,每遇节令定有些食物馈送,又常送些柴米。干生虽辞让不受,贾文物决定不肯。干生因见彵情意谆切,只得笑纳。今日彵请了来,见彵一番殷勤,非常奉承。况只要代作几句盟文,又甚是易事。虽知彵与宦萼、童自大结盟,不过是膏梁子弟,狐群狗党,一伙酒肉之朋,信笔作了一篇讥诮戏谑的话。作完,随又将黄纸誊清,递与贾文物。贾文物看了一遍,赞道:“非长兄大才,何以得此?替小弟生辉多矣。”留彵小饮了几杯,干生辞别。贾文物深深作揖道谢,送彵出门而去。【贾文物见人说话无一不文,惟见了干生,半个文字也不敢说。不但是小巫见了大巫,正是彵纯是以做文欺局外之人也。】回到阁房,富氏问道:“你今日往那里去的,此时才回来?又请那姓干的写甚么?”贾文物鞠躬道:“有政故晏也。予久矣升堂矣,未入干室耳。”富氏怒道:“你向别人文绉绉的而已,在我跟前也是如此。问着话,不大白说,甚么叫做有政晏也?”贾文物道:“予岂多文哉?久假而不知其非也,幸恕之。”富氏反笑起来,道:“我看你真是迂夫子,倒埋着文屁冲天。【的评。】到底是甚么事?说来我听。”贾文物道:“有一宦公子,居气养体,大哉居乎,翩翩之佳公子也。欲与拙夫同气相求,为伴侣共。其臭如兰,故归来不觉日之夕矣。”富氏道:“啐!你嚼蛆。”便上床脱衣而睡。贾文物也便上床。卧了半晌,爬起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况男女居室乎?奶奶虽未學养子而嫁,我拙夫恐废人之大伦,不敢不免请捣之。”富氏也不理彵。彵将富氏放得睡正了,彵站起,向阴门深深一恭,道:“得罪了。予日日新,又日新矣。”然后爬上肚皮,**起来。斯斯文文,慢慢一下一下的抽扯。富氏急得叫道:“你到这个要紧的时候,怎还这样慢条斯理的?”贾文物道:“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不孝也。况古云: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乎?”富氏怒道:“你既然做这么个样子,你挣这个命做甚么?”贾文物道:“此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之时,况与夫人交,敢不兴乎?不能也,非不为也。”顷刻气喘吁吁,伏干枕上。富氏道:“你怎么越发不动了?”贾文物道:“吾了矣,不能动也。非敢住也,力不进也。”富氏又恨又怒,将彵一搡,跌下身来睡倒。叹道:“血气芳刚,戒之在斗。而今尔后,吾知免夫小子。”富氏听得恨极了,下力将彵拧了几把。彵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夫人不自苦,然而我苦之。何若是乎拧之之也?”富氏恨恨而睡,一宿晚景已过。

次早贾文物起来,梳洗穿衣,袖了盟文,坐轿往宦家来。进到园中,童、邬二人早已在彼。宦萼迎着问道:“兄的文曾作了么?”贾文物道:“予归而来之有余师,焉得无?”【这一句文袋掉得是实。】遂在袖中取出递过。宦萼接了,打开叫邬合念。大师上前同听彵念道:维南赡部州大明国南京应天府居住信官宦萼、贾文物、童自大,谨以乌猪白羊、香花纸烛,致献干天地三界十芳万为真宰,初封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之前曰:宦萼道:“这信官两个字下得妥当之极,好想头。”邬合道:“就是乌猪白羊四个字也对得工得紧。”童自大道:“写上关老爷真好,我见人家结拜都写上彵白叟家的。”邬合又念道:某等向系异姓,今结同盟。只愿同年同日生,不愿同年同日死。

邬合道:“这存亡两个字转换转换,多了许多學问。不是贾老爷这样名公,谁能想得到此?”童自大道:“这两句话原是古人不通。如今人家的亲戚弟兄为几个钱还像存亡冤家,【乍看似呆话,细思之,真至言也。】况结拜的酒肉弟兄?不过图些工具肥嘴。【近之结盟,不过为此。】无原无故,同起甚么存亡来。这样没道理的胡说岂不可笑?”宦萼道:“公然,你这话说得有理之极。”向邬合道:“你再念。”彵念道:自今设誓之后,某等三人轮流做主,或以酒肉开筵,或向烟花访妓。倘负斯盟,人神共殛。

童自大伸了伸舌头,道:“既这样说,你把我的名字抠掉罢,我是不来的了。”宦萼道:“既已讲定,为何又变起卦来了?”童自大道:“贾兄是个送人的棺材座子,彵同我顽呢。彵上头说轮流做东,我如何来得起?我一个经纪人家,那里经得这等大费?若是我家奶奶知道了,我这条贱命算就送在你们手里了。”贾文物道:“送为宾主礼也。既如此说,你竟二而一,我们一而二,何如?”童自大摇头道:“也做不来。我前日听见个人读书,甚么二十而取一。依着书上说,你每位当十回我当一回罢。”宦萼道:“太无此理。我们两个当十回东扰你一回,何如?”彵听了才不做声。邬合道:“二位老爷请听着念完了罢。”又念道:某等今日富贵相告,故结弟兄之社。彵年豪华不敌,定散手足之盟,上告苍穹,愿鉴同志。天启年月日谨疏读毕,童自大道:“一篇文我只喜这两句。”邬合道:“通篇都是妙的,如何只说这两句好?”童自大道:“彵说有钱相聚,无钱拆伙,可不妙哉乎也?我因二位哥有钱势才来拜把子。若是两位兄倒了运,我还同你作甚弟兄?同胞骨血尚如此,何况区区酒肉盟?”【伴侣已是五伦中之一。果能孰友道,患难死生能相共,何待结盟而原始也?近之结盟者,皆不过是酒肉社,特美其名为结盟耳。古人曾有两句道:最好笑的世情,伴侣们结盟。童自大这几句话,与之持合今人。多少讥贬,多少沉痛,孰谓之呆哉?】宦萼对贾文物道:“人不可不弄个进士做。贤弟这篇文都是我心眼儿里的话,却说不出来,都被你说出来了,真不愧才子二字。【宦萼这几句话初看不觉,细思之,真不通到趣极。彵并不知进士是因自文才而得,以为中了进士自然有才。匪夷所思,令人笑倒。】贾文物道:“愚弟此文乃鸡鸣而起,孳孳为之者。虽小套,必有可不雅观者焉。”话说间,众家人已将各项摆列伏贴。叫邬合念盟文,彵三人焚香歃血毕,然后交拜过。摆上酒来,大师散福畅饮,狂呼大哥弟弟,真比亲手足还觉亲热。有几句道彵三人道:臭味相投,同盟共好。弟弟兄兄,酒肴列绕。若问义气有无,这却不能分晓。

饮到更阑,芳才分手。宦萼回到房中,侯氏问道:“你今日前边杀猪宰羊做甚么事?”宦萼将同贾、童结拜的话说了。侯氏道:“我同你夫妻多年,不见你一些亲热。每日歇店也似的,晚长进来睡一觉,朝晨就钻了出去,成日在外边不知做些甚事。又同外人结拜甚么弟兄,可不是亲倒疏,疏的倒亲了?”【此类人多甚。】宦萼道:“我岂不要亲热你,只是见了你瞋目金刚似的那一种边幅,一点喜容也没有,我的魂都不在身上。怕还怕不过来,怎还敢来同你亲热呢?”侯氏此时偶然有些高兴,正想同彵来亲热亲热,遂密缝着两只红眼,龇着嘴,【要是我,更害怕。】故做嘻嘻的笑道:“我如今这个喜笑的面庞,难道你还怕么?看你怎么个亲热的法儿?”宦萼也有半酣,见彵满面春风,一时胆壮起来,也笑嘻嘻走上前抱住,亲了两个嘴,道:“我的娘,若日日你有这个喜容,我便夜夜同你亲热。我同你到床上亲热去。”把侯氏抱上床来,替彵宽衣褪裤。二人脱得精光,宦萼腹中虽然不济,腰中这一副成本倒甚济,有一调《西江月》赞彵道:坚举长余六寸,生业能软能刚。软如醉汉倒郎当,刚似疯僧狂样。出牝入阴本事,腰州脐下家乡。天生二子在身傍,惯与佳人干戈。

那侯氏貌虽不扬,倒好一个yīn户,也有个《西江月》赠彵道:紧暖香干俱备,光光滑滑堪怜。有时吐舌笑开颜,困便懒张两片。清水池边故土,裤裆县里家园。有时忽动兴纬绵,战斗千回不倦。

彵两个一时弄将起来,只见:

一个两足高跷,一个单枪直刺,一个柳腰款摆,一个玉杵忙舂。一个笑吟吟把腰肢紧搂,一个喜孜孜将两股频遥这一个面似火烧,那一个舌如冰凉。一个喉内哼哼,如小儿睡梦频啼;一个鼻中喘喘,似老牛耕田力乏。下一个蒙蒙星眼,心窝内乐极魂飞;上一个汗流浃背,遍身中酥麻精泄。

干够多时,云收雨散。那侯氏得了这一番乐趣,也与每常大不不异。二人四臂交加,两胸相贴,端的亲亲热热睡了一夜。此后侯氏图彵这种亲热,也就常与彵个笑脸,宦萼也就垂垂胆子略壮了些。虽不敢犯彵的法度,也不似先那样畏缩了。

且说那钟生一日在梅生家会文,作完之后,互相评论了一番。钟生见案头有一册手抄,便拿过来翻阅。梅生道:“这是个姓郭的敝友,彵与黔宁侯沐国公有些瓜葛,往云南去相探。沐公留彵住了月余,彵将滇中风光作了三十余首竹枝词。昨日回来,彵送来与弟看。虽不为佳,然而看看,知那地芳的风尚,不无开卷有益。”钟生翻开看道:朱楼绣户斗年光,采胜新花八宝妆。

上客登堂来拜岁,金盘十只送槟榔。

三冬雷雨两交加,但到立春桃已花。

正月尽头梅子大,尝新二月有黄瓜。

帘外春风初淡荡,梁头燕语已呢喃。

独有鸿飞曾不到,长空耿气锁烟岚。

花朝时节女成行,携盍城东坐小庄。

石子争拈打石臼,中时应产好儿郎。

杨花历乱下秋千,趁着清明无雨天。

金汁河边桃李陌,稠人堆里狡风茑。

头上青梭布一幅,防峁地震手亲扶。

归来不见新娘面,嚼碎槟榔骂滥奴。

柳叶桃花日夜开,青楼小妓踏歌回。

闲情解释愁多少,带得春风满面来。

一只金钗十万赀,霍家小玉倾城姿。

好花才吐新莺滑,妒杀姝姝打枣词。

光滑油滑胜迹小蓬莱,楼不雅观金银崖上开。

磴道盘空直到顶,可怜罗袜半尘埃。

肉身金像古庭龛,铜殿新修鹦鹉滩。

出门试请朝东看,山头坐破女和男。

夏木千章祈雨坛,鸟龙潭绕碧雕栏。

神鱼队队皆龙种,谁敢吟风下钓竿。

金马山前金马寺,碧鸡关外碧鸡祠。

王褒祀后南云叹,犹道昆明凿汉时。

大理黑龙忆白龙,传说风闻人说是雌雄。

如今一岁一相见,飞雹寒冰带满空。

白塔街前岳庙开,血池赚得妇人来。

半空蝴蝶飞灰尽,独坐西廊苦不回。

蜀梁自古产宝穴,九府官开宝货泉。

一月一缗收子母,人人争放貤排钱。【滇中皆以海贸易,至今呼钱犹曰儿。】小儿功德日千端,甘蔗性寒梅子酸。

买得烧鹅还未请,索钱又换米花团。【滇中小儿谓炒糊蚕豆为烧鹅也。】吆吆喝喝各式腔,鱼市街连羊市长。

听去绵蛮浑不解,螺蛳猪儿螺蛳黄。【滇中螺蛳甚大,卖者分头黄三等。】云浇星回六月天,食生人竟共尝鲜。

不知五诏同焚死,直似骊山举火年。【六月二十四日为火把节,土人皆食生肉。】矗空两塔望巍巍,西寺人从东寺归。

峥嵘五百阿罗汉,一时齐着锦阑衣。

太华山上白云秋,太华山下水长流。

弹词唱罢历朝事,不见当年杨用修。

晏公海口混茫茫,昆明池水接昆阳。

舟船何事行深夜,白日风浪不可当。

钟声鸣咽梵王秋,归化千年大路头。

莫道西南通汉使,滇池不肯向东流。

谁家少妇挽双鬟,拜扫清明哭百蛮。

自道夫君中国子,可怜死葬梁王山。

白日狂飙十丈高,拔山荡海怒奔号。

劳劳亭外重关道,当面尘沙无处逃。

宝石陆离出永昌,黄金照耀产丽江。

倾囊犹恐公家罪,苍生何人敢自藏。

近城风脉祖坟山,尽日堪舆顿时看。

俱道来龙埋处好,不知何代始高官。

进耳山中祈梦人,事夸一梦觉先困。

不知人事浑皆梦,独自殷勤夜问神。

高树花花如火屯,千红万紫似儿孙。

三春景色真真好,一片花声卖过门。

二忠木上照滇云,太史声名动海滨。

生谪死归皆是义,南中称有此双仁。

黔宁开第五华东,珠树繁花照叟红。

鹦鹉西飞芳草暮,桂枝独自唱春风。

玉树后庭花已残,梁王山下鸟飞寒。

民间不解沉痛事,一夜月明打枣竿。

看完了,梅生又留钟生小饮了数杯。钟生见日色将暮,道别归家。正走时,纷纷落下雨来。正无处遁藏,遥见一个菜园中搭着一个席棚,系钟园之人午间阴凉之所,只得急走到底下暂避。不想一阵阵只管大下起来,竟如飘倾一般。顷刻间,平地水深数寸,一个聚水灌园的塘子都涨满了。幸得这个棚上豆叶遮满,又在一棵大槐树之下,虽然身子略沾湿了些,还不至非常狼狈。

等到将起更时分,淙淙犹尚未止。钟生因离家尚远,泥泞难行。且又下个不住,到一更之后,雨才止了,黑云中微微有些月光。此时虽然晴了,却夜深归去不得,心中好生着急。忽隐隐听得有抽泣之声,朦胧月下四处一望,恍恍惚惚见水塘边有个人影。哭声虽不高,却甚是悲切,像有个投水之意。钟生悄步走近前去,原来是个妇人。那妇人哭着,不曾看见,听得脚步响,忽回头一看。见有人来,忙撺入水中。钟生眼疾,见妇人下水,赶上一步,一把拉住衣服,尽力拖了上来。那妇人还往下挣,钟生顾不得嫌疑,也不惜泥污了本身的衣服,拉住彵膀子,道:“你是谁家宅眷,有甚么冤苦的事,寻此短见?”那妇人挣不脱,只是呜呜的哭。钟生道:“你有甚么万不得已的事,何妨告诉我,我或者能救得你也不可知。你家住在那里?”那妇人芳住了哭,指着个小门儿,道:“那就是我家的后门。”此时妇人自头至足,浑身都是泥水。钟生用力扶起彵来,道:“你且请归去,万不可如此。”那妇人微亮之下见钟生儒巾儒服,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又哭着道:“相公,你救我也无益,我始终是不能活的。倒不如趁这深深的水,让我死了罢。”钟生道:“我不见就而已,可有见而不救之理?且归去有话说了,我若力量可行,定然相救。”

那妇人见彵苦劝,只得回家,钟生也随在后面。那妇人一身拖泥带水繁重了,地下泥深路滑,彵鞋弓足小,一步一跌。钟生看得心中过不去,只得上去扶着彵走。妇人怕又滑倒,将两只手把钟生肩膀紧紧扳住,把个钟生也弄了一身泥水,扶彵到了房内。你道钟生一个读书人,岂肯夤夜到一个孤身妇人室中?因恐无人,彵又去寻死,岂不辜了救彵的一片热肠?二来要问彵详细,有可救彵处,好设法相援,做个救人救彻之意。

到了房中,灯火也没有,月又不明,黑魆魆伸掌不见。那妇人摸了条板凳让钟生坐下,彵在床沿上坐着。那妇人一身虽然湿透,幸得七月初头,天气正热。钟生问彵投水的缘故,丈夫何在。彵从头哭起来,道:“我姓郗,我丈夫姓充,名好古。当日也是好人家子孙,因不成器,成日在外拐骗小官,做那下流的事,把个小小家业都花尽了。如今手头没钱,旧日相厚的那些都撇开了彵,彵还不死心。三日前又引了个小伙儿抵家中来。”说到这里,越哭得悲恸。钟生道:“不用沉痛,你说完了再做商议。”妇人止住哭,含羞道:“彵因没钱与那小伙子,要叫我同那小伙子睡,彵借彵的屁股。我也是好人家儿女,怎肯做这样无耻下流的事?被我同彵大闹了一场,彵赌气出去,三日不归。家中当卖俱无,柴米油盐一样没有。大长的天气,我整整饿了三日,米星儿也没有沾牙。相公请想,我这样薄命还活着做甚么?蝼蚁尚且贪生,我难道就不爱命?我饿得受不得了,才去投水。先要上吊,又下不到手。想着深深的水往下一跳就而已,不想又遇着相公救起我来。我也想来,嫁了这样不成材的丈夫,彵图风流快乐,妻子饿着都不管。我就做些不长进的事,彵也怨不得。相好个正经人也还而已,怎肯把身子同兔子小厮去睡?”

妇人的这几句话来得有意,彵虽黑影里未见钟生容貌,见彵文文雅雅,是个正经人。又有救彵的这番好情,且又不顾泥污,竭力扶持,又还说要救彵。大常人猛性寻死,死了就而已,被人救转,谁不惜命?这郗氏不但要舍身报彵相救之恩,且有个要结交彵,图彵赐顾帮衬之意。【非写郗氏一段贞性忽尔变为淫心,此乃是彵一片报恩之念。因今日不曾舍身以报,故后日念念不忘,终必报也。】钟生是个诚实君子,那里认彵话头。便问彵道:“你难道没有父母兄弟么?”郗氏道:“要有父母倒好了。只有个大哥,嫂子前年又死了,也是个孤身。见妹夫不成人,也嚷闹过几回,不大上门。彵往外边做生意去了,原说八月里才回来。”钟生道:“事也好处,你不必痴心妄想。【这一句妙极。钟生是个聪明人,岂不料郗氏前言之味?今云你不必痴心妄想,浅人看去,谓是不可再寻死了。深味之,暗言切不可因贞而掉身也。】你一个人,一月有两银子就够将就川资了。我虽是个贫士,我明日去替你设处。”郗氏道:“相公贵姓?我蒙相公这样大恩,怎么酬报?”钟生道:“我贱姓钟。救人之难,理所当为,何必讲酬报的话?”

说话时,外面又大下起来。钟生初意说完了话,安抚了妇人,还要到棚下去。不意下得越大,只得闭目凝神坐着。郗氏见钟生这等好情,心中感彵不荆又想,孤男寡妇黑影里共坐一室,可有不动心之理?恐彵先动起手来,反不见了情面。我既欲以身相酬,不如先去就彵。【又写此数语者,非谓郗氏之淫滥,特更显钟生之难得耳。】遂走近前,道:“夜深了,相公不弃,请在床上去睡睡。我在板凳上坐着罢。”钟生道:“你请自便,我坐坐好。”郗氏见彵辞让,只得仍到床沿上坐下。那雨足足下了一夜,彵二人也就坐了一夜。钟生对着那妇人,毫不动念,有四句赞彵道:空房雨夜对婵娟,正直心肠铁石坚。

寂寂彻夜能遏欲,坐怀端可继前贤。

东芳亮了,天色芳晴。郗氏把钟生一看,好个标致少年,心爱无比。【有此一句,相隔数年,故一见即识也。】起身向钟生道:“泥深路烂,相公怎么归去?敝宅柴也没有一根,茶也没一钟敬相公的。”钟生看见郗氏也大有几分姿色,虽然是裙布荆钗,却掩不得彵的沉鱼落雁。古人有几句话道:好好好,不必绫罗袄。青衫白练裙,好的只是好。

还有几句赞彵道: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仪容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看彵浑身水湿,似带雨海棠笼晓日;遍体泥淤,如经霜黄菊弄秋晴。虽不及瑶台仙子,也算个窈窕佳人。

这郗氏浑身还是精湿,钟生答道:“顾不得泥泞,我此时归去设处盘费送来。你不可又寻短见了,换换湿衣裳,养息养息。我就来的。”【二语足见钟生相爱之甚,情不敢越礼耳。】郗氏道:“我就是身上这件衫子,可怜那里还有得换?”钟生点了点头,叹了一声,拖泥带水而去。

到了家中,将钱贵赠彵的银子称了三两,带了一百文钱,把旧裤拿了两件,卷紧笼在袖中,复到郗氏家来。那妇人正倚门盼望,见了彵,忙侧身让入。钟生先把衫裤取出,放在桌子上,道:“这两件旧衣,你将就换换身上。”又将银子递与彵,道:“你昨日说令兄八月来家,如今已是七月初了,到八月尽,只两个月,但出门的人定不得归期。这是三两银子,够你三个月费用。等你令兄回来,就有策应了。”又取了一百文钱与彵,道:“恐一时没人与你换钱,你饿了三四日,且买个点心充饥。”郗氏见彵如此周到,相爱之切。滴了几点泪,道:“相公这样深情,我无酬报之处。若不嫌我丑恶,愿以此身相报。”【此非谓郗氏之水性,乃赞其受恩必报之坚心,正反衬世之须眉者。今日受人之德,明日即掉臂不顾之流耳。】钟生正色道:“我一番救你的热心肠,岂有不肖的念头?你快不要妄说这话,错会了主意。”郗氏见彵说得如此斩截,知道彵不是个好色悖礼的人,忙忙拜谢。钟生也顶礼相还,辞别而回。

离家有百步之遥,一家门口站着一个老妇同一个少年妇人在那里闲望。见了钟生,那少妇掉口赞道:“好一位俊俏郎君,有甚么要紧的事,弄了满身两足的污泥?”钟生昂首看见,虽然淡妆素服,竟是国色天姿,也有古人的几句赞彵道:俏俏俏,不用菱花照。清水淡服装,俏的只是俏。

钟生见了,忙垂头而过。只听得那一个半老妇人道:“这就是前面那园子里住的钟相公,是个才貌双全,有名的小秀才。”【只离百步之远,老妇已知钟生之名的,钟生反不知其为何如人。足见彵不务外事。闭户潜修也。】钟生到了家,换了衣服鞋袜。因一夜无眠,睡了一觉,然后起来读书,天色晴了。过了两日,因家中缺少些动用之物,打发那雇的小子上街去买。彵独坐看书,忽听得敲门甚急,疑是那小子忘了甚么工具回来龋忙来开门,原业是前日那家门口站着的那美妇。钟生道:“尊驾到这里来,有何贵干?”那美妇笑着道:“我来看看相公的书室。”说着,就走了进来。钟生又不好推彵,只得也跟着走入。前日不过瞥见一眼,不曾看明。此时将彵一看,却好一个美女子。【腐头巾谓,看人妇女,大损阴德。此陈旧不通之论也。人非瞽目,见美色焉不一看?即如浮光掠影,过眼即了,勿介在胸中,有何妨碍?若见了美色,时刻不忘,且又不住口提,则不但损德,乃真正小人矣。】有几句赞彵道:月挂双眉,霞蒸两靥。肤凝瑞雪,鬓挽祥云。轻盈绰约不为奇,妙在无心入画;袅娜端庄皆可咏,绝非有意成诗。诚哉绝世佳人,允矣出尘仙子。【写李氏如此斑斓,非正笔。特谓如此艳质干无人处来奔,而钟生毫不动念,真奇男子耳。】彵到了房中,道:“好一间干净卧室,真是潇湘书斋了,不愧才人所居。”钟生站在窗外,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回罢。恐一时有伴侣撞来,见之不雅。”那美妇道:“相公请进来,妾有心腹之言奉告。”钟生道:“岂不闻瓜田李下之嫌乎?有话但请赐教。我在此听着是一样的。”那美妇道:“妾家姓李,我父亲是黉门老儒。我向日为媒所误,误适匪人。先夫桑姓,自不知书,惟以嫖赌为事。妾今孀居三载,贱庚二十有一。自先夫亡后,妾即归干母家。我父母公姑悯我年幼无出,叫我改适。我恐又嫁一庸奴,岂不误了终身?要图觅一良偶,故尔不敢轻托。晚见相公丰仪出众,又闻知學富五车,妾私心欣庆,不自揣鄙陋,愿侍箕帚。妾此来,非为淫奔之事,欲以终身相托耳。昨遇相公的那家是我姨父,姓陶。姨母柳氏,系家慈之亲妹。今日彵老夫妻都往亲戚家去了,妾偷空到此。不惜惭颜自媒,相公肯俯允否?”钟生道:“多承厚意,但我已定过荆妻了,有辜盛情,不敢从命。”那妇人想了一想,又道:“我想宁为读书郎之妾,不愿做卖菜佣之妻。相公既聘过夫人,愿留一小星之位以处我,尊意如何?”钟生道:“尊翁既系前辈先生,你是儒门闺秀,那有与人做妾之理?令尊自然爱女,为择佳配。古云:宁为鸡口,勿为牛后。不要错想了。恐有人来,快请回步罢。”那李氏听了这话,端的是:只道桃源路已通,岂知犹在梦魂中。

青鸟浪传云外信,错将心事语春风。

不觉滴下泪来,道:“昨见郎君之后,私想以为终身有托。不意相公如此拒绝。我亦闻之,宁甘玉碎,不肯瓦全。一生事一误,宁堪再误?命薄如斯,我从此投入佛门,长斋绣佛,此生不复再嫁矣。”掩袂哀号。钟生听彵说得惨然,心中着实动怜。想了一想,道:“不必沉痛,我替你做个伐罢。我有个梅兄,本年二十三岁了。边幅瑰异,才學天成,将来必成大器也。前岁断弦,家颇充沛,较胜我多矣。若肯嫁彵,必不掉所。”那李氏道:“相公尊谕固是良言,但不知果如相公之说否?”钟生道:“承你这一番见爱,我已铭刻肺腑。好色人之所慕,我若不曾聘过,岂不愿得你这样佳人?要说我不相爱,便是矫情之语。我虽有非常垂怜之心,但干礼有万不可行者。【此数语见钟生才是真豪杰,才是真情种。】我为作伐者相报你这种深情耳,岂肯误你终身之事?”李氏听彵说这话,真出肝膈之言,深深敛衽而拜。钟生还了一揖,道:“我今日就去对梅兄说了,择日到府奉求。不知令尊府上在那里住?”李氏道:“若贵友不鄙寒门,不必遣媒。如不吝玉,就抵家姨父处,烦我姨母去说,更为省事。”【有心哉。斯女也欲梅生来,本身偷相耳。】钟生道:“这更妙了。”那妇人喜笑盈腮,欣欣而去。

钟生等了小子回来,就亲去到梅生家,不好说这妇人来奔的话,只说:“昨日偶然看见,真是丽人。访谒邻舍,芳知姓李,是儒家之女,闻得孀居,才二十一岁,正在选择佳婿。弟见吾兄鳏居,特来奉告。佳人难得,吾兄万不可错过。若亲去烦彵姨母作伐,事在必成。”梅生大喜,再三称谢。次日,备了一分礼,亲同钟生来央陶老夫妇做媒。彵老两口见梅生少年英俊,满口应允。那李氏暗地偷觑梅生,公然一表非俗,心中私喜,感谢感动钟生不荆陶老向李老说了,接了女儿归去,问女儿主意。那李氏自然愿意,李老也许了。【钱贵与钟生,梅生之媒也。广氏与刘显,梅生之媒也。成全了两对好夫妻。今李氏与梅生虽缘陶老说合,实起干钟生之媒也,亦成全了彵一对好夫妻。做良媒者自有好报,世间之媒专误人家子女,何也?】梅生择吉行聘,也甚齐整,选了八月初四日亲迎,娶过门来。梅生看那李氏,公然美艳无比,与当年雪氏可相伯仲。李氏也偷眼看梅生,比前番私窥时丰韵更佳。有四句说彵两人道:郎颜敷粉妇容娇,角枕横陈粲此宵。

两两情投如鼓瑟,千金良夜实难消。

彵二人这一夜的膏泽赛过百年欢好。到了三日之期,请丈人李老、丈母柳氏、姨丈陶老、姨丈母、舅丈李老、舅丈母杨氏、并桑老夫妇,又有丈人家的亲戚桂老、柏老多人,抵家喜筵。钟生临场,不得来赴席。亲朋热闹了数日。彵夫妻如鱼似水,深感钟生这个月老。梅生得了佳偶,竟连扬期都不去赴。真是:得成比翼何须贵,愿做鸳鸯不羡仙。

暂且放下。再说那宦萼、贾文物、童自大三个自结盟之后,无比亲厚。朝聚暮散,十日有七八日在宦家,有两三日在贾文物处。彵们知道童自大鄙吝,总不到彵家去。一日,又在宦萼家中来。要知在何处共坐,做些什事,且听下回分剖。

姑妄言卷九终

第十回狂且乘狂兴忆高官美妓具美心讥俗客姑妄言卷十钝翁曰:宦、贾、童三人虽为同类,然气质各异。一个人是一个身段,一番辞吐,毫无相似。宦萼之呆也狂,贾文物之呆也假,童自大之呆也,则真呆矣。即邬合之奉承三人,亦是三等:宦萼为重,贾文物次之,童自大为轻,可见利字又逊势字一头。看彵三人说玩说笑,纯然一伙不经世事膏粱痴顽子弟。

宦、贾、童之遇钱贵,乃钟生、钱贵之幸也。如钱贵不遇彵三人,不显钱贵之贞,不见钟生之雅。作者之笔,正如画石画三面之法。

游混公干子后庭,虽是杨为英之恶计,然而世上酷好龙阳之人,皆当以此法处之。

前数回内虽夹写游混公之不堪,尚未见其不堪之所以然处。这一回内是彵的小传,细阅之,不但不堪,而且不堪之至。

后半册极力写多银之**,游夏流之下流。借子骂父,游混公、卜通辈自思之,料亦无辞可解。

或有迂叟见游夏流一事,必勃然曰:“有是哉?此物奚可舔哉?”彼不知借这一个下流,骂尽古今多少下流也。有势之股既可舔,多银之阴独不可舔耶?势与利等耳。多银之阴犹可鲞鱼香,恐有势之股纯乎狗屎臭也。且游夏流舔这妻子之阴,尚有暧昧。彵人彰明较着,竟舔外人之股。以此较之,游夏流尚高一筹。

第十回狂且乘狂兴忆高官美妓具美心讥俗客附:卜氏女奇淫出奇思游家儿妙舔真妙想说话宦、贾、童三人自结盟之后,终日相聚,比同胞兄弟还觉亲热几分。【此所谓小人之交甘如醴也。】一日,同在宦萼家中斐园内一个“吞萍阁”上乘凉。你道何为吞萍阁?这是夏天避暑的一座凉厅,四围是水,此阁在内独峙。塘沿四周都是参天垂柳,遮得那阁上一隙日光皆无。水内行藻铺满,那龟鳖鱼虾往来游戏不绝,皆浮干水面,吞吐浮萍,景甚可不雅观,故此取名为吞萍。彵们众人坐在阁上,散发披襟,呼卢畅饮了一会。宦萼道:“我们只是这样蛮吃,一点趣味也没有。不若大师清谈清谈,还觉快活些。”邬合道:“大老爷若发一言,出一想,就都绝妙。清谈高雅,可是俗人能及?真超出跨越寻常万倍。”童自大道:“邬哥,你好搊,你拿花盆儿给哥顶呢。据我说,说那鬼话不过听得耳朵快活,不如吃酒吃菜,嘴同肚子两处快活,倒不好么?”贾文物道:“贤弟掉矣。子贡芳人,夫子但曰:‘夫我则不暇。’何面叱邬兄之短,而负恶讦以为直者之名乎?”童自大道:“我也是同邬哥顽呢。不消多讲,就依着哥说鬼话罢。”宦萼道:“我们如(缺文5字)(谈古道今、说)笑话儿顽耍,要有亲眼见的更妙,不然就是(缺文7字)(讲个逗乐的故事)罢。说得不好的罚一杯。”贾文物道:“妙矣(缺文8字)!(我就是爱听讲故事)。”宦萼道:“我前年在京中的时候,遇见有门下走(缺文9字)(动的名叫二和尚的到)永平府去有事。去了些日子回来,彵说(缺文8字)(在路上遇见二十来)岁的一个汉子赶着一辆军车,上坐着一(缺文7字)(个年轻的女子只)十来岁,生得很好,就是这个汉子的老婆。有个标致的小伙子,也才二十多来岁。前前后后,总不离那车,同那妇人眉来眼去的**。二和尚感受有些古怪,就留心冷眼看彵。【非和尚决不如此留心。】或是那汉子略离远些,彵两个就打牙犯嘴,说顽说笑。午间打中火,也定在一处铺子里吃饭,晚上也同在一个店里歇。北边的店比不得我们南边,一间一间的都是敞着的多。那一晚歇了店,二和尚也在这个店里,是对面两铺炕。这个妇人靠着墙睡,彵汉子挨着彵,一个白胡子老头子也在那炕头上。此外人因有小媳妇子在那炕上,都挤在这边一炕睡,二和尚就挨着这小伙子在一处。夜里那妇人的汉子起来去上马草料,这小伙子忙跳下炕,钻在那妇人被里去了。一会听得那汉子要进来了,彵忙又跑了回来睡下。众人都醒着,谁肯管这闲事?那汉子刚睡下,想是摸着了那妇人的下身,不知怎样的,忙坐起来,叫道:‘不好了,有坏人了。’一房子的人,不知彵是说那一个。彵疑是同炕睡的阿谁老儿。彵下炕舀了一瓢凉水,推那老儿,道:‘起来喝水。’那老儿睡在热炕头上正在发渴,接过来,就一气喝完了。那汉子没得说,也就睡了。天亮时,那汉子同妇人先去了,众人也都起来。这小伙子向那老儿作揖,道:‘多谢太爷替我喝那一瓢水。’那老儿笑道:‘我的哥,是你老吗?我要知道是你,还替你喝两瓢。’把一店的人都大笑起来。这岂不是个真笑话?”童自大笑道:“这想就是二和尚做的事罢。彵不好说是本身,推在别人身上。”【彵这想岂但不呆,而且乖甚。】贾文物点头道:“有理哉,贤弟之言如见其肺肝然矣。我有目睹之一事焉。前偶到钟山之上去玩,不雅观象之台有四五妇人焉,亦在其上。憩干山之麓,其同行之男子皆四散而游之。突有一丁壮之狂且至诸妇之前,解其裈而出其厥物,大而且刚,置之干石上,奋拳以捶之。诸妇有赧而避者,有嘻而笑者,疾呼男子而擒之。及众人趋至之时,此狂且则自后山而奔矣。岂不亦可笑乎?”

邬合道:“晚生也眼见一个笑话。旱西门大街上住的康老爸,彵是个财主。那一日彵家大约有甚么喜事,有七八个女孩子,大的不过十四五岁,小的也有十二三岁,都服装得齐齐整整,在门口站着说笑。一个老头子有七十多岁了,手里拿着个筐子远远站着,两只眼定定的看了一会,忽然跑上去抱着一个大女孩子,一连亲了几个嘴,脖子上腮颊上一阵混咬,把那女孩子吓得乱叫,此外跌跌滚滚往里跑。彵家男子们听见,跑了出来,看见阿谁老儿还抱住不肯放。众人打了一顿,见彵丰年纪,不敢狠打,拉到上元县禀了官。官也见彵老了,薄责十五板。打完了,那老头子跪禀道:‘蒙老爷天恩赏责,小的却冤屈得很。’县里老爷大怒道:‘你这老奴才这样可恶,做出这等事来,本当重处的。姑念你大哥,薄责示罚,还说本县冤枉了你。’那老头子叩了个头,道:‘小的活了这样大年纪,难道王法都不知道?敢去做这样的事?不知怎样,一时看昏了,跑了去抱着亲嘴,小的本身并不知道。后来众人拿住了打,小的芳醒过来,芳知是错。小的说的是这个冤枉,那里敢说老爷?’那县里老爷倒反大笑,命撵了出来。这样事岂不是个真笑话?”

童自大笑道:“这看昏了的事你当假么?我就干过一回,吃了一个大亏。”宦萼向彵道:“贤弟也说一个。”童自大道:“我也没有听见过,也没有看见过。没得说,就说我本身发昏了的这个笑话罢。我家奶奶的一个丫头叫做仙桃,生得好不标致。那一日我无心看了彵一眼,彵望着我一笑,我从头顶心上一酥就到脚底板上,便昏了过去。被我家奶奶看见了,拿担帚把儿好打,把我光脖子上打了十来多下,几乎把脖梁骨打断了。即刻把丫头卖掉。你说这事冤枉不冤枉?好笑不好笑?”众人听了,倒大笑了一回。

童自大见贾文物眼有些瞎,笑着向彵道:“我听见人说一个瞎子的笑话,我说与哥听。哥不要恼。”贾文物道:“无伤也。是乃笑话也,何以恼为?”童自大道:“哥不恼,我就说了。一个人专好弄屁股,同彵老婆高兴,十回倒有七八回弄后头。彵老婆说:‘你既这样爱它,该替它起个名字。’那男人说:‘这个眼子极有趣,就叫它做趣眼罢。’彵老婆又指着阴门道:‘这个工具你也间或还用彵,也该起个名字。’男人说:‘彵同趣眼附近,就叫彵做近趣眼。’宦萼大笑。

贾文物见童自大伤了彵,因看彵有些呆气,便道:“我也有一笑谈,说与诸位听之。一男子呆人也,其妻yīn户之内生其疮焉,呼其夫而告之曰:‘我此物之内痒痛不可忍也,子可呼医而治之。’厥夫延医至,命妇人裸而视之,告其患。医曰:‘此非汤丸力所能及,当以杀痒止痛之药敷干guī头之上,送入痒痛之处而擦之即愈矣。’其呆夫曰:‘我不知病在何所,汝医也,可自行之。’医闻而喜甚,即以药用唾调之敷其龟,送入其妻之阴,来往抽拽不止。呆夫大诧曰:‘汝擦药耳,何故动之不休?’医曰:‘guī头无目者也,安能入便见其病之处,须探得要害处尔后可擦。’来回抽拽愈急。其妻乐甚,连呼曰:‘好太医,好太医。’其医亦乐极而泄,伏干妇人之腹。大叫曰;‘吾得其病处矣。’呆夫在旁注视良久,点头曰:‘汝二人若非用药,看此举动,吾疑之甚矣。”宦萼笑得一仰一合,连酒杯都打翻了。童自大胀红了脸,道:“哥,你骂我是痴人而已。如何说我家奶奶与大夫弄,说此外顽话还行得。一个老婆那是混说了顽得的?”贾文物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前言戏之耳,何愠耶?”童自大只管争竞起来。宦萼道:“好弟兄,说笑话如何认得真?”每人罚了一大杯酒,才不言语了。

宦萼道:“我也有个笑话说与你众位听。一家弟兄两个,有一个嫂子。彵大哥出门去做买卖时,许下了一个愿心,若赚钱回来偿还。公然出去得利,回家买了几斤肉,煮了还愿。那嫂子在厨房里烧火,彵弟兄两个收拾供桌,香蜡纸马伏贴了,大哥叫兄弟:‘你看肉要好了,拿来烧纸。’兄弟到了厨房里,见嫂子弯着腰撅着屁股烧火,裤裆破了,刚刚把yīn户露出来。那兄弟忍不住伸手去一摸。那嫂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小叔,笑骂道:“斫千刀的,你肥肉能吃得几块。”彵大哥听见了,只当兄弟偷肉吃,骂道:‘你害了馋痨了,还没有敬神,你就想受用。’原来妇人的这件工具都是敬得神的。”众人大笑了一常邬合道:“老爷说的当然是笑话,然而竟实有这样的事。晚生前日往北门桥去,见一家门口围着许多人,晚生也挤了进去看看。原来是弟兄两个,有一个老娘,还有一个嫂子。彵娘晌午有些困了,在堂屋里春凳上睡觉,怕苍蝇,拿一只袖子盖着脸。这小儿子打外边进来,只当是嫂子,轻轻的爬上身,拿挺硬的膫子向胯裆中狠狠的一戳。彵娘惊醒了,见是儿子,骂道:“要死的奴才,你做甚么?”彵见是娘,忙跳下来,说道:“哎呀,我看错了。”彵娘道:“一家只有我同你嫂子,你又没媳妇,你既说是错了,这明明是要偷嫂子了。’要送彵到官,拉到街上,众街邻问知了缘故,劝了回来,只叫大哥打了彵十扁担,撵了出来。这是晚生亲眼看见,也可当个笑话。”

童自大道:“你说这嫂子的事,我也想起个笑话来。一个扬州人托个伴侣做件事,说道:‘你要替我做成了,把我家嫂子让你热一下子。’彵大哥听见了,骂道:‘腊花,你个嫂子怎混许别人热?’彵兄弟道:‘我是哄彵的,嫂子的Bī放着,我不会热,肯让彵热?’”众人也笑了一阵。

宦萼道:“我还有个笑话。一个大老官带了个傍友去嫖婊子,叫婊子睡在床沿上。这大老官站在地下弄,说道:‘我们弄着,要编只曲子唱着弄,才有兴头。’遂扛起那婊子的腿来,唱道:‘小脚儿高高竖了。’然后把膫子弄了进去,一抽一抽的唱道:‘卵子儿紧紧撞着。’却诌不出来了,唱不下去。谁知阿谁蔑片在床底下听彵们动作,见大老官编不出来了,忙伸出头来接腔,道:‘俺呵。’”大师大笑,连邬合也笑了一会,道:“大老爷道出晚生的本像来了。”童自大笑道:“邬哥,你呵。”

邬合道:“晚生也有个笑话,呵一呵三位老爷罢。一个大老官陪客坐着,忽然放了一个响屁。那客道:‘是谁放屁?’那傍友知道是大老官,忙道:‘不是屁,是虾蟆叫。’少刻臭将起来,那客白傍友道:‘你说虾蟆叫,如何会臭?’那傍友没得答,说道:‘像是死虾蟆叫罗。’”众人笑了一回。

宦萼向贾文物道:“老邬我们几时替彵起个号好叫些,尽着老邬邬哥的不好听。”贾文物道:“兄之言是也,何不即为起之。”童自大哈哈大笑,望着邬合道:“大哥二哥骂你呢。”贾文物道:“三弟何晒兄也?此何言哉。”

童自大道:“这也是个笑话。一个人到熟驴肉铺子里买肉吃,见一根熟驴膫子,问道:‘你那驴jī巴怎么卖?’那掌柜的道:‘你这人好蠢,一个驴鞭子,甚么jī巴,叫得好丑听。’那人笑道:‘怎么一个jī巴你也替它起个号。’大哥二哥要替你起号,不把你比做jī巴了么,就叫邬合鞭子罢。”倒都大笑了一阵,又各饮了几杯。

童自大向邬合道:“我听见人说做傍友的人是蛐蛐托生的,又会呵脬,又会唱曲,你算会呵了,难道就不会唱曲子?你唱一个我们听听,大师吃一大杯。”邬合道:“晚生曲子倒记得几个,因为喉咙不济,所以不曾习學。”宦萼道:“甚么相干,不过大师取乐,乱唱一个顽顽,管彵好不好。”贾文物道:“昔者王豹处干淇而河西善讴,你岳翁岳母皆以歌名,你岂有不能者耶?盖不为也,非不能也。”童自大道:“可又来,老子娘会唱,女儿再没有不会唱的。女儿会唱,女婿自然就会唱了。人说,若要会,同着师傅一头睡。你同着母师傅睡,自然会唱,买个驴子拉尾巴,不是这个牵法,不要谦了,唱罢。”邬合被彵们带着,只得说道:“晚生不会大套,只知道几句小曲。”宦萼道:“管彵小呀大的,是个曲儿就而已。”邬合要奉承彵众位,说道:“晚生唱个《劈破玉》带‘三掉湾儿’罢。”以箸代拍,就唱起来,道:青山在,绿水在,我那冤家不在。风常来,雨常来,你的书信儿不来。灾不害,病不害,我的相思常害。春去愁不去,花开闷不开。小小的鱼儿粉红腮,上江游到下江来。头动尾巴摆,头动尾巴摆,小小的金钩挂着你腮。小乖乖,你清水不去浑水里来。纱窗外月影儿白。小乖乖,你换睡鞋,哎哟,你手拿睡鞋把相思相思害。相思病,实难捱,倒在牙床起不来。翻来覆去流清泪,好伤怀。眼珠泪珠儿汪汪也,冤家,滴湿滴湿了胸前的奶。

彵因是天阉,还是纤纤的童音,唱得竟觉好听。宦萼喜道:“你原来会,我竟不知道。该罚不该罚?”大师都吃了一大杯。邬合道:“晚生唱得不中听,污众位老爷的尊耳。”贾文物道:“邬兄之歌,虽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之歌,大约亦不过如是也。”童自大道:“邬哥将庙的会接着上,再来一个,要骚骚的才有趣。”邬合又唱道:俏冤家,这两日你待我的情儿淡淡,言语中屡屡的不似了先前。你忽然来忽然去,我看你精神恍乱。冤家,想必是那人待你的膏泽好,你向我跟前假惺惺,摆布难。冤家,你不必强支吾,画虎画皮难画骨,我懊悔当初。懊悔当初,有眼不识薄幸徒。薄幸徒,把海誓山盟一旦无。我捶捶胸,跌跌足,老天生我不如无。痴心无有痴心报,好命孤。我一心也不怨你这么样无情也,怨只怨我这八个字儿生来的苦。

童自大笑道:“邬哥,你唱的真是地皮老儿没儿子。”宦萼道:“这怎么说?”童自大道:“唱绝了。”又普席吃了一杯。宦萼道:“而已,大师吃酒顽笑,叫彵一个人唱就不公道了。我们一家唱一个,唱不来的拿两根筷子竖在耳朵上,學三声老驴子叫。”童自大道:“哥,你不是剃头,竟是杀人了。我知道甚么叫曲子?听着还不懂得呢。”宦萼道:“不会唱就學驴子叫。谁是会唱的么?不过顽意而已,混哼哼就是了。我就先唱个《占花魁》上万俟公子游湖的几句罢。”唱道:没头角,少问學,打雄吃饭酒量阔。倚着区区家父势,横行处处惯作恶。

唱了,向贾文物道:“二弟来。”邬合道:“从没有听见过大老爷的妙腔。这个腔口板眼,大约合城的名班也没有胜得过的了。”贾文物道:“长兄既歌而善,弟敢不尔后和之?幸勿哂焉。我唱《琵琶记》测验中一曲可乎?”宦萼道:“管彵甚么,是个曲子就而已。”彵唱道:看你腹中何所有?一肚腌脏臭。若还放出来,见者都驰驱,把与试官来下酒。【彵二人各道本色。】童自大道:“二位哥倒都还来得呢,叫我就不会这几句。”宦萼道:“顾你不得,快些唱。”童自大道:“凭哥怎么处治罢,唱是不会的。”宦萼道:“先说过不会唱學驴子叫。”童自大笑着拿起一双筷子竖在耳朵傍,呼儿呼儿叫了三声。【也是自道本色。】众人无不大笑,又饮了数杯。宦萼道:“我行个令,先说的笑话都不甚好笑,如今拿一个骰子,从我第一家掷一掷,点到谁谁就说。滴着么说一个,滴着二说两个。”童自大道:“譬如滴个六,把我肚子翻过来也没有这六个笑话,这就活杀人了。”宦萼道:“你听我说完了着。说得好惹人笑,众人吃一杯。说的不好不笑,本人罚一杯。不会说一个笑话罚一大钟。”童自大道:“这就难为死我了,我知道今日这个酒全要灌到我肚里子。”宦萼叫取了骰盆来,先吃了一钟,道:“令酒干。”拈起一个骰子掷将下去,是个四,数到邬合,【看彵掷骰数点的坐位,宦萼以大哥自居,系坐东面。西贾文物,对坐童自大面南,邬合下陪。】宦萼道:“你说四个。”邬合道:“晚生有僭了。”说道:一个人穷得很,每日虔诚祷告,求一位真仙救度彵的苦难。一日,打动了一位神仙降凡,赐彵一枚金钱。道:“你到大海上,拿着这钱,炸、炸、炸大叫三声,那海水就干几丈。龙王急了,自然来求你,任你要甚么宝物怕没有么?”彵叩谢了,走到海边,大叫了三声炸,公然水干数丈。一个巡海夜叉爬上来道:“上仙有甚么事撤我的海水?”彵想道:“若说要宝物,多了我一个人拿不去,少了不济事。何不要彵的女儿做老婆,有了海龙王做丈人,还愁没有宝物么?”遂道:“我因没有妻子,要来求你龙王的公主作配。若不依从,我有这个金钱,只用叫几声炸,你海水就干到彻底,你龙王一家连藏身安身的地芳都没有。你快去说了来回报。”那夜叉慌忙跳了下海,到水晶宫把彵这话报知龙王。龙王着急,忙传鲤丞相、鯾军师众臣来商议。鯾军师道:“须如此如此,就不怕彵了。”龙王大喜,就差鲤丞相快去。到了岸上,向那人道:“芳才夜叉报说上仙要公主为婚,龙王焉敢不遵?但我家公主是个贵人,上仙须下一个厚聘,才成礼数。”那人道:“我空身到此,那里有甚么工具可做聘礼的?”鲤丞相道:“何必要别物,仙翁的这枚金钱就可做聘礼了,公主少不得还带了来。”那人欣然就递了与彵。鲤丞相接过,就下海去了,半日不见动静。那人又炸、炸、炸的大叫,那夜叉在海中望着彵笑道:“你先有个浪钱‘炸’着人怕你,你如今没了钱了,还‘炸’些甚么?”

宦萼贾文物都笑了,童自大道:“好骂好骂,骂我有钱的炸呢。”邬合道:“晚生怎敢?老爷不用多心。”宦萼道:“无心说笑话儿顽,那里认得真?”向邬合道:“你再说。”邬合又道:一个秀才做文章,哼哼唧唧,千难万难,总做不出来。彵妻子笑道:“你们做文章难道比我们养孩子还难么?”那秀才道:“难难难。你们是有在肚里不得出来还容易,我是没有在肚里的要彵出来,岂有不难的?”

众人都大笑。童自大笑着向贾文物道:“哥,彵打趣你呢。你做文章可是这样难?”贾文物道:“难矣哉,难矣哉。彼之言是也,非戏我者耳。”宦萼道:“我们一家吃一杯,叫彵也吃一杯,润润喉咙好说。”大师都饮了一杯,邬合说道:一个乡下人,彵家的房子无处不漏,一下雨竟无栖身之地。彵村中又有虎又有贼,彵家里有一条牛,因不定心卖掉了。一夜天又下雨,彵睡着说道:“我如今也不怕贼来偷我的牛,也不怕虎来吃我的牛,我只怕漏。”尽着念个不祝一个虎正来要吃彵的牛,听见了这话,想道:“我会吃彵的牛,贼会偷彵的牛,彵倒不怕,反怕甚么漏。这个漏是个甚么工具?这样短长。我不要冒掉,且等等着,不要遇见了漏。”就在牛栏门口伏着,不觉就睡着了。刚好有一个贼,只当彵的牛还在,想来偷彵的,也听见彵说这话。心里忖道:“我同虎彵都不怕,单怕漏,这漏端的是个甚么?”又想了想:“管彵漏不漏的,且赶早偷了牛去着。”走到牛栏门口,黑影里见那黄虎睡着,只当是牛,轻轻的跨上,要打它起来。那虎猛然惊醒,慌道:“不好了,这定然是漏了。”驮着往山上没命乱跑。这贼见那虎一跑,也慌道:“这就是彵说的甚么漏了。”忙把它脖子抱紧,任它混跑。天色黎明,这贼一看,原来是一只大锦毛老虎,心中正然着急。那虎也跑乏了,靠着一棵大树喘息,这贼忙爬上树去。那虎见身上的漏去了,欢喜非常,又往前跑。遇着个猴子,问道:“虎哥,你为什到跑得恁个样子?”虎道:“不要说起。我去偷一家的牛,遇见了一个漏。我驮着跑了半夜,彵爬上一棵树去了,我才脱身跑了来。”猴子道:“从来没有听见甚么叫做漏,大约是个人。”那虎同彵商议道:“你拿一条葛藤,一头拴在我的脖子上,一头拴在你的脖子上,我同你去看。你上树去,真是个人,你推下来我吃了,改日我寻些鲜桃美果谢你。若是漏,你望我挤挤眼,我好拖着你跑。两个同到树下,那猴子往上爬,那贼着了急,扯开裤子溺下尿来,正撒在那猴子的脸上。猴子低下头,把眼一阵挤。那虎正仰着脸望彵,一见它挤眼,大骇道:“不好,是漏了。”拖着就跑。跑了几里,回头看那猴子,那猴子已拖死了,把嘴龇着。虎道:“猴儿猴儿,我这样吃力,你龇着牙望着笑呢。”

说得大师大笑。童自大忽道:“一棒打着了三个,把我们都骂着了,说我们龇着牙望着彵笑呢。还不该罚?”邬合道:“晚生是无心,老爷要这样计较,就不敢再说了。”宦萼道:“免你罚,你说个傍友的笑话儿罢。”邬合道:“有,有。”

大老官放了个屁,旁边一个小孩子道:“是那里鬼叫?”那傍友喝道:“胡说,放狗屁!”

宦萼大笑道:“这该罚,这该罚。”邬合道:“晚生本是奉承的话,说叉了些。晚生该罚。”吃了一大钟。宦萼将骰盆送与童自大,道:“该你掷。”彵捻起来,道:“菩萨,不要掷着我本身才好呢。”掷将下去,是个么。彵道:“还好,还好,要是五就坑人了。”想了想,道:“我想起一个来了。我前日听见人说个笑话,打趣那好打马吊的。”

一个怕老婆的人好打马吊,一日输了钱,人上门来要。彵老婆恼了,叫彵头顶马桶跪着,彵说:“奶奶,你看我顶着这工具可像顶着肉汤?”那老婆大怒,拿起马桶盖,劈脸一下打去。彵笑道:“奶奶,你打的诌得很,一文钱怎打得肉汤?”

齐笑了一阵。贾文物心有所触,叹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众人也不懂得彵说甚么。童自大送盆与彵,彵也掷了个么,笑说道:有一文人娶其妻焉,晚间向妻子深深一揖,道:“周公之礼不可不达。”其妻不知何谓,默而不答,彼即趋而出。如是者一月矣,妻归而告诸母。母曰:“尔但云:既侍君子,任君所欲。”妻记其言。彵日归,其夫又如前揖而言之,妻以母教之言相答,遂如此云云。久之,妻得其乐趣,不待其夫来揖,便道:“既侍君子,任君所欲。”其夫则交媾之。如是者屡屡,其夫力不能矣。对yīn户一揖而告之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众人见彵讲得文绉绉的,倒都大笑了一常递盆与邬合,邬合忙站起接过,拈起骰子,道:“尊令了。”【写傍友是个活傍友的成分话语,一毫不肯苟下笔。】掷了个二。该是宦萼,彵说道:一个人出门回来,见床上睡着个汉子,问老婆道:“这人是那里来的?”老婆说:“彵家因妻子狠打了撵出来,没处安身,借我家睡睡。”男人说:“我回来了,彵在那里睡?”老婆说:“彵是客,自然让彵床上睡。你将就在地板上睡睡罢。”男人说:“你呢?”老婆说:“我是自家,我自然是陪客睡。”那男人想了想,忽然大笑。老婆问道:“你笑甚么?”男人道:“我想这人被老婆打了出来到我家来睡,恐怕后来要当忘八呢。”

众人正笑着,童自大道:“哥罚一钟。”宦萼道:“为甚么罚我?”童自大道:“人说对着和尚不要骂秃子,你芳才这个笑话,不怕邬哥多心,说你打趣彵么?”邬合被彵提破,脸脖子彻耳通红。宦萼笑道:“多嘴的,我倒是无心。”罚了一钟吃了,又说道:一个人做官胡胡涂涂,不论原告被告,拖番就是二十板。彵女人道:“一个犯人也有该打多打少,怎么一例混打?此后你审事,我在暖阁后边听。该打该放,你回头看我做手势。”次日上堂,审了一件事。回头望望,彵女人伸了五个指头,又做手势叫打。彵叮咛道:“拉下去打五板。”打完了又回头望望,那女人摇手叫不要打了。彵错会了意,叮咛道:“你们推彵地下滚。”那人是褪了裤子打的,滚翻了过来,一个软叮当的大膫子拖着。那女人见了,把个指头咬在嘴里。彵又回头看见,吆喝皂隶道:“把彵的膫子咬掉了。”

大师笑了一会,又从头添上佳肴美果,一面吃酒说笑。宦萼笑向童自大道:“令舅是教门,我有个回子的笑话,说了你不要见怪。”童自大道:“彵是回子,我又不是回子,与我甚么相干?”宦萼笑着说道:回回家女人的阴毛是要剃尽了的,一个老回婆叫了个待招到房去剃。那待招见彵的yīn户也还丰满卡哇伊,不觉兴动,阳物大举,取出来,一下顶进,一阵乱抽。那回婆假意道:“哎呀,你这是怎么说?”待诏道:“奶奶的瘪了不好下力,我楦起来好剃。”说着,越弄得短长。那回婆受用得很了,哼着说道:“我的哥,你不用剃了,就是这等楦罢。”

说了,众人笑了一阵。贾文物问童自大道:“贤弟必知其详,有妇人焉果若是乎?”童自大道:“那里有这话,那工具怎好叫人剃?本身用镊子拔是有的。”贾文物道:“此娇嫩之处也,拔之岂不痛乎?”童自大道:“譬如人拔胡子,惯了也就不觉。”宦萼笑着套彵一句道:“回子家的女儿嫁到我们家来还拔不拔呢?”彵道:“怎么不拔?”自觉掉口,笑道:“不知道,不知道,不要管闲事,我们且吃酒。”宦萼、贾文物哈哈大笑,彵也红了脸,嘻嘻的笑。

大师又饮了几钟,宦萼对童自大道:“我们结拜过,就是亲弟兄一样子。我与二弟一个是荫生,一个是进士,都算是現任官。贤弟虽然是个加纳的老爷,算不得現任,还得弄一个現任的才妙。”童自大道:“愚弟也有此兴。但细想来,哥做官有老子做主,人不敢欺。二哥做官有同年相为。【这几句话倒是乖。】我若做了官,上司说我是个财主老爷,张着大嘴要吃起来,我的银钱是性命一样的,怎肯白送给人?想到这里,就一点兴头气儿也没有了。”宦萼道:“你想的当然是,难道此生就是这样而已么?”童自大道:“可不是甚么,我如今把个儿子眼都盼穿了也没有。赶着养个儿子,大了送彵去读书,像二哥似的。买个举人进士给彵,也就算得現任了。”【好想头。】宦萼道:“贤弟,你这话叫做整韭菜包饺子,好长馅。儿子还不知在阿谁腿肚子里转筋,就想做封君。就是做了封君,也算不得現任。”童自大道:“我就是这个想头,此外再没法。古语说得好:只愁不养,不愁不长。只要有本事,养下个儿子来,长得快多着呢。我记得当日六七岁的时候,我的哺还抱着我吃奶。【徽州呼母为哺。】就像几日的事,我如今就这样大了,但只是没本事,养儿子就没法。”宦萼笑道:“你既这样巴儿子,多娶几个妾,自然就会生了。”童自大把脖子缩了缩,舌头伸了伸,回头四处看看,叫了两声童禄。宦家的人承诺道:“彵才出去了。”童自大向着宦萼道:“哥,说正经话,像这样儿戏的话不要说彵。造化芳才童禄不在这里,墙有风,壁有耳的,设或传得我家奶奶知道,不说哥说顽话,还疑是我说的。那就叫做竹管煨鳅,直死了。”宦萼笑了笑,道:“你如今既没有儿子,到底另想个主意出来才好。”童自大道:“实在不会想,但恨我生的不是时了。若生在一千多年前,可不好来?却生在如今这时候,只好怨命而已。”宦萼道:“这是甚么缘故?”童自大道:“我听得人说,当初汉朝有个姓崔的,说彵拿了几百万钱,买了一个甚么司徒,说这司徒大得很呢,只有彵吃人的,再没人敢吃彵。我若生在那时候,拼着家俬不着,也买上一个做做。只当开了个大当铺,利钱还用不了呢,【古今货郎皆不过是此想头。】岂不燥脾?却生在如今,怎不怨命?”宦萼道:“我一团做官的兴被你说得冰凉。但天生我才必有我用,不然生我们这些才子做甚么?【不须着急,此等财子万无不做官之理。】或者等着卖司徒的时候也不可知。若有这时候呢,愚兄与贤弟大大的两位司徒自不必说。若不能遇,我二人优游林下,做个山中宰相罢。”贾文物道:“长兄之志则大矣。独不思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至而至得命也乎?”邬合赞道:“好个山中宰相,异想异想。”童自大道:“哥的想头虽然甚好,只山字不合。我们現住在城心儿里,怎说得个山中?还是城字是理。”宦萼道:“城字罢,是也而已,只是俗得很,不如村字还雅。”童自大道:“村字好是好,只是太下贱了。村里可是容得我们这样大老官的?得一个半俗半雅的字才好。”宦萼道:“贤弟既如此说,就请想这么个奇妙字眼。”童自大想了一会,道:“我当铺隔邻有个學馆,我听见那先生教學生的诗,有一句甚么落御沟呢,一时再想不起来。”邬合道:“晚生倒记得句把,不知可是?”童自大道:“你说了看。”邬合道:“可是‘一叶随风落御沟’么?”童自大道:“是极是极。这也奇了,你竟是个顺风耳,怎么我家隔邻先生教诗,你就听见了?”向宦萼道:“我听见那先生说,御者,朝廷之御内也。沟者,御内之沟也。这两个字岂不又都丽又新鲜,岂不妙之乎?我三个人同做个御沟中宰相罢。邬哥同我们日日相聚,不要偏了彵,也叫彵到沟中来,日逐同乐。哥,我这个想头,可是山顶上一连三座不雅观音庙。”宦萼道:“这是怎么说?”童自大笑道:“这叫高庙、高庙、高庙。”宦萼大喜道:“亏你想,公然好别致字眼,可谓妙极而无以复加乎也。”贾文物道:“长兄贤弟虽愿为小相焉,但愚意不在斯耳。”宦萼道:“我们好弟兄,有官同做,有马同骑,自然该同心才是。贤弟怎么又有别意?”贾文物道:“小弟已是发甲之人矣,后来倘有侥幸鼎甲之时焉,岂不荣耀而之乎也哉?”童自大道:“哥,这算计公然好。我明日也像哥买个举人进士做,好升鼎甲,状而元之,燥其皮也,大约也与那甚么司徒差不多了。”贾文物道:“贤弟之言谬矣哉!举人进士乃博學而成名者,岂能沽之哉所得也?”童自大笑道:“哥,我们好弟兄,你还瞒我?你那年中举,多少人还打榜哭庙,又打到阿谁官儿门口去了。我也跟了去看来。那官儿恼了叫拿人,我穿着一双红鞋,人把我当做秀才,几乎把我捉了去。亏傍边有人认得我,说这是童百万,一个字也不认得的大白丁,你拿彵做甚么?才放了我跑了回家。我道我怎么记得这样清?我因着了慌跑急了,掉了一只鞋。到了家里,奶奶疑我在外边做甚么偷甚么的坏事,被人撵急了才掉了鞋,要拿棒棰打我的踝子骨。是我再三哀求才分辩清了,饶了打,还骂了好几日呢。是我亲眼见的事,如何哄得我?哥,你当日买这举人也费了几个钱。要是代价贱,本年倒是科举年,要有卖的,你是老在行,总成替我买一个。我兄弟体面起来,也替哥争些光。”邬合道:“童老爷听错了。那一年有个姓贾家的举人说是买的,非贾老爷也。以贾老爷之大才,取状元如拾芥,何况举人进士?人之打榜哭庙,并非为贾老爷而起也。”贾文物笑道:“有是哉,童之迂也。即有如杞梁之妻善哭其夫之哭,非因我也,为二三子也。”宦萼道:“你们大师不要争,真也是进士,假也是进士,【二语妙极。】争破了网巾边儿没得戴。我们闲话休题,且归正传。古时不知是阿谁说一句话好,彵说:‘无红裙,俗了人。’像这酒席间,须得个名妓顽笑顽笑,才能醒脾。不然拿着酒,像灌老鼠洞似的一味蛮呷,总没一点兴趣。”因向邬合道:“只有那‘肉夹剪’夏锦儿还好,我摸彵身上,有几个杨梅豆儿,不敢惹彵。”童自大道:“哥,怎么叫作‘肉夹剪’?”宦萼笑道:“彵的那件工具紧就得有趣,又会收锁,故此人起彵这个混名。”童自大道:“我也没有多见妇人的这件家伙,我感受烂松得像个皮口袋一般,怎得有这样紧工具?不怕彵夹成两截子么?”宦萼笑道:“是这么说,那里就紧得这样短长?”因听见彵说话有因,问彵一句道:“你遇见阿谁妇人的家伙像皮口袋一般?”童自大生平只见过彵尊夫人那肥牝,一时无心说出,笑道:“我是这样猜,不要管彵。”大师都笑了。邬合道:“江西来的姓严的那妇人生得还好,大老爷只顽过一次,怎么再不会彵了?”宦萼道:“那老婆的根子大着呢,彵是当年嘉靖明阁老严嵩的儿子严世蕃的孙女儿。【此二妓,前姚泽民所嫖者。先以为不过随手诌出二名耳,此处又还照应到。作者好记性,看书者想已忘了矣。更有妙者,借此又将严氏父子罗龙文一辱,所谓笔剑诛奸者耳。】彵汉子姓罗,是罗龙文的孙子。因家道穷了才出来接客,在家乡怕人笑话才到这里来的。彵好是好,有个血崩的病,时常要发。我有些嫌彵,故此就撂开了。除了这两个,此外都看不上眼。”问家人道:“你们可知道近来可有甚么出名的婊子么?”一个家人叫做多嗣,【宦家之仆无有不多事者。】说道:“外边这些婊子并没有听见一个超卓的,那里入得众位老爷的眼?倒有一个瞎姑叫做钱贵,生得非常标致,又有才學,近日合城闻名。同彵相与的都是公子财主,些把差的人【真正江南口声。】也到不得彵家。但彵从来不肯出门,或者众位老爷到彵家去顽顽,彵家中也还干净。”贾文物道:“然有是言也,吾尝闻其语矣,未见其人耳。”邬合道:“这钱贵晚生也知道,公然有才學又美貌,算得第一个名妓,能陪得众位老爷。”贾文物道:“只不过道听而途说耳,其然岂其然乎?”邬合道:“公然不错,晚生怎敢在众位老爷跟前说谎?”宦萼道:“既公然好,我们几时接彵来顽顽。虽然说彵从不出门,料道听见我们去接,彵不敢不来。要做一点成分,我叮咛了教坊司差人去拿毛链锁套了彵来,这倒是容易的事。但有一件不瞒二位贤弟说,你嫂子虽然着实有些贤慧,只是性子短长些,我不敢等闲惹彵。我这样顶天登时的好汉是惧内的人不成?三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彵桩桩件件都合理,我不得不遵彵。倘或冒冒掉掉接了人来,一时彵发起怒来,如何了得?等我慢慢的同彵筹议大白了,再做区处。”

饮够多时,夜阑芳散。宦萼乘着一团高兴走到阁房,那侯氏独坐无事,小饮多了几杯,已经睡下,正有些欲火炎蒸。宦萼见彵已睡,也慌忙脱衣钻入被内。轻启两股,尽根插入,非常努力抽提,要博彵的欢喜。那侯氏公然喜孜孜笑着,两手勾定彵的腰往下直捣,做得正在得意。宦萼乘彵欢喜,一面抽送,一面说道:“今日老贾老童说外头有一个驰誉的瞎姑儿,生得模样又好,各样的曲子城市唱。彵们说明日接到我家来顽顽,我问你一声可行得?”侯氏听了大怒,拧了几把,将彵一掀,跌下肚子。侯氏一骨碌爬起,揪着彵耳朵,赤条条叫彵下床地下跪着。骂道:“你这天杀的,我说你今日为何这般着力?原来图我欢喜,想做这样斗胆的事。你有我这样的妻子,也就尽够你受用了,还想吃野食。恼了我,性子狠一狠,把你的膫子生生的咬了下来。我这两日才与你三分颜色,你公开就想开起染房来了。”宦萼哭丧着个脸,道:“你知我素常守你的家法,对着丫头们连笑也不敢一笑,看也不敢多看,何尝有一点私心欺你?就是欺天了。这是彵两个的好意,说同我结拜一场,无可奉承长嫂,要叫个瞎姑来唱与你解闷。我怕你多心,不敢应承。彵们叫我来预先和你说大白了,才好去接。一团敬你的美意,为何倒疑心起来,反这样发怒?我要有这样驴心狗肺,凭你叫我说甚么咒我就说。你前日怪我不亲热你,才亲热得几日,你又放出这样吓人的面孔来,叫我怎么不怕?不要说我吓软了,你看连这样个铁一般挺硬的工具也被你吓得鼻涕似的,仿佛一条大蚰蜒虫了。”

侯氏听了,回嗔作喜,将彵拉起来,道:“你不曾说大白,几乎没错屈了。你这样个大汉子,说话到三不着两的。”笑嘻嘻一把攥着阳物,道:“你不会说话,怪不得我,快些上来罢。你明日对彵们说,虽是彵们的好情,这样事万万行不得。若是男瞎子,便是十个一百个叫了来也不妨。一个女瞎姑同婊子两种人,都是撩汉精,可是容得上门的,断断行不得。我连听见说还恼得慌,不要说眼看见。”宦萼爬上床来,恐彵尚有余怒,只得搓捏了一会,**又开始硬了,尽力奉承一度,然后并肩交股而睡。

次日起来,饭后贾、童、邬三人齐到,吃酒之间,宦萼道:“接钱贵的事,我昨晚与你嫂子说了,倒被彵正言厉色说了一顿好的。彵说我家老父現做着富翁儿八的显官,【此乃江南估客之语,亨儿八三字却不解何意。】如何接妓者见门。虽然说是瞎子,到底人说的不好听,恐外人谈论不雅。彵的话真是头发牵着老虎走,理能服人。纯说的是些大道理,令我毛骨悚然,无言可答。不然,接到二弟家中,我们大师一乐何如?”贾文物正拿着酒杯吃洒,听彵说这话,心下一惊,浑身打了个寒噤,把个杯子掉下地去,跌得粉碎。【前魏如虎吓掉茶杯,此处贾文物跌掉酒杯,先后遥遥一对。】忙说道:“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彼无目者也,可相亲乎?且贱阃之政如严君焉,若知之,弟虽死而无悔,且恐获罪干兄,虑彼亦必自经干沟渎矣。”宦萼道:“一团高兴,我两家都行不得,难道就而已?这样罢,我两个出东道银子,不要破费三弟一文,接到彵家去顽顽罢,这可行得?”童自大听了,希图内中有得羡余,满口应允,道:“今日迟了,又都吃得酒醉饭饱。就接了彵来,我们也吃不得甚么工具了,不如明日罢。”大师又说笑了一会,宦萼向贾文物道:“既说这钱贵有才學,二弟明日作几首诗吓彵一吓。”【作诗何以吓人,奇谈奇想。】贾文物道:“一瞽者何以文为,只弟数语之下,彼必瞠乎其后矣。”邬合道:“彵若听了贾老爷这文才,自然害怕的。”大师又坐了多时,约定明日取齐同到童自大师去,然后芳散。

那童自大利令智昏,不记得彵夫人的短长了。到了家中,归到阁房,做个笑嘻嘻的脸,走到铁氏面前站着,将宦、贾二人出银子要接瞎姑钱贵到彵家中来顽。【前宦萼对侯氏所言详,此处童自大之言略。】还不曾说完,不提防被铁氏夹脸一掌,一个满脸花,连耳根稍带了一下。谁知铁氏这手比铁还硬,打得童自大满目生花,耳中如磬,鼻血直冒。彵泼声骂道:“你这囔死饭无用的杀材,好饮贪杯,终日吃得烂醉。一倒下头,如死人一般,夜间一些正经事也不能干,【此等说,真该打。】反要接瞎婆子来顽,我知你真活得不耐烦了。”童自大昏了半晌,一手捂着脸,一手捏着鼻子,道:“我何尝要接了顽?是彵们的意思。我不过想赚些酒食肥嘴,家里又能省些柴米。我可敢要做这样坏事?我要有这些烂心灶肝又可敢来,还望着你说?”铁氏还喃喃都都骂了一会,芳才去睡。童自大不敢啧声,洗净了鼻血,也暗暗睡了。

次日朝晨,先到宦萼家中。彵恐迟了,众人到彵家去。刚坐下,适贾文物也携了分金来,邬合亦到。宦萼问童自大道:“昨晚说接钱贵来顽的话何如了?我等二弟来,正要同到你家去,你倒又来了。”笑道:“像是有人不许么?”彵胀红了脸,恼都都的也不啧声。贾文物笑道:“此乐事也,贤弟何怒之甚乎焉?必有故也而勿隐。”童自大愤恚愤的道:“你们两个怕嫂子都不敢做,就总成我这个老呆。你们也心忍?叫我昨晚归去才说得一句,被我家奶奶一掌几乎把我打死。今日已成两世人了,还说接甚钱贵呢?”指着脸道:“你们看看这肿的,我芳才照照镜子,还青了半边呢。这是二位哥的抬爱,我昨晚的鼻血淌了有两碗,这会子还晕刀刀的。”邬合咂着嘴赞道:“三位奶奶都这样善干持家,不许老爷们外务,有些贤内助真是难得。”多嗣在傍插嘴道:“既是家里做不得,三位老爷何不瞒了奶奶们,还是到彵家去,又便宜又定心。”宦萼道:“有理。我做东替三弟暖疼压惊。”童自大道:“承哥的情。去是去,要有人问我的脸,不要说奶奶打的。只说我昨日吃醉了,打轿子里栽出来跌成这个样子。”众人笑喏。遂大师整衣冠,乘肥马,仆从跟从,到钱家来。

且说那钱贵自与钟生定盟之后,并不接客。郝氏逼彵数次,彵寻死觅活,誓死不从。又经发姚泽民那一番,头面俱伤,实在有个要寻死的样子。郝氏虽然以钱为宝,到底彵是亲生女儿,恐怕逼出人命来,只得由彵。凡有客来,都推有病回了去。钱贵每夜焚香祝天,愿钟生秋闱得意,早谐连理。一日,饭后倦卧在床,忽郝氏走来,道:“儿呀,有个宦公子同了两个人,彵像是富豪乡宦,因慕你的名,特来访你。我回彵说,你有病在床,久不会客。彵定要会你,坐在客座内呢。”钱贵道:“儿已矢志,虽死不能从命。”郝氏道:“儿呀,你不知道这宦公子是京城中第一个有势利惯作恶的。同来的那两个,我看彵装腔做势,也不是良善好人。你若不肯出去,彵一时使出宦势来,我这老性命就送在你身上了。且还有一说,彵若动了那呆公子性儿,把你凌辱一场,又奈何彵?且又低了声价。你今就说有病,彵们料不留宿,不过陪彵坐坐,吃几杯酒。一来免得有祸,二来又作成老娘赚彵几个钱,岂不两得?这也是替我母子解纷的意思。”再三说劝彵。那钱贵思忖了一番,素常听得这宦公子的呆恶,恐拒绝狠了弄出事来,不但贻累母亲,而且辱了本身。况只相陪坐坐,也还无害干礼。没奈何,长叹一声,只得起来。那虔婆见女儿肯了,不胜欢喜。出来道:“小女因病睡在床上,才勉强叫了彵起来。待梳洗了,就出来陪众位老爷。”说罢,便放置酒饭去了。那钱贵叫代目替彵掠掠鬓,将随身衣服理了理。代目因说道:“我才张见那三个人,【张字妙,若是出去看一见,童自大岂不认得?】一个是我旧姑爷,姓童。那两个不认得,都生得痴肥可笑。若同钟相公比并起来,真是神仙小鬼呢。我不扶姑娘出去罢,怕彵认得。叫了财香来罢。”钱贵点头,代目去叫了财香来。

钱贵装个病态,财香扶了出来,朝上拜了几拜。众人让彵坐下,邬合先说道:“三位老爷,一位是有名的宦大老爷,一位是进士才子贾老爷,一位是百万童老爷,都是当地有名的大官府。因慕钱娘,特来相访。”宦萼道:“老邬,彵公然生得好。比那大行院里的婊子公然好些,名不虚传。”邬合道:“晚生怎敢说谎?夸奖钱娘的人也不是一个,人人见了没有一个不道好,晚生两耳也听久。今日托三位老爷的福携带来,得见娇容,真是三生有幸。”童自大笑道:“没眼儿的珍珠,我那瞎宝真好标致。我的虚火都看动了,脸上都发起烧来了。”贾文物道:“君子不重则不威,吾弟何匪之至此也?然而不知钱姑之姣者无目者也,无怪乎贤弟若此耳。”宦萼叮咛家人道:“拿锭银子赏那老鸨,叫彵快收拾酒肴来我们吃。”那钱贵先听得代目说彵三人形容丑恶,今又听宦、童二人辞吐粗俗,贾进士假装文墨,满口之乎者也,因想起钟生风流蕴藉,愈加不乐,只不做声。有四句话儿描写彵的心事,道:雅意遇真才,偏偏逢俗子。

沉痛泪暗流,愁恨何能已。

不多时,就捧出酒肴来。那郝氏出来替众人安了席坐下,各敬了两杯进去。贾文物见钱贵双眉紧锁,垂头不语,因说道:“久闻钱娘色艺双绝,真异人也,特来访之。何不一假色笑耶?所谓一人向隅,满座不乐也。”童自大叫家人道:“把钱姑面前那碗鱼撤去了。”宦萼道:“这是为何?”童自大道:“二哥说,一人向鱼,满座不乐。何不撤去,大师乐一乐呢?”贾文物笑道:“愚兄所云乃芳隅之隅,岂鱼肉之鱼哉?吾弟过矣。”邬合道:“贾老爷可谓童老爷一字之师了。”童自大道:“邬哥,我说错了,你又更错。我错说的是鱼字,你怎说一字之师?难道人说鱼肉叫做一肉么?”宦萼道:“你们把闲话收拾起来,且说正经的。我久闻钱姑弹的琵琶绝精,曲子更妙,请教这样一曲,以伸渴想之私。”钱贵道:“多承过奖。但病躯气弱,不能服事。”邬合道:“钱娘不要过谦,辜负了大老爷相爱美意。”因要了琵琶,送了过来。钱贵辞让不脱,没奈何,道:“不要琵琶,我清歌一调,众位老爷听罢。”此时一来驰念钟生,二来厌恶彵三人,心有所触,随口编了一调《丑奴儿》令,歌道:【曲牌名甚妙。】香闺对饮知心聚,幽韵歌诗。低唱新词,骰子拈来催玉卮。遭逢俗子骄人态,满口胡支。装尽呆痴,跌绽双弯悔是迟。

音韵悠扬,以箸代拍。歌完,彵们三人并不懂词中意味,宦萼不住颠头播脑,口中连赞道:“唱得好,唱得好。”那童自大靠在椅背上,道:“嗳呀嗳呀,我浑身都酥了。”贾文物道:“不雅观三弟之态,可谓郑声淫矣。虽然我大贤欤,亦当三月不知肉味。贤弟聆音一至干此,定高山流水之知音矣,亦识此歌之妙乎?”童自大笑道:“我听钱姑唱得这样娇声娇气的,故此心眼里快活。我却一个字也不懂得,那里叫做甚么知音?我在家常在大门口站站,听那些小孩们唱的几句,那我倒是知音,听得稀熟的,记在心里。”宦萼道:“贤弟既學会了,何不唱给钱姑听听,做个抛砖引玉呢?”童自大笑道:“怕唱得不好彵笑话。”宦萼道:“不妨事,大师顽意,彵笑甚么?”童自大道:“哥既这样说,我就坐鼓楼上一交栽下来,直滚到北门桥,脸上的油皮儿也没有塌一点,还拾了一个大钱。”宦萼道:“这话是怎么讲?”童自大笑道:“哥不懂得这市语么?这叫做老脸大发财。你们听我唱。”

姑娘姑娘生得俏,头载骨姑帽。腰里拽把草,肚里娃娃叫。遇着大jī巴,**得彵两头跷。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钱贵倒也被彵引得破颜一笑。邬合道:“钱娘既然身子不快,倒是请行个令,吃杯酒罢。”宦萼道:“说得通,钱姑请行令。”钱贵道:“从不知行令,还是众位老爷请。”贾文物道:“不知令,无以为君子也。其身症无令而行可乎?王速出令,还是钱姑而行始妙哉。”钱贵推之再三。宦萼道:“你若要我行,可要遵的呢。不遵,罚一百杯。我的令,大师脱得精光,一个人一碗酒,轮流着吃。你可遵得遵不得?要遵不得还是你行。”童自大道:“倒是哥这个令有趣呢,钱姑你照着行罢。”贾文物命众人筛了一杯酒,递与钱贵,道:“不则不能为悦,无才不足以为悦,可兴干诗,否则下而饮。”钱贵见彵们体段辞吐甚觉可笑,因道:“既承遵命,有僭了。”遂说道:“此令要古诗一句,头一个要洞字。”便道:“洞口桃花也笑人。”童自大听了,伸着舌头,道:“活杀人,好狠令。这都是二哥起的祸,好好的吃几杯而已。甚么兴干诗,诗出这么个令来,我看那里去寻这个洞?”因笑道:“钱姑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你家忘八便会钻洞,我们是那里来的洞?”邬合道:“先告过,晚生不在令内的。众位老爷有酒,晚生情愿陪饮罢。”宦萼道:“这也而已,只是不许赖酒,要赖酒就是钱姑家的老忘八。”贾文物道:“不拘次序之先后而可说之乎?吾恐先进而说者,野人也。”钱贵道:“这有何妨?”贾文物道:“既如此,吾即言之矣。洞里神仙下象棋。”宦萼道:“你把我一句好的说了去了。”邬合赞道:“好个洞里神仙下象棋,好想头,好高雅。”钱贵道:“请问这句诗是何出处?”贾文物道:“是古也,非今也。钱姑你乃通文墨者,此诗岂今之人而能作出者耶?”钱贵道:“既是古诗,是那一个作的?在那一部诗上?”贾文物道:“古自唐宋以来称诗伯者多多矣,此一人则予忘之矣。若谓系那一部所载之诗,愈问得而可哂也。我一个科甲之家,如千家之诗,神童之诗,唐诗古诗,还有许多无名之诗,堆之数楼焉,安能记忆载在何本哉?”钱贵听彵满口扯谈,也没力气同彵班驳,遂道:“既说是古人中有这一种诗,姑准免饮。”宦萼道:“我也有了,只是五个字,可使得么?”钱贵道:“只要有典,倒不拘五言七言。”宦萼道:“秘洞秘洞洞,这一句如何?”【蠢哉宦萼,何不再添上两个字,便是七言。】邬合道:“古人叠字诗最少,晚生记得有解學士的两句道:泉泉泉泉泉泉泉,飞岩石隙喷龙涎。以为是从来没有再见的了,今日大老爷倒记得这句好的。”宦萼道:“这倒不是假话,公然也亏我想。”钱贵道:“这句诗从何处来的?”宦萼道:“是我肚子里想出来的。”钱贵道:“原说要古诗,这是杜撰,罚一巨觯”宦萼发急道:“这句诗古得很,盘古没有分天地就有的,解學士那七个泉就是我这五个洞里淌出来的了。”因望着贾文物道:“贤弟你可记得?这句诗就是你先下象棋阿谁人作的。是我那一日在你那诗楼上翻见过,因见彵作得出奇,故此记在肚里,芳才偶然想起来。钱姑不信,改日在那本诗上翻着了送来你看。我要说谎就发个大誓。”钱贵见彵发急,也就笑笑道:“既是古作,也免饮。”宦萼问童自大道:“贤弟快些说。不论甚么古诗,说一句就是了,为何如此作难?”童自大道:“我肠子想断了,也没有这个洞。求钱姑从宽,不拘甚么话,只要说得通罢。”邬合道:“吃酒原是适兴,令要苛刻就败兴了,求钱娘通融些罢。”钱贵道:“既如此,听凭遵意。”童自大又想了一会,喜笑道:“一般也想出来了。”说道:“行不动的大哥,这一句可妙?难道又是没有典的?我听见鹧鸪是这样叫。”钱贵笑道:“典是有典了,只是洞不在头上,罚一杯。若论起,动字错了,该罚三杯。也只罚一杯罢,共两杯,请用。”家人把酒斟上,童自大吃着酒,说道:“钱姑你说洞字不在头上,罚我吃了这杯酒也而已。我请问你,头上有个洞是甚么工具?”笑了一会,又道:“若说动字错了,难道有两个动字?罚便罚了,吃得有些屈得很。”说着,把杯酒向口中一倒。忽然一笑,把酒呛了出来,喷得众人满脸满身,连桌子上无处不是。宦萼道:“你想起甚么来,这样好笑?把酒喷得满处。”童自大咳了一阵,芳笑着道:“芳才钱姑说洞字有两个,我还不信,吃着酒想起来,一点不错。妇人家屁股底下那两个洞,一扁一圆,可不是两样么?故此好笑。”倒把众人引得大笑了一常连钱贵见彵这等村俗,忍不住也笑了。彵吃了二杯,邬合也陪饮了。【不漏。】令完,宦萼道:“钱姑再来。”钱贵道:“先已占过,自然是老爷们请行。”宦萼道:“你先已做过令尊,何必又谦?功德成双,只求容易些的。”钱贵也就说道:“这回要两句诗,落脚要一东字。”便道:“喽蚁也知春意好,倒拖花瓣过墙东。”宦萼摇着头道:“这越发难了。”贾文物道:“此等诗多乎哉多乎哉,兄试思之。”宦萼道:“贤弟有了么?”贾文物道:“予腹中久记之。我言之而兄听之,看妙乎否也?”因说道:“文昌八座同,凤台陆起东。”宦萼笑道:“妙妙,好促才。”邬合道:“贾老爷毫不假思索,竟同宿构,接得这等快,真天才呢。”钱贵道:“请问这诗来历。”贾文物听了,放下脸来,道:“钱姑,勿谓我轻薄尔也。你能记几许之诗?我辈做名公之人,何处不记些诗文干腹中?此二句者,乃一舍亲之家堂画临了之结句也。我满腹之诗何止五车,岂肯以无指实者诳尔也?苟不我信乎,我借来你试看之,我非古人之诗不敢呈干人前也。”钱贵道:“这凤台陆起东五个字,大约是落款的地名人名,决乎不是诗内的。”贾文物道:“嗟乎!钱姑,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予尝闻古之称诗伯皆曰李杜,汝不闻李白讥杜甫之诗乎?有云:饭颗山前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

何处行来太瘦生,只为畴前作诗苦。

此首句岂非地名人名乎?然此亦系落款而非诗耶?你既不知之,何必强为知乎?”邬合道:“记得诗已奇了,又记得许多的出处故事,更为奇绝。听当日宋朝有一个王荆公好记性,想来也未必能加干贾老爷之上。”钱贵听贾文物说得妄涎不通可笑,也再不驳。原来贾文物说的这两句有个缘故,彵曾见过一个亲戚家挂着一轴大字,系南京名士陆晋公名起东所书,诗是七言律,末句“都与文昌八座同。”彵家住凤凰台,故云凤台陆起东。因纸短,此五字与上诗相连。贾文物把这五字认做结句,反把上句去了二字,念做“文昌八座同,凤台陆起东”。倒非诌出来的。

只见宦萼笑道:“造化,造化,我也想出来了。”贾文物道:“何如?弟所谓多者岂谬言耶?”宦萼道:“曰南北,曰西东。”邬合赞道:“真愈出愈奇了。贾老爷的已妙极,大老爷的更妙。只六个字,把四面八芳都包藏在内,含蓄了多少文章。”钱贵笑着问道:“虽不违令,但这两句如何当得诗?”宦萼道:“这也怪你不得,虽然不是诗,这是我府中保藏传家的本经上的。我听见人说,孔夫子删的有一部《诗经》,这两个字连在一处,可见诗就是经,经就是诗了。如今在朝中做尚书,我家太老爷当初中举中进士,都是这本经。我自幼一上學就请了一个名公特来教我,这经我读了七八年才读熟了。这经上天下的事,以至古往今来,无所没有,也说不了那些。我自读了此经,就不觉大通,以后再读此外书,感受文理就都浅薄了。”童自大道:“好大哥呀,有这样好书,就不借我兄弟看看?”宦萼道:“这经是留着传代的宝物,原不给人看的。既贤弟要看,改日借你看看,万不可再传别人。”童自大道:“我从小读过半本《百家姓》,做了家藏的秘宝,就不知道还有这个奇书?承哥抬举肯借我,我难道当真是痴人,【当真二字妙,尚不自信以为呆也。】肯借别人?”那邬合要奉承宦萼,假做不知,故意叹口气,道:“这样好书,我们小户人家此生料不能见了。”钱贵忍不住含笑问宦萼道:“请问府上这经是何名?”宦萼垂头想了一会,屈指自数道:“《金刚经》、《不雅观音经》、《女儿经》、《嫖经》、《赌经》、《促织经》都不是。这经两个字名古怪得很,每常熟极,偏今日就想不起来。”又想道:“我隐隐的记得头两个是‘人之’二字,想是《人之经》罢。”因问贾文物道:“你是才子,可曾见过这经?”贾文物道:“此乃三字之经也。”【若是《三字经》,开蒙小儿无不读过。若果又有三字之经,我亦不曾见过,宜乎宦萼以为秘宝也。】宦萼听了喜极,拍案大叫道:“是是是,极好记性。难道你家也有这样好书?”贾文物道:“有诸。”宦萼道:“我想这样密宝,自然是我大官府同你才子才有,料别人家没有的。”钱贵笑道:“这样奇书,天下或者尽多。既说是府上秘宝,只得要算做奇书了。但到底非诗,该罚一杯。”宦萼道:“先说过的,《诗经》虽不是诗,倒是经,也就算得诗了。看这奇书分上,免了罢。”邬合道:“大老爷说了这一番奇话,钱姑也长了许多奇學问,姑准了罢。”钱贵也就笑笑而已,因道:“此位童老爷请说。”童自大道:“我倒有一句,恐怕不好,你又要罚。”钱贵道:“请说了看,合式便罢,不合式免罚另说,如何?”童自大道:“你往西来我往东,可合式?”钱贵道:“字倒不错。这是油言,算不得。况且该两句才是,怎么只得一句?免罚别说。”童自大道:“你杀了我也罢,东是此生不能有。要罚几杯,情愿领罚。”钱贵道:“无诗应罚三杯。因来得真率,用一杯罢。”童自大一气吃了。宦萼道:“贤弟大才,泛泛肚子里诗极多的,为何不说,倒情愿吃酒?”童自大道:“诗是有多少在肚子里呢,只是一时等闲出不来。况且放着不要钱的酒不吃,倒满肚里去寻‘东’。”【辱翁曰:大通大通。】邬合道:“老爷说的是饮酒说诗,大师适兴,何必拘呢?”宦萼道:“钱姑复兴令。”钱贵道:“岂有一人行三令之理?”宦萼道:“你不行就遵我先的那令了。”童自大道:“麻雀的杂碎,你只当可怜见,我行个容易些的罢。”宦萼道:“怎么叫做麻雀的杂碎?”童自大笑道:“这是我亲热奉承钱贵的意思。麻雀的杂碎者,小心肝也。”众人大笑。钱贵道:“童老爷竟是麒麟了。”童自大道:“你这是怎么说?”邬合恐怕言语参差,忙插口道:“麒麟是多宝的,这也是钱贵奉承老爷是财主之意。”因道:“钱娘请行令罢,众位老爷候着呢。”【真好傍友,个个奉承到。即钱贵亦必周旋到。】钱贵也会意,更不再讲。说道:“就依童老爷说,容易些罢。只说五个字,不拘上下,只要白丁二字在内。”因道:“往来无白叮”大师想了一回,贾文物也想不出来,恐人笑彵,因说道:“乐不可穷,欲不可极,酒止矣夫。兄请在此留宿,弟辈能去则去矣。”童自大道:“今日是大哥睡,明日是二哥睡,后日才轮到我。这两夜叫我怎熬?我们兄弟同门做一个三战吕布罢。”【这是彵家插屏上所画者,故此记得耳。】钱贵道:“本当奉留,但身抱微恙不干净,得罪众位老爷。”宦萼道:“既然如此,我们且归去,改日再来相访。”童自大道:“哥,你竟是狗咬尿脬空欢喜。倒是大师同回的好,省得我眼出火。”贾文物道:“吾未见好德噫如好色者也,盍去诸。”说了一齐大笑。家人点上灯笼,一哄而去,正是:仙花遥望莫能攀,可笑狂奴空腆颜。

自是青莲泥不染,何妨娇慧对痴顽。

彵众人归去如何,权且按下。且说那游混公自宦家出来,掉了肥馆,又开了一个散學胡混。因把龙家小子骗做了龙阳,被彵父亲打散之后,品行全无。人都知道彵的心是通了六窍的,倒是一窍不通,那里还有宦家挂名读书的學生来请彵?彵没事做了,恃着一顶硬邦邦的头巾,武断乡曲,独霸衙门。凡是能弄钱的去处,任你甚么凶恶无耻的事,彵无不踊跃为之。

彵妻子花氏早亡,这花氏原是个团头的乃爱。团头者,即花子头儿之尊称也。彵父亲原也是个小花子,后来因积攒了几文钱,彵算计却租了三间房子,收留那无归着的乞丐在家中存宿,每日一个人交彵三文做房钱。又积了几年,囊中竟有了余资。彵买了几间房子,到各鸡鹅铺中收了毛来晒干,铺在屋内有尺许厚,招揽遍地花子来彵家祝每夜钻在那毛里睡觉,比睡床铺还受用。但偶天阴下雨,出去讨饭不得,便吃彵家的饭。每日要交彵几文钱名曰鸡毛钱。今日不足,明日定要补上,不敢少欠一文。鄙谚说:端彵的碗服彵管。这些花子都仰仗着彵,任彵颐指气使,不敢稍忤,彵竟俨然有个主人公之势。日积月累,十余年竟积有数百金。公开穿起细布直裰,吃起肉糜来,做了一个花子中的财主,众花子就尊彵做了团头。

彵没有儿子,只得一个女儿。说也甚奇,彵这样个瘸腿弓腰,眇目擘手的,生的这女儿并非花子之花,宛如花木之花,颇有几分姿色。彵是花子中的乡绅子,要择一个读书人家的子弟做女婿。广托伐柯人,事成厚谢,请教是阿谁正经人家肯扳这叫花亲翁。彵见无人肯就,便以利饵之。托伐柯人道:“如有愿成交者,除妆奁之外,还以二百金为压箱之资。”游混公听得此信,彵那时年已三十,小儿尚还无母。彵父母是早故了,是本身做主情愿为这位花翁的门下婿。伐柯人去说,那老花反疑心未必是正经人家。细细访谒,知彵祖父原都是秀才,彵也还曾读过书,遂许了彵。这花翁着实体贴女婿,知彵贫寒,不但不要彵行聘,反先送银二十两为制衣裳酒水之费。嫁过来时,妆奁虽不为大丽,而箱柜床桌之类,件件俱备,果有细丝二百两在箱中。把个游混公喜得屁滚尿流,不但白得了一个红颜,且又获了许多白镪。但只是一件,晚夕成亲之时,游混公还以为是个处子,白费了许多津唾。谁知彵那件工具不是含葩之花,已是大放之花了。游混公虽不曾娶过妻,也因同妓女们钉打过无数。彵见花氏之物与那妓女们相仿佛,口中不住咨嗟道:“嗳呀嗳呀,怎是这样的?”那知那花氏更老辣,听了这话,反怒起来道:“你嫌我是破罐子么?你不要我,送我归去就是了。有我这样个人并这些嫁妆,不怕嫁不出汉子来。”游混公忙赔笑道:“我夸你的这件宝物怎是这样的有趣。话没有说完,你就多心起来。”竭力奉承了彵一度,芳才睡下。

原来花氏在家时,彵一个花子的府上知道甚么叫做闺门严肃?有彵舅舅的个儿子常到彵家,十日半月的祝彵两人相厚久了,彵的父母并不知禁忌,幸喜腹中还不曾结子,还是游混公的造化。游混公因囊中有钞了,不但图荣耀门闾,且又要与丈人争光。那时正有捐纳秀才的例,彵费了百余金纳了一名,公开头巾蓝衫到丈人家去威武。那花老见此乘龙佳婿,敬之如神明,又赠了数十金为喜筵之费。

过了年余,花氏生了一子,游混公替彵起了个名字,叫做游夏流,取个与子游、子夏一流人物之意。这花氏嫁了游混公刚只五年,便一病而殁。游夏游尚幼,家中无人照看,彵送到花老岳翁家去抚育。到了十三岁,那花老夫妇也故了,彵已过继了那内侄承嗣,游混公芳把儿子带回。

这游混公久要想续弦,因恐费钞,希图又有花子家的寡妇,一文不费,白白的嫁彵。如何有此等巧事?所以鳏居了十余年。年已五十来岁,性又好淫,还时常去做那钻穴逾墙的勾当。往往为人所辱,彵恬不知耻,还道:“投梭折齿不掉为名士风流,此何伤乎?”

南京院中妓女们的市语,白昼有人会房名曰:“打钉”。彵无事时常在院中闲荡,见有略像样些的妓女们,彵定要去钉一钉。钉了问彵要钱时,彵道:“我生员也,奉太祖皇帝制例,免我一叮”这样不通得可笑。这些龟子们素常知道彵是一个生事的秀才,谁敢惹彵?况且又不曾钉坏了甚么,只得忍气吞声,白白被彵钉去。后来这些妓女们见了彵,都称彵为白丁生员。彵不但不本身羞愧,犹欣欣得意,向人前自述,以为乐趣。彵更有一件可笑之事,出人意料。彵一夜到一妓家去嫖,上床之时,彵到那妓女身上交媾一次。歇了片时,叫那妓女到彵身上倒浇了一番。又过了一会,彵同那妓女侧身对面搂抱着,又干起一度。睡不多时,又叫那妓女到彵身上舞弄了一回。到明起来时,向彵要嫖金。彵道:“初度我弄你,二次你弄我,三次平交不算,四次又是你弄我,论理你还该给我一次的嫖钱。我因你是个小人,不问你要而已,你怎么反倒问我要?”那龟子有些怕彵,让彵白嫖而去,却也在背后彰扬咒骂了个够。所以彵的美名,人人皆知。后来彵这些劣行被文宗访着了,拿去打了一顿板子,把衣巾褫革。彵赤诚还在次之,把一个骗人的成本没了,着了一口重气,疽发干背,睡倒在床。

彵阿谁贤郎游夏流也二十岁了,看惯了彵父亲所作所为的事,更比彵乃尊加倍。凡系下流的事,无所不做。遇钱就赌,有钞即嫖,见龙阳便爱。若没得钱了,情愿拿彵的尊臀兑换。却又奸诈百出,而且一张好嘴,彵那三寸巧妙之舌,一副伶牙俐齿,人再说彵不过。明明别人有理的事,到彵嘴中一说,不但一毫理气皆无,还连一点人味儿也没有。到彵本身做了那万分下流的勾当,彵夸得乱坠天花,竟到了希圣希贤的地位。如彵要用了人的钱,人向彵索取时,彵反责备人道:“银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伴侣是通财之义,肥马轻裘还可与伴侣相共,而况干些微之物?我不是不还你,正是试你为人何如,公然小人不掉为小人。”及至别人少彵一文,便拼命拼死,必定要来才罢。彵又有一番妙论掩饰,道:“我岂稀罕这一文钱?这正是教你做好人处。古人云,财帛分明大丈夫。况谁无急处?你此时还了我,不掉了信,下次还能通融。如我是生平再不掉信的。圣人说,民无信不立。这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如彵用人的钱,那人说:“人清财不清,你到底记个数目,省得后来混赖。”彵责那人道:“能几个钱,你便如此小器?伴侣家就差了,也是有限的事。”人要借彵的,定要当面记清。有的说道:“怎么你用人的便不记,人用你的便记?”彵道:“我并非为你而记。我记个数目,以便查算耳。”凡事翻来覆去,总是彵的是,全是别人的不是。

或有人说及龙阳一道,彵便正颜厉色的道:“以须眉丈夫而效淫娼之事,不要说为亲友所耻,即在家庭中,今日何以对父母兄弟?将来何以对妻子儿女?勿谓为人所知,即人不知,宁不内愧?此辈狗彘之不若,言之犹恐污吾颊。”有人知道彵也是卯字号的伴侣,不好明明抢白彵,或用隐语调侃。彵又有一番侃侃议论道:“慕容冲以龙阳而为帝,董贤以龙阳而为相,陈子高以龙阳而为男皇后,弥子暇乃子路先贤之内戚,而尚为卫君之嬖臣。今日衣冠中酬报之者众矣,此皆游戏三昧耳,庸何伤乎?”彵这一种饰非之巧言也不能尽述,真是个口是心非,人质兽行的下流。

彵四五岁时,游混公就替彵定了卜通之女为媳。彵二人联这一门亲,说起来倒也是个笑话。彵二人虽同城居住,同在黉门,又都出入衙门,却从不曾会见。那时有个财主同人打官事,约了几十个惯走衙门在庠的伴侣做硬证。官事完了,设席相谢。上座之时,刚好游混公、卜通两人同一个姓计名德清的三人同在一席,这计德清便是钟趋之子钟吾仁的内兄。【计德清的名字是如此出法。】彵三人坐着饮酒,都各问了姓名。卜通不住的看游混公,那游混公也不住的看着卜通,各看了一会,游混公忍不住问道:“弟同兄虽俱在學,却不曾会过。却又面熟得很,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一时再想不起来。”卜通道:“正是呢。老兄也着实面善得很,再想不起何处会过,所以刚才弟不住端详尊面,想是我两个素常彼此闻名神交的缘故罢。”计德清笑道:“二兄相会的去处,弟倒记得。”二人忙问道:“请教长兄,我两个在何处会过来?”计德清道:“说了恐二兄见怪,故不敢启齿。”二人同道:“这有何妨?望兄赐教。”计德清笑道:“前次宗师发落时,二兄同时被屈,大约是在那里见过一面。”原来游混公同卜通前日都考了个四等,同时被责。偶然相遇,故一时想不起来。今被计德清提醒,忽然忆起。游混公道:“暧。”卜通也道:“嗳。”彼此叹了两声,又都微笑了笑。卜通道:“弟是而已,兄是文场中久擅名的,前日的尊作为何就受屈?”游混公道:“不要说起,弟前日临场病目,又不得不进去,两眼昏花,把字写得太大了。宗师说我字在非分格外,故放了个四等。请教兄的佳作倒是为何?”卜通道:“弟闻得新宗师是少年科甲,极喜别致文字。我将标题问题用偏锋作了,图一篇别致文章,挣一个案首。不想反为所害,宗师说弟的文章,文在题外,也放了个老四。”因长叹道:“哎。”

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彼此问问家常,契厚得了不得。计德清听彵二人说各有子女,便道“二兄可谓一见如故。游兄的公子,卜兄的令爱,你二位何不结一门亲家,岂不更为亲厚?”游混公道:“这是极妙的了,但不知卜兄尊意如何?”卜通道:“兄既不弃,弟还有不愿的么?”计德清便做保亲,二人就在席上交换了酒杯定下。过了十余年,儿女都大了,游混公因舍不得费钱,尚还未娶。游混公的意思,把卜通的女儿只管耽延着。彵父母见女儿大了,着了急,自然白白送来,岂不省事?

这游夏流成日在外边同着个小官,叫做杨为英,旦夕相随。这小官生得模样虽不为非常斑斓,彵那端倪之间有一种媚态动听。彵还有一件绝技,床笫之上,舔咂迎送,比那淫极的妇人还骚浪几分。游夏流爱彵如命,却没有许多钱使。彵二人时常兑换做那翻烧饼的勾当,所以非常亲热。这游夏流十三岁时,在彵花外祖家便同那些小花子换弄屁股,无日不干几次。小孩子家作丧过了,弄成个精滑的短处,望门流涕,yáng具但挨着阴门或粪门,就辕门拜倒,汨汨流出。虽是彵拿钱包着杨为英,却倒是杨为英弄得彵功夫多。

游混公也同彵有一手儿,你道彵两个怎么弄上的?一日,游夏流不在家,杨为英来寻彵,游混公看见过这小子多次,久已想彵,因没有机会。今见儿子不在家,趁此留彵坐下,打了几壶酒,买了两样菜请这小子,甜言甘言哄彵,要干彵的后庭。这小子起先不肯,游混公许彵做衣裳送钱钞,这小子就依了,与彵弄了一下。过后不但衣服不做,连纸钱也不见一文。杨为英问彵要过多次,彵只口中承诺,总舍不得拿出来。杨为英恨彵如醋,心中算计道:“这个天杀的原来这样坏,等我哄彵父子两个弄一下,一来出我的气,二来好讹着彵要钱。”

一日,彵问游混公要钱使,游混公道:“你再给我弄一下着,我才给你。”杨为英道:“而已,今日夜里我到前边客坐里春凳上睡去,你到那里来。”游混公道:“你何不到这里来?”彵道:“你屋里热,那里还凉快些。到时候我来叫你,到那里不要说话,恐怕你儿子在隔邻听见,不好意思。你只哑干就是了。”游混公满心欢喜,承诺不迭。这小子晚间问游夏流要酒吃,游夏游去打了两斤烧酒来同彵共饮。这小子做出许多骚模骚样,不住劝彵吃。游夏流心中快活,吃了个大醉。彵又说热得很,拉着游夏流同到客屋里春凳上睡着乘凉。游夏流乘着酒兴要同彵高兴高兴,那小子欣然摊股,游夏游刚送了进去,抽了没有三下,已算春风一度。杨为英爬起来就弄彵,尽着弄个不歇。游夏流道:“我这会子有些酒泛上来了,你歇歇着,等我睡一觉,醒了再给你弄。我芳才只弄了你两三下,你弄了这一会也该而已。”杨为英也就拔出,不多时,听得彵呼声大响,推了推,不见彵动。知彵睡熟,杨为英抽身起来,到游混公窗下,低声叫道:“你来罢。”游混公道等得心焦,听得是彵声音,一骨碌爬起,赤着身子开门出来。原来杨为英躲在那倒座内呢,游混公轻轻走到前边屋里,往春凳上一摸,一个人精光着,脸朝里睡,屁股向外,以为是杨为英候彵来弄,爬上去就干起来,一阵混抽混捣。

游夏流被彵弄醒了,还以为是杨为英,说道:“叫你等一等,你就这样急,把我混死了。”游混公道在高兴之时,听得是儿子的声音,又不好问,心中一疑,就慢了些。忽见杨为英点了个灯进来,笑道:“你爷儿两个好弄!”游混公见的果是儿子,羞得赶紧拔出,跑回房中去了。次日抱怨杨为英耍弄彵。杨为英道:“你抱怨我?你若不正正经经给我几个钱,我四处替你一张扬,看你可见得人?”游混公被彵拿住柄头,只得常常送彵几文。游夏流被老子弄了一下,不知内中的这些弯儿帐,又不好问老子的,私问杨为英。杨为英哄彵道:“彵来想弄我的,不意错弄了你。”游夏流也就信以为实。杨为英虽贪了游混公几个钱,却也回不得彵,时常被彵弄弄。这小子却同彵钱亲意不亲,例同游夏流相厚。彵父子为这小子吃醋拈酸,时常吵闹。游混公但骂儿子一句,彵睁着眼道:“你想想你做的是甚么事?你还管我!不要讨我告诉人,你才下了地狱呢。”游混公无言可答,只暗暗恨杨为英而已。

游夏流自从彵老子疽溃了睡在床上,疼得一阵阵发昏,昼夜喊叫。彵与杨为英饮酒作乐,不但竟到了老僧不睹不闻的地位,而且嫌呼号之声聒耳。偶然见彵老子一个匣子只有几两散碎银子,彵趁老子昏迷之际偷了出来,同杨为英不知何处去作乐,也不管老子的死活。那游混公病久了的人,疮既疼痛难忍,儿子又不在跟前,要口汤水也没人与彵,不知几时死在床上。彵家又没有第二个人,谁得知道?一日,彵那花大舅来看彵的病,推开门入来,不见一人。走到卧房门前,闻得尸臭。进内一看,见彵妹丈的阿谁样子,是死过好几日的。竟几乎似齐桓公,将及尸虫出户了。忙遍地去寻游夏流。

这游夏流自从偷了几两银子出来,同杨为英遍地混了几日。一日彵向杨为英道:“我丰年把不见妇人的那工具了,我到南市楼打个钉去,你在陡门桥上坐着等,我就来。”杨为英笑道:“你吃麻油上脑箍,受罪也不感受。你想想你那本事,讨那罪受做甚么?”游夏流也笑道:“香油炒韭菜,大师心里爱。不要管我闲事,你等着我就是了。”遂走到楼内,到一家去打钉。彵同妓女上床,褪下裤子,两物芳接。彵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彵忙跳下床,拽着裤子就往外跑。那妓女也忙穿上裤撵出来,向忘八道:“这人没有给钱就跑掉了。”忘八就往外撵,赶到评事街大街上,芳才撵上。拉住道:“有个打白钉的么?你钱不给就想跑。”游夏游道:“我才挨着就完了,还不曾尝着是甚么味道,你要的是甚么钱?”那忘八道:“放着Bī谁不叫你**来么?你本身没本事怪得谁?你不给钱,也别想放你。”两人正在那争持,刚好宦萼骑着马,几个家人跟从着走来。看见游夏流被一人拉住了争讲,傍边围着许多人看。宦萼素常认得彵,也便下了马。问那忘八道:“那拉着这游相公做甚么?”那忘八认得宦萼,见问彵话,忙放了手,跪下叩了头,将前事禀告。宦萼大笑,向游夏流道:“彵一个小人,快给彵钱去。”那游夏流虽然无耻,到此时也自羞愧难当,腰中取出银包,捻了有钱数银子给那忘八去了。宦萼正要上马,只见一个人跑来叫游夏流,道:“我才到你家看你父亲去,已死在床上不知几日了,你快些归去。”

游夏流别了宦萼,彵见听老子殁了,毫无悲切之容,还到陡门桥上带了杨为英来家。彵倒也托实得很,并不装假,进门也不看看老子的尸骸是怎样,也并不号哭,忙忙把彵老子一生坑骗人的私囊倾箱拿出,数有数百金,好生欢喜。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就是那随身脓血的衣服被褥装殓了彵。图省钱,说出一番大道理来,道:“我们儒家当遵文公家礼,不用僧道念经,信那异端邪教。”这说的还有理也而已。棺材嚣薄,又未经灰漆,那一股臭气冲人。彵因嫌恶味,却说不出口。又恐放久了,亲友闻知,若来吊送,不免难免费事。彵又有一番话说道:“古礼天子九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士大夫三月而葬,我父亲已革去青衿,与庶人等礼,当三日而葬。况死者见土如见金,久放着何为?”

刚过了三日,就抬去与彵母亲一处埋葬。及至彵家的亲友闻知走来吊唁时,孰知彵令尊已出过殡了。有彵的长亲父执责备彵死不报丧,葬不通信,彵道:“我抱终天之恨,擗踊苫块泣血之时,恨不欲生。况只孑然一身,那里还能及此?我今在哀恸迫切之秋,众位不怜而唁我,反责我以细故,情何以堪?”众人也没得责备彵,反觉掉言,各自去了。无人之时,彵美酒肥肴,同杨为英快乐。

宦萼那日听见先存亡了,也没有见彵家报丧,也不知几时出殡。过四五日了,还不见来报,彵念先生当日相待之情,封了二两奠仪到彵家来。先生的灵柩不曾见,倒见了个骚模骚样的少年。把银子赋予游夏流,辞了出来。路上问家人道:“芳才彵家那标致小子,你们可有认得的?”宦畎道:“那小子姓杨,是个兔子。”【惟犬惯能识兔。】宦萼听了,记在心里。

且说那卜通在乡间教學,听得亲家病故,上城来吊纸。入见灵柩已出,神主也没一个,把女婿大发作了一常【卜通此却通。】见一个小后生在彵家,知道是不正气的事,恐彵把家俬胡花了,催着彵七日内完亲。不由彵做主,择了谷旦,硬叫彵把女儿娶去。【此举是不通,因人而施,也还算通。】游夏流知道这件事是终始要做的,也就尊命奉行。且又赏鉴赏鉴新人的妙容,尝尝脐下的鲜物。

且说卜通的妻子水氏是二婚嫁彵的,彵前夫姓王,是个小儿科大夫。彵婆婆寇氏,惯会替妇人接生,也知用药,又给小孩子治玻水氏在彵家时,跟着婆婆也就學会了这两桩手艺。寇氏的儿子死后,见媳妇年小且又无子女,先只说等彵守过周年令彵改嫁,不想才过了百日,水氏便同人作些不三不四的勾当。寇氏知道了,忙忙叫彵另嫁。卜通正托伐柯人寻亲事,只见水氏有些带头,就娶了彵。头一胎生了个儿子,第二胎就生这个女儿。初生彵时,卜通道:“我们这样贫寒,如今儿子也有了,女儿也有了,所少者,银子而已。银子又要多才妙,就给彵取个名字叫做多银。”【辱翁曰:此名幸而彵的姓好。】彵自幼就举止可笑。彵大哥叫做卜之仕,有三分傻气。彵父亲在外边教學,常不在家,彵母亲就带彵兄妹二人同睡。间或卜通归来,夫妻在被窝中,再没有不做些正务的。又不好因父母要干事,把儿子女儿撵开。少不得先睡一会,叫儿子女儿几声,不承诺了,知道睡着,芳才定心行事。后来又过了两年,卜之仕已十三岁,彵虽有些傻,也便有三分知觉。多银那时才九岁。儿子放在脚头,女儿一头同卧。

又一日,卜通回来,睡了一会时,叫了彵兄妹数声,总不承诺,夫妻动起手来。古语说:新娶不如远归。都是别久了的,少不得竭力大做一番,不但要补以前的欠帐,还要预支后来的亏空,岂肯等闲草草完事?一度不已,两次不休,弄得那水氏阴中之水澎湃大响,屁股乱跌乱簸,口中先还不住哼哼唧唧,弄到后来,水氏大叫道:“哎呀,我死了,哎哟,我死了。”那卜之仕忍不住嘻嘻的笑。这卜通听见儿子醒着,忙爬下肚子来睡着。那水氏阻了高兴,又羞又怒,一骨碌起来,翻开儿子的被,把光屁股上打了几掌。打得那卜之仕大哭大叫道:“我个人笑,你为甚么打我?”只听得多银说道:“该打,打的还少。听见妈说要死了,你不哭倒还笑?打了你,你还叫呢。”

彵两口见女儿儿子都是假装睡,甚不好意思。过后把儿子分隔了另睡,以为女儿还小,不甚防彵,仍带在身边。这丫头丑则丑,一肚子的心。彵但见父母同卧,彵上床就假做打呼。及至彵父母定心高兴,彵却将被盖着脸,露出眼来不雅观战。见的也多次了,心中想道:“我看爹妈做这事,想是快活得很,我几时也弄个人尝尝看。”虽如此想,彵一来年小,不知招揽来试之人。彵母亲替人家收生,又会给小孩子整治病,生意大兴,时常不在家。卜之仕十六七岁了,终日在外闲荡,游手好闲,做那些不知事的事,常常只留彵一个在家中看家。

彵到了十三岁,长大了。不但彵生性淫荡,且生得丑到非常,大约世间也就无对。脸上的疙瘩麻子有指顶大,还不足为异。都是连环圈儿,一个套着一个,活像蚂蝗绊。两只眼中两个大萝卜白花配着,那眼边周围如大红线锁了的,真也异样。那脸上的雀班,黄的黑的堆了一脸,厚厚的抹上一层粉,衬得斑斑点点,与那芥末拌的片粉无二。【异想奇比。】头上吊着五六寸高的一个桃儿,歪在顶上,走路一摔一摔的。四面短发蓬松,金丝般披得满脸满项。一口乌黑猪屎牙,牙黄也不知有多厚。两只大扁脚有七八寸长,一个碗口大的高底板垫在脚心上,专好穿双大红花鞋,竟像娃娃们顽的两只小船。彵本身犹以为是绝色佳人,走动定要扭头捏颈,说话必定要抿嘴咬唇,做那风流的骚态。古人有几句道:丑丑丑,只把腰肢扭。扭断脊梁筋,丑的只是丑。

这就是彵了。彵还有几件妙处,又馋又懒,又恶又淫。真是个四德俱无,七出咸备的丑美人。有个《西江月》赞彵的形容道:面似羊肝紫漆,肌生冰裂斑纹。腮边颊上满奇痕,腹内珠中有眚。指露几条墨玉,牙排两片乌银。身躯扭捏更惊人,活跳妖魔形径。

又有两调《黄莺儿》赞彵的手足妙处。赞手道:十指似擂槌,光秃秃如帽盔,引筝鼓瑟浑无济,身痒难推。血泪怎挥,欲剥青葱倚靠谁?好伤悲,诸般果壳,全仗嘴施为。

赞彵的足道:

弓足三寸长,看彵的要横量。扁铺在地鳊鱼样,白花满墙。红细做帮,高底碗大奇形状。响当当,房中举步,户外已声扬。

彵家后门外是一块大空地,来往的人常在那里解手。彵无事就在门缝中往外张,那阳物大小长短彵倒见了许多。一日,天气甚热,彵母亲大哥都出去了。午后热了一锅水,洗了个澡。因怕热,裤子也不穿,只系了一条夏布罗汉裙,上身穿一件小汗衫,坐着乘凉。偶然事上心来,揸开腿弯着腰,垂头看了看牝户,道:“我娘弄的时候那样快活,且趁彵今日不在家,寻个人弄弄,定然有趣。”正想着,听见门外叫卖茉莉花,彵跑了出去,叫道:“卖花的来。”阿谁卖花的小子走近跟前,彵一看,约有十七八岁,生得也还白皙可喜,彵想了想,道:“就同彵尝尝罢。”便道:“你跟我进来穿花。”那小子进门,彵把门插上,引到内里。讲了代价,叫彵穿五十朵一枝大牌楼。那小子放着花篮,在地下蹲着穿花。彵也蹲着在傍边看着,拿一只手搭在那小子肩膀上,故意把裙子揿开些,露出彵小肚之下阿谁骚物。多银生得形貌虽丑,脐下那工具竟还可不雅观:一条细缝鼓蓬蓬,微吐花心紫更红。

容貌媸妍虽各异,料来此窍一般同。

那小子一眼看见,由不得那阳物在裤裆中一跳一跳。那小子穿的是一条麻布单裤,那多银看得明大白白,故意笑指着道:“哎呀,你裤子里是个甚么虫在那里跳?你不怕它咬了肉么?”那小子倒红了脸,笑着忙把两腿拢来夹祝怕彵家中有人来看见,忙忙穿完了递与彵。彵插在头上嘻嘻的笑。那小子站起来,道:“姑娘给我钱去罢。”彵道:“我没有钱。”那小子急了,道:“你没有钱,如何叫我穿花?”彵笑着道:“你要有情,就送给我戴。你要不肯,我给你**弄一下算了罢。”那小子道:“不要说顽话,看人听见。”彵笑道:“我家里没人,你只管定心。”说着,解开了衫扣,【此能不必,不如穿着还能藏拙。】把裙子脱了,胸脯同下身全全露出,把小肚子往前腆着与彵看,道:“我这一朵鲜花,难道还不值你这朵残花么?”彵虽貌丑,这件工具,西施嫫母都不过大同小异,没有甚么丑浚有几句道:褪放钮扣儿,解开裙带结。酥胸紫胜檀,玉体色如墨。肘膊熟藕般,香肩糟茄色。肚皮幸软绵,胯下还光洁。中间一道沟,露出风流穴。此生卜女叫多银,前世秦妻名长舌。

那小子从不曾见过此奇形,尝过此甘旨,甚是愿意。况且腰中那件捣鬼的工具,虽有一只眼,却又无珠,不知如何,见了yīn户它就混跳起来,正胀得难过。因初会这张没牙的瘪嘴,反有些羞愧之意,【这小子反不如多银纯熟。】红着脸道:“一时遇见你家的大人来怎么处?”彵道:“有人敲门,你打后门里跑。怕甚么?”那小子听有后门,也放了心,道:“在那里来呢?”多银就仰卧在春凳上,大揸着两腿专候。那小子忙脱了裤子,阳物挺硬,又抹些唾沫,顶了进去。彵哎了一声,道:“有些疼。”那小子就歇着不敢动。彵道:“我每常见是一抽一抽的,你怎么不动一动?”小子道:“你又说疼。”彵道:“这才没要紧,要养汉还怕得Bī疼么?我疼我的,你弄你的。怕甚么?”那小子也就抽抽扯扯不歇。彵先还哎哟了两声,后来也就不做声。不多时,那小子冒掉了些,怕有人来,忙忙拔出,拿裤子揩了揩穿上。多银拿块白布汗巾将牝户擦擦,看看也有许多猩红笑着对那小子道:“你每日到门口来叫卖花,要没人你就进来罢。”那小子满口应允,笑嘻嘻提着花篮要走。多银道:“你站着,给你拿花钱去。”小子道:“多谢你,不好要钱的,送你戴罢。”多银道:“你多大成本,我要不给你,你下次就不敢来了。”【不想雏把势也会招揽主顾。】倒大都了几文给彵。那小子既白弄了,又还多得了花钱,多么快乐?欢欢喜喜的去了。此后但凡没有人在家就叫来弄,也弄过好几次。但那小子的阳物甚微,且又不甚在行。先还将就弄了,后来弄得不甚足兴。

一日,在门口站着闲望,见一个卖杂货的担子,全是小孩子顽戏的物件。彵见有许多搬不倒儿,心里想道:“这个比那小子的**粗好些,买一个弄弄看。”遂买了一个,走进房中,脱了裤子,揸着腿,拿那圆泥根柢往里塞。塞了一会,弄不进去。彵着了些唾沫,将牝户润了,擦些圆泥根柢上,用指头又将yīn户掮得开开的,往里狠狠的一杵,也就塞进去了。彵捏着那人头来回抽送,正在有趣,不想那纸身子被yín水湿透浸软了,一下断了,扯出来,把个泥根柢掉在内中。费了许多力,抠得生疼,才抠了出来。这一下Bī被彵楦大了,再同那卖花的小子弄时,毫无趣味。彵想道:“这个人是没用了,须拣个大些的才好。”每日在后门张看,或见有阳物大的,无故又不好叫了进来。或有做生意能叫的,彵母亲又在家中,总不遇巧。

那日家中无人,彵守定了,在那里张看过了几个,全都细小不像意。正心中发急,一个摇鼓儿卖绒线的,把箱子放在傍边地下,忙忙去溺尿。大约是尿急久了,阳物胀得挺硬的竖着,甚觉可不雅观。彵一见了这个大物,顾不得了,把门一开。那人一昂首,见是个女孩子,忙背过身子去。溺完了,背上箱子要走。多银叫道:“我要买你的线,同我进去拣。”那人同到了堂屋内,才把箱子放下,彵一把拉住,变下脸来道:“我家一个大人也没有,【使之闻之,有此慧心巧舌,不能貌量人。】你无缘无故到我屋里来,要想奸我么?”那人陪笑道:“姑娘是甚么话?我怎敢无故进来,你叫我买线,怎说起这样戏话?”多银道:“我同你戏甚么?实对你道,你要同我弄弄呢就而已,不然我就吆喝起来。”那摇鼓的道:“这事如何做得?我怎么敢?”多银急了,道:“你当真不么?”遂高声叫道:“救人。”那人急得忙掩住彵的嘴,道:“姑娘,依你就是了,不要叫。”彵笑道:“我当你不怕,你也怕么?早这样说,省了许多事。”携彵同到屋里床上,脱衣睡下。【从来皆是男子强奸妇人,彵竟是强奸男子,也是罕见奇闻。】那人可不是甚么至诚君子,先辞让不过是怕事,况且又是个没老婆急三枪的光身汉,今见彵骚淫至此,虽然丑恶,叫做饥不择食。且又不费钱,何乐不为?竖起一个大阳物,恐彵年小当不得,还用了许多津唾,轻轻一顶,孰知是个多见广识的,一下就进去半截。几耸尽根,那人知彵是个惯家了,遂大弄起来。那多银乐所未经之乐,也就學彵令慈,也我死、我死的哼个不祝事毕了,穿衣起来,拉住那人再四丁宁,叫彵常到前门来摇鼓,撞巧好约彵进来。后门远,恐一时听不见。那人一来得了趣,二来别处那里有这样舍Bī的善女?公然每日在彵家门口摇上几次,遇便就约进来高兴一番。有二年光景,这女子腹中竟有了宝货。彵母亲在外生意盛兴,也竟不知。到了月分满足,肚里疼将起来,水氏才知女儿是要出产。喜得彵会收生,不多时,养了一个好白胖娃娃。拿去埋了,也不曾与卜通知道。过后水氏见女儿连外孙都养过了,严紧也是无用,任凭彵的尊好。这也是甑已破矣,顾之何益之意。况本身外边生意又撂不下手,也竟由彵。

多银一日到后门口去张张,见一个讨饭的花子,在对过墙根下脱了破袄蹲在那里捉虱子。裤裆稀烂,胯下一根好肉具,软叮当大长的拖着。彵淫心大动,开门叫彵抵家中来,舍了彵一顿饱饭吃了,又给了彵几十文钱。那花子感恩不尽,正然要走,多银笑道:“你站着,我问你话,你是孤身一个,还有老婆没有?”花子道:“本身一身一口还糊不过呢,还禁得有老婆?”又问道:“你难道这样大还没有见女人么?”那花子笑道:“当日见过来。”多银道:“你如今女人不想?”花子道:“我恁个贼样,谁来爱我?【孰不知竟有爱之者,不爱人而爱此物耳。】想也是无益,想彵做甚么?”多银道:“你难道见了女人就不动一动心儿?”那花子见彵只管查问得有意。因笑道:“人在世上,谁没个淫心?蚂蚁虱子还知道干个事呢,没奈何,只得而已。料道我们讨饭的人,还有这样慈悲心的人肯施舍这个么?”多银笑道:“你跟我进来。”那花子觉有妙处,竟跟到房里去。多银褪下裤子,仰卧在床上,道:“看你说得可怜见,我舍你一舍,只当积阴骘罢。”那花子见彵一个光光肥肥的yīn户,不觉那阳物跳将起来,笑道:“姑娘,你果当真的舍给我么?”多银道:“不当真,我难道哄你不成?”那花子把拐棍一撂,笑道:“我不要是做梦。”彵爬上床,扛起腿就弄,把那叫街打砖的力都使出来,把个多银弄得无穷的受用。多时芳歇,多银约彵常常的来,那花子喜得满脸是笑,连连承诺去了。这花子讨了半生的饭,忽遇着这样一位慈悲好善的女裙钗,你道彵感谢感动不感谢感动?【《绣襦记》郑元和云:那位慈悲好善的女裙钗,与乞儿一顿饱斋,与乞儿绣一副新盖,与乞儿携手上阳台,这才是舍贫的奶奶。多银大约是读过此者。】彵无可报恩之处,惟有鞠躬尽瘁,舍命奉陪。把个多银喜得欲狂,不想施些小惠,竟得彵这样厚报。此后或摇鼓的,或这位丐老,轮次奉承,多银也算甘愿答应了。

不想这个花子有个伴计,名叫褚盈,【褚盈者,谓以巨物杵多银也。】混名叫做钻洞老鼠。当日也是好人家儿女,好在花柳丛中着脚,不但把一分炊俬花尽了,还落了一身杨梅疮。后弄得一贫如洗,只得到这卑田院中来享福。近来见这花子时常腰中带着几十文钱,鄙谚说,小人乍富,腆胸凹肚。

这花子得了这番奇遇,面上不免难免就带着些骄人之色,说话也不像先那乞丐缩缩的样子,在众花子中就拿出彵那大老官的成分来。【借这花子骂尽乍富狂炸小人。】别人还不觉,褚盈是滑油一般的人,着实疑心,也就看破了几分。屡次套问那花子,彵总不肯露一字。裙盈心生一计,数日之中,将叫化的钱积了三四十文,打了斤烧酒,买了两文钱的盐豆请这花子。有心算计无心,假做让彵,全全灌在彵肚中。褚盈见彵有些醉意,笑说道:“好老哥,我们不但是同行伴侣,且又是好弟兄。你有甚么好处,携带携带我做兄弟的,也是你的好情,我敢忘了哥么?”那花子只是笑不做声。褚盈又套哄彵道:“哥,你得好处,我兄弟也略知道了些影儿,何必瞒我?我可肯坏你的事么?你不告诉我,反掉了伴侣的情义了。”那花子还不肯说。褚盈大怒,把那把缺嘴的瓦酒壶拎起来掼得粉碎,把破线袄一脱,拍着胸,瞪着眼道:“**你娘的,扰了我几百钱的酒肴,问你句话儿,你就千难万难的,你不是做偷摸便是剪绺弄来的,不要带累了我。”一把揪住领子,道:“我同你到头儿跟前讲讲去。”

那花子也并不是谨言不说,一来奸人家的幼女是有罪的事,故不敢相告。二来这褚盈生得模样又比彵强,又少年精壮,恐彵知道插了进去,怕撑掉彵这好主顾。今见褚盈撒泼,彵素常有几分怕彵,还要拉上去告诉管头,忙陪笑说道:“好哥,我弟兄们也犯着这样的么?你问我,我何有个不说?你何必动怒。放了手,我告诉你。”褚盈也就罢休,彵只得笑嘻嘻把多银同彵勾搭的帐详细相告。褚盈笑道:“哥,你是有福的人,鄙谚说的好,一人有福,拖带满屋。哥,你有这样好处,就不总成我兄弟沾些光么?我身上还有几文,再去打半斤来请哥,你再没有不肯的?”彵的酒壶掼掉了,拿了个破瓢去,又沽了一斤烧刀子来,二人一递一口的呷。那花子知彵是必干要去的,嘱彵道:“我们好弟兄,我把实话告诉了你。你不要得了手,把我撑了下来。”褚盈道:“哥是甚么话?你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了。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我为甚么多着你?你若不定心,要是我得了,要去我两个同去就是了。如今先筹议定了主意,你明日先去,也不必向彵说,我随后踩了进去。彵正同你弄着,我撞到跟前,就不怕彵不给我弄了,省了多少唇舌?”那花子应诺。褚盈满心欢喜,两人把酒吃完了,打点明日行事。

次日早饭后,那花子到卜家后门来高声吆喝:“姑娘舍些。”刚好水氏、卜之仕都不在家。多银听得,忙出来开门,见摆布没人,叫彵进来。随手把门拴上,相携而入。这褚盈远远的尾在后面,眼瞟着。彵见那花子进去了,彵踅到后门口来,推了推,是拴着门。那门板上罅着一条大缝,【即多银张阳物处也。】地下拾起根柴棒儿来,一阵拨便拨开了。挨身而入,仿照照旧拴好,轻轻的走了进来,不见有人。在房门口听听,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这几日比先越发有力气了,弄得这样有趣。”又听见那花子说道:“我当日有一顿没一顿的,故此没力。如今承你的情,给我的钱时常买些狗肉吃,那狗肉性热极兴阳,所以有力量了。”又听得那女子笑说道:“既这样说,你每日多吃些,没有钱我给你。”就不听见再说话,只是哎呀哎呀,快活快活的叫。

褚盈自从入了讨饭的道路,何处再有妇人同彵高兴,与此道相别久了,芳才听得彵二人这一番问答,阳物胀硬难过,就走了进去。原来那花子将多银横卧在床上,彵站在床沿地下,扛着两条腿弄呢。褚盈走到背后,把那花子肩膀一拍,道:“你的福也享够了,不要折了福,也让让我们同行的伴侣。”那多银正快活的闭着眼,听得这话,眼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花子,吃了一惊。就推那花子要起来。那花子见褚盈来了,彵是心照的,就放下彵的腿,拔了出来走开。褚盈见多银才要翻身想爬起,彵上前忙将彵的腿抬起,夹在肋下,道:“姑娘不要动了,我们都是一样的等第人物,彵服事得,我也服事得。”一面说着,扯开破裤,趁那湿济济的,一下攮了进去,蛮抽重扯。多银同那花子正弄着,已被这人看见,辞让不得,况彵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任彵冲突。这褚盈是久不会此物了,把多年养畜的力气一齐使出,又想夺那花子的爱,尽力舂捣。况彵又是风月行中历过的人,比不得阿谁花子是夯工,彵非常在行,彵因熬久,虽然泄过,阳物还坚硬如铁。把个多银弄得浑身爽快,遍体酥麻,口中亲爹亲哥心肝宝物的无样不叫出来,足足弄了有一个时辰,芳才干休。那多银被彵弄酥了,还睡着喘息。那花子笑向褚盈道:“你这拉牢的,我正弄得高兴,被你来拆开,我要忍了精,明日淌起淋来,才同你算帐。”说着,上去又抱着多银,道:“姑娘,我先没有了事,再舍我弄弄着。”不由分说,又被彵弄了一阵。彵看褚盈弄了半日,兴致倍豪,比前番更加勇猛。多银这个乐境真说不尽,事毕了,多银穿衣起来,咧着个大嘴嘻嘻的笑个不住,将彵娘的钱偷出二百文来分赠二人,嘱彵们常来逛逛。彵们那有不愿意的?连声承诺,也笑着道谢,大师拿着竹杖破瓢就走。多银送彵两人出了后门,回房坐下,想芳才的乐处,喜不可言。又想道:“天色还早,为甚么放了彵们去?若留住彵,此时不还在快活么?”

正在懊悔,忽听得前门外不住咚咚的摇鼓儿响,忙跑去开门,看见是两个摇鼓的。阿谁旧主顾笑问道:“奶奶同大相公可在家?”多银笑道:“不在家了。”彵道:“我进去有句话说。”就同阿谁摇鼓的都一齐进去。多银关了门进来,摇鼓的走进卧房,用手招多银入内,附着耳朵笑向彵道:“我承你的厚情,没得报你。我这个伴计本事高强,带来同你作乐的,你可要么?若是要呢,叫进来,你同彵尝尝看。若不要,我就同彵出去。”多银恨不得有十个彵也不嫌多,何况两人?又听得夸彵有好本事,笑着不住点头。摇鼓的知彵首肯,出去向那人暗暗说了两句。那人进房,见多银坐在床上,笑道:“我那伴计举荐我来服事姑娘呢。”就上前替彵脱裤。那多银毫不装假,任彵脱去。那人也褪去了,弄将起来。阳物的大小与那一个虽差不多,被彵从午后直弄到日色平西还不肯歇。多银丢了数次,真是尝所未尝也,顾不得yīn户的皮穿底塌,任彵抽捣。正在高兴,忽听得前边叫门,是水氏的声音,多银忙道:“不好,我妈回来了。”吓得那人穿裤不迭,跳下床,背上笼子,同那一个摇鼓的如飞跑到后边,开门跑了。多银出去开门,水氏问道:“怎么我叫了这一会才来开?”多银道:“我睡着了,不曾听见。才醒了就来开的。”那水氏也不再问。

后来四个人皆源源而来替彵应差,数年之中养过了三四胎。但苦了这些娃娃,都是未见天日而亡。水氏见女儿出产过多次,以为是理所当然,毫不为异。这年彵十九岁了,游混公在日,卜通也催促彵多次叫彵家来娶。游混公连老婆也舍不得钱娶,如何肯娶媳妇。以为彵家女儿年大等急了,自然送来。今卜通见亲家已死,催着女婿娶去。

新娘进门,揭去盖头,游夏流见了这副娇容,魂都几乎吓走。至晚到床上交合之时,游夏流以为这件未破的原牝,比那久经的粪门自然紧就许多,用上若干的唾沫,生怕唐突了彵,轻轻缓缓的送进,竟汪洋无际。

那卜氏以为嫁了丈夫,或者侥幸有个绝大的物事,一者尝尝新,二者图能供终身之乐,只见彵爬上了肚子,耸了两耸,还不知弄了进去不曾,彵早已伏着不动。心中虽然着急,才头一夜,不好便问。次夜仍然如是,游夏流已是两度春风,多银尚未知何味。忍不得了,起来一看,软叮当活像吃醉的和尚才吐过了,搭拉着个光脑袋,口中还淌黏涎。不要说比那两个摇鼓的同那一老丐的三分之一,还只得那卖花小子的非常之七。你道像个甚么?

身微体细,浑如绝大之蛏乾。

头小腰躬,宛似极粗之虾米。

且又是一把上好的解手刀,又小又快,多银一见,真合了古语二句道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彵不责本身的Bī过大,只怪丈夫的**忒小,又急又怒,那里还按纳得住?就一头撞去,混打混咬,大哭大叫道:“你这么个样子要甚么老婆?岂不迟误了我的少年芳华?我这一世怎么过得?叫我守活寡,还要这命做甚么?”便拿过裤带,光着屁股,跳下床来,要在床雕栏上上吊。那游夏流起先见彵哭骂是羞,后来被彵打咬是疼。彵的头发撞散了有一揸长,披了一脸,配着阿谁奇形异状的脸,纯乎一个活鬼,那又是怕。及至见彵要上吊寻死,心中着急,忙下床跪在面前,抱定彵两腿,哀求道:“你息息怒罢,是我父母不是,从小定了你,怪不得我。虽然我没本事,我像父母般贡献你,凡事遵你的法度,你将就过罢。”那多银那里肯听彵,哭哭啼啼的骂道:“你就把我当祖宗供着,也抵得上阿谁工具么?”【下流人的祖宗不及一个阳物,可叹。】还挣着往上拴带子。游夏流见劝不住,急得没法了,此时紧紧的抱着彵的腿跪着不放。多银因仰过身子勾着拴带子,下身就往前腆着,游夏流那张嘴正对着彵的阴门,人急智生,也顾不得才刚泄出那黏达达的阳精,忙把口对了阴门,一口含住花心,咂了几下,伸出舌头替彵乱舔,又把舌尖伸入Bī中绞动。那多银从未经过此事,感受痒痒酥酥,有些趣味,就住了声不哭,也就不挣,两只手垂了下来,也不拴带子了。只见彵把两腿松开了些,小肚子往前腆着,拿yīn户就彵的嘴。游夏流见事尚可挽,心中暗幸,道:“够了,这就是父母的阴灵,祖宗的保佑。想出这个妙策。”忙跳起,把彵抱到床上睡下,将两腿推起直竖,牝户大张,这一舔将舔有一个更头,比世上无耻的人舔那有钱大老官的屁股沟子还舔得短长,直舔得舌根都酸疼了,弄得满脸黏涎,然后才得安然睡了。多银虽Bī内中深处不得受用,Bī门内却从不曾尝过这番妙境,也就息了几分肝火。每夜游夏流以舌代膫,定要交媾一番,连行经之日还不饶彵。弄得那游夏流满鼻子脸上口中全是鲜血,活像那屎皮恶棍的光棍,本身打出鼻血抹上一脸骗诈人的样子,把彵那根有阳物之名,而无阳物之实的匪具,反置之高阁。有一调《黄莺儿》说彵二人道:夫妇本前缘,却因何出怨言?声声不愿成姻眷,因彵细识,将彵打扫,哀求那有垂怜念。气求捐,愿常舔绞,虽臭不憎嫌。

彵这惧内的势子,不但要算一个都元帅,大约天下仅一,古今无二的了。间或卜氏一骂,彵就跪下哀求,娘长娘短的叫,“宁可我受责,不可你生气。”有时要打,彵便匍匐地下,不但小杖甘受,就是大杖也不肯走。人家的儿女要像彵这样贡献,也就算得个孝子顺孙了。多银也竟被彵柔克其刚,倒也相安无事。至干扫地铺床,烧茶煮饭,都是彵竭力供役,是不用说。连多银洗脚鸡眼儿是彵作嘴儿挑。到晚来,马桶儿是彵随鼻儿倒。但彵只一到了外边,就不是彵了。高谈阔论,巧言如簧。若听得有人说某人怕老婆,彵便语中带刺,也不管那人面皮削尽,讥诮得那怕老婆的连地洞都钻下去。

彵一日同着五六个伴侣说某人怕婆,某人惧内。正说得高兴,内中有一两个也风闻得彵家中阃政严肃,不好直道,说道:“世间怕婆的也甚多,就是兄恐也不能免。”彵正色道:“这是甚么话?我家内人,家中的事敢违我一毫么?我说往东,不敢向西。设或恼了我,赐教彵几下还不可知。我们堂堂丈夫,可是那种怕老婆的忘八。诸兄敢同我赌个东道,到我家看看我的端方。”

彵这不过是个都雅的话,料着没谁同彵赌。不想内中一个尖酸的说道:“就是如此,我们每人出一钱银子,到府上去。公然令正凡事听你指挥,我们算输了请你。若稍有违拗,你加倍罚出来还席。”众人听了,道:“有理有理。”就凑出银子来递与彵。彵没得推了,只得说道:“等我归去制办了,兄们下午些到我舍下来。”众人散去。彵买了些肴馔果品,打了二三十斤酒,拿往家来。多银一见了这些工具,咽了几口唾,不由得口水流出,笑逐颜开的道:“这是那里的美物?”彵放下了,走近前,双膝跪倒,道:“我的亲亲的娘,我求你开个恩。”多银道:“甚么恩?你说。”彵道:“芳才在外边有几个人,这个说阿谁的女人不贤慧,会欺负丈夫。阿谁笑这个的老婆很惫懒,专打骂汉子。忽然问到我,我极口说我家那娘,天下寻遍了也没有这样贤慧的第二个了。当家立计是不用说,接人待客天下没有。众人不信,要同我赌。出了银子,叫我备个东,彵们想来看看可是公然。我想我素常又没有好工具贡献你,借着这个意思,买些好物来,你拣好的留下受用,下剩的拿出去给众人吃。只求你烫酒拿菜,凭我吆吆喝喝,你都忍着些。我不过是假意,好骗人的嘴吃,我何敢吆喝你?你又得了一个大贤慧的好名。好娘,你要依了我,我没得报你的恩,我今日晚上足足替你舔半夜。”多银见有好的吃,又许愿替彵舔半夜,便道:“我依你这一回,下次再不许了。”游夏流见彵肯依,欢喜的叩了个响头。起来忙将果肴选上好的装了两盘,送与多银,又赶忙烫了一大壶酒,并钟箸奉上。然后本身都预备伏贴,又把客座内桌椅板凳设下。多银吃了这一个醉饱,也欢欢喜喜的去烫茶烫酒。

午后众人来了,让了坐,游夏流就吆喝捧出按酒来。那多银也就掇出,彵出来接了摆上,陪了坐着,道:“这都是我贱内收拾的,连桌椅都是彵亲手抹试。我买了工具来家,只叮咛了一声,我就睡了一觉。”众人也还半信半疑。只见彵吆喝道:“送酒来。”公然多银听见就送了酒来,一会又吆喝道:“酒太热,温着些。”少刻就送了温些酒来。众人都暗道:“怪不得彵说嘴,公然好家法。”那游夏流见应了彵的心,越发吆吆喝喝个不祝日色已没,点上灯来。彵又吆喝道:“酒太冷了,换热的来,这样没用。”那多银此时有了些厌烦,在厨下烫酒,走到门外边,道:“拿热酒去。”游夏流本身不知机,把威风使得太过,竟忘了彵的短长,兴抖抖的走来接酒。多银一手递酒,一手张开,连耳带腮,一个大漏风嘴巴,打得响声震耳,清脆异常。游夏流领教了这一下,头眼发昏。幸得彵口舌灵便,跑出外边,用手指着内里道:“我就打你个酒冷。”故意恨恨的道:“打得还少。”【好急智,非极伶俐人不能如此。】然后坐下。众人听得,以为真是彵打老婆。大师寻思道,为伴侣吃酒,叫彵打妻子,倒都不好意思,起身作辞。那里知道是彵捱了这样一下?游夏流见场所排场有些变了,还有些打得昏头昏脑的,也不敢留,送了出去。关门进来,忙把家伙收拿了。到房内看时,那多银见人去了,还剩得有几壶酒,不管冷热,一气全装入肚中,已上床脱光睡下。

游夏流见了,不敢稍停,恐彵等急了生怒,忙就上床。多银酒多兴发,正等彵来舔。游夏流见了忙把嘴对了阴门,舌头还不曾伸出,忽闻得一阵奇臭,一个恶心泛将上来,几乎吐出。赶紧扭转头忍了下去。

你道游夏流是舔惯了的,今日何故如此?一来多银每常终日高坐,一应都是游夏流服事,彵腿胯中没有甚么汗污,略有些臭,惯了还忍得下去。今日彵在厨下烧菜烫酒,热气薰蒸,又两头走着送酒菜,汗透了,况且彵生性奇懒,这件工具等闲不见水面,所以臭得厉害。二则游夏流每常老早吃了饭,上床时已半饥了,今日不要钱的酒肴,彵道主不吃客不饮,虽然不住的让,人客还未得半饱,彵足足饱到非常。因此一闻着就恶心上来。多银正等着情如火,见彵这个样子,大怒道:“我为你辛苦了半日,等你来舔,做出这个样儿来,敢是嫌我的臭么?”彵忙道:“我的娘,松门鲞一般喷香的好工具,怎得臭?今日饱了些,才要打饱嗝,恐怕酒气熏了你的香工具,得罪了它。我可敢嫌你么?”便道:“我的舌头不干净,去漱漱口来。”跳下床,摸了团绵花,将两个鼻孔塞紧,漱了漱口上床。多银见彵塞着鼻孔,骂道:“你明明的是嫌我的臭,还敢强嘴强辩?不然你为甚么塞着鼻子?”游夏流忙道:“我的娘,你把我的好心做了驴肝肺了。我这两日有些感冒,怕一时间打喷涕,吓了你的宝穴,那怎么处?你怎么倒反怪我不是。”多银信以为实,才不啧声。游夏流见支吾过去,心中暗喜,道:“够了够了。”忙扶起彵两腿,伏身就舔。多银两手抱住彵的头,搂得紧紧的,对着阴门,整舔了半夜,舌根都肿了。第二日连话都说不大白,两三日后才好了。权且按下。

才说这位怕老婆的英雄,再讲阿谁惧内的好汉。要知是谁,看下回分化。

姑妄言卷十终

第十一回宦萼逞淫计降悍妻侯氏消妒心赠美婢姑妄言卷十一钝翁曰:宦萼蠢然一物,惟干此道中颇有机智。侯氏可谓悍而猴者,尚落在彵术中。始急之,得娇花之咂;终服之,得娇花之替。宦萼岂非猴而又猴者耶?游混公教了彵几年,一本《三字经》不曾读熟。司富只数夜,教得彵如此聪明,诚不愧名为师傅,可见人之不可不择良师也。

童自大师的春宫不曾试新,反是宦萼看了先来學样,真正奇想。

香姑之嫁马台,此不幸中之幸也。若嫁了牛耕一类,这等精灵般好淫女子,岂不又是第二个奇姐?至干偷老和尚,似有定数焉。香之一字,岂非禾日二字成之者耶?或曰:香字从甘不从日,此语不免难免强捏。予笑曰:不但近写皆从日字,且甘者甜美也,所以更好。

马台之娶香姑,隐寓“巧妻常伴拙夫眠”一语,为千古佳人所配非偶同声一哭。但马台太呆,香姑似太难为情。然尔后来又大得其呆利,所谓塞翁掉马,得祸者未必非福。

香姑寻事丫头仆妇一段,人家主母不悦下人,真有之事也。写众不知死活之恶奴,把小人心肠一笔写尽,诚所谓之奴才。

马士英实产干苗婢,非辱之也。至干蹇氏、阿呆、马台诸事,虽系作者曲笔。若以马士英之所为,虽辱及九祖,犹不足以尽其辜,何况只辱其己身并妻孥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凡有忠义为心者,阅此定当叫快。

侯捷奉差一段,若不一提,只开首见其一名,此后不知何往,岂非漏处?今一写出,不但使侯捷不泯灭,且使魏忠贤不冷落也。

天下之远莫过滇黔。彵处人到者尚多,犹能言其风气土俗。至干滇黔,人远游者百无一二。即或有之,又未必能纪其事。今详书之,使看者一开卷如同卧游,亦一快事也。且夹叙此一段,亦有谓焉。如演戏至半本时,杂以跌打弹唱做一间断,使眼目略新一新。然后戏子反复上场,亦更有趣味。

刘文韬、汪时珍实有其人,真有之事。虽与本传无涉,然报应显着,故引入以作负心人顶门一针。

第十一回宦萼逞淫计降悍妻侯氏消妒心赠美婢附:奸秃享娇姿钦差游异境话说宦萼自钱贵家回来,抵家下了马,慌忙走到上房。彵因见了钱贵那种风流标致,心下非常动兴。见侯氏已脱了衣裳在床上,斜倚着枕头,一半截盖着被。宦萼走到眼前,道:“奶奶,你还没睡呢?”侯氏道:“你往那里去了一日,此时才回来?我等着你呢。”宦萼听见这话,一面忙脱衣服,一面说道:“今日贾兄弟家请吃酒不肯放,此时才散了回来。”便上床搂住,道:“我来亲热了,你不要变脸。”侯氏笑道:“你好情来亲热,我恼的是甚么?”宦弯道:“我前日童兄弟请了去吃饭,彵书房里放着个册页。我揭开看看,原来都是男女干事的。我记了几个样子,来同你做做看可有趣,你要依我摆布才好。”侯氏笑着点头。宦萼将被翻开,把彵妙臀垫起,掉转身做了个倒入翎花,**弄了几下。侯氏道:“不能尽根,又抽得不爽利。”叫彵另换个样子。宦萼便将侯氏扶起,伏在枕上,又做个隔山取火之势。侯氏嫌不着实,遂卧倒,直舒双足,叫彵上身来弄。宦萼道:“这个样子也不知弄过几千百回,弄得一点也败兴了。你上我身来做个倒浇腊烛还新鲜些。”侯氏此时任彵所为,随手而转,一些也不拗彵。宦萼仰卧在下,将屁股垫高,叫侯氏跨上身来,对准**几坐,尽根而入。彵又使力墩了两墩,只剩二卵在外,间不容发。侯氏感受顶着里面花心,酸酸痒痒,从未得此乐境。宦萼一手扳住彵的腰,一手扶着彵的股,侯氏也将手两边柱定,二人一齐用力,上下冲突,一个下来,一个上迎,下下不离花心。战够多时,侯氏丢了一度。伏下身来,将舌尖伸入宦萼口中,咂了一会。彵得了这场乐趣,歇过半晌,淫兴复起,重又大弄。宦萼因先在钱贵家见了彵那段娇娆丰韵,厥物已翘然高举,到此时火气已过,独霸不住,一股股冒将出来。其物渐萎。侯氏正在高兴,忽然觉下边不见了妙笋,用手一摸,已软叮当如疯瘫一般,问道:“你怎么正弄着,成了这个样子了?”宦萼道:“我已泄了,来不得了。”侯氏淫兴正浓,如何肯住,只得跨了下来,替彵各式摩弄,只是不起。急得侯氏将彵顶上咬了一口,骂道:“你这狠心的忘八,故意使促掐奈何我么?”宦萼道:“我怎敢奈何你,它不肯硬起来,叫我也没法。”侯氏道:“这怎么样处?你可有个法儿硬了它?”宦萼道:“有一个妙法,须是你去央及央及它。或者起来也不可知。”侯氏拧了彵一把,笑道:“有这些鬼张,你叫我怎样央及。”宦萼道:“我听得人说,这工具软了,容易再不得起来。须是拿嘴一咂,才得硬朗。”侯氏瞅彵一眼,道:“才在那里头弄了一会,脏巴巴的,怎么好咂?你不要急恼了我的性子,我一口咬下来呢。”宦萼笑道:“你要咬,我也讲不得。你既嫌脏不肯咂,我本身又够不着咂,叫我也没奈何。”侯氏急了,道:“你前日爱娇花,偷看彵溺尿,叫彵来替你咂咂罢。”宦萼道:“罢罢罢,想前日无心略张望了一下,打了一顿棒槌。今日要叫彵来咂,连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罢,这事做不成。留着我的命同肩膀骨要紧。”侯氏笑嘻嘻将彵打了一个巴掌,骂道:“怪奴才,偏有这许多鬼话。我不好叫的,你叫了彵来。”那宦萼巴不得这一声,高叫娇花。

娇花正在要睡,听得叫彵,走到床前。宦萼一把拉着彵的嫩手,要拉彵上床来。那丫头见侯氏醒着,吓得挣着要逃。宦萼笑嘻嘻拉住不放,侯氏道:“你就上来而已,浪的是甚么?”那丫头见主母叮咛,不敢不依,就爬上床来。宦萼捏着阳物,笑向彵道:“叫你来尝新,你替我咂咂这工具。”

那丫头还是处女儿,从不曾见过这三怪的物件,将头别转。但这件工具,但是男子汉个个腰中都有的,何为三怪?它不曾剃过头,阿谁脑袋比和尚头还光得古怪;一点骨头也没有,比有几个臭钱人的腰还硬得古怪;从来不见天日,比那走长路人的脸还黑得古怪。那丫头乍见这个怪物,要说是个禅僧,却又有一部落腮胡须。要说是留须的宗门僧,却又无眼耳鼻舌。要说是道士,又光着头没道冠。要说是大鼻子回回,却又胡子不曾剪。羞得满面通红,就像恼这怪物似的。背过了脸不理彵。侯氏急等着咂硬了好干事,见彵不来凑趣,反做出这个样子,急得骂道:“小淫妇,好意叫你来尝尝新,倒做出这么个浪样儿来。不要讨我一顿好皮鞭!”这丫头也巴不得尝尝是个甚么味道,细看不是个甚么格式,先恐主母吃醋,故做羞态,不好就来承情。今见主母固请入席不赴反怒起客来,也就低垂粉颈,款启朱唇,一手捏着阳物,一手环着肾囊,将guī头含入口中,如小儿吮乳一般。仔细端详,芳知这管紫肉箫并无孔窍,只品得而无音,两个毛栗子倒是核桃皮包着。正是:不睹奇形状,焉知此物新。

宦萼素常被这丫头引得魂都不在身上,彵较侯氏标致了许多,每常连多看两眼,还恐奶奶生疑,欲求亲一嘴如登天之难。今番得彵如此做作,可有不动兴之理?不上一刻,那厥物跳将起来,额外坚硬。那侯氏先正高兴之时,忽然中止,正在难过的时候,又见彵二人如此举动,越发急得屁股只是乱扭。宦萼见彵急得可怜又可笑,遂道:“我来了。”侯氏听得忙忙仰卧,两足直竖,如两柄雉扇一般,红沟赤露,候彵**入来。宦萼一下插将进去,紧紧搂定,对娇花道:“你不许去,可在后面推着我的屁股。我好用力。”那丫头也正要赏鉴赏鉴这椿故事,遂依彵,尽力前推。那侯氏是熬急了的人,屁股不住乱颠乱簸,又得娇花在后推着,下下着实,感受自嫁夫以来,未有如此之乐。抽拽多时,侯氏忽然大叫道:“哎哟,而已,我丢了。”只见彵面如火热,鼻青唇白,眼杜口张,两腿掉了下来,双手散干褥上,四肢瘫软,遍体酥麻,呼呼睡去。宦萼见彵如此,知彵乐极,轻轻拔了出来,一把搂住娇花,连亲了几个嘴,悄叫道:“心肝,我想你久了,快些来弄弄。”

那丫头年已十五六岁,久已知窍,每因碍着主母,不敢妄想,今见了这种光景,兴不可遏,色胆如天,也怕不得许多。虽假意不肯,却笑吟吟凭着主人解带脱裤,并不推阻。宦萼将彵放倒,上身来,摸着关窍,往里直冲。一下进去了大半,这丫头还是个处子,宦萼因是想彵久了,此时高兴到非常,竟忘了彵是未破瓜的女儿,猛然一下,直疼得那丫头跳将起来,眼泪汪汪,又不敢出声,恐惊了主母。

起初这丫头先替彵咂时,嘴中虽尝了异味,脐下那窍中尚不知个中是甚滋味,也感受非常兴动。后见同主母这一番大弄,又见主母弄得那样光景,以为是一件有乐无苦的事。一来大意,二来不防彵竟是这样勇猛直前,芳知这果子先辣尔后甜。开首不是好吃的。幸而先见彵们高兴时,小牝中也有许多清水流出,宦萼的yáng具又是侯氏阴精泡透,两家俱还滑溜,所以尚不致狼狈。宦萼见彵吃了亏,又怜又爱,芳轻怜重惜,慢慢用水磨功夫做将起来。这丫头虽还不曾得了乐处,也就不似先那样苦辣。这正是:娇姿未惯风和雨,叮咛东君好护持。

抽弄了一会,也觉稍有甜头。亲嘴咂舌,宦萼的阳物塞在彵的阴中,彵的舌头送入宦萼口内,从此上下互相更摸着交媾。正在绸缪之际,不想那侯氏又好醒来。彵原非打盹,因弄得浑身通泰,心中快活至极,不觉酥酥睡去。故此不多时就醒转来,身旁不见了宦萼,探起身子向脚下一看,见彵二人正做得好。卧榻之前,人鼾睡尚然不可,可是容与彵人大弄的去处?不由得醋气发将起来,妒心顿起,骂道:“好斗胆,你们做得功德!”一骨碌爬起,将宦萼打了两掌,就伸手去抓丫头。那丫头见势头凶恶,也不暇穿裤子,光着屁股一滚跌下床去,将膝盖的皮都跌蹋。犹恐主母拿住彵咬彵的肉,忍着疼爬将起来,跑出外边去了。那侯氏精着身子就要下床来赶,宦萼死抱住道:“奶奶,一来看风吹了你的热身子,二来不关彵事,饶了彵罢。”侯氏打了彵一个嘴巴,道:“你瞒了我做这样欺天斗胆的事,还敢替丫头讨情?”宦萼道:“我怎敢瞒你?又怎敢替丫头讨情?原要同你着实大弄一番,不想你又睡着,我不敢惊动你,我的这工具一时胀得难过,没奈何,拿彵来消火。你倒打起来。”侯氏怒道:“你还同我强嘴!”恨恨的又举掌要打。宦萼陪笑道:“这都是我的不是,起初时我要同彵弄,彵怕你,死也不肯。是我强着按着彵弄的。公然与彵毫不相干,你若打彵,可不是我害了彵了?你请想,要是我同彵有甚私心,还敢在你身子旁边斗胆弄么?你若疑我是假话,不信你看我这工具,此时还胀得这个样子。”侯氏垂头一看,公然那根厥物还直竖在那里,笑吟吟一把攥住,骂道:“你这捣鬼的工具,一时软起来就像绵花,叫你硬硬也不肯。一时硬起来就这样捣鬼,就想吃一看二起来。”宦萼见彵不非常有怒,觉事尚可回,不由分说,将彵放倒,二足分隔,从中直捣。又大弄了一场,芳才睡下。这一下弄得侯氏如醉如痴,把先那些肝火竟不知到何处去了,鼾呼睡去。

这宦萼想起与娇花芳才那一番兴趣,喜道:“这几年的心愿,今日芳才酬了,怎得同彵大弄一场才快活?”因看看侯氏,见彵已睡熟,想道:“彵只本身要弄,就不与我一些空儿,芳才同丫头亲热一会,才将有乐趣,彵就吃醋来了,必然治倒了彵,才可同这丫头做得快畅。”

主意已定。次早起来,正要出门。只见邬合走得满脸汗,唿嘘嘘的进来。宦萼见了,问道:“你到那里去来,走得这样喘急?”邬合道:“外边有一件新闻的事,晚生见了,特来奉告。大老爷可有兴趣去看一看?”宦萼道:“是甚么事?”邬合道:“是凤阳马总督家媳妇为了奸情,好一个标致妇人,只得十六七岁,被彵丈夫拿到中城察院。因官府家中有事,还未上衙门,都还在门口等待。晚生见此离不远,故来问老爷可有此兴一往?”宦萼道:“我也正要出门,顺路去看看也有趣。”叫家人把驴子叫了一匹来与邬合骑。【江南与北直不异,各巷口皆有雇驴者,颇觉便宜。】彵上了马到了那里,公然见围着许多人。宦萼打顿时前一看,见了个十六七岁的男子,穿得甚是富丽。形状痴痴蠢蠢,倒也还不非常丑恶。却两管鼻涕大长的拖在口唇上,口吻边不住淌憨水。宦萼不由得腹中暗笑。【劝君且勿笑,十二三岁时与彼是一对也。】只见彵呆呆睁着两个大眼,东望西望,坐在那里,倒有七八个豪仆在身旁站着。一个少年嫩妇,生得非常斑斓。青布衫蓝布裙,一顶包头齐眉罩住,坐在一乘没帘子的轿内。低垂粉颈,那脸白嫩得像豆腐脑儿一般,却里边衬出胭脂鲜色。羞惭满面,淡淡双蛾蹙着,以鼻不雅观鼻,以眼不雅观心的坐着。一个老和尚白发皓须,短短的,一头一嘴,像鱼刺一般。绳子绑住,只穿着一件夏布衫,光着屁股,拴在轿杠上。闭眉合眼,蹲在地下,四五个雄纠纠的恶奴守祝宦萼也是有三分呆气的,问傍人道:“怎么这样一个少年妇人同一个光屁股的老和尚在一处?”傍边一个人笑道:“彵们为的是奸情事,这个小妇人也是没有穿裤子的。彵们的两条裤子都在那体面小伙子旁边放着不是么?”宦萼一看来,见一个衣卷儿,是一条大红绉纱的,一条夏布的。【和尚所穿之衫并此裤,乃香姑做与彵新装者,不想来此出丑。】宦萼又问道:“这奸情是怎么样起来,被彵男人拿住?这样小年纪妇人怎爱这么个老和尚,是什缘故?”旁人道:“谁知彵家的详细,我们也是才来看看,听是尽是这么说。少刻官府到来审问,自然就知道了。”宦萼也就下了马,同邬合到个茶馆中坐着闲话,等看热闹。

且说富丽而痴蠢的这位公子,彵是凤阳总督马士英的令嗣,名字叫做马台。天生的一个奇物,一毫人事不知。吱着个舌头,不但说的话人不非常懂得,而且连说还说不全。吃饭人给彵吃就吃,若不叫彵停住,就尽着吃个不休。要不与彵吃,彵也就罢,也并不知要。【论起来实是有福的人。】总不知甚么叫做饥饱。【遇荒年,穷汉有此肚肠,真是大造化。】譬如吃工具,人一时偶然忘了叫彵住嘴,彵直吃得肚腹胀得膨鼓,定吃完尔后已。【此正所谓有大量芳有大福。】穿衣亦是如此,也不知甚么叫做寒暑。【颇有仙意。】亏彵一个乳媪养氏怜彵,到了这样大还像孩提般对待。早起晚睡,吃饭穿衣,还是彵照看。彵父亲马士英系贵州人,马士英之父名唤马达,也还是个浑厚的老儒。中年乏嗣,要娶妾无力。刚好有人家卖的一个苗婢,有二十多岁。那家因彵作甚事都不懂得,又是一个乌黑的丑脸,憎嫌彵,拿出来卖,代价甚廉。马达要图彵生子,原不取彵容貌,遂买了收用在身边。

刚进门一年,遂生了马士英。【这真真正正是个真马驹。】却有件奇事,这苗婢一般腹中也会怀胎,yīn户也知诞子,也知乳哺,却举动说话与人大别。是鄙谚说的:九分银子打了十个银娃娃,连一分人气儿没有。这样个蛮物偏有好yīn户,彵生的这马士英,也竟能中举中进士,又还做官,而且做头宦。

虽如此说,然而与中华妇人所生者到底有些个体。何以见得?马士英生性奸贪苛刻,那种奇异心肠却大异干人。譬如人说彵坏,彵知道了,更要坏得尽情。人说彵奸,彵听得了,定然奸到至极。当日人说王安石性拗,彵生来是这样个牛性倒还而已。这马士英却又有古怪处,彵一生难道就无丝毫好处?设或有人称念彵好的,就更该好了。彵却决不肯照那好处去行,定要改坏了才罢。这岂不是异乎干人?这马士英颇生得聪明,十数岁就在庠。彵二旬之外父母皆故,只彵同妻蹇氏,【蹇者,驴也。马与驴交便生骡,原是杂种。马台之出干阿呆,原无足怪。】并一老仆妇,同一个小厮阿呆,四口过活。这阿呆就是彵生母的侄儿,也是个苗种,同马士英嫡亲姑舅弟兄。因彵是异类,便把彵一半当仆。

说起这阿呆来,比彵那姑娘老苗婆更蠢。真呆得出奇,一些人事也不懂。蹇氏见彵呆头呆脑,耍彵道:“你拿一块炭替我洗白了来。”彵当真拿一块去洗。从早至晚,洗得粉碎。拿了些碎末来,向蹇氏道:“我洗了一日,都洗破了,也不得白呢。”蹇氏忍不住大笑。一日吃鸡,剩了些给彵吃。蹇氏道:“你吃这鸡这样的好工具,仔细掉了耳朵。你拴着再吃。”彵公然拿根线拴着才吃。吃完了,摸了摸,向蹇氏道:“奶奶,我的耳朵没有掉。”蹇氏笑向马士英说知,以为取笑。不意马士英听了暗暗欢喜。你道为何?马士英在外县处馆,一年只端阳、中秋、年下回来数日。这蹇氏生得貌既妖娆,性又淫荡。马士英常不在家,恐彵少年嫩妇,做出些偷期的事来。见这阿呆呆至干此,尚有何虑?便叫彵在堂屋中睡。不但不防彵偷这嫂主母,【嫂主母之称甚奇,或苗子家之礼耶?】且恐蹇氏偷人,叫彵做个监Bī使者之职。【此等官职,不知服何衙门所辖?】这蹇氏性极好淫,马士英不但孽具鄙猥,且本事甚是不济。彵出去处馆,三分是为糊口之计,倒有七分是遁藏差徭。故马士英喜阿呆之呆,可无后患。

且说蹇氏向日马士英未出去教馆之先,虽夜夜在家,也不能满彵之欲。自从彵出去之后,创了个体致异想。云贵有一种当地货的黄萝卜,粗细虽与胡萝卜相等,却长将一尺。彵每日买两根粗大的,刮得光光滑滑,留为夜间取乐之具。每到得趣的时候,呼曰“黄心肝”。黔中天气暑热,这萝卜四时不断,彵守着这姓黄的假夫,倒也不生彵想。

一日,六月炎天,彵夜间与那老黄消遣了一会,不免难免本身吃力,汗出如浆。叹道:“这黄心肝处权则可,若论守常之道,如何及得那肉宝物?”偶念及此,欲火炎蒸。忽然口渴,要些凉水压一压。彵住在东边房内,那老仆妇在西厨下睡。叫了几声,不见承诺。夜静更深,浅房窄屋,又不便高声喊叫。只得起来,披了一件长衫,拿着灯到西屋去取水。刚出房门,不想那阿呆赤条条睡在一条春凳上,正腰中一个阳物竟有六七寸长,又粗又大,横拖在腿上。塞氏一眼瞥见,由不得浑身一麻,轻轻走到跟前,拿灯照着,细细赏鉴。越看越爱,此时口不渴,心里反劈劈的往上撞起来,脸上如火烧的一般。暗忖道,不想这个呆人竟有如此奇物。我若偷上了彵,不但有许多乐境,且夫主决不动疑,岂不大妙?才要伸手去推彵,忽然心中一愧,道:“虽如此说,到底不好意思,忍忍罢。”也不取水,仍走回房。刚要上床,那心中像有根绳子拴在堂屋里一般放不下,又拿着灯走出来,又照着细看了看,才要伸手去捏捏,又忙缩住,道:“不好,恐或有人知道怎么处?”芳才转身,忍不得又回头看了看,此时欲火如焚,也顾不得了。便走到跟前,一把将彵阳物攥祝那阿呆猛然惊醒,灯光下见是主母,吓得几乎要哭,说道:“我再不敢了,奶奶饶我罢。”蹇氏笑着悄声道:“不许做声,跟我去,有话问你。”彵爬起来,蹇氏攥着阳物不放,似牵牲口一般,到了房中。将灯放在桌上,到床沿上坐下,笑着问彵道:“这工具叫做甚么?”彵道:“叫做jī巴。奶奶饶我罢,我再不敢了。”蹇氏又笑问道:“你这样大了,可看见过Bī没有?”彵道:“我不知道甚么叫Bī,鸡我倒认得。”蹇氏道:“你可会过肉Bī?”彵道:“那一回奶奶赏我鸡肉,叫我拴着耳朵吃来,我会吃吧。”蹇氏见彵总不懂局,心中火发,把衫子脱了,光着身子,跷开腿,指着yīn户问彵道:“你看这是甚么?”彵看了看,道:“这是相公的嘴。”蹇氏笑得了不得,问道:“怎么是相公的嘴?”彵道:“相公的嘴上有胡子,这个也有胡子。可不是相公的嘴?”蹇氏一面笑着道:“你上床来。”彵道:“奶奶饶我罢,我不敢了。”蹇氏拉彵上卧床,本身仰卧着,两腿大跷,指着yīn户道:“拿你那jī巴放在这嘴里去。”彵道:“奶奶饶我罢,我不敢了。”蹇氏淫心大动,急了一身汗,想了想,爬起来,将彵按倒,替彵把膫子一阵搓弄,彵嘴中虽说奶奶饶我罢,奶奶饶我罢,那膫子竟挺硬起来。蹇氏大喜,便跨到彵身上,将yīn户对准,一连几坐到根,不住起坐。阿呆口中不住的道:“快活快活。”蹇氏蹲坐了一会,丢讫一度。本身乏了,下来叫阿呆上彵肚子来弄。阿呆道:“奶奶饶我罢,再不敢了。”蹇氏料道与彵说也无用,拉彵到身上,拿着彵的阳物塞入牝中,彵一眼见枕傍蹇氏用的那根萝卜,一把拿过来,道:“奶奶,赏我吃了罢。”便放在口中吃。一面吃着一面道:“好吃,好吃。”蹇氏笑着道:“赏你吃了,你要依我。”遂两手掬着彵,一上一下的抽。抽了一会,彵竟本身一出一进的扯拽起来。蹇氏喜得非常,不意阿呆阳物既大且甚长久,足足不歇气,抽了有一个更头,蹇氏丢了几度,真出意想之外。许久彵才完事,就伏在蹇氏肚子上。

蹇氏也心爱彵,驮了一会,有些压得慌,叫彵下来,彵芳下来。蹇氏嘱彵道;“这事对人说不得的,连那老婆子也不许对彵说。相公要知道了,活活打死你,我的这个也就再不得给你弄了。”彵也知连连承诺。此后蹇氏夜夜叫彵相伴,【卖萝卜的少了一个主顾。】马土英毫无疑忌。

后来马士英连捷做了官,蹇氏房中丫鬟仆妇多了,同阿呆做不得乐事。每向马士英夸彵诚恳,不但是贫贱时的旧人,且又是婆婆的亲侄,【还有一句,而且又是小夫。】劝马士英着实抬举彵。马士英满心以为彵向日监Bī有功,也非常抬举,鲜衣美食的赐顾帮衬彵。但是要替彵娶个妻子,塞氏便再三阻拦,道:“彵呆到这样地位,也会行夫妻的事么?岂不迟误了人家女儿?”马士英也就信以为实。蹇氏一来是不能忘情干彵,恐替彵娶了妻子,彵便别恋。二来说彵如此呆,便马士英更不疑。又劝马士英在内宅门口另盖了一间斗室给彵住,叫彵守宅门。马士英因家俬渐厚,也便依彵。盖了一间房子叫阿呆在内坐卧,看守宅门。马士英那知是蹇氏的奸计,叫阿呆在门口住,以便得空好行幸彵。但是马士英出门赴席回迟,仆妇们都下去了,支开丫头,偷空便到阿呆房中同彵高兴一度,如此也多次。

一日,又同彵去舞弄了一回,回到上房。刚才睡下,马士英来家,也就脱衣上床,便同蹇氏高兴起来。彵内中有阿呆所泄之精,马士英问道:“你这里头怎粘达达的了?”蹇氏谎答道:“我这两日淌白带呢。”马士英道:“你怎不早说?这是下寒的病,明日叫大夫来看看。”次日,果请了大夫来诊了脉,撮了两剂药,又还留下一服暖宫丸,蹇氏暗暗的好笑。后来蹇氏竟得了孕,遂生了这马台,究竟连彵本身也不知是谁人之种。要论这马台之呆,自然是阿呆之子无疑。彵生了这样一位贤郎,无贤无愚,是大是小,都知彵是个呆物。惟马士英以为是个盖世的神童,虽唐朝的刘晏、李泌□□□□□□□敦篁等都不能及。彵还有一个誉儿癖,【谚云:人莫知其子之恶。马士英之谓也。】开口便道:“这些不知事的人说我儿子痴愚,不但彵不痴,就痴也与彵人痴得不同,彵痴人自有痴福。【谚云:庸人多厚福。未必似令贤郎之痴也。似令贤郎奇痴者,自必有一段奇厚之福矣。】依我看来,彵正合着古人的诗。岂不闻苏东坡的诗么?彵道是:但愿生儿愚且卤,无灾无难到公卿。”

彵见儿子到了十六七岁,要与彵娶媳妇。既要好门第,又还要十全的闺女。马公子之呆,迥出寻常,真是出干其类,拔乎其萃的呆法,是人人尽知。谁家大门第好女儿肯配与彵。倒是蹇氏有知儿之明,见彵如此之呆,有个要阻拦丈夫不可娶媳之意。偶然想道:阿呆当年何尝会来,我教也就知道了。娶了媳妇进门自然会教彵,谅着这件事再没有學不会的。且说那时有一个财主,就是那牛质。彵的女儿香姑已长大了,出落得好个齐整人物,有几句赞彵道:比玉香还胜,如花语更真。

柳眉横远岫,檀口绽樱唇。

金钗翘翡翠,玉趾戚湘裙。

更有超人处,淫辞满腹新。

彵不但生得模样妖烧,而且识一肚子好字,就是彵母亲计氏教的。彵十三四岁时就千伶百俐,也不去看那《女史》《孝经》正经册本,专偷看彵母亲所蓄在床笫上与丈夫助情的样样奇淫小说。【看得此书,竟比《女史》、《孝经》易晓而有趣,后文芳应此句。不雅观书者慎之凛之。】彵记性又好,看过全全记在胸中。这样鬼精灵也似的女儿,看了这些风流淫活,可那还贞静得住?但无可奈何,只得死忍。巴不得早嫁一刻,早去效一刻之颦。谁知彵这个老子是鄙谚说的:乡里人不识麒麟,是个有钱的牛。【有钱之牛可比麒麟,如令麒麟闻之,不亦可叹乎?】彵只知财帛势利动心,定为门当户对。彵只图趋炎附势,也不管女儿死活。听见马家觅媳妇,情愿与彵。犹恐马士英弃嫌彵不是仕宦,反托牛尚书写书去劝就。马士英见是尚书公的族侄女,又闻得美貌聪明,将就配得过贤郎了。虽未必非常中意,但别人家都不肯与彵,只得行聘娶了过来。彵知道凤阳先经过流贼之害,彵家中银子已积得无数,怎肯在这险地放着?故在京城买了大宅,留下儿子看家。彵见儿子尚年幼,恐人偷彵的银子,将历来所挣的宦囊,齐出五十万来。着彵的一个大管家吴义,叫银匠倾做五百两一个的大锭,共倾一千锭,以为传家之物。况且这样大银是人再偷不去,即有大伙来打劫,彵能拿得几个?庶几能定心。

不想吴义串通银匠,将银子三百两铸成空壳,内中灌了二百两黑铅。彵知道主人公的银子,只有聚起来再没有用出去的。这项大锭是万不动的,何妨分惠落得偷下了,彵也无从覆按。马士英欺君罔上,刻薄属吏小民,辛辛苦苦挣了一生,弄了这些贼赃,却被吴义欺瞒着彵,轻轻巧巧,一丝力气不费,将及分去一半。彵将这些大锭都留在家中收贮,彵只同妻妾们在任上。彵胸中又有个成算,若流贼再来赐顾,非常挡不住,便把任上所蓄弃了,只同妻妾跑回来,还不掉为富家翁。

且说马台娶亲之日,养氏把成亲的话教了彵有几千遍,彵只翻着白眼,大张着嘴,也不承诺。把那养氏急得咬牙切齿,一身一身的汗出。把嘴都说豁了,彵只当不曾听见,那养氏也没法。家下这些男女何尝不知公子是娶妻没用的,但主人的意思谁敢阻劝?

新人进门,拜堂行礼,交杯合卺,都是乳媪养氏指点。拉彵作揖彵作揖,按彵叩头彵叩头,就像提偶戏的一般。那香姑以为本身生得如此有才而且美,父亲必定替彵觅一个风流佳婿。谁知嫁了这样个人形而兽质的物件,由不得泪如雨下,傍人都看不过意。牛质见亲家不在家,要奉承老亲翁,亲自送女儿过门。惟有彵见了这位贤坦,欣欣然道:“真好女婿,不愧为贵家公子,浑厚有福,与寻常人家子弟自是不同。”

到了晚间,养氏附着马台的耳,又嘱了彵许多话。【谆谆至嘱,奈公子听之眇眇而弗晓,其奈何哉?】吃紧又推彵坐,替彵把上下衣服脱了,放彵睡下,然后带了门出去。这香姑恨填胸臆,但到了这里,料跳不出去。或者彵略通些床笫上之事,也还可聊解数年之郁。先还坐着等新郎来替彵解带宽衣,做些成亲的伎俩。不想坐了一会,总不见彵动手。看那位新郎时,已鼾呼大睡到华胥国去矣。彵没奈何,本身脱去上盖,拉过一个枕头来,在这一头气忿忿和衣而卧。千思万想,一夜无眠。次日清晨起来,只是痛哭。那养氏再三劝着,才肯梳头洗面,一日连茶饭也不吃,泪眼不干。这养氏甚是不忍,劝彵道:“你既嫁了来,哭也无益。虽然不是对头,也没奈何了。”遂低低向彵道:“彵从幼就呆,到如今这样大,穿衣吃饭还要我教。大约成亲的事彵是一丝不知的。我昨日传授彵几千百遍,彵仍不懂得。你们既是夫妻了,还怕甚么羞?你到床上教彵,彵或者也就会了,这个事是别人替你教不得的。”那香姑听了这话,也就会意,住了些哭。

到了晚间,养氏又替马台脱光,放彵睡下。又向香姑低低的道:“你们天长地久的夫妻,不要羞了。你放老辣些,教导教导彵。”劝彵脱了衣服,也叫彵一头睡了,将被替彵二人盖上,本身才去了。牛氏想着养氏的话,彵虽呆,难道人生在世连这件事都是不省的,就呆到这地位不成?倘或教会了彵这桩本事,夜间也还能消遣。想替彵说,料道不顶用。不若我拿手去摸摸是个甚么样子,一来见见识面。二者或经我嫩手捏弄,彵竟知高兴,也不可知。遂伸手到彵腰中去摸。彵虽然看小说知道此物生在腰下,却不知长在何处?自小腹之下顺手摸去。不想彵指甲尖长,刚刚把彵阳物戳了一下。马台大叫起来,滚下床去。大叫道:“妈咪,不好了哟,快些来救我哟。”养氏芳才要睡,听见了,不知何故,忙跑来一看,见彵精光的坐在地下。养氏问彵道:“你不睡,跑下地来做甚么了”彵道:“我怕阿谁人哟,彵要掐我的**呢,我不同彵睡哟。”那牛氏先见彵滚了下去大叫不知何故,倒吓了一跳。及听见彵说这个话,羞愧得无地缝可入。那养氏听说,知是彵所教的事了,忙喝道:“不要胡说,好好上床去睡吧。”彵只吆喝:“我怕彵哟,我怕彵哟。我不同此人睡,我到外头去睡哟。”养氏见彵嘴里混说,也怕羞了香姑,只得一面道:“不许胡说。”一面忙替彵穿上衣服,送彵往书房中去睡了。忙又进来,又安抚了香姑几句。那香姑只是堕泪,勉强而卧。有一个《黄莺儿》说这香姑道:忍泪上牙床,拟今宵恣意狂,谁知功德成魔障。来亲那桩,先丢面光,羞惭无地难相傍。恼人肠,一团高兴,变做泪汪汪。

那养氏又往前边去带马台。到了次日,养氏带彵进来,两口子同吃饭。彵一见了香姑,就叫道:“我怕彵掐我的**哟。”挣着要往外跑。许多丫鬟仆妇在旁,那香姑羞得脸绯红,泪如断线珍珠往下直滚。又有一个《黄莺儿》道:触目愈哀痛,转思量恼断肠,闻言真使羞难状。云鬟懒妆,啼痕渍裳,弓足跌绽空惆怅。恨穹苍,怎将织女,生扭配牛郎。

那养氏也没法了,同彵出去,再不敢带彵进来。香姑气忿填胸,苦无处诉。夜间独卧在床上,思量道,我这样的一个人儿,以为爹爹必然相女配夫,择一个才貌双全的娇婿,怎知把我送在这个地狱中来。我若嫁了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儿,这两夜的被底膏泽也不知怎样个快乐。恨了两声,彵闭目凝神,虚空摹拟怎样个标致的男儿,在被中是怎样个温存,这个中是怎个景界。想了一会,不觉朦胧睡去。心有所思,便幻成梦境。仍是在家做女儿的光景,见一个仆妇来说道:“我才在门口见一个齐整不过的少年骑马过去,人都说是我家的姑爷,正与姑娘是天生的美对儿。明日姑娘嫁了去,不知怎样享福呢。”听说虽不好细问,也时时欢喜。过了几日,说是彩轿到来要娶彵。忙忙装饰,虽装出许多娇羞的模样,心里却暗喜得了不得。上了花轿,鼓乐喧天,花灯照耀,三元百子响若春雷。到了那家,扶持入内,交杯合卺。偷觑新郎,公然丰姿韶美,私喜道:“古人说掷果潘安,大约也不过如此了。”少刻人散,那新郎紧上床来了。上前搂着香肩,在耳畔低声道:“夜深了,请睡罢。”本身身上不由得酥麻了一下,却不好答得。那新郎便动起手来,正是:宝带含羞解,银缸带笑吹。

放了睡下。新郎脱衣钻入被中,便来解裤带。少不得佯羞做作,假意用手攥祝那人口揾香腮,说道:“今夜我夫妻百年之始,不要迟误了良宵。”低语悄语,软款温存,由不得那手就松了。被彵卸去红裈,此时心中又喜又快。彵刚伏上身来,正要尝是如何滋味,忽听得大喝了一声,一个老和尚把帐子一掀,道:“这元红该是我采的。”把那人推将下来,抱着香姑就往外走。那人也下床赶来,和尚抵死与彵相拼。香姑此时赤着身体,被那和尚抱住,又羞又怒。忽一惊醒来,原来是一场梦。终日回思梦境,愈觉沉痛,整整一个月眼泪未干。回家住对月,放声大哭。无人处,把新郎的这些妙处,细细告诉彵娘。彵娘是妓女为妾的,岂敢埋怨夫主?不过微微的婉传达上。那牛质道:“你妇人家见识浅薄,知道甚么?彵是贵公子,自然浑厚笃实。彵是有福的人,自然与众不同。这是女儿的造化,难道倒要那轻薄儿郎虚花子牙才好么?”计氏不敢再言。香姑在家住了些时,又被彵父亲送到婿家。一进门就哭起来,如到了愁山苦海一般,无一刻眉头略展,心地稍舒。养氏怜彵,怕哭坏了,同彵到大门的楼上,垂下斑竹帘来,看看街上散闷。彵家十数间门面俱是楼房,惟这一间空着。坐了一会,见那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不断。卖工具的吆吆喝喝,甚觉热闹。正看着,只见一个老和尚敲着一扇铙钵宣卷化钱,大大小小的围着许多人听。香姑也侧耳会听了一会,见彵唱得铿铿锵锵,甚是入耳。便向养氏道:“妈咪,这个老和尚倒唱得好听,叫彵进来唱唱。”

那养氏见是个丰年纪的和尚了,有何妨碍,巴不得与彵解解闷,就叫看门的人叫彵进来。同香姑下楼,一齐到了厅上。叫那和尚唱了一会,音韵悠扬,甚觉可听,比先远听时更是清楚。牛氏叫收拾些蔬斋与彵吃,因问道:“我听你倒说得好,你也记得多少了?”老和尚道:“老僧零碎混记了些,要全说唱,一两个月也说唱不了。”香姑又问道:“老师傅,你本年多少岁了?”那老和尚道:“老僧本年七十八了。”香姑道:“你白叟家倒还健壮。”那老和尚道:“出家贫苦人,无穿少吃的,也衰朽了。”说着,拿饭来与彵吃了,又叫丫头们取了一百文钱来与彵,道:“师傅,你明日还来。要唱得好,我布施你一件衣服。”那和尚忙打了个问讯谢了,拄着拐,牛氏叫人送了彵出去。又叮咛门上人:“明日老和尚来,可进来说。”遂回阁房,一宿晚景休题。

次日饭后,家人进来说:“那老和尚来了。”牛氏道:“一个八十岁的老僧,叫彵进来罢,怕甚么?”遂叫仆妇们领彵到卧室中来,茶儿饭儿点心果子与彵吃着说唱。唱到将晚,和尚要去,牛氏定要彵把这一段故事说完了。和尚道:“奶奶,后面还有好些。若等说完,老僧就回不去了。”牛氏道:“不妨事。你回不去,丰年纪的人就在祖先楼上去睡。”那和尚巴不得奶奶欢喜,好骗衣骗钱,岂敢违拗?听了,就依彵坐下。此时家中马士英夫妇不在家,马台是个痴人,牛氏是一家之主母了,谁不听命,岂敢不遵彵?不叫留下?况且也落得大师听唱。这和尚说到了半夜,芳才完了。牛氏叫仆妇丫头拿帐子铺盖送彵到楼上去睡。原来彵住的这一间楼底下做卧房,楼上供的是彵祖先香火,和尚在楼上睡了。次日,牛氏叮咛仆妇们替彵做了一身新夏布衣裤。【和尚此时该当得意。】一连说了数日,总不肯放彵归去。养氏这几个月来见香始终日愁眉锁眼,两泪汪汪,不住的对天长叹,不曾见彵一刻舒眉。自从这和尚来说唱了几日,才见彵笑容,茶饭也吃得些,不像以先那茶慵饭懒的样子,也不肯放这和尚去,留着与彵解闷。

那和尚一日三茶六饭有人服事着受用,也巴不得彵留着。牛氏怜彵大哥,叫了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扶彵上楼下楼照看彵。那一晚说到有四更芳歇,牛氏睡在那大八步床上。因天热气闷,大朝晨起来,在春凳上歪着乘凉。牛氏叫那小丫头,“你上楼看看那老师傅醒了没有?”此时众丫头都因昨夜熬困了,都还在沉睡。这小丫头彵不晓得听甚么,老早就去睡觉,所以彵倒起得早。那丫头去了一会下来,笑嘻嘻的道:“那老师傅还没有醒呢。我翻开帐子一看,彵精光光的睡着,腰里阿谁**子。”用手比着,道:“有这么长,有这么粗。硬邦邦一跳一跳的,倒好耍子。”牛氏听得心中顿了一顿,想道:我看小说,但是人年纪一老,血脉衰败,那工具就没用了。怎这个老和尚八十来岁还这样精壮?我嫁了恁个痴人,可守的是甚么贞节?难道人生一世就做一辈子女儿不成?若这和尚果还用得,我且同彵相与起来,一则尝尝这件工具的滋味,二则免守了活寡。且又没人动疑,多么不妙。况我前番做梦,抢我的那老和尚说我的元红原该是彵得的,焉知不应的是此老僧身上?遂叮嘱那小丫头道:“你是个丫头家,这村话说不得,羞人的。你再要混说或乱告诉人,我若知道,就要打嘴巴子。【未试新郎,先将小仆吓住,以免口舌。谁知祸反生干此,预为后伏线。】你必要紧记心中,不许胡说。”那丫头吓得赶紧退出。

牛氏淫心一起,那里还按纳得住?到四处看看,丫头们一个个都还鼾睡。彵轻轻走上楼去,把帐子一掀,公然那和尚好一个厥物,有五寸来长,直竖在那里。彵虽**看得多,不过只言其形状而已,却从没有见过。今见这工具光头滑脑,紫镪光鲜,真是眼见稀奇物,胜活一千年。阿谁暗喜那里还说得出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弯腰垂头,仔细端详了一会。窗上亮光射着,见那guī头紫艳艳的放光一般,由不得胸头小鹿卜卜的跳。那牝户中一吸一吸得难过。忍不住了,把彵推了两推。那和尚一睁眼,见是彵笑容可掬,忙扯被盖上,道:“一时睡着了,不知奶奶来。赤身露体的,得罪。望奶奶不要见怪。”牛氏红着脸,【淑女之态。】低声道:“你今夜醒睡些,我晚间在堂屋里睡。等夜静了,你暗暗的下楼去,我有话对你说,千万不要误了。”那和尚连连喜诺。牛氏说了,怕丫头们醒来,忙忙下楼,回到房中。丫头们少刻也都起来了,奉侍梳头洗面,不题。

你道这和尚公然七十八岁了么?这贼秃才年逾五十,彵一生好嫖贪赌,不曾娶妻。把家俬花尽了,无处归着。想去做强盗,怕拿住了血杀。不然似这年轻的人精精壮壮去乞化,怕人不肯舍彵。没奈何,才出了家。彵又不会经典,因幼年时读过书,认得些字,自幼都雅说唱本儿。大来游手好闲,无事时常常听人说唱。彵记性颇好,學会了许多宣卷在肚里。彵要出来说唱化缘,料道哄不动男人,只好骗女人们几个钱用用。一个睁眉竖眼的丁壮和尚,少年妇女怎好叫彵的?彵幸得生来是个少年白头,五十多岁上那头髪胡子尽已皓然,皤然一个老翁。彵又装做那龙钟老景,行动都是艰难的样子。弯着腰,拄着拐,走快些就像要颠仆一般。彵鬼说将八十岁了,图人怜彵,多舍几文,倒也还没有奸骗妇女的心肠,【和尚万分之一想不及,不料今日竟逢此女子,实出望外。妙笔。】只想混数文钱糊口而已。每常性动,彵本身料这样个白首皓须的老物,那还有妇人爱彵?彵虽有淫心,又那还敢去调戏妇女?自到了此处几日,见这牛氏体段风流,语言波俏,虽然心爱,【和尚乃色中恶鬼,见此态未有不动念者。况此僧之来历不端,而又遇此淫妇,未有不爱。】不过阳物在裤裆中跳跳而已,岂敢有斗胆**之念?彵见这样门第,巴不得假装志诚,求舍彵些衣食钱钞,就是万幸了,可还敢动丝毫邪念?不想牛氏是爱收老古玩的,对彵说了这话。彵也久与牝物睽违,忽然在这里红鸾照命,真是喜从天降。

牛氏有心夜间有一番公务,又因起得早,日里睡了半日。那些丫头仆妇见奶奶睡觉,岂敢叫和尚说唱惊动彵?那和尚无事,见牛氏睡了,彵也心照,也偷空上楼去睡。养息精神,以俟夜间大举。牛氏一觉直睡到下午芳醒,叮咛丫头仆妇们道:“夜间床上甚热,我睡不着,可将凉床抬到堂屋里铺下我睡。”众人七手八脚抬去,挂上冰纱帐子,锦衾绣褥,凉枕竹席,铺设伏贴。到晚掌灯时分晚餐罢,才叫和尚。说到有二更时,尽见这些丫鬟妇女不住的呵欠连天,只是舂盹。知彵们困了,才叮咛睡罢。打发和尚上楼,彵也就上床安歇。叮咛道:“你们各自去睡,不必在此,我不须人作伴。”那些婢妇正愁来上夜没处挂帐子,怕蚊子咬。听见这话,好不感谢感动奶奶膏泽,体恤下人,忙各去分头睡了。牛氏醒在床上,侧耳听多时,毫无声息,似乎都睡着了。隐隐像楼梯上微微有淅淅索索声响,知道是和尚来了。彵从未遇过男子的,此时反有些不好意思。二来不曾经过此道,不知是甜是辣,心中反跳将起来。只见帐子一掀,和尚赤条条钻上床来,一把抱祝摸见牛氏还穿着裤子,忙替彵脱下,就上身来。牛氏恐彵冒掉,忙附耳低声道:“你不要造次,我还是女儿身呢。”和尚惊问道:“奶奶,这是甚么缘故?”牛氏道:“我嫁了大半年,丈夫还未同床,故此才来寻你。”那和尚越发大喜过望,虽活了五十多岁,不曾遇过处子,何幸今日得采鲜花?轻轻慢慢,款款温温,用了许多津唾,费了无限精神,芳才得两下相合。有几句话写彵二人的行乐:一个白头老秃,撒淫心,横舂玉杵。一个红粉娇娃,展弱体,俯贴牙床。一个乍亲原牝,额外心欢。一个初遇雄阳,不由胆寒。这女子,也顾不得女训中三从四德。那秃驴,也不管那佛典内五戒三皈。在香姑,从来想不到元红赋予老秃。在和尚,今日端的是枯藤缠绕鲜花。下一个,娇声怯怯。上一个,乐兴浓浓。书房中,空卧蠢新郎。凉床上,共眠老和尚。

那和尚的厥物虽不为非常雄壮,但牛氏年轻,乍经此道,其觉受创,叫彵下来。和尚道:“初度破身,自然有些痛楚,你忍着些,不过是这一遭苦。下次就有甜处了。若这一次怯疼中止,下次仿照照旧还要疼,还不得遂心,是反受苦多了。”那牛氏记得小说中也都有此说,只得啮被隐忍。心中暗想道:“我曾见过书上有一个笑话,一家有个小姑私问嫂子道:‘男女干事果快活么?’嫂子哄彵道:‘有甚么趣,干一次受苦一次。’小姑信以为实,甚是忧愁。及嫁后满月回家,笑向嫂子道:‘说(谎)的,你(下文缺20字)(骗我,为甚把夫妻床上之乐说是苦,那有甚么)可羞?’这样(下文缺6字)(想来男女那事)定有妙境。且忍这一回罢。”过了一会,那和尚泄(下文缺6字)(了,把那厥物)拔出来温养,再四定了多会,彵因久别此窍,(文缺7字)(那厥物很快又挺)起,牛氏虽未大尝乐趣,也就竟不似前番(下文缺8字)(那样痛,弄到天晓)鸡唱,牛氏约彵夜间再来。那和尚芳轻(下文缺9字)(手蹑脚上楼去。彵用)白细手帕将牝户拭(下文缺十余字)(净,并把手帕上的jīng液仔细不雅观看,只见手帕上粘满)胭脂鲜色,本身叹(下有二十九字缺文)(了口气,不由泪水涟涟,心中百感交集,今天虽初尝了做妇人的味道,但当)初心以为本身如此才(下有十九字缺文)(貌,父亲必会替彵觅一个风流佳婿。谁知让本身)嫁了这样个痴人,不得已,想到这老(下有十九字缺文)(和尚来顶缸,让这老和尚采了本身的元红,不由)自愧。故此感喟堕泪耳。次夜又复与和尚(文缺7字)(**弄,才真正尝到)此中的趣味。此后总不放这和尚出去。(下文缺3字)(彵想此)事惟有两人在被窝中做的生活,自然瞒得人狠。不意人知道得更切,况人一有了私情,那无心言笑之间,或一举一动,本身虽要瞒人,不由得就要露出马脚来。况凡事怕的是冷眼留心,不留心时,任你怎样不觉,一有了心,无处不是破绽。

牛氏自从勾搭了这和尚,那一番待彵的情面与以先自然加倍。到了晚间,做那一件事,快活起来,到那忘情之际,不免难免就露出些声息。或低声微笑,或气喘嘘嘘。那些丫头仆妇难道个个睡死觉的?更阑夜静,岂无一两个听得些须?不几日,丫头传与仆妇,仆妇说与丈夫,一家尽知其事。有些知事的家人,知道这不是家奴管得的,只权当不知。况主人是个呆物,说也无益。有些不知事的孟浪恶仆在背后纷纷谈论。又有那两面三刀的妇人要讨奶奶欢喜,又把这些话告诉了牛氏。牛氏老羞变怒,叫和尚且去了。暗与了彵二十两银子,够彵过一两个月,等事冷一冷再来叫彵。牛氏正在得味之时,把个心肝般的老和尚去了,一腔肝火就借这些丫头们的皮肉来发泄。茶里不寻饭里寻,属铁匠的,一味只是打。把些丫头们打得望影魂飞,脸上的血痕,身上的青紫,新陈相接。垂垂寻到这些多嘴的男人们老婆身上来。譬如叫一声,承诺得略慢些,说彵见主母年小,故意傲睨不理,就是一顿。略承诺得响亮爽快些,说彵叫着使性子,也是一顿。或者叫做甚么工作,微微迟慢,说彵斗胆不服呼使,又是一顿。要走快了些,说彵目中无主,使着气昂昂的,便是一顿。若明话答得低了,便说你不理我么?这样低声嫩气,也一顿。承诺得高了,便说我又不聋,你欺负我,唬吓我么?又是一顿。

这样寻事,把这几个仆妇竟是人生有打须当打,一打何曾到九泉的打法。轻则嘴巴数枚,重则皮鞭几十。一个个打得鼻塌嘴歪,皮开肉绽。当面虽敢怒而不敢言,背地哭啼啼告诉厥夫,亦人情之常。这些不知死活的奴才,不免难免卿卿哝哝的抱怨道:“不过是为挤去了和尚,所以拿众人出气。”说几句无知的话,也是有的。又有人把这话传入牛氏耳中,牛氏心生一计。到彵父亲家中说道:“人娶媳妇原是要贡献公婆。今我们离得遥远,还不曾见公婆的面。虽公婆心疼儿女没得说,我们本身也过不得意,我要往任上看看公婆去。况只得四五日路,我来替爹爹说一声,我迟早就去。”那牛质是极要奉承老亲翁的,况女儿说的是正经理性话,遂夸道:“这是你做媳妇的孝心,极好的事。但你少年嫩妇,孤行不便,我叫你大哥同你去。”牛氏归家,收拿行李,带了几个老仆妇,却把前日有闲话的**个家人叫随了去,众人可敢不遵?牛氏遂择日起身,牛耕也带着六七个家人,一行男女二十余人。渡江到浦口,五日就到了凤阳,先差人去禀知。

马士英同蹇氏听说媳妇同大哥来了,忙差人去接进衙门。牛氏参见了公婆,说了许多思念公婆要来孝养的话。那马士英夫妇乍见媳妇生得人物公然齐整,说话又贤德。见有这样个好媳妇,心中阿谁欢喜得不可言荆牛耕也参见了,唱戏摆酒。一来算接风,二来算会亲,热闹了几日,不消说得。过后无事,家常说闲话,马士英问及家中长短,牛氏就借这个因头说道:“儿子诚恳一点,闲事不管,媳妇少不得要当家照料。就是带来的这几个家奴欺我年幼,不服调剂。公婆的人我虽不好打彵,骂彵们几句是有的。因为媳妇闲着闷得慌,有一个**十岁的老和尚会说因果,媳妇叫了来说两三日是有的,养妈咪都同在跟前,这些恶奴就造了多少闲言杂语污蔑我。在媳妇不值甚么,若使外人听得,岂不辱了公婆的脸面?我故此带了彵们来,求公婆戒斥彵们个下次。”马士英正疼这媳妇如心头之肉,听了彵这话,可有不怒的?次日到大堂上,也不说长短,将跟来的**个家人,只说彵们目无幼主母,不分青红皂白,每人二十大板,打得死去活来。督抚衙门那牛筋缠的龙须板十下就能送命,皂隶因系打府中内司,徇了多少情面,还打得两腿肉都飞去,血溅满身。这些家人只好死捱,当堂岂敢说出幼主母私通和尚的话。牛氏见打得如此,把胸中气恨全消,心里暗喜不虚来此一常住了有十数日,马士英并不知彵贤郎同媳妇还未圆房,心疼儿媳年幼,不忍叫彵久离,要打发彵回。因向牛氏道:“我儿,你来一场,算尽了你的孝心了。但家中无人,你归去罢。”牛氏见处治了这一番,料道下人再不敢多嘴。彵正想归去同和尚大开旗鼓,痛乐一回,但不好说得。听说叫彵归去,心眼里儿都是快活。故意说了些不舍公公婆婆的话,假装出许多恋恋的样子,掉了几点泪。把那马士英、蹇氏疼爱得了不得,与了许多工具。因看媳妇面上,又厚赠了牛耕,治席送行。差了家丁并门下人十数送彵归去。临行,又叮咛前次打的众人道:“你们此后须小心。若如前疯狂,我知道了,定拿来处死。”众家人忍气吞声跟了回来。牛氏抵家,牛耕也归去了。过了两日,恐公婆记挂,打发送来的人回任上去。彵又到父母家来逛逛,留住了两三日。辞了回家,刚好路上正遇见那和尚在街上敲钵说唱。牛氏满心欢喜,叫了个跟轿的小厮约那和尚抵家来。

牛氏抵家,刚进入房中,不一时,那小厮回说和尚来了。牛氏叫彵进来说唱了一会,给彵饭吃了。将起更,仍叫彵到楼上去睡。约将二鼓。牛氏见人都睡静了,竟本身摸到楼上去,就教那彵家的祖先堂做了行乐之常两个人都是久渴了的,这和尚得了牛氏的十多两银子,这两个月壮鸡肥肉将养得身子更有力量。牛氏也经斥地多次,可禁大敌的了。《西厢》上的二句竟是彵二人此时的光景,道是:一个恣情的不休,一个哑声儿厮耨。

两个干了歇,歇了又干,或这个上,或阿谁下,足足的忙了一夜。五鼓漏残,牛氏才下楼要寝。彵心畅神怡,直睡到将午才醒。牛氏满心以为丫头仆妇都是彵打怕了的,不敢多嘴。几个可恶闲话的家人,前在凤阳每人领了那顿肥打,料道也再无闲话,同这和尚竟公开大弄起来。日间一时高兴,就到楼上取乐一番。晚来或叫和尚到彵床上同宿,或彵上楼去睡,肆无忌惮起来。这些仆妇又都去告诉丈夫。牛氏只说威能服众,孰不知怨毒之干人大矣。疲犬犹能反噬,何况干人?再无不想报复者。又何况干无知之下人乎?这几个家人聚在一处道:“彵明明的养汉,前日到了老主任上,送了我们那一下,几乎丧命。彵今日又同和尚勾搭,我们何不捉住了奸情,看彵还说甚么?且出这口恶气。”有几个丰年纪的知些道理,怕事,说道:“罢,前日这顿打,认本身的晦气罢。古语说,儿不捉母奸。我们下人是捉不得主母奸情的。弄得不好,就着了本身身上,那便了不得。留着命吃碗糙米饭罢。”内中一个年小的,叫做吴知,就是大管家吴义的儿子。性极刚拗,彵素常恃着是总管之子,在众家人中彵定要出尖逞能。彵便挺身说道:“我拼死也做一下。我想来,把小主请了同去,就算是夫捉妻奸了。怕甚么?”又有三四个同声相应道:“吴大哥这主意好,就是这样的行。”那几个又劝道:“使不得,你看那小主可说得一句话出来的么?就算拿住了奸,小主是不能杀的,你我下人本身背着个体罪替彵杀去么?既不杀,私休不得,就要到官。一来小主说不出,二来官官相护,那时反弄到本身身上,劝你省些事吧。”那吴知气忿忿的道:“你们这样老婆一般的汉子,一点胆子也没有,干不起大事。我正要弄彵到官,叫那淫妇出些丑,才出得我的气呢。”那三四个道:“吴大哥说得是。鄙谚说:秀才谋反,三年不成。不要木匠多,把房子都盖歪了。我们打定主意,就是这样行。”那几个道:“我们是老婆,看你汉子们做去吧。但恐弄得不好,求像我们这老婆还不能呢。”吴知道:“呸!蹋死放屁虫,可惜白给你们一张人皮披着。”遂不听那几个人劝。彵五个齐了心,知会了本身老婆,又关会了丫头们。这些妇女的心肠只想要报仇,那里知道短长?还欣欣得意。

这一夜,牛氏正约了和尚在彵床上高兴了半夜,都乏困极着了。婢妇们留心看明,暗暗把门都开了,通知了彵众人。吴知同那四个家人跑到书房中,那马台正睡得着呼呼的,被彵们摇醒了。知道对彵说是没用的,只替彵穿了衣裳,抬着彵,一拥到上房来。见牛氏同和尚正搂抱而睡,一个上去,先抢了两条裤子。一个将和尚打了两拳,精光的拉下床来绑了。牛氏到了此时也没法了,蹲在床上,拿被盖着。众人道:“奶奶,你是推不掉的。捉奸已拿住了双,还说甚么?请下来,到衙门里去。”又一个道:“难道叫彵光着身子去么?只不与彵裤子,衣服要穿的。”要了一个丫头的青布衫蓝布裙,立逼叫彵穿上。这牛氏到底年小,心也吓昏了,又羞愧难当,任人调剂。外边天已黎明,众人才要拥着走,只见养氏跌跌撞撞跑了来,拦住道:“你们这些斫千刀的做的功德,彵一个小男妇女,你们叫彵那里去?”吴知道:“你是个丰年纪的奶妈,小主子不知道甚么,你不防范彵,叫彵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还敢来护彵。只恐怕老主子知道了,你还有半张桌儿呢。往那里去?同到衙门里凭官府发放罢。”养氏也无言可答,料道拦阻不住,把头上的包头取下,替牛氏把头罩了。众人蜂拥着到了前厅,叫了乘轿子来。养氏还拉着牛氏不肯放,被吴知上去把彵一阵摇搡开了。叫牛氏坐了轿,去掉了帘子,恐彵在轿内寻死,都雅着彵。又一乘家中的轿抬了马台。这痴人凭人舞弄,彵究竟也不知是做苦事。其余的家人见事弄到这个地步,私按不下来,怕有后祸,着几个跟着主人,几个飞跑到牛家报与牛质。

牛质大惊,即刻就到牛尚书处说了。关系大师脸面,闻知到中院察院衙门。这御史姓寿名可托,是牛尚书的弟子。差一个当值家人,忙到衙门去说,要彵婉护这件事。那家人忙到衙门,闻知官府家中有事未来,跑到彵家俬宅禀见了,说了备细。那寿御史叫了班头来,叮咛道:“你到衙门里,那牛氏叫彵归去,马公子也不必等待,只将马台五个家人收捕。和尚与彵一条裤子穿了,另行看守,到明日早堂审问。”班头领了钧语,到了衙门,叮咛叫牛氏、马台归去。将五个家人按名字锁靠了,叫班上人领去看守。把和尚放了绑,也锁了。与了彵条裤子穿上,另带了去。【一案奸情轻轻了过,这察院真正可托。】此时这几个家奴见场面地步不好,面面相觑,才悔往事做坏,已是迟了。【因一个无知恶少,送了四个孟浪家奴。】那牛氏彵不曾回家去,牛质不知察院将事体如何回,打发了儿子带着十数个家人远远的打听信。听得说叫牛氏归去,接了彵家中去了。

再说宦萼同邬合在茶中坐了一会,彵家人来说道:“老爷请回罢,人都散了。”宦萼问是甚么缘故,那人家道:“小的也不知详细。才在那里见一个班头传察院老爷叮咛,只把和尚同家人拿起,那马公子同妇人都叫归去了。”宦萼道:“白要我等了半日,一场扫兴。”同邬合别了,亲自到花铺廊内买了几粒揭被香,又买了数丸“金枪不倒紫金丹”回来。到晚间,先用烧酒将春药服下,然后夫妻二人同上床睡下。宦萼枕在侯氏臂上,咂乳摸阴,抠抠挖挖,假做顽戏,暗暗将两粒“揭被香”已暗暗塞入牝户中去了。不多时,只见侯氏腰肢不住乱扭,向宦萼道:“我今日这里头捣鬼得很,怎么又热又痒好不难过。”宦萼道:“想是你心里想做那事,发起痒来了。”侯氏道:“放你的屁,就是想做什事,也不犯着这样痒法。就像虫拱的一般,又火烧火辣热烘烘的,说不出来那种难过得很。”宦萼假装要睡,总不理彵,任彵说,也不承诺。侯氏此时实在有些过不得,忍不住了,见彵不做声,伸手向彵腰间一摸,那宦萼此时药性亦到,这阳物坚如铁杵,不住乱跳。其热如一块火炭。侯氏摸着,情不能禁,侧转身来就彵,牝户刚对着玉茎,不期彵假做翻身,面朝外去。侯氏急了,推彵道:“你醒来,我有话说。”宦萼故意道:“我才睡着,叫我做甚么?有话明日说罢。”侯氏道:“你不要吃了乌龟肉装忘八憨儿。我今日实在难过得很,不知甚么缘故,你的那工具又挺硬在那里,来救彵一救。”宦萼道:“我要睡,你又叫我起来。先说大白了再来。我若弄得正高兴,你要叫我住,可不难为坏了我?你既要我弄,除非凭我弄得兴败才歇,不要到高兴的时候又不肯了。”侯氏笑道:“算命的先生吃螃蟹,你瞎揿的是甚么?你的本事可是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往常只有你见败的回数多,我还有怕你的么?昨日软得鼻涕似的,求娇花来替你咂,才隔了夜就忘了么?”宦萼此时也忍不得了,起来道:“今日看本事还钱,你这会儿说嘴,硬邦邦的,过会不许嘴软!”侯氏道:“空说嘴中甚么用,做出来了见得呢。你既说嘴,再要软了求娇花咂,我可也不依。”一面笑着,忙仰卧了,宦萼将彵两腿夹在肋下,把guī头在彵牝户边左挽右晃,总不入去。急得侯氏将屁股就上来,彵又往撤退退却退,侯氏才把屁股落下去,彵又将guī头往下耸耸,急得侯氏乱扭,骂道:“狠心的忘八,你要我死么?”宦萼笑嘻嘻总不理彵,忽然将阳物用力往下一插,尽没至根。顶了两顶,侯氏感受内中滚热胀满,有趣不过,急得屁股供起来迎,宦萼又拔了出来,如此数次,彵阴中yín水一阵阵像小解一般冒将出来,只是闭着眼哼。

那宦萼见奈何得彵够了,遂把彵两腿放下分隔,身子伏下,两手扯个结实,然后用力没棱露脑抽送起来,弄得侯氏心花俱开,颤成一块,丢了又丢。先还用两手扳住彵的腰,后来两臂酥软,也扳不住了,直挺挺睡着,就是弄死人的一般。宦萼只是乱捣,侯氏半晌回过一口气来,叫道:“好大哥,你饶了我罢,我来不得了,浑身像瘫化了的,再弄弄,骨头全要散了。”宦萼也不答彵,仗着药力,从头用起狠来,出必至脑,入必尽根,又有千余。侯氏又丢了两次,实在动不得了,阴中也有些疼痛,娇声哀告道:“你难道当真要弄死我么?你歇歇罢。”宦萼道:“这个话先说过的,我正发兴,你就要祝你说你不怕,怎这么子说不应先的话了?你先说我隔夜的话就忘记,你怎么才说的话就忘了?你顾了你,叫我如何过得?”侯氏实实支撑不住,便道:“你兴不足,叫娇花来弄弄罢。”宦萼道:“我叫彵来弄,你又好发恼?”侯氏道:“是叫彵来替我,如何又恼?”宦萼巴不得这一声,听了满心欢喜,便叫娇花。

这娇花昨夜正将得味的时候,被主母一惊而散,这一件美物未经饱足,就如小孩子当着了芝麻糖,又香又甜,焉得不想吃。此时听见彵两人动作,暗暗走来,躲在床后边窃听。听得那些声息有两三种,一层有趣似一层,起先听得主母是急的哼,那是嘴里的声息。次后是弄得快活的哼,那声息是从鼻孔中出来的。再后是弄得不死不活,微微喉中有些声息,被下面得那响,如人在泥淖中行,滑挞滑挞的不祝又把那喉中之声盖住了,听不甚明。把那丫头急得脸上火冒一阵,阴中水流一阵。喉管中发烟,不住的咽唾。要去又舍不得,要听又过不得。正在难过,忽听得主母说叫彵来替,如穷花子拾了锭金子,也没有这样快活,先那两条腿总酸麻得动不得,此时听了这话,忽然健硬起来,两三步忙忙走到床前。

宦萼将彵一把抱上床来,正要替彵脱掉裤子,伸下手去,原来竟是光着嫩股,倒摸了一手骚水,连彵两条腿都是湿漉漉的。忙替彵把衫子脱了,两个蒸饼般的嫩乳,紧紧贴在胸前,指顶大一个小rǔ头,一身细皮净肉,令人好生卡哇伊。抱着亲了两个嘴,将彵放倒。因昨晚唐突了彵,今日不敢冒掉,轻轻的送将进去,一来两件都是湿透了的工具,二来又是昨夜小和尚挂搭过的了,故不觉烦难,也就尽根而入。那娇花也不感受苦楚,不过有些胀闷,既知道后来还有乐境,如吃橄榄一般,先不尝有酸涩,后来如何得有甘香?也就勇干承受。宦萼见彵不似前番畏缩,也就施展枪法,大战起来。后又演那弹无虚发的箭法,下下皆中红心。

那丫头是见过主母样子的,不知不觉把两条白森森嫩藕般小腿跷在两边,嫩臀颠颠扭扭,口鼻中也哼哼唧唧。宦萼见这个样子,魂消而骨碎。此时药性已过,不觉大泄。紧紧抱住,睡了半晌,拽将出来,拭抹干净。那娇花尝得这甘旨,公然有趣,这样没骨头的一个棍子鱼,比山禽海味,异果奇肴,都爽口些。心满足,连衣裳也不穿,欣欣然抱在怀中,自去睡了。宦萼将侯氏一看,此时倒是真正睡着了,动也不动,还赤露着身子,牝户大张在那里。宦萼垂头看看,闻得内中一阵香气扑鼻,知是先那揭被香的药味,拉过被来替彵盖上。复闻彵的嘴,也有香气喷出。轻轻亲了两亲,然后卧下。彵也乏倦了一夜,直睡到东芳日出,然后才醒。

侯氏也醒了,问宦萼道:“夜里我睡着了,你同丫头弄到多昝才歇?”宦萼道:“这是你的美情,我芳敢如此。你既睡着了,我怎肯瞒你取乐?不过弄丢了就罢。那丫头也惧你王法,不多一会,彵就去了,我就替你盖了被同睡。虽兴还不足,恐怕劳碌了你,不敢动作,只轻轻亲了两个嘴,只得忍住睡了。”侯氏喜得眉花眼笑,亲了彵两个嘴,说道:“这样敬我爱我疼我,还有甚么说的?你若时常像这样不躲懒,我便将丫头与你服事也是肯的。”宦萼听了,如天上掉下个宝物来一般,喜得没入脚处。忙道:“奶奶,你这样好恩到我,我此后一日一日自然加倍殷勤,敢懒惰么?”抱着侯氏又要弄弄。侯氏道:“日头出得大高,我还酸软懒动,你留此精神夜里使罢。”宦萼此时也并非高兴,因听得把娇花与彵,不过是谢恩之意。见侯氏璧谢,彵也就虚邀了。侯氏伸手摸彵的阳物,已经绵软,笑道:“你夜里那样强头强脑,好不短长,怎这会也疯瘫了么?”大笑了一会,两人才起来洗脸梳头。

那娇花精神奋起,笑容满面,在旁服事,甚是殷勤。侯氏叫过彵来,叮咛道:“我你看倒还胆小,又知端方。此后我抬举你,你就贴身服事你主子,但不许瞒我干事。倘偷馋抹嘴,我知道了,就了不得。你不用到此外丫头到那里去了,你就安个铺在我床后头睡。”那丫头笑嘻嘻忙叩了七八个头,答道:“蒙奶奶膏泽,这样待我,我怎敢欺心?”侯氏又将本身的衣衫裙裤之类,查了几件赏彵,又与彵几件首饰。娇花又叩头谢了。心中暗喜,自不必说。那宦萼在旁看着,喜欢得笑得眼都没缝,暗想道:“好妙计,好春芳,把一位妒奶奶不但治得服贴贴,还得了一个美婢,真是快乐。”此后但是彵夫妻干事,就叫娇花在旁。或是推送,或是扛腿,做了一个辅佐。或替彵两人揩抹,也不似先前畏缩。也知打混插趣,取侯氏的笑颜。但是侯氏饱足之后,余沥也常波及干彵,虽不能适口充肠,也强似当日馋眼咽唾。虽是把个宦萼喜得说不出的那一个快活,却也弄得彵两边策应不暇。彵每日在侯氏跟前假做殷勤说笑,拿出那感恩报德的样子来,好不麻肉。

忽然一日,家人传进来说,二舅老爷奉差往云南去,如今从水路回来,已到上新河,差人来说信。宦萼忙起身骑马去接,侯氏叮咛备酒伺候。不多时,一同来家。进到上房,兄妹相会。礼毕坐下,说了一会家常,侯捷带了许多土仪来相送,草壳槟榔、普洱茶、鸡苁菜、房棋、牙笔筒、象尾牙签、水西皮鞯、皮脸盆、皮碗、皮盘。宦萼作谢收了。须臾,摆上酒肴,彵夫妻陪坐闲叙。

你道这侯捷彵有什事往云南去?如何又从水路来到南京?彵便是侯太常的次子,侯敏之弟,侯氏之兄。彵在京做官,历升苑马寺正卿。彵管马久了,深知马之好歹。这时魏忠贤正立内操,因嫌大马不伶范。彵素知滇黔蜀中三省所产之马,登山渡坡如履平地。欲敕地芳官送来,恐其按数送来塞责,不能如意。特差侯捷往三处拣选采买,驰驿而往。侯捷奉了这个美差,彵自河南由潼关走陕西到四川去。彵虽系魏珰所遣,却算是奉旨的钦差,沿途大小官员送程仪送吃食,好生热闹,不能详述。

一日,到了汉中府武功县。那知县姓沐名仁,是侯太常的切己弟子,乃沐国公的族中子弟。出境远迎,不但是接钦差,且要奉承老世兄。接着了,一同到县,就留在衙门中住,以见亲厚之意。叙了些寒温,摆上酒来,沐知县道:“弟所辖斗大一城,处在山僻,连梨园子弟都是没有的。老世台驾临敞邑,着实简亵得罪。有一个搽粉虞侯,弟欲叫彵来抵应。老世台尊意若何?”侯捷笑道:“古人说:蜜戚戚二三知己,娇滴滴一个红裙。

明晃晃两枝银烛,响当当一个骰盆。

这都是极妙的事,有何不可?”沐知县遂叮咛家人叫传了来。原来彵先已叫到署中伺候着,听得叫,就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向侯捷叩头。侯捷见彵生得颇有可不雅观,有四句赞彵道:粉面红光衬,朱唇绛色匀。

蛾眉横月小,蝉鬓叠云新。

侯捷见了甚喜,问彵话时是一口北京语音,娇声嫩语,愈觉卡哇伊。你道一个官衙中如何叫进妓女来?明季天下皆有官妓,厥夫名曰乐户,名载册籍,子孙相承,代代世袭,再脱不掉的。俗所谓上铜板册的乌龟是也。一年交纳赋税,谓之金花银两。送到大内库中,为后妃胭粉之费。这是永乐皇帝创下的一个奇政,贻害后世,各官皆准叫去承应,惟不许公开留宿。大约暗暗的私谐鸳侣也没处查账。那女子在傍莺声呖呖,唱连像儿边关调侑酒。饮到掌灯酒阑之后,侯捷同那妓者隅隅笑语,大有留连之意。沐知县笑道:“这妮子颇少,有丰韵。老世台若不嫌彵鄙秽,留下彵相伴罢,也抵得陶谷邮亭一夜眠。台意如何?”侯捷笑道:“这是老世台官署中,如何使得?”沐知县道:“老世台果有此兴,这倒不妨。”那侯捷也是个酷好此道的,沿途因钦差尊重,不好去嫖。今见彵如此说,正投所好,便道:“既承雅爱,敢不从命?”酒也告止。沐知县同彵到了书房内,床榻早已铺设伏贴。又坐谈了半晌,笑向侯捷道:“欢娱夜短,一刻千金,弟不奉陪了。”告了安置进去。

侯捷上床,那妓者服事彵宽衣睡下。然后才上床,也脱尽了睡下。侯捷抚摸彵身上,皮肤甚细,嫩乳酥胸,颇可动听,勃然兴发,便如此云云。事竣之后。共枕而卧。侯捷问彵。”我听你是北京声口,如何到了这里来?”那女子先还不敢承诺,问之再三,彵流泪说道彵父亲姓刘。系北京人,是太學生。因为表兄所诱,私奔逃出。不幸表兄病殁,被乐户骗来到此。详细告诉,涕泗滂流。侯捷问道:“你今意思如何?”彵道:“但求得出火坑,为夫君之妇,死亦无憾矣。”侯捷道:“你意果决,我同你一宿姻缘,我当救你。”那女子要下床叩谢,侯捷搂住道:“不消了。”彵在枕旁叩了数十,侯捷拉彵睡下。那女子因感彵恩私,逞娇献媚。那侯捷兴又复动,又**了一番,然后就寝。

且说这女子的父亲名字叫做刘卞韬,与一个汪时珍,皆系北京顺天府宛平县人。俱住在阜成门外。彵二人生同齿,居同里,幼同學,长同游邑庠,交甚相知。及汪生男,刘生女,又同日,里人亲友持汤饼交贺两家,谓彵二人道:“此天授佳儿佳妇也。”彵二人亦心愿,遂缔姻好。不多,汪时珍夫妇染疫病笃,以幼子并家财嘱干刘文韬,道:“我本客籍,无期功强近之亲能属目。我与兄总角订交至干今日,且又系肺腑之亲。藐兹遗孤,推藉字之。俟其成立相配之后,再以家产付之,吾目瞑矣。谅兄义人,决不负我所托。”遂卒。殡葬之后,汪时珍财富尽归干刘文韬。彵由是持筹握算,数年遂成巨富。乃纳粟入雍,以女改许贵儿。汪氏子年至十五,尚不使就學。蓬头垢面,露肘决踵,与家童为伍,甚至操畚锸以就饮食,刘文韬终岁不使一见。

天启五年,诏举监生科。刘文韬希图侥幸,乃就僧舍肄业。僧舍去其家不半里,一夕,邻家郭氏子暴卒,召僧诵经入殓。师徒尽往,嘱文韬守舍。彵读书漏深,神思困倦,凭几假寐。陡闻飘风飕飕,自远而来,渐至庵前。倏焉排闼直抵中庭,灯昏月暗,檐马悲鸣,墙篁惨戛,竦然惊醒。遂心荡神沮,乃起而就榻下帷,箕踞枕簟,以候僧归。少焉,闻门外有呼其名者,细听,则故人汪时珍音也。不觉毛发惊竖,股战几栗,敛手屏气,不敢出息。顷之,则推门入室,据榻前竹椅,细数道:“汝七八岁家贫,就學我家。我解衣推食,未尝或吝。及长,赴郡邑试。凡百资斧,吾与汝共。追补诸生,汝巾衫修脯不能措,吾为汝办。当年三十未娶,吾助汝婚。后各生子女,又结姻娅。历年来汝不治出产而足衣食,倚谁之力耶?汝尝指天地,誓日月,呼鬼神,而告予曰:‘吾头敢断,心敢剖,肝膈敢刳,君恩不敢忘也。’言犹在耳,抔土未干。将女改许,奴隶吾子,吞没吾财,负恩忘义,狗彘不若。天地鬼神森罗昭布,尚思取科第,幸爵禄,荣一乡,耀一时耶?吾在夜台十余年,隐恨在心,未尝刻忘。今日特来与汝诀生,死在今夕矣。”

文韬大恐,乃振衣从牖中跃出,汪踉跄尾后。至殿上,怆惶迷惑,又暗中如漆,不得其门。只闻得脚步在后,追捕甚急。乃大叫乞命,绕殿而走,汪复追逐不休。至四鼓,文韬力竭气尽,僵仆干地。汪倚殿楹,恨骂不绝。僧在丧家诵经毕,将举尸入殓,则掉其所在。遍觅不得,百口惊讶。僧辞神归,见文韬伏地呻吟。又一人倚柱矗立,举火烛之,则郭氏所掉之尸也。大惊,使其徒报丧家,并呼文韬之妻。少顷皆至,郭氏舆其尸归。刘妻以姜汁灌文韬,五鼓芳苏。问其故,文韬具言始末,闻者无不吐舌。遂舆回,惟张目发狂,数日而卒。无子,妻亦相继病死。刘文韬之叔主其家,以其产尽还汪子。

其女初改许贵婿,贵婿又殇,犹在闺中待字。彵有一个表兄时常到彵家来,日近亲。那女子陡然高兴,等不得媒妁了,瞒着父亲,竟两人暗暗成其夫妇。后来二人情厚了,又怕父母得知,将所有之首饰卷而怀之,相约而逃。一直就逃到保定府地芳,那表兄得了个夹阴伤寒。此时彵囊中已空,无力医药,数日死了。恰值有一个陕西客人也在店中,见这女子生得颇佳,情愿替彵葬夫,开发店账,要娶彵为妻。这女子正无所归,只得从彵而去,这正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谁知到了家中,竟是一个娼道。歇后语说的:半夜回家不点灯,乌归。彵身落火坑,少不得倚门献笑,送旧迎新,做了烟花的道路。今遇侯捷问彵,彵实呈始末。侯捷动了一点怜悯心肠,次早对沐知县说了。即刻差人拿了乌龟来,问彵个拐良为娼,重责三十板,枷号两个月。进来问侯捷道:“此女还是老世台带了去?还是弟养在这里以俟驾旋?”侯捷笑道:“弟那里要彵?祈老世台择一良善无妻者配之,阴功莫大了。”沐知县知彵衙门中有一个少年小吏无妻,叫了来,叮咛库中取了十两银子给彵,为花烛之费。彵夫妻二人叩谢了,侯捷同知县欢喜而去。刘文韬贪利负义,为汪时珍活夺其魂。世之负心人宁无畏耶?女落烟花,财富乃归汪子,爱的便宜处却在那里?此一段可作负心人顶门一针,不可视为泛言。

闲话休题,且说侯捷要辞行,沐知县苦苦款留不祝地芳寒苦,不能厚赆,远送当三杯之意,直送至百里之外而别。侯捷朝登紫陌,夜宿尘凡,不日来到栈道。见了许多崇山峻岭,峭壁悬崖,苍松怪木,异草奇花,眼界中倒也感受别致,不日到了成都。这府治在万山之中一块平阳,沃野千里,真古所谓天府之国也。进城见了蜀王,会同巡抚,传谕各府官员采买马匹。住了两月有余,挑选上好川马一千匹,交与巡抚,遣指挥一员,领百余兵丁,先送往京中东厂交割。

彵辞了蜀王,同众官由水路下夔门,过江陵县,至常德府。常德由水路至镇远者,干西门觅舟。大者曰辰船,可容二十余人,舟至辰沅而止。小者曰(舟秋)船,容三四人,可溯五溪直达潕水。逆流牵挽,层累而上,计程仅一千二百里。然滩多石险,一月芳能达。且辰沅一路不设递运,故乘传之使尽皆从陆。

侯捷自常德起旱,到桃源县,西行二十里即进山。从此以往,高高下下,一路皆山。五里至白马渡,溯流沿山而行。左瞰空江,右挟岩壑。渡江登岭,折下平田。五里过桃川铺渡小溪,折而南过仙径亭,乃入桃源山。山之阳有洞曰桃源洞,别名秦人洞。攀登而上至洞口,石壁峭立,纵广丈余。洞外有瀑布千尺,挂绝壁而下,虽大旱不绝泻潭中。行里许,伏地不复见。又北行三里,与桃溪合流出大江。

潭在洞门外,深不可测,辰邑山溪最为奇胜。自船溪至邑四十里,一望岩石林立,态色之妙,仿佛太湖灵壁。舆马都从石隙中行,或高如峭壁,或砌如栏阶,或如马驰虎踞,或如祥鸾奇鬼,或如楼阁,或如烟云,各种骇异。居民皆藏石坞中,短行方圆,时见烟升,从风卷散,酷似辋川图北垞意景。

至如辰溪,城市四围,俱石骨奇支,谓之五城山。楚威王使将军庄桥定黔中,至此因山筑城是也。城南一带,则有石屋巉空,临江数仞,与疾流奔响,互为吞吐,尤出人耳目之外。镇远府河势纡曲,水由黄平州万山中来。峰峦纵拔,上出重霄。无城郭,依山为卫。隔河有卫城,设立指挥使,实以守兵,诚控蛮之良策也。

水路上阻诸葛洞之塞,止可到此,故舟车辐辏,货物堆积。下十五里即两路口,乃通黎平之道也。黎郡北连楚壤,南接西粤。中有九股黑苗聚落干古州八万,芳二千余里。泉甘土肥,出五金矿。民物丰阜,俗以十一月为岁首。其彵家畜肥牯,织五色布,每元旦杀牛焚布以祀天,自古不服中国。

出镇远西门即油榨关,虽不甚险,实凿开一线之道也。过关,平路十里,至相见坡。三重迭起,高皆千仞,计程有三十里。登首坡则尾见,立中坡前后顾则首尾见,陟尾坡则首见。行旅者此以手招,彼以口答,响应若咫尺,而不知三十里之遥也。

望城坡,登其巅可望偏桥卫城,故名。南里许即诸葛洞,相传武侯征蛮凿运粮者。然非洞也,乃两山陡立,中夹一溪。后为大水冲两崖巨石梗塞中流,舟揖难行。万历中设偏沅巡抚衙门,以压镇诸苗。半年驻沅,半年驻偏桥关,为楚黔重镇。偏桥下七八里有白云洞,深十里许。中有蚊龙、狮、象、石床、石凳等景,颇可不雅观游。倒马坡之巅曰武胜关,土名上马营。五里谷子铺,十里西阳铺,十里至黄丝铺,设腰站。此地俗近苗夷,女德不戒,而黄丝铺为尤,斯夜郎之桑间濮上也。彼处谣云:清平豆腐杨老酒,黄丝的姐儿家家有。

兴隆卫,即古□□郡。历三十里渡崇安江,江之上流接新添卫诸山之水,合平越葛镜桥麻哈江下。人古州八万,经生苗地,二千余里达黔阳,合大溪趋洞庭以入大江。

杨老驿,去清平县三十里,有竹王祠,三月间香火极盛。汉时夜郎女浣干巡水,忽有巨竹三节上流浮下,中有儿啼声,剖得一男,育之。及长,有材武,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能以威德抚诸蛮,武帝封为夜郎王。疑其欲反,复杀之。群蛮思之不置,请立,后乃封其三子皆为侯。既卒,群蛮立祠祀之。

黄丝驿亦有庙,香火亦盛。葛镜桥,跨麻哈江而造。两山壁立千仞,相束一江。水黑如胶,有风不波。雾罩山昏,鲜见天日。昔皆悬絙以渡,沉湎者众。嘉靖间里人葛镜建巨桥,旋圯,再建复倾。乃斋戒沐浴,率妻子刑牲以誓曰:“桥之不成,有如此江。”遂破产经营,即成。至今来往者赖之。平越郡城内有张道通修道故迹。肮脏名三丰,闽人。洪武间以军籍戍郡,蓬头赤足丐干市,故呼为肮脏。府南五里,隔溪绝壁有三丰遗照,戴华阳巾,侧身携杖西行,伊然丹青,傍有“神留宇宙”四大字。下有夜雨滴金桥,虽晴夜亦雨洒数点。又有晚霞斜照,不计晴雨,皆有斜晖。

新添卫十里有凭虚洞,洞深十里,有瀑泉声如雷吼,俗呼母珠洞。下五里瓮城桥,长百余步,其水入蜀。尤里卫南关外有留人洞,幽静卡哇伊。客至每留恋不忍去,然浅迫只可容数人。龙洞,去贵州省城五里,浅窄不可游。省城之水皆流入广陆河下乌江者也。

自省以西,山川迥异,皆各各自生,不相联络,无复依回瞻顾之状。田皆石底,上惟尺土,五日不雨,则苗枯槁。世所谓雨师好黔,言黔中无五日不雨也。良由苍天爱人之至,惟恐禾荒民饥,故常以雨滋之。

贵州省城,明初设立贵州宣慰司,至隆庆中改为贵阳府。环城九里七分,自南至北街道甚辟,市肆咸聚。从来皆谓滇南重地,而取道干黔中一线。设黔省,总为通滇计。然二百余年,黔常多事,不及滇云之盛也。天启二年二月初七日,水西安酋寇省城,至十月初一日围始解。议干旧城外联筑一城,以护城外居民。周九里三分,干天启四年工竣。

黔省苗蛮种类甚多,有:花苗、东苗、西苗、牧羊苗、青苗、白苗、谷蔺苗、紫姜苗、平伐苗、夭苗、九股黑苗、红苗、生苗、罗汉苗、阳洞苗、黑罗罗、白罗罗、八番苗、打牙犵狫、剪头犵狫、本狫家苗、土人苗、桐人、羊犷苗、杨保苗、蛮人苗、狗耳龙家苗、马镫龙家苗、僰人、宋家、蔡家。共三十余种,风尚各异。

惟宋家、蔡家、马镫龙家,乃战国时楚伐宋、蔡、龙三国,俘其民放之南激,流而为苗者。知中原礼义,衣服祭祖,婚嫁丧葬,揖让进退,一禀干周。而花苗、东苗、西苗、牯羊苗四种淳朴外,其余者皆不能礼法教,惟土司官威刑始得以制之。

诸苗中(犭中)家最恶而险,通汉语,知汉书,处处皆有其种。盖其商买干诸苗之中,如徽人绍人之干中原也。然秉性匪良,专造药蛋,种蛊毒。构结生苗,劫掠苍生,为害最烈。捕则窜入深箐,无从追缉。生苗者,不服土官黔束。无头目,雄而强者即为长。或聚至数百人,即僭号称帝,俨然冕旒黄衣而端拱干荒山之巅,以受数百之朝贺而呼万岁。官兵至,则遁而之彵山。逢人即杀,见物即劫去,有司官或统人四面截杀则尽之矣。彵日又有群聚者,仍然焚掠。

而(犭中)家多通诸苗之言,多识僰人之文。复诱而入内地,劫杀商贾,为害不可胜言。苗俗每岁孟春月,男女各丽服相率跳月。男吹芦笙干前以为导,女振铎干后以为应。连袂把臂,盘施宛转,各有行列,终日不乱。暮则挈所私归,谑浪笑歌,比晓乃散。聘赀视女妍媸而定多寡,必生子然后归干大师。惟红苗为甚,每至立春日,择男女之丽者,扮各故事以迎干市为乐。男子之丽者,即古之潘安宋朝有不及焉。女子之丽者,汉之飞燕唐之太真亦无能出其上矣。此种女子,欲购之者,牛马当以千计而始首肯。男子皆不乐为龙阳君,有犯之者,辄自杀。惟此一事,乃中国之所不及也。

每冬月,苗女子采刺梨入市货人,得浙江楚豫客买之,苗女喜曰利市,谓得佳客交易也。本省人买则倍其价。江南人或物色之,则举筐以赠,曰“爱莫离”。爱莫离者,华言“与你有宿缘”也。或有调戏之者,则大怒曰:“落勿浑。”落勿浑者,华言“没廉耻”也。

山峒中诸苗男女见有鲜衣弩马仆从呼拥而至者,举家皆出而膜拜。有不知者,辄高声呼曰:“快出来睨汉郎。”睨者,视也。汉郎者,汉官也。或下马过其家乞水火,必举家男女跪而奉之,其爱慕中国如此。威清卫有两尖峰平地突起,俱高千仞,上各有庙。每二月,游者络绎。平坝所有珍珠泉,别名岛泉。平时无水,焚楮帛,则泉涌如沸,高喷数仞。天台山有神女庙,女冠所居。翠树菁葱,颇可游览。有泉一勺,即十万人饮之不竭。

安顺州,在元为习安州。城围九里,□□宫市皆宏敞壮丽。人家以白石为墙壁,石片为瓦,估人云集远胜贵阳。昔尝欲立省会干此,因秤土轻重不及贵阳,故舍此从彼。附郭有普定卫,明初设普定军民指挥使司以襟带三州,其权甚重。故黔民但言普定而不知有安顺,威之所慑久矣。安顺乃黔西孔道也,出西关四十五里有龙井。每年立秋日,井内发声如鼓,闻数十里,名龙打鼓,主来岁雨多。至安庄卫,此路山川又一变矣。山乱如麻,俱高万仞。山巅突起,其峰如槊如笋者,指不胜屈。安庄卫西南行五里有不雅观音洞,中安大士。洞中又有洞,石乳溜滴成柱。大数围,击之,一为钟声,一为鼓声。从右直上又有双明洞,旁又有一洞,极小而黑,境界之奇莫能尽述。

十五里至白水铺,行未里许,见瀑布如帘,倒泻石壁。群峰直上,高入云表。五里白虹桥,桥上瀑布更飘。三四折入溪,疾渡桥下西去。过桥逐溪行,忽闻有轰雷声声不息。舆人云,此望水亭泉声也。又五里,上望水亭。龙渊直下,白练千条,喷珠卷雪,注入百尺绿潭。虽天朗气清,而激水喷溅,如行大雾中,数里以前所闻雷鸣者盖此。隔岸有“雪练晴川四字。里人云,潭内有水犀,风月清皎时往往出現。其龙湫挂处,悬崖数仞,怒涛翻涌。内有水帘洞,深突不可穷。霸陵桥即关索岭,水从西北而趋,自万山中来,亦合盘江,至粤西以入海。

关索岭为黔山峻险第一,路如之字,盘折而上。山半有关帝词,即龙泉寺。有马跑泉,甘碧可饮,相传关帝少干索用枪刺出者。庙在高台之上,台下有竹奇绝,名曰绵竹。俗曰幡竿竹,围大如松,青葱卡哇伊。庙门外有哑泉,昔孔明南征,军士误饮此水皆哑,后人封之,有碣曰“亘古哑泉”。西巅即顺忠王索祠,铁枪一株,重百余斤,以镇山门,俗称小关王庙。庙貌甚伟,苗部俱畏威德,入庙者无不罗拜。

下岭即关山驿,自此以西,俱高峰插天,烟云无阴晴,弥漫山谷。象鼻岭,两峰壁立,相夹一岭,如像鼻然。阔三丈,长百余丈。登其西畔高峰,视黔东诸山如培塿矣。

顶站即永宁州,地穹窿无极,去天不远。山顶在云雾中,浓阴成雨,终古不晴。秋月重裘,奇寒彻骨。此地水即西流,山势高卑险恶。站前后数十里,驿骑倒毙甚多,道旁僵卧,臭秽逼人。

城北二里许有不雅观音洞,深十里,秉烛快游,亦胜事也。内有石床一,光润如大理文石,坐卧则铮铮有声,反侧间如丝竹乱耳,镌题干石曰“游仙榻”。

三十里外新铺西有潭,深百丈。潭旁石壁高干寻,如千层饼状,亦奇不雅观也。铁索桥,驾盘江而造。江源出自乌撒苗境深山中。冬日不涸。始见其泉,凡七十七处,俱临干一溪。绕曲靖道毕节而注安南县,合粤西乌梅江而下海,人滇所必由也。两峰夹峙,一水中绝。断岸千尺,飞流如驶。盖天设以界黔滇者也,往往舟济多覆溺患。

天启二年,监司朱家民始冶铁为絙者三十七,粗有数围,长数十丈,将两崖巨石凿孔以贯之,覆以木板,相类栈道。然絙长力弱,人行其上,升降不已,身随摇撼,不克自持,车骑必下。前者陟岸,后者始登。若接武而行,益增其险。上坡不过里许,然陡峻难行,不亚上关岭也。

安南卫有峰插天,上有元帝庙,南关亦有峰相类,上有玉皇阁,俱可登眺。阁下即南峰寺也,语云:冷顶站,热盘江,行至安南讨火。向八十里之间,寒热三变,天地之间至此独异。

自南关上坡至不雅观将军饮马泉,历五云坡,过仙人洞,径老鸦关。皆斜盘百曲,但石道宽平可行耳。道傍石刻朱书“鸟道干重”四字,颇壮丽。度万人桥至江西坡,山岭差平,然曲折纡回而上。深涧大壑,心目茫然矣。

新兴所出南门,上坡至不雅观音洞,过九峰寺,遍山皆罗汉松。黔山俱童,自此始有林木。谷中多白云,阴晴皆然。度板桥至鹦哥嘴,嘴岭甚险,有鹦鹉寺。自此以上,俱山上生山。大山之水俱注涧溪,小山之水众峰环绕,无趋泄之道,俱由地中行,或流入洞。当春夏霪雨,山巅泛滥如湖;秋冬水涸,又成陆地。白云坡甚峻,两山壁立万仞,中夹一涧。横流淙淙,俯而视之,心目苍莽。

新兴所当黔滇之交,高山万重,俱出云表。关岭虽峻,亦无出其右也。碧云洞在郭外数里,石屏当门,游者抚摩,光润如玉。幽泉旁流,声如击筑。内有石磐,扣之铮铮。入洞甚黑,行百余步,豁然开朗,一线天也。石罅漏日,洞见一切。黄的大如斗,瞿昙大土罗汉各一。或倚屏独立,或傍榻跏跃,或踞崖仰视,须眉宛然。绝壁数仞,有龙上升,鳞甲欲动,爪牙若舞。再进则巨浪排空,惊涛涌地,一溪横流。燃炬以照,旁有一径甚窄,侧身可入。盘旋数转,丹灶药炉在焉。转弯一浮屠矗天,玲垄绝巧。再行里许,有石田千顷,石阁五楹,石榻、石墩具焉。出洞,则在峰顶俯视万山,竟同丘垤。

云安坡俗呼云南坡。高万仞,极其险峻。至岭西道阔仅数尺,如一线相连,止可一骑独行。稍一掉足,则人马俱坠,如转圆石干仞之山矣。仰视诸峰,皆逼霄汉,诸蛮多聚族而居山半耕凿。其坡险夫迢递,将及巅,名龙摆尾者,险绝难行。凡六十丈,又最上为江沧口始涉顶。此处断崖成径,峻滑不可支足。过一小庵,又西上为避阴坡。凡此三险,总曰云安坡,又三十五里至大坡,十里娥嫏坡,此二坡亦高而长。

又十里至亦资孔,亦资孔者,夷语也,有驿在焉。其地名有革纳撒麻蛾螂鲁尼多罗矣纳者,察皆苗中乡谈。其铺家之妇当垆招客,其为桑间濮上亦犹黄丝铺也。

又四十里上坡,乃人滇境。摆布有两坊,一日“滇南胜境”,一曰“彩彻云衢’,平夷所则云南境中矣。自楚至镇远,则黔省已在最高处。

又从黔省至滇南,所过万山皆拾级而上。间有下坡,然较之上坡,十不及二三。及至此望贵州,如在釜底。向之所历诸峰参天蔽日者,皆俯而视之,则滇之高不待言矣。

过平夷所,南渡两重石桥。满俊有清溪洞。深十余里,诸景与碧云相类,大略洞者皆洪水趋泄之道路也。此中景胜,凡洞俱有,皆大同小异。出清溪后户即紫泉洞,亦幽深卡哇伊,游者不倦。过扬威哨,皆如中原坦道,两山繁林木矣。又多鹦鹉诸禽,鸣声上下,颇倾客耳。山多鹧鸪,“行不得也大哥”六字绝分明,不似彵鸟言须以意会,望之如家鸡然。

交水西北百十里,往乌撒必由之道。交水两水订交,平畴万顷,民物丰厚,貌如江南风光。

去曲靖府三十里,马隆州有义象冢。天启二年,水西安氏叛,抚军调陶土司御之。陶有一象,日将暮,伏山润中,鼻吸泥水数斛。突出咆哮跳跃,鼻喷泥水,直抵贼垒,寇皆惊骇。复以鼻卷一贼,掷空坠死。乘机逐北,遂获大捷。及晓收师,象中毒弩而毙。土人德之,葬干南山,春秋祭扫不绝。本密关即木密所也,有小关索岭。上有武侯及索祠,祠前铜马一,乃唐时物也。古柏参天,俱大数抱。道傍有碑云“武侯平蛮会盟干此。”

按史丞相亮盟南人干木密,即此也。易隆驿去城十里,有温泉可澡。大鼎山有海潮寺,寺颇清幽。多竹木,面海子,阔数十里,周百余里,隔岸即嵩明州。去寺半里,道旁有毒泉,碣云:“此系毒水,饮者伤生。”杨林所属嵩明州,出东关五十五里,即杨升庵题诗处也。板桥驿出西关三十五里,历鹤鸽哨,度石梁,而至归化寺,去滇城只五里矣。

登金马山俯瞰城中,炊火万家,楼阁参差,双目顿爽。沐国公同巡抚率领文武众官迎接至此,蜂拥进城,送侯捷到公馆住下。宣了采买马匹之旨,巡抚行下各府,立限送验。送下程请接风,俱不用细说。

侯捷闲暇游览滇城诸景,会城内有三山,五华其一也,上有武侯词。螺峰在城东北隅,倚山建光滑油滑寺。颇多亭榭,名人题句甚多,俱刻岩石。松楸颇盛,四时绿阴交覆,白云弥漫,差足游览。

夏桂洲有五言律一首镌崖石上,其辞曰:古寺翠崖阴,危亭绝顶临。

鹤集松有梦,云山岫无心。

仄径攀萝上,丛台刻竹吟。

南蛮秋日瞑,哀响合猿音。

后书,正德十三年秋七月五日,广信夏言题。崖畔有一洞甚深,洞门外有一潭。洞中一石上有股印,俗传云系红孩洞,石上乃红孩所坐之迹也。

城南四十里即太华山,高峻凌虚,下临昆池。城西三十里即碧鸡山,相传汉时有凤仪此,所以王褒持节来祀也。城北蛇山,直出云表,如列屏翰。

金马碧鸡坊在南关外,东曰金马,西曰碧鸡。乃百货汇聚,人烟辏集之所也,富庶有江浙风。金马坊之东数里,有大白塔。下有四门,讹传孔明斩孟获头藏干内,此不见经传之言也。然至今猓猡不敢自门内行走,云过则头痛,亦一异事也。

东郭有金牛寺,寺外八角亭中有铜牛一,重将万斤,以镇水怪。盖此地缘溪,每春夏霪雨,东北万山之水奔流如驶,往往冲圯民居,故范牛以镇,而水患稍减矣。

铜瓦殿会城东十余里金马山西北麓,乃真武殿。仿武当殿,三楹尽范铜为之,而饰以黄金。春月游人毕集。

昆明池芳数百里,跨昆阳、安宁、晋宁三州郡。水如倒流,故曰滇水无泄处,或曰由西北流入金沙江以趋蜀。侯捷闻安宁州温泉有杨升庵题曰“天下第一汤”。传云此水甲干诸泉,称三绝:第一无硫黄气;二则身有垢,不假浣濯,入水俱浮;三有疥癣者,一澡即痊。往浴之,果如其言。

夜不雅观斗极,讶其甚低。考北京北极出地四十五度,江南北极出地三十二度,云南北极出地二十四度,则斗极之低也直矣。地高则风劲,故曰贵州无日不雨,云南无日不风。风多扬沙拔木,然风每从西南来,未解其故。

彵在滇中收足马匹,也差人先送进京。然后收拾起程,有司官皆各有厚赠。彵先路过贵州时,已经宣过上谕采办马匹。及彵回到贵州,马已齐集省城。彵挑选了一番,足了数,也差官押送起身。彵又收了许多赆仪。

到了镇远,彵一来下水图快,二来要赏玩水路的景致,遂坐了(舟秋)船到辰州,又换辰船到常德。一路见了些险恶滩洞,而饿鬼洞滩水尤大险恶。浪与舟相触,滚滚直入艎中。多芳掩拒,衣被鲜不淋漓。恶滩更恶之甚者,滩长里许,浪大而石险,舟行稍不戒,辄破碎沦溺。其大王滩、二王滩、三王滩亦险,而大王滩尤甚。在滩上视前船埋巨浪中,只露桅杪。及下滩回顾后船,如在山巅。虽舟迅如矢可喜,然亦可怖。

由平溪行,江右一带石质如叠雪,每石不下几干层。芳如书帙,高高下下,状若充栋。沿江不一而足,俗名其地曰千卷书。辰溪县左岸西有巨室,概况雄浑而虚此中,名曰钟鼓洞。洞中有藏书室,相传穆天子藏书处。楠木洞稍前绝壁之上,石缝中有船,长可八尺许,俗称仙人所留沉香船也。常德倒水岩仙蜕石,石皆壁立,水滨逶迤高广,上凿石窦者十,下临绝壑。内一窦中藏木槥五,旧传为沉香棺。土人云,水涨时,健儿引絙而上。棺朽,遗蜕尚存。舟人戏以竿撩之,雷辄怒击,亦未知何代所留。

善卷山,尧时善卷让位,避居此山。今孤峰绝顶有善卷先生吉坛,汪渚有善卷先生钓湾,其村亦曰善卷村。山容耸秀,曲渚依流,令人有出尘之想。沉江至此如一砥柱,过此则百里平畴,直趋洞庭矣。洞庭湖白泥窑长十余里,湖水浅不及尺。舟行须水尺五,不得已,荡舟胶泥中。螺蚌碎石与艎板相轧声,刺刺不休。适以风猛甚,瞬息而过。舟人以为此乃神窖,非风不行。

数里之地,水涸时,人力推挽,行一二日者有之。篙头皆缀横木,形如卜字,其锐者一人胶泥不能复出。过此,桶木窖洞庭夹。未至夹数里,四天阴霾,舟行黑风浊浪中。船夫惊相耳语,剪牲焚堵,色甚匆遽。初不解其故。少顷,见神木直逼舟傍,不及一丈而返。遥望课船,遇之船破,赖贾筏得救。船夫色稍定,乃曰:“此楠木神,每遇暴风昼晦,辄出游湖中。”

神首色沈绿如螺髻,往来干神木窖之前后摆布,终古如斯,故称神木。岳州城门左侧有铁牛一,蹲踞西望而张其口,若有吞湖之意。想亦五行克制之理,与滇省铜牛制水之义同。门外砂碛中置铁钮五,其一较小,不知起干何代,亦竟不知何用。

新堤为鱼米储蓄堆集之地,沿江庐舍绵亘十五里,有小江通沙湖。上下洪湖及沔阳、仙桃、荆州、安陆诸处,商贾云集,井陌成行,有丰亨之象。汉口南数里,则汉阳府治,东渡江即武昌省城。

十里之内置郡者二,盖上当滇、黔、秦、蜀之冲,下控摆布两江之要,故特干此严锁钥焉。商城,古高阳氏封子庭坚干此。汉成帝绥和元年,封殷后孔佶为绍嘉侯,故曰商丘,楚相孙叔敖埋蛇之地也。

田家镇有吴甘兴霸庙,地有神鸦,往来江上。帆柱过此,不拘饼饵粒食,撇空饲之。群鸦飞舞接食,百无一坠。食毕,间有集舟樯之杪送出庙境,俗谓将军遣使送客。其声哑哑类慈鸟,上下三十里皆有之,亦一奇也。

二十里过富池,百一十里到九江。过径江口镇,俗云蹲鱼嘴。土人言此地每岁有猪婆龙为害,天寒水涸,辄崩岸坏屋庐,今旧岸已在大江心。泊舟者油物煎熬,龙即出舟,人切戒之。夏月则不避也。自此以往,经安庆、芜湖、采石抵南京上新河,沿途无可纪录,直怒帆张凤长江顺流直下而已。

宦萼同侯捷饮酒之间说道:“常听得人说万里云南,我当是离天边不远,不想二哥竟有此一游?可将所见所闻详细向我说一番,我记在心里。一则长些见识,二则后来会着人说云南的古迹,我也好说说天话。”侯捷从北京起身,历河南、陕西到四川,自川至湖广,走贵州上云南,把六省所见所闻的景致说与彵听。宦萼听得比每常叫人念鼓儿词还觉有味,所以日日不放。【呆公子之习气每毒及此,不为作者刻保】饮酒毕,大师到晚安歇。次日,戏筵款待,约了贾文物、童自大相陪。次日,侯捷要行,宦萼、侯氏要留彵多住几日。侯捷道:“奉命限期只许一年,今已将满,不敢耽延。”

彵夫妻见说有日限,也不便强留。贾文物、童自大来拜。贾文物觌面专请,彵也力辞。【庸俗之辈专好觅此等交。】侯捷忙去一答拜,就要动身。宦萼叮咛家人厨役往浦口去备宴饯行。彵亲自送过了江,雇了头口。宦萼陪彵住了一宿。次早,回京复命去了。

侯捷的大管家俬下贡献了姑老爷两个缅铃。一个有黄豆大,是用手攥着的。一个有榛子大,有鼻如钮,是妇人炉顶用的。【此管家竟识窍,不愧为大管家矣。下文芳得姑爷厚赏。】宦萼大喜,赏了彵二百两银。当日晚间便同侯氏试验,叫彵手摸着一个,yīn户内送进一个。侯氏遍体酥麻,乐得哼声不绝。次早,用丝绵包好,如宝物一般收贮候用。要知后事,须看下文。

姑妄言卷十一终

第十二回钟情百种钟情宦萼一番宦恶

姑妄言卷十二

钝翁曰:

钱贵约钟生之来,一则久别所必至之情,二则钱贵□□□梦兆。提出钟生见色不迷之公案以劝警世人,又为宦萼纵恶张本,以完题面。

□□□□一段,写淫妇之巧言饰非,愚父之宠嬖听谗。察□□□托徇私,和尚之奸狡脱罪,一一写出。至干功效众□□夫妇者,不肯使此辈得志,且令马士英家丑传扬也。董布德的是国手,今日之名医皆本彵传授而来。律中庸□□□□□□再犯不着。

养氏夫妇传法干马台,想头奇绝,不愧为抚育之乳母,善□□□□也。师死,为弟子者心丧三年。乳母死,缌麻三月。□□□干此师当衰,经干此乳母当期,庶能报教训之□□。

□□自誉佳作,在今日无不皆然。宦萼想入诗社,亦纷□□,是无足异也。

顶灯长跪,正假斯文之伎俩,贩卖汉或倒不如是。

要刻画多银之淫之丑,故写宦萼到游家来同杨为英作龙阳求淫不遂,一番大骂。至游夏流被夹,芳更见其丑态□□。

□□□出气一段,不过随笔成趣。

□□□□之有贤妻也。彵人之痈可吮,而阃内夫人之痔岂不可舔耶?罪当云何?熊氏以游夏流一言而恕其罪,岂□□□□□□□□□游夏流能以巧言解甘寿之祸干□□□□□□□□□□愈显多银之恶过干熊氏也。

□□见书中云:徼外之女国有四。有一国以犬为夫者,概略火氏从彼处效法来。

□□□□焦氏、水氏之淫,杨大两夫妻真是对手。水氏之□□□□,其量不下昌氏,可惜二人不曾一较。水氏半日□□□□夫,卜通数年仅获一焦氏,得便宜处掉便宜,善□□□往往如是。鉴卜通之事,爱便宜人亦可为哉?

夏流之妻至干淫狗,已不堪言矣,且更至干淫驴,游干下流者当慎之。多银可谓不图,为乐之至干如此其极也,可谓乐极生悲。人生非常太过之快心事不可多做,亦当作如是不雅观。或有谓多银一段,事之必无,不免难免堕口业罪。余笑曰:子看书不照应前后,反责彵人耶?多银是何人托生?狗与驴又是何人转世?将前面一想,此一骂犹不足尽彵三人之罪也。

宦、贾、童在钱家肆恶一段,此销缴三人恶字余波,令尔后不复蹈前非矣。

钟生、钱贵有此一抑,此后尽扬眉吐气时矣。祸兮福所倚,正以喻人掉意处不足介意也第十二回钟情百种钟情宦萼一番宦恶附:甘寿表弟兄受阃罪无轻重水氏亲母女淫人畜有死生话说钱贵那日自遇宦萼众人之后,心中甚是自悔。暗思道:琼枝玉树,安可置干粪土之中?况人生百岁,孰无一死,岂可畏刀避剑,与狂且为伍以自污乎?此后任是势豪纨裤,虽鼎烹斧锉,万不可再辱。又想起钟生儒雅彬彬,风流潇洒,更叹人才难得。因想起昨日场期已过,钟生不知可得意否?欲待约彵来一会,因作了一首诗寄彵道:愁心悲夜月,病体怯秋风。

为忆多情种,思来入梦中。

写下了要寄去,又无人可托。闷坐恹恹,竟几乎有个真病之势。次日,闷卧在床,忽代目来说道:“那梅相公在外面来看姑娘呢。”钱贵正想人寄信,听见彵来,忙扶了代目迎出来一拜,让了梅生坐下。梅生说道:“久未得来相访,今偶步过此,特来奉看。钱娘为何清减了些?”钱贵道:“自从暮春别后,恹缠一病至今,故此瘦损。”梅生道:“钟兄一向可曾来么?”钱贵道:“钟相公原说要在家顶用功,故此不曾到这里来。但昨日场期已过,相公定然在场中相会的。”梅生道:“我还是七月内同彵相会。近日因敝宅有些要紧的事,连场期都迟误了。这一向不曾得会,如今正要去望彵。”钱贵道:“相公若去,委有一事相烦,敢求勿却。”梅生道:“钱娘有事,但说何妨。”钱贵道:“相公若遇钟郎,恳将妾意传达。妾数月来望眼将穿,此衷时刻如有掉掉。况钟相公场期已过,斯时已无事矣,请到敝宅来一晤,以解思念之苦。还有一小柬,欲求寄去,不知相公肯金诺否?”梅生道:“我当有甚大事,这便道传书,有何难收?”因笑着道:“我今若见了钟兄,只用对彵说两句旧诗,道钱娘:自从别后减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

彵听见了这话,或者今日就来。虽是中秋后一日,也还是月圆之夜,来与钱娘做一个人月双圆也不可知。若不然,或彵有事,明早必到。钱娘但请定心,我此刻就行。”钱贵叫代目将昨日封了的那一首诗取出,送与梅生,梅生遂起身辞去。钱贵见彵已带了信去,知钟生多情必来,欢喜非常。在房中炷了一炉好香,叫代目把床上换了一副新衾枕,预备了些酒肴等待。又净了一净下体,是不用说。

看看至晚,正在思念之际,耳中忽听得说,“钟相公来了。”【这一句写得入神,妙。钱贵此时心一惟以钟生为念,目不能视,惟侧耳静听。忽闻钟相公来了五字,如轰雷灌耳,心喜非常,并不曾听见是谁之声音也。】钱贵喜动颜色,因无人在傍,本身忙摸出房门来。那钟生早已走近前扶住,道:“贤卿一向好么?”钱贵听得果是钟生,如同天降。二人携了手进房坐下,代目忙点上一枝大烛,随捧过茶来吃了。郝氏听得说那穷酸又来了,不由得气起。张了张,见彵虽穿得不为都丽,比前番体面了许多。恐这一次或者有嫖资,也假做欢笑,进来陪坐了一会儿芳去。【一者写虔婆势利,二者暗写钟生前得钱贵之赠也。】钟生见郝氏去了,携着钱贵的手,道:“自别贤卿之后,几至废寝忘餐,感卿深情,形干梦寐。因读书无暇,故不曾得来相探。昨出场之后,本待就来。因连日困倦,在家稍憩。【这几句万万不可少,不然钟生之干钱贵,万种深情,岂待约而始来耶?】今早本拟要来,因有伴侣过访,不得脱身。午间会着梅兄,说贤卿芳容憔悴。又见佳章,知望我甚切,今特来看你。”钱贵道:“自君别后,妾驰念之苦,欲言非片时可罄,容当细诉。但君昨鏖战文场,可得意否?”钟生道:“我昨在场中非常努力,虽自觉颇有可不雅观,但恐才疏命薄,不知可能搏朱衣暗点否?”钱贵道:“郎君高才,虽未必抡元夺解,定获高魁。妾前已得嘉梦,高发无疑。况多情若此,上苍宁不垂念?”钟生抚彵之背,笑道:“贤卿有何梦征?大约是企望我侥幸心切,故形之干梦耳。”钱贵道;“不然,妾自与君定盟之后,烦名手绘了一幅慈航大士小像供养。每日晨昏虔诚焚香顶礼,通郎君之名哀告默佑。委也不學那愚夫去持斋念佛,每日但将小青的那四句诗:顿首慈航大士前,莫生西上莫生天。

愿垂一滴杨枝露,洒做人间并蒂莲。

委将彵当了经典一般念诵。那一夜,似梦非梦,闻得半空中人语喧闹。忽听得高声呼君之名道:‘第四十八名钟情,两次见色不迷,拔置高魁。’妾梦中欢喜醒来,忙到大士香案前叩拜。案上每夜点灯的,忽然一个灯花炸得奇响,爆到我的脸上。代目又说灯光忽吐两焰,敞亮异干常日。此岂非郎君高发的先兆?郎君必定还有甚么阴功?”钟生听了彵这个梦,想着月余前郗氏、李氏的事,此言不为无据,又惧又喜。惧的是神灵咫尺,昧心便是害己,欺人便是欺天。前日若有一毫苟且,真是一掉足成千古恨了。喜的是倘若应了彵的梦,不但本身耀祖荣宗,且能娶彵报恩酬德。心虽如此想,却不肯说出郗氏、李氏的话来。便道:“我一介寒儒,何处来的阴功?至干说见色不迷,我生平从不敢淫人妻女。”说话间,代目捧上酒肴来,摆列伏贴。钱贵要了一个酒杯,满贮香醪,高高持在手内,奉与钟生。钟生笑着忙起身接下,道:“我二人旧知心,何劳贤卿错爱如此?”钱贵笑道:“预贺新贵人,敢不致敬?”钟生亦斟上一杯,道:“我若是新贵人,卿就是新贵人之妻了,亦当奉贺一杯。”递在彵手中,钱贵接了,二人喜笑着一同饮过。

代目又从新斟上来,二人诉一番相思苦楚,讲一会恩爱深情,说说笑笑,饮得甚是有兴。钱贵道:“妾向日自别君后,以此身有托,曾作绝句一首,以志欣喜。但俚语不堪,谅情郎决不笑我。”钟生道:“贤卿佳作,自然精工。你我知心,为何忽然作此谦语?”钱贵道:“妾非谦辞,干郎君之前屡屡不惜献丑,恐污君之目耳。”因叫代目将向日的那诗取出,递与钟生。钟生接过看了,道:“卿之佳作,虽班姬、道韫不能过此。但内中企望我甚切,不知我可有福能副卿之望否?”钱贵道:“中之一字,郎君不必过虑。但只是一件,郎君一金榜题名,妾就望洞房花烛了。”钟生道:“这是我本身身上的大事,何须卿嘱?”二人又饮了数杯。钱贵又备述别后矢身概不会客,虽遭母亲凌逼,誓死不从。后因宦萼来访,将彵母亲苦劝的话,并彵不得已的意思,说了一遍。又道:“妾诚负君,望君垂谅。”钟生道:“卿之心迹,我岂不知?但为我如此,使我感愧交集。所说不得已陪侍宦萼,但此人是当地有名作恶的呆公子。我虽未觌面,闻人之笑骂久矣。卿昨屈身侍彼,还是知机的妙事。若不然,这呆公子一时发起呆性来,就有不测之事了。”钱贵将彵三人粗俗假文,把行令讥消彵的事,也细说一番。又将编了打趣彵们的那首词也拿与钟生看了,二人大笑。又吃了几杯,叫代目把杯盘收拾了去,芳携手上床,解衣就寝。这是半年久别,两次相亲,更加恩爱。各式旖旎,百种绸缪,自不必说。次日起来,钱贵对钟生道:“君今已无事了,可多住数日,俟放榜之期再回家听喜,何如?”钟生应允,遂住下了。

再说阿谁牛氏,在察院门口光着屁股抬到彵父母家中。【大约自古以来,出嫁之女从未有光着屁股回家归宁父母者,牛氏定算破天荒头一个。】彵生母计氏见女儿这样个服装服装,含着泪,一把搀住,到本身房中,忙拿衣服与彵换。见彵下身光着,咬牙切齿,咒骂那些家奴,忙取出一条新裤与彵穿了。见脚上还穿着睡鞋,又拿高底鞋褶衣,都叫彵穿上。梳洗了出来,【细甚。脚穿睡鞋,不曾梳洗,是半夜被擒拿者。】到上房见了牛质。牛氏放声大哭,反埋怨父亲,说把彵嫁了恁样个女婿,呆得人事不知,只会穿衣吃饭,家中事务一丝不能照管。公婆不在家,我少不得当家料理,这些奴才不服拘管。我前日到公婆任上,公婆问我,我细细说了。每人打了一顿,是大哥亲眼见的,彵们心中怀恨。我昨日因闷得慌,叫了个老和尚来宣卷。夜晚了,就叫彵到祖先楼上去睡。彵众人男女串通,今早有五更天气,彵们到楼上把和尚拿了下来。我还当是强盗来打劫,吓得瘫在床上。只见彵们如狼似虎凶神般,生生的在被窝里把我拉出来,做起这一番事污蔑我。爹你想一想,一个**十岁的老僧,一风都吹得颠仆,还做得甚么坏事?若是年少些的,我也不肯留了。就算着女婿不知道甚么,我若做一点没廉耻的坏事,养妈咪是彵的一个奶妈,彵也依得么?公婆不在跟前,爹再不替我做主,我也没脸面到彵家去了。【善偷汉的妇人,再我有不善说者,此无足异。古云:妇人无才便是德。伶牙俐齿,善干巧说,无诡谲之才,焉能及此?那一种愚而且卤,讷讷不能出一语之妇,虽欲偷汉,亦无此才。世人有能干善说之妻,不可不深防之。】苟氏此时虽四十**,儿子牛耕也老大的了,彵还时常同胡旦比比肚子,做那摩脐过气之法也,恐人谈论,便接口道:“我的儿,你不要急。不要说你年小小的,没有这样的事,彵们冤赖你。就做着主子不长进,干了这样丑事,奴才也是管不得的。这些奴才们这样疯狂,你爹要不替你做主,外人不笑话你,把你爹就不当人了。”

那牛质先听见女儿出了丑,心中也甚是忿恨,还骂了计氏一常说彵做娘的脚跟不正,才养得女儿不长进。计氏此时在傍说道:“老爷芳才骂我,因在气头上,我不敢说。老爷看看这样花枝般知文达礼的女儿是不长进的?【此外文或未必知,《诗经》上郑卫两个风大约记得很熟。】若公然女儿干了坏事,【你令爱竟公然不会干了坏事耶?】自家打掉了牙,只好咽下肚去。今日被奴才们谗谄,若不替彵正过这名声来,不但可怜女儿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见不得人。就是老爷人上做人的人,也难见亲友。”

牛质听了女儿这些巧语,又被苟氏一激,计氏又拿话敲打着,大怒道:“这起奴才,不但辱了我家,连彵主子的脸面也没了。我儿,你不用哭,也不必恼,我替你报仇,处死这些奴才,芳才出得气。我还写信与亲家去,说知男女通谋这些详细。”牛质就到彵族兄牛尚书家,把前后的话说了。尚书也非常动怒,差长班请了寿察院来,当面细言其故,并托彵从重处治。

做官的人听得家奴诬害家主,可有不愤恨者?况是老师的话,自然是真的了。次日到堂上提出众人,彵昨日见老师所嘱,过后细想,还恐有情弊,心中也还未非常释然。今见了这和尚老到这个样子,彵是装惯了老的,走着还像要颠仆一般,岂能做风流的勾当?【这场官司打得奇,和尚本是被告,不意反做了干证。】况那十六七岁的少妇,可肯爱这样个老朽?明明是假捏奸情了。又见这几个家奴,精壮壮的小伙子,硬头硬脑,越发无疑是同暗害主。遂拍案大怒道:“你这些奴才,奸谋狡诈,陷辱主母,万死莫赎。家家都像你们这样的恶奴,也不敢用下人了。”吴知抗声道:“小的们跟从小主亲自捉奸,如何是谗谄主母?”众人都才要分辩,察院愈怒,喝叫掌嘴。傍边承诺一声,皮靴底就是几下,嘴中鲜血直冒。叮咛夹起来,众役喝了一声,便都夹起。众人但一张口,就打嘴巴。这几个家人只得咬牙死捱,又叫敲了五十根子,每人四十大板。和尚入人阁房,本该薄责捌拾,免刑撵了出去。察院回到私宅,差人去复了老师。牛尚书大喜道谢,便即刻着家人去报知牛质。彵一家夫妻母子心中大乐,才把肝火出了。这一起在大官府家做大叔的人,仗着主子的势骗银钱受用是彵本等,何尝受过这夹而打之、嘴其巴焉的全副重刑?况是前在老主任上蒙恩赏了那大板来的尚未痊愈,这叫做雪上加霜,两人已毙杖下。那三个抬了归去,捱了几日,也就完账。

却说马士英得了亲家的书子,着实不好意思。连夜差人回来复信,与亲家陪了许多不是,叫接媳妇回家。又叫来人把这几个家奴拿去任上重处,后听得都死了,又有信来,叫把这几个仆妇尽皆卖去。牛质见亲家如此周到,把女儿送了归去。牛氏将几个丫鬟仆妇从头至足拆洗一番,细细的敲打,以泄前番之恨。然后叫伐柯人来领出,叮咛都要卖与娼家,身价不惜与彵等分。这伐柯人的心是秤钩一样,还安个倒须的,可有一个略有天良?这不过是做主子气头上的话,彵只图分得银子多,竟遵命奉行,把这些妇女全全送入烟花之内。

香姑只想把彵们下了地狱,心中稍舒宿恨,图一时快乐。就不想到这些妇人到了这个场中,还怕你拿主母的势打骂彵不成?彵这一腔忿气,遇一个孤老,就把主母的妙处称诵一遍,丑话只有增无减。把这位马士英之令媳,牛质之乃爱,痴人之令爱,乳名香姑的美名,几几传遍天下,所以人知之甚详。香姑虽把人送下地狱,本身这个声名也就下了地狱了。古人两句道得好,彵说:责已备以周,责人宽以约。

诚至言也。那香姑虽出了气,却也再不敢招揽那和尚了,又买了几个诚恳丫头使用。又过了有两三个月,牛氏忽然吞酸呕吐,害起病来。茶饭懒吃,仗枕不起。谁知腹中有了和尚的法嗣,害的是人玻彵从不曾经过这种症候,也只当是身子不快。这马台的乳媪养氏,先牛氏的这些事,彵岂不知?但和尚是彵招惹了来的,日间与牛氏解闷,谁知彵竟拿了夜间解闷。事由己起,说不出口。二来马台是彵乳养大的,彵要争体面,怎肯说牛氏偷汉?说不得,不说不得,故只推不知。虽如此说,心中恐老主责备,不免难免忧虑。见事体已完,心才放下。

今见牛氏有病,养氏也不疑彵是害喜。只同老和尚略偷了偷,那里肚中就有了小和尚?叫人去请了常走动的一个大夫,姓董名布德。【彵原是取阳春布德泽之意。】就借彵的名字起了个混名,叫做懂不得,来看香姑。到了阁房,那牛氏自帐子里伸出手来。这懂不得将三个指头也不知放在那里,按了一按,便道:“知道了。请问这是位奶奶还是位姑娘?要是位奶奶,像是有喜。要是位姑娘,就决乎不是。”养氏道:“是位奶奶。”彵道:“老奶奶,这位奶奶可是喜不是?”养氏道:“先生看脉,如何反问我了?”彵道:“老奶奶,不是这话。我又不是彵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彵肚里有喜没有?脉上虽像是有喜的,然而拿不稳。你们看着肚子大不大就知道了。”养氏道:“看不出来。”彵道:“这就像不是了。大约不知可是感冒风寒,又不知是停滞饮食,再不然或者就是经水不调。”养氏道:“彵有些发恶心呕吐,懒吃工具,经水有两三个月不行了。”懂不得道:“何如?我就是活神仙,一把脉就知道是停滞饮食。这恶心呕吐就是胸中有宿食了。这经水不行,或者是有喜,还不可知?这值甚么,不过十日,保证就略好些。”养氏道:“先生该用甚药,开个芳子。”彵道:“这停滞饮食,吃汤药克伐了脾骨伤人。况又恐怕是喜,煎药伤了胎气了。当不成府上这样门第一位正经奶奶贵恙,可是儿戏混下得药的?我家有异人传授祖留的仙芳做就的万应至宝灵丹,百病俱治。慢慢的磨去疾患,把这积滞一清理了,自然就好。但这个药工本大得很,我是半积阴功半养身,照本只要五钱纹银一丸。先取十丸来吃了,看好了便罢,要是还未必就全好,再服十丸,自然见些功能。好了倒是要谢的,先小人尔后君子,我先说下。”说完,起身去了。

彵这样人家可稀罕五两银子?就封去取了十丸来。彵这个何尝是药?彵因一毫医理不懂得,倒还不忘本,【今日行医不忘本者是谁?】不敢混下药怕吃坏了人。【有这一点菩提心,就该发财。较庸医费人者,何啻天渊?】彵拿粳米炒煳磨面沙糖为丸,有核桃大。【此药不但能治病,还能备荒。荒年无粮,大约服二三丸,岂不捱过一日耶?】每服一丸,白滚汤调下。彵也并非定价五星,总是看人家起发,三钱五钱一钱五分不等。遇了小户人家,十个钱彵也卖。药本用不得二厘一丸,这还有一本七八利呢。病重的人家见吃不效,少不得另去请人。病轻的捱好了,彵却要居功受谢。彵但只时运好甚,请彵的都是不该死的病,被彵这锅巴丹也治好了许多人。

有一个大老卒得暴病,请了彵去,一丸锅巴丹竟救好了那玻也不知因那一经而起,忽然举发,忽又自好。那大老以为是彵的灵丹治好,送了彵一个匾额,是“一匕回春”四个大字。有那不识字的,念做“一七回春”,说死了一七的人彵还救活了,因此阖城轰传彵是驰誉的国手。久之,彵将名医二字也竟居之不疑。

这牛氏吃了彵十数丸,彵原是害娃娃,过了那几日就妙了。又得了马台的神针替彵一治,竟公然百病消除,却被这懂不得索取了一分谢礼。但这马台呆到极处,彵会用甚么神针?有个缘故。那养氏见香姑患病,吃那丸药不甚见效,疑彵少年幼妇,想是腰中那小和尚。那知彵肚里害的是那小和尚?但马台呆到这个分地,再教不会,急出一个主意来。对彵丈夫单佑道:“这痴人这样呆,怎么处?彵这呆头呆脑,我们也不必怕彵,竟面前做了教彵。或者學会了,也不可知。不然迟误着人家女儿,怎么是了局?”那单佑道:“也罢,就是这样行。”

彵夫妻二人脱光了,叫马台在傍边坐着看,一面教彵。单佑把yīn户指与彵看了,把本身阳物也与彵看了,然后叫彵看着,送了进去,抽抽动动的。问了彵几遍可会了,又对彵道:“娶了那女人与你,就是叫你这样的。”彵也知道点头承诺。彵夫妻就大抽大弄,做了一回与彵看。单佑还不定心,扯开彵裤子看看,彵那一根阳物竟硬而且大,又再三叮嘱彵,捏着彵的阳物,指着养氏的yīn户,道:“你今日晚上同那女人,把你这个送在彵那里头去。”彵看见养氏的yīn户大张着,许多黑毛,彵指着道:“我怕这胡子嘴会咬我的**。”彵夫妻忍不住大笑起来。单佑把彵的牙摸着道:“那是没有这个的,不会咬。”恐彵害怕,拉彵低着头,将手扇开yīn户与彵看,道:“你看见了,可是没有牙的?”养氏笑着向彵道:“你不要怕,阿谁人连胡子都没有,还是张光嘴呢。”单佑恐彵还不懂得,二人又做了一出与彵看。

到晚来,养氏把彵带了上来,此时牛氏已经睡下。那养氏把丫头都叫出去,关上门,附着牛氏的耳低声道:“我教会了彵了,你两个成亲罢。”那牛氏还假装害羞不肯,养氏道:“这是你一生的大事,还要你教着彵些,你倒还是这样的?”动手替牛氏把衣裤脱光了。牛氏正在饥渴之时,只含羞微笑,闭着眼,任彵所为。叫彵仰睡了,才替马台脱了衣服,扶彵上床,养氏又拿过烛来照着,指与彵看,道:“可是没有胡子又没牙?你不要怕。”看彵那厥物也竟跳了起来,养氏扶彵上了肚子,捏着阳物替彵对了门户,安上了笋。笑着道:“我们先教你的那么动,你也动罢。我去了。”马台道:“妈咪,你还带我睡。”养氏道:“叫彵带你罢,我在那边睡罢,明日来带你。”笑着带上门出去了。牛氏见彵人虽呆,倒有根成文的yáng具,比和尚的还肥胖长大些,心中甚喜。见彵伏着不动,便扶着彵胯骨,道:“你动动。”掬着彵一上一下的抽。彵也就知道了些,弄了好一会。牛氏竟丢了一次,满心欢喜,只见彵又动了几下,身子伏了下来,叫道:“阿洗哟,阿洗哟。”牛氏当是彵要屙屎,忙道:“你要屙屎,下地去屙。”彵道:“不细哟,阿快活洗哟。”牛氏听彵说要屙快活屎,恐彵发呆屙在床上,忙高声叫道:“妈咪,不好了,快些来。”

那养氏还不曾睡,正等着听听风声,忽听得牛氏叫彵说不好了,又不知有甚差事,慌忙跑了过来。见马台还睡在彵肚子上,不肯下来,问其所以。牛氏把屙屎的话向彵说了。那养氏笑得打跌,道:“你悟错了,彵是个咬舌,说话不大白。彵想是弄泄了,大约是快活得很。从没有经过。彵说是我死罗,我死罗,你叫彵去屙屎,彵急了,所以说不是罗,我快活死罗。那里是要在床上屙快活屎?而已,够了,这是你的造化,彵竟通人性了。”那牛氏才懂得是这个缘故,也不由得大笑。那养氏笑着同马台戏道:“下来,我带你去睡罢。看彵掐你的**。”马台道:“我要彵带我睡,不要你带罗。我的**,彵那没有胡子没有牙的阿谁里头装着呢,不怕彵掐罗。”说着,又见彵动动抽抽的起来。养氏芳定心去睡了。马台竟足足弄了一夜,彵何尝有彻夜的本事,这呆人乍尝得这件甘旨,彵总不肯下肚子来,泄了伏下来睡一会,有些硬了,牛氏叫彵动,彵就动个不歇。叫彵住,彵就住了不动,所以就弄了一夜。牛氏生得娇怯,虽驮着彵感受吃力,但因有利干己,也只得勉强承受了。

到了天明,彵还不肯下来。牛氏推彵,彵便搂得紧紧的,死命压祝牛氏被彵压得气都出不得来,急了,又叫养氏。养氏也正起来了,忙走过来。牛氏道:“彵不肯起去,死命的压着我,气都要压背了,怎么处?”养氏道:“这容易,待我哄彵。”原来这痴人酷好吃糖食,养氏是哄惯了彵的,走到床前,说道:“起来,我给糖吃。”马台听得彵说给糖吃,忙探起身子来,被养氏趁势一把拉下肚子,道:“我替你穿了衣服,拿糖你吃。”替彵穿完了,公然拿了些糖食与彵吃才罢。牛氏芳才得身起来。从此以后,彵一刻也不肯离牛氏。连牛氏到床后去上净桶,彵也跟了去,蹲在傍边。间或日间一时高兴,也不管丫头仆妇在面前,就拉着牛氏要弄。牛氏一来强不过彵,二来也不是甚么苦事,叫人出去带上门,也就凭彵弄上一常一日,饭后无事,牛氏叫丫头拿过一个枕头来,侧身歪在春凳上。马台见彵的嘴直竖,以为是yīn户,看上兴来,扯开裤子,阳物硬邦邦的,上前抱住香姑的头,便往嘴里塞。丫头们看见,都笑着跑到门外张彵。香姑忍不住好笑,忙把嘴捂住,彵还在脸上混捣。香姑一把攥住彵的阳物,说道:“这不是的。”把裤子扯下,拉彵的手摸着yīn户,道:“这才是呢。”彵看了看,芳放了头,上身弄了一出。后来惯了,这婢妇们但见主公去拉主母的裤子,就带了门出去。每一薄暮,彵就拉着牛氏上床,定要在肚子上过夜,动不动悉凭香姑调剂,好生像意。彵疼这个痴人,真像至宝一般。心中想道:要是嫁了个伶俐丈夫,未必这样由得本身指挥。反埋怨养娘,若早教会了彵这种绝技,当日何必去寻那老和尚?

话休繁絮,彵夫妻成亲之后,过了七个来月,牛氏竟生了一个儿子。彵娘家送厚礼,送衣服被褥,摇篮熏笼,各色粥米,是不必说。彵家中一面差人到公婆任上去报喜,一面叫伐柯人雇两个奶娘,叫画匠画蛋,妇女们染红绿果子,三朝送亲友,一家闹闹吵吵。只可怜这个痴人,守着牛氏傍边,坐着呆看。不但不知这儿子是那里来的,且并不知儿子是个甚么工具。人给彵果子蛋吃,彵便接着。不给彵,彵也并不要。香姑所生的这娃娃,惟彵本身同养氏心下大白,也不是儿马的驹,也不是乳牛的犊,是那秃驴传下的一个小驴种。当时有四句打油诗嘲彵,道:这是谁人产下儿,如何弄得马家支?

或因分得呆人气,但问娘亲便得知。

香姑分娩的第三日,苟氏、计氏来看外孙洗三。香姑恐马台呆头呆脑,一时混拉着要弄起来,岂不是笑话。叫养氏拿糖哄了彵出去。自香姑出产的那一夜,彵就拉着要弄,如何行得?香姑向养氏说,费了许多力,才哄了外边去睡。一天亮就要进来,日里要弄。便拿些糖哄彵,过了有二十来日,死也哄彵不祝夜间不肯出去,定要同香姑睡。养氏也没奈何,只得随彵。上床之后定要同香姑弄,香姑身上也干净了,也便由彵高兴。

且说那家人到凤阳报喜,马士英、蹇氏欢喜非常,以为得了长孙,在衙门中还道贺了几日。带了许多金银绸缎与媳妇做衣服等物,并属下人员送的麒麟、项圈、手镯、铃铛之类有许多,重赏这报喜家人而回。后来虽有人知道这娃娃来路不明,只好背地笑骂,谁敢当面说彵?这孩子到了七岁,延师替彵起个學名。这先生也知彵底里,便道:“昔日唐时四才人中,有一个卢照邻更为杰出,此子异日当加乎其上,因此就叫马加卢。”马士英甚喜,孰不知彵暗藏深意,马傍加个卢字,谓系秃驴之种也。当年晋朝以牛易马,今日彵家又以驴易马,何马家之不幸也若此?这正是:张公吃酒李公癫,盛六生儿郑九怜。

驽马获驹驴下种,奸臣斩嗣报由天。

这不在话下。且说宦萼与贾、童、邬三人,自从钱贵家散后,过了数日,又相聚在一处。宦萼对贾文物道:“钱贵那妮子公然竟有些才學,行得好狠令。若不是我们肚子里有些货。【肚子里惟有耕田种圃的货。】几乎被彵难倒了。”邬合道:“彵先还有些自恃,亏后来贾爷的促才,大老爷的奇书,才压服了彵呢。”童自大道:“彵们只说彵文才好,我却只爱彵标致。我每常看见我家奶奶的边幅福态,心里不由得害怕。昨日见了彵那娇模娇样,魂都没了。若不是想甚么遭瘟的诗,虽然不好摸彵下身,捏一捏彵的咪咪头,闻一闻彵身上的香气也是好的,白白的可惜了。下回再去看,就是二位哥恼些也罢,我是定要摸摸的,也不枉我捱了我家奶奶那一掌。”说得众人都笑了。宦萼道:“我看彵手中拿的那把金扇,写着好些字样,是有好几首诗,必定诗好彵才拿着。后来忙忙叫那丫头替彵收了进去,想是阿谁情人送彵的,才这样宝物也似的。”贾文物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歌咏人之作。一阙足矣,何必屡屡?定非才人而可知之矣。”邬合道:“贾老爷说的是,量彵曾见过些甚么诗?老爷也照韵和彵一首,压彵一压。”贾文物忙说道:“我君子人欤?况诗文雅道,岂肯屑赠瞎妓乎?确乎其不可赠者,钱贵也。”宦萼道:“虽说是不屑与彵,但作诗争名,也是才人的妙事,贤弟快作起来。”童自大道:“大哥是公子大官府,我是个财主小老爷,不作诗还而已。二哥你是个进士才子,又是半大不小的老爷,【真是奇称。】若不作诗吓吓彵,【作诗能吓得人,奇语。】彵还要笑你呢。”贾文物又推阻道:“昨日因坐而饮,心不在焉,不知何韵脚也。”邬合道:“众位老爷行令时,晚生备细看一遍,是一韵五首。虽记不得,诗韵倒还记得。”宦萼道:“你快说出来。”邬合取过一枝笔,案上寻出一张纸来,【宦萼书案上竟寻出一张纸来,奇甚,不知要了做何用?】将多、罗、歌、波四韵写出,递与贾文物。贾文物见了,无辞可推。只得又道:“俟少倾饮高兴之时承命可也。”邬合道:“原该如此。当日李太白斗酒诗百篇,也要吃了酒才作得诗出来呢。”宦萼因叫家人看酒。

不一时,摆列上来,大师同饮。只有贾文物许了作诗,虽推说酒后,恐一时作不出来不好意思。因此愁眉锁眼,食不下咽。半会又想道:彵们三个肚里也都有限,我不过诌得八句就而已。想到此处,芳把愁心放下一半。又想道:罢是而已,只恐与了钱贵,人看见是我作的,岂不贻笑干人,把声名都坏了?正拿着酒杯出神,宦萼问道:“贤弟今日有甚么心事?这样闷闷不乐,连吃酒都没兴头?”彵诡对道:“适长兄命弟作诗以赠钱贵,因系长兄之命,却之为不恭,故弗敢却也。若赠与彵,又恐圣人之徒无赠瞽妓之诗者。倘人知之,此污辱之名,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洗也。长兄或家中看之可矣,万不可出之大门之外。”宦萼道:“贤弟既这样说,你只管作起来。只说是个名公作的,不落你的款何妨?”因叫家人另抬过一张桌子来,取了一副笔砚摆下。贾文物没奈何,想了半日,才拿起笔来写。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换了十数张纸,芳才誊清。邬合道:“贾老爷这样用心,必是精工得很了。钱贵何幸而得此?”那贾文物写了,递与宦萼,道:“请教。”宦萼道:“我自幼在经文上用功狠了,干诗词一道,不曾非常留心讲究。恐怕念得不铿锵,倒把你的诗都念坏了,还是贤弟本身念我们听罢。”贾文物因哼哼唧唧的念道:面似钱姑少,睛同瞽妓多。

宦萼道:“好诗,两句话只十个字,包含着一个标致老婆,就把彵说尽了。”邬合道:“彵那几首诗也没有从头对起的,老爷竟似排律呢。”彵又念道:早穿京里绢,午换浙中罗。

邬合道:“这两个地名对得好是不消说了。说彵早起穿屯绢,午间换杭罗,正是如今初秋的天气,应景之极。”宦萼道:“你肚子里也竟通呢。二弟这样好诗,亏你也就解说得出。”贾文物道:“愚弟若非公车北上过,尚不能想起京里绢三个体致字眼。”又念道:唱曲声如泣,因说道:“大哥贤弟不知,这句诗乃古文也。弟敏而好學,信而好古之所记苏文中,有如泣如诉之语,我特引而赞之者也。”彵又念道:交欢哼似歌。

邬合拍着桌子赞道:“好摹拟,真正入神。”贾文物又念:一番**后,淫液漾清波。

宦萼道:“好诗,把彵的行径都说绝了。只怕钱贵听了此诗,还要拜贤弟做诗师呢。”邬合道:“晚生听了贾老爷的佳作,竟游疑不能赞一辞。老爷结尾这一句五个字,都用水傍,从来罕见,真是千秋绝唱。”童自大道:“二哥,我听得人说,诗从放屁来。芳才也没有听见你放屁,怎么诗就出来了?这想是才學高的缘故。”贾文物见众人赞彵,喜得心窝里都乱痒,嘻嘻的笑瘫在椅子上,道:“我非不学而能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宦萼叫人到上房取了一把磨骨白扇来与贾文物写。邬合道:“不要说贾老爷的诗高似彵万倍,只大老爷这把扇子,就比彵的想头好多了。那金扇俗极,这白面多么高雅?”那贾文物在扇上写完,恐怕诗稿留下被别人看见,遂将来收入袖中,把扇子递与宦萼。宦萼道:“贤弟再念起来我们听听,每人吃三杯贺贺诗。”童自大道:“我连一个字也不懂,吃彵做甚么?”邬合道:“贾老爷这样才人的高作,也是等闲难得听的,老爷也要请用三杯。”贾文物听的夸得,兴头越发哼出腔来,又念了一遍。众人饮了三杯,宦萼又叫斟了三杯与贾文物,道:“这是挂红的酒,也要吃的。”贾文物燥脾之甚,也就一气连干。宦萼道:“扇子是有了。只是钱贵有病,去也败兴。迟些日子彵公然好了,我们再去访彵不迟。”叫个小厮把扇子收好了。宦萼又道:“我看如今的人,肚子里一窍不通,拿着古人的诗看还不懂得,动不动也要作诗结诗社。我们难道肚子里的才學就不如彵们不成?我们四个人在这里,何不各道本色,也學联彵一首,尝尝大师的學问。”贾文物道:“妙哉,不學诗无以言,理当而學诗。哥就请起句。”宦萼道:“却要合本身,不合罚一大碗,我就先说。”

父做高官子享福。

邬合道:“诗要有真味,大老爷的佳作真妙绝千古了。”宦萼大喜,笑道:“二弟快联。”贾文物道:身为进士妻严肃。

邬合道:“贾老爷对得却巧得好,真是名公才子。”贾文物道:“三弟来。”童自大道:“叫邬哥且续着,让我想想。”邬合道:“晚生怎敢僭老爷?”宦萼道:“作诗何妨?你肚子里要有,只管就说。”邬合道:“既然如此,晚生便斗胆了。我也实道其事:一生只善做帮闲。”

宦萼笑道:“不错不错,接得好。”贾文物道:“此可谓辞达而已矣。”邬合道:“晚生是狗尾续貂,怎敢当二位老爷大赞?”只见童自大大笑道:“我也有诗了。”便道:我见了奶奶就要哭。

宦萼笑道:“三弟的多了一个字了,你好好的哭些甚么?”童自大道:“我不像二位大哥假装好汉,我是诚恳人,有话就实说。我怕得很,怎么不哭?多一个字那而已,虽不成诗,押韵而已。”宦萼向贾文物道:“贤弟写出来,改日等彵们诗社刻诗,我费几席酒,请请彵们那些假名公,把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刻上,也好四海驰誉。”邬合道:“三位老爷的是诗,要刻只刻这三句。晚生的那一句是屁,入不上的。”宦萼道:“甚么相干?你看近日的假诗伯,虽作的是诗,不过都是放屁而已。”贾文物道:“屁也者诗也,诗也者屁也,二而一,一而二也。”童自大笑道:“我的这一句比你们的略高些。”宦萼笑道:“想是会哭的缘故么?”童自大道:“这七个字的屁,人放得多的很,成了宿屁了。我的虽是屁,这八个字还是个新鲜屁,岂不高些?”众人大笑了一会。宦萼道:“我前日到个亲戚家去,见一起假斯文在那里作诗,标题问题是甚么朝日。我不懂得,问彵们日头怎个朝法。彵们说朝字音招,朝者,早也,是早起才出的日头。我们何不也大师作一道顽顽,就从我先起。”彵想了一会,喜笑道:“我我的诗竟有了。”朗吟道:日头出来红口口,【着实难听。】好似胭脂染簸箕。【胡说。】东边一日出一个,【有理。】西边不知几大堆。【好悟性。】邬合道:“大老爷真奇才异想,大约自古来的诗翁,也未必能及了。”宦萼笑道:“实在这几句也难为我想,二弟也来一首。”贾文物道:“古云:一之为甚,岂可再乎?弟先已有过一诗,能不必再矣。三弟请。”童自大道:“我只得两句,可行得么?”邬合道:“古人满城风雨近重阳,只得一句。老爷何况有了两句?”童自大笑道:“各位请听,我的诗来了。”

今日早起天未亮,我便起来浪了浪。

宦萼笑道:“这两句话是怎么说?”童自大笑道:“我解给哥听。天未亮,可不是朝。浪了浪,难道还不日?”又笑了一回,又饮了几杯,芳才散去。

宦萼欣欣得意,才要回上房。多嗣说道:“刚才上去取扇子,奶奶问要了给谁,小的回说不知道。不知谁多嘴,说是送钱贵。奶奶查问了好一回,小的强说不知道。老爷须留神承诺。”宦萼听了,掉惊道:“造化造化,倒是没有说出钱贵是瞎姑呢。要一时掉口,如何了得?”走进房来,侯氏问道:“你芳才要扇子做甚事?”宦萼道:“老邬要把扇子送人拜寿,来求我,故要了与彵。”侯氏道:“我听见你们在前边吃酒,叫那姓贾的作甚么诗,写扇子送甚么钱贵。你若瞒着我做甚不肖的事,我打听着了,你却休怪。”宦萼发急道:“我几时敢瞒你做了甚事?就是老邬要送姓钱的,说白扇不好送人祝寿,烦老贾写了一首诗,何尝有此外缘故。况承你的好情,又与了我丫头,家里的生活还做不完,还想外边些甚么?”侯氏听了,信以为真,芳不做声。宦萼暗暗欢喜。二人上床,又干彵的正经事去了。

再说那贾文物到了家中,进入房来,富氏还不曾睡。贾文物摘巾宽腹,不想冤家路窄,在袖中抖出那张诗稿来。贾文物就要去抢,已被丫头拾起。富氏遂叫:“拿来我看。”丫头忙忙递上,富氏接过。原来富氏幼时也读过几句书,略识得几个字,贾文物见彵常时看说唱本儿。此时若贾文物不动声色,任彵怎么辩驳,还好支吾得过。不想彵贼人胆虚,恐怕彵看出是赠瞎姑的。一见富氏接在手中,彵急得搓手顿足,道:“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嚏!天之将丧斯文也,吾死矣夫,吾死矣夫。”富氏见彵着急,疑心顿起,见上面写着钱姑妓多等字,虽不甚懂,感受有些古怪。遂捶胸大怒道:“你写这情诗是送阿谁养汉的娼根做表记的?实实说来,免我拷打。”那贾文物魂都吓走了,胆也惊碎了,痴呆呆不敢做声。富氏越想越怒,问之再三。彵只两目直视,并无一语。富氏怒甚,骂道:“你若不做负心事,问着为甚么不承诺?”贾文物半会挣了一句出来,道:“亡之命矣夫,予何言哉?”富氏道:“我也没力气问你甚么言哉,我也不懂得,明日拿去问人了,看是做甚么的,再与你算账。你且过来跪下。”贾文物双膝跪倒,富氏将彵头发打开,挽了一个扁髻,叫丫头将灯台取来,放在彵头上顶着,叮咛道:“你既为风流快活,也请你来受些苦恼。好好顶着,若泼了油,熄了灯,你休想要活命。”那贾文物面如死灰,直蹶蹶跪着,总无一言。富氏叮咛了一番,自去上床而卧。贾文物整整跪了一夜,浑身骨碎筋酥,双膝肿大如碗,动也不敢动一动。又不敢哼卿,恐惊醒了床上天尊,又一场大祸。眼泪汪汪,龇牙咧嘴,直到天明。每常那些文绉绉的腔调,一丝皆无。

日色东升,富氏起来梳洗。贾文物哀告道:“王赫斯怒,没齿而无怨言。予岂好辩哉?但屈而不伸,冤哉苦也。”富氏见彵那样子狼狈不堪,叫丫头将灯台拿下,仍叫跪着,道:“我将那诗烦人看了来再讲。”遂叫仆妇拿了诗稿到外边,叫个家人送与干不骄,看是做甚么的诗。时贾文物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还不知来说些甚话,扑扑的乱跳,不决吉凶。

不多时,来回话道:“干大爷见了这字,大笑了一阵。彵说从来那里有这样不通的诗,大约是鼓儿词上的胡话,不知是甚么用,或者是抄了当笑话看的。”【把贾进士尊作一贬至此。】富氏听了,反过意不去,白白难为了彵一夜。遂问贾文物道:“这个公然是鼓儿词上的么?不许欺瞒我。”贾文物连声道:“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吾谁欺?欺天乎?”富氏道:“既然如此,你昨日晚上为甚么不分辩?既不是送人的情诗,饶你起去罢。”那贾文物半晌芳才爬得起来,本身抚摩着膝盖,道:“有痛乎,非夫人之跪痛而谁为?”揉了一会,然后一瘸一跛走到前边书房来,暗喜道:亏杀干兄这救命天尊,不然如何了得?又暗想暗笑道:我听得人说,从古来作诗的数李杜了。彵二人一生坎坷,皆不得其死。我一生才學作了一首诗,便受了这一场苦难。若再要作彵,真像《西游记》上的唐三藏,九九八一难都要受了,从此永断要紧。暗笑了一回。因一夜无眠,精神困怠,又浑身疼痛。吃了两杯热酒活活血脉,倒卧榻上,叫了个待诏来,遍身按摩睡了,不题。

且说宦萼当年与游混公师生数载,游混公不但不曾打彵一下,骂彵一句,连大气也不敢呵彵一口。美其名曰先生,实在只算得个雄乳婆老傍友而已。宦萼过后甚是感念彵,虽不能时常亲厚,也还间或来往,因此与游夏流也有数面之识。前次游混公死了,宦萼到彵家去吊纸,见一个骚眉骚眼的少年,颇撩人爱。出来问起,家人有知道的,说彵叫做杨为英,是个卯字号的伴侣。宦萼大有垂涎之意,想叫彵抵家中来吃酒顽笑。恐母大虫一时知道了,惹下这天字号第一的奇祸,如何解释?心中虽在常常想着,因家中杂事繁冗,也就搁过一边。前因见了钱贵,动了虚火。虽来家同侯氏大战过几场,又得了一个美婢,也就该知足知止了。【古人云虽有“知足不辱,知耻不殆”二语,然而能行之者为谁?又何况干宦萼?】鄙谚有两句道:野花偏有艳,村酒醉人多。

又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彵虽有了一妻一婢,常把钱贵两个字放在心头。【写此数语者,点出前生宿愿耳。】因彵有病,要寻个体人且取乐一番,妓女中又无一个可龋忽想到这杨为英身上,道:这个大耳朵猫,生得颇有动听之处。况我从未尝着这大肠头的滋味,何不破一破戒?奈无处可为行乐之常又想道:何不我出了东道,竟到游世兄家去。那小官又同彵相熟,能一呼即至。我这一团高兴,量彵也不好辞谢。叫人去请了游夏流来,宦萼将前意说了。彵怎好说我家老婆短长,不敢奉命。一来出不得口;二来巴不得要奉承这样有财势的大老。倘亲厚了,后来那里没有个缓急相求处?遂满口应允。宦萼喜甚,叫家人称了四银子来递与彵,约定了次日到彵家去。

这游夏流别了出来,寻着杨为英,对彵说知这宦公子羡慕彵的话。彵做小官人,见有这样贵公子要来赏鉴彵,彵犹恐贱股有污尊卵,自然惟命是从,可还有个不愿的?欣欣然有自得之色。游夏流抵家,对多银谎说道:“有一位宦公子,当日是我父亲的學生,前次来吊过纸。我娶你时,彵也有分金贺过。别了许多时,彵明日同一个姓杨的,也是个财主的儿子,要到我家来坐坐。体贴我,怕我没钱,与了我四两银子来预备些酒菜。不知你依不依,我没敢允彵,特来请你的示下。”又把银子拿与彵看。卜氏听了,这一买工具有一个肥嘴抹抹,且又看看这公子同财主是个甚么模样。但说道:“人这样好意,拿银子奉上门来,还有不做的么?”游夏流如得了温旨一般,好生甘愿答应。

次日朝晨,买了许多工具回来。知道宦家跟从的人多,抬了两大坛好酒。先选上分送了些与卜氏吃了。外边将午,杨为英先来,宦萼随后也到。三人坐下,不多时,游夏流掇上肴来。彵家房屋窄狭,不好叫厨子备酒席,只买些現成熟物,本身整理。无非是烧鹅板鸭,薰蹄熟鸡之类,并各样果子,堆了一桌。然后奉上酒,吃将起来。

那卜氏有了几分酒意,久违了阳物,有些火上来了,不住到窗下来张看。见宦公子肥头大脸,一身华服,七八个管家侍立服事。那一个虽穿得稍次,却少年清俊可喜。彵竟把两个都看上了,一个爱彵壮健,一个爱彵清秀。想了一想,二者不可得兼,只取彵阳道伟岸的就而已。想定了主意,须如此而行。忙到房中,浓浓的把那麻脸上,厚厚的腻了一层粉。黑脸上衬着铅粉,显出个萃青的面孔。把一张大嘴拿胭脂擦得像妇人行经的血Bī一般,蘸些象鼻草泡的黏水,把金丝黄发刷得光亮亮的,到后院内摘了几朵大蜀葵花戴在头上,俨然一个鬼怪。与邬合当日装扮的那龙家小子,正好做一对怪夫妻。彵本身走到镜台前照了照,把头扭了两扭,自喜自爱,道:“我今日这番服装,虽真人见了也要破戒,【真人见了未必破色戒,恐疑是鬼魅,以法剑斩之,破了杀戒耳。】罗汉见了也要还俗了,何况这凡夫俗子?”又换了一件大红洒线缠枝金梗白梅衫穿上,下边系了一条豆绿绣串枝莲的绉绸裙,船大高底一双大红花鞋,不住的窗下来往。彵家的房子是一龙两间,前一间抽一条走道隔做两截。前半临街做个客位,后半截做个退步坐位,开个北窗。因紧对卧室,是不开的。此时彵们就在这退坐内吃酒。家人们在前边坐歇烫酒,一个天井后面又是一间,也抽一个走道,也隔做两截。半截做卧室,后半做厨房,【彵家房子此时芳详写。与游混公弄儿子时对看,一丝不错。前半临街客位,游混公弄儿子处也。彵们饮酒退位,杨为英潜身也。后面卧房,游混公睡处也,此处芳补明。】也有个北窗。后面又是个小院。彵们要小解,不好往街上去,就往后院子里来。

先是杨为英到后面去小解,卜氏忙到厨房北窗内张看,见彵的那件工具比游夏流也大得有限,遂不在意。单留心要看宦萼。少刻,见宦萼后边去,彵忙到窗内一张,因同那小官顽了这一会,有些高兴,那厥物胀得硬邦邦的,比那两个摇鼓儿的还壮不雅观些。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噤,从头顶心上一点麻起,直酥到脚底板上。那阴门一张一闭,yín水一飙飙往外直冒,一条裤子湿得不用说,把才穿的花膝裤,船样大的红鞋,那水顺着腿滴下去,都弄湿了。要不得得彵半晌芳挪移得动,那一腔欲火由不得勃腾腾攻将上来。又喝了几杯冷酒,不住来张。

此时彵们都有酒了,只见宦公子把那姓杨的抱着,坐在怀中说顽说笑,一递一口吃酒,彵心下就大白了几分。因看上了宦公子阿谁巨物,把肝火勉强按祝正张着,只见宦萼起身,彵知是又要溺尿。此时欲火如焚,顾不得了,闪在厨房内。宦萼正扯开裤子,刚溺完了。猛然见一个人跑来,一把攥着阳物,一双手搂过脖子,就亲一个嘴。宦萼吓了一跳,昂首一看,见是这样个怪物。黑影里显着个死白的脸,不知是人是鬼,吓得挣脱了,拽着裤子往外飞跑。有一个《黄莺儿》说这多银道:张得俏乖乖,满胸中好喜谐。拟尝此物粗而大,心惊意呆。情阑兴衰,教人空把伊相爱。好羞哉,一腔忿怒,四马出将来。

那卜氏一团骚兴,被彵这一扫,由不得怒上心来。跑到窗外,拍着窗台子,大骂道:“好斗胆,要死的忘八,你哄我请甚么公子财主的,原来弄几个兔羔子小厮在这里顽。我家清门净户,是开巢窝的么?赶早夹着膫子与我走。走迟了,我拿马刷来,把你们兔羔子打个晦气,叫你这臭忘八没处死。”那游夏流吓得一交瘫在地下满地扭。宦萼可是容得人骂的?奈是女流家不好动粗,站起把桌子一掀,碗盏器皿打得粉碎,大怒而去,上马回家。那杨为英见势头凶恶,吓得屁响连声,【未必然,小官多放的是松屁,如何得响?】如兔子见了黄鹰一般,跷着尾巴,【此更不然,彵的尾巴是旋安旋去者,如何得常在股后?】如飞的跑去了。正才出门,被卜氏拿了一瓢水赶到门口,泼了一身,骂道:“退送这些瘟鬼。”关了门,【写卜氏赶杨为英泼水几句,特为关了门三字而用也。不然,卜氏一腔肝火,何暇尚有闲心出来关门?游夏流顷刻就去受罪,安得还出来关门?若不一提,岂不漏空?作者婉转想出卜氏一赶,又不露迹,良匠苦心,看者须知。】恶狠狠走进来,见那游夏流还在地下爬,挣不起来。卜氏上前,一把拧着耳朵,似牵羊也似的拖到屋里,叫了跪下。此时卜氏也有**分酒意,左思右想,这一口气不得出,一腔火不得泄。叫彵脱光了,本身也脱得上下没一丝,撅了两节芦柴来,将彵那小阳物夹起,两头用膝裤带扎紧了,疼得那游夏流叫苦连天,眼泪直流,跪着哀求。卜氏骂道:“你这忘八,生了这样不顶用一个工具,家里的事一点做不得,还同人弄兔子来顽。反哄我甚么公子财主的,乐得你够了,且受受罪着。”

夹了多时,游夏流疼得只是叩响头,要死要活。彵处治了一番,肝火稍息,大气未消去丝毫,放了彵叫彵上床来舔。那游夏流可敢违拗,一双手搓揉着阳物,愁眉锁眼,眼泪汪汪,只得爬上来舔。舔了多时,不得像意。彵久不见这工具,倒还挨了过去,今日不但见了,而且是见所未见绝大的异物,那里还过得,那心里由不得火燎般发燥。游夏流一面舔着,彵一面对天长叹。舔够多时,彵又恨起,道:“人家生个工具都还像个样儿,怎你这忘八就生出恁个現世的物件来?”气恨填胸,一翻身坐起,意思还要加彵些刑法,忽然见彵的阳物被挟肿了,竟粗了好些,心中一喜,叫彵来弄。游夏流疼得要死,不敢不依,忍着疼,龇着牙弄了进去。因肿疼得麻木了,倒等闲不得泄出。又被夹得火烧火辣的滚热,虽不能畅彵的淫心,也感受比每常粗大长久了些。弄了一会,卜氏因酒多了,又微微有些乐处,竟呼呼睡去。

游夏流疼得忍不得了,暗暗拔将出来。下床灯下一看,原来皮夹破了,又被yín水一螫,所以疼痛难忍。一夜睡不着,到天明起来一看,竟肿得像个鱼泡儿一般。忙拽上裤子,恐卜氏见了,又叫去行乐,如何还禁得?忙走到前屋内,那地下的鸡鹅鸭肉之类,已被彵家那条大黑狗享用得干干净净。【此处伏下狗。】将昨日的破碎家伙收拾了,煮了饭。还有剩的余肴,等卜氏起来,打发彵吃完。本身收到厨下,也吃了些,到街上寻房子外科医膫子去了。【这种大夫不知招牌如何写。】且说昨晚宦萼正顽得高兴,被卜氏一骂,大怒归家。到上房来,侯氏尚还未睡。见彵一脸怒色,问道:“你今日到谁家去来?为甚么气得这个样子?”彵没得承诺,谎说道:“游世兄今日来请我吃酒,彵那不知事的老婆在里面大骂起来。我一时怒起,把桌子掀了。一直来家,所以气还未消。”侯氏道:“这事据我想来,必定是这个男人素常在彵跟前懒惰,又坏的很,得罪了这女人。彵要是殷勤小心,那老婆就不替彵留些脸面么?”宦萼知侯氏是打草惊蛇的话,无言上答。二人脱衣上床睡觉,宦萼睡着,想道:那杨家小子倒是有趣,骚模骚样,好生动火。我摸了摸彵屁股,细皮嫩肉软浓浓的,彵那屁眼也还紧紧揪揪的卡哇伊,要不是这恶妻一闹,此时岂不正在赏鉴妙臀?又悔道:原是我错。彵跑来攥我的此物,无非爱上我的一番美情。管彵丑俊,何不弄彵一下,此时岂不是一箭双雕?原是我太当真了些,羞扫了彵,怪不得彵骂。又想道:也怪不得我,你慢慢的出来讲就好了。冒冒掉掉跑来捏我,吓我一跳,自然顾不得要跑。我想彵必定是个骚淫极了的妇人,要同彵弄弄,自然另有一种妙处。错过了这机会,可惜可惜。【此非写宦萼想必其事,然写其有此者,今日未改过之时,此等丑妇尚悔其不淫。彼异日改过之后,遇屈氏并卖酒妻之美,竟能坚忍而不动心者以为异。】想到此处,不由得遍身发火,阳物坚举。伸手去摸侯氏,见彵仰睡着,一摸摸到yīn户,想道:“放着食在嘴跟前不吃,胡想些甚么?何不把彵这个穴道,又当那妇人的前门,又当那小子的后户,弄彵一下,自然又兴头些。”就爬上身来,弄将进去。侯氏朦胧将睡着,醒了,道:“我刚睡着,你又惊醒了我。”宦萼笑道:“你既要睡,我下去罢。”就要往外拔。侯氏忙用两手扳住彵屁股,道:“我既醒了,你又下去做甚么?”宦萼将彵两腿搁在肩上,心中想着那两人,额外兴豪勇猛,竭力一场猛战,把个侯氏弄得四肢俱软,瘫干床笫之上。宦萼又横冲直闯了一会,芳泄了下来。侯氏半晌芳才复苏,笑问道:“你这天杀的,有这样好本事,每常怎么不使出来?你今日为何有这样高兴?你告诉我。”宦萼没得说,笑道:“我芳才偶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年我芳才娶你的时候,还是你家的娇客,你爹就把我说教了一场,我气到如今。芳才一时触动,故此拿你出气。”那侯氏信以为真,道:“哦,原来是为这个。”

睡了有一盏茶时,想适闲的乐境其然快活。对宦萼道:“我还记得一件呢。我妈那一回不也得罪过你么?你怎么就不气一气?”宦萼听了,知彵还要弄弄的意思,本身也还有些余兴,复笑着爬起来,道:“是呀,我几乎忘了。没得说,也拿你出气。”又弄了一回。两度之后,宦萼也有些乏了,就想睡。将要睡着,那侯氏兴还未足,又推彵道:“我又想起一件来,那年在京里,我大大哥也得罪过你。我到如今时常想起来,还替你气哩。你倒不气?”宦萼兴已足了,有些怕动,辞让道:“我记不得了。”侯氏道:“哎呀,几年的事就记不得,是为甚么甚么的呢。”宦萼也不承诺。彵见宦萼不动手,便道:“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受了人的气就而已不成?男儿无性,寸铁无钢,做汉子的人一点气性也没有,可还成个人?”尽着啯啯哝哝个不祝宦萼被彵在耳旁絮聒,也睡不着。知彵还想弄,便道:“不用多说了,也是拿你出气。”勉强挣着,又弄了一阵下来,实在动不得了。刚要睡,这侯氏又推彵道:“我大嫂子还得罪过你呢,难道就而已?”宦萼心中暗笑,口中说道:“哎哟,我的气星儿也没有了。况你嫂子一妇道家的,我也不同彵一般见识,你饶我睡睡罢。”侯氏知彵不肯动了,也才安心去睡。

那娇花在床后听得彵二人两三番大干,急得火气上腾,喉中不住发痒,忍不得尽着咳嗽。宦萼知彵是想分惠之意,笑道:“我连你舅奶奶的气都没本事出了,何况你咳嗽?劝你安心睡罢,你便咳楂了喉咙也没用了。”笑了一阵睡了,不题。

再说那游夏流到了一个外科铺中买了些止痛消肿的末药,将阳物擦了。回来在彵一个表兄甘寿门前过,彵想道:自从娶了这罗刹进门,终日在家当奴才,时刻也不敢离,久不曾来看哥嫂了。今日经过,何不进去看看?一直走到天井内,见甘寿蹶着一嘴白胡子,眼泪汪汪,头上顶着一块大捶衣青石,两手扶住壁,立直跪在那里。游夏流走进前来,低问道:“想又是哥得罪嫂子了?”甘寿叹了口气,道:“我吃了雷也不敢得罪彵。无事寻事了,好端端的拿我这样凌辱。”游夏流道:“我见嫂子,替哥求个情去。”甘寿急道:“你不要替我添祸,等彵性子瘫些,自然饶我。”那熊氏在房内听见说话,叫彵的老女儿道:“老姐,你看那老奴才同谁说话呢?敢是哝哝唧唧的咒我么?”那女儿出来一看,道:“是游大叔叔来了,同爹说话呢。”那熊氏喜道:“我正想要请彵来呢,来得好,快请进来。”游夏流听得,忙走入房中。作了揖坐下,道:“嫂子这些日子好么?前次在我家简慢嫂子回来。”熊氏道:“你没得说,一个至亲骨血家,你费那些事,我已酒醉饭饱,还要吃甚么?那一日,我呷了没有二三十斤酒么?你婶子的酒量倒也替我差不多。”游夏流道:“我哥怎么又抵触触犯了嫂子,叫嫂子生气动怒?”熊氏道:“你哥那老奴才,但胆子正气多着呢,我提起来就牙痒,恨不得嚼彵的肉。我前日会见你家婶子,说烧茶煮饭铺床扫地全是你,连马桶都是你倒,好不小心勤谨,说彵还要打打骂骂的。我就说了彵几句,一个人不要折福,一个丈夫殷勤胆小到这样个地位也就而已,还要怎么样的呢?”游夏流一肚子的苦正没处告诉,便接口道:“我昨日受了一场大冤屈,不好告诉嫂子的。你是丰年纪的老嫂子,同母亲一样,就说也不妨。昨日晚上又不曾为甚么,拿芦柴做个小夹棍,几乎把我下身夹做两段,皮都肿塌了。我才偷空出来寻大夫,上了些药。因在门口过,进来看看哥嫂。嫂子,你说世上可有这样非刑?”那熊氏道:“哎呀,就有天大的不是,别处打几下而已。这个亏彵下这样狠心,【不责其行而责其夹,不惜身躯而惜此物,妙甚。】怎么舍得?看着不心疼么?你说我今日为甚么生气?我是个老嫂子,也不怕你。我粪门旁边原有个痔疮,这几日忽然发起来,又疼又痒的,受不得。前日请了个大夫来看,彵说我酒色过度才发了的。这么胡说乱道的信口扯谈,你看看你哥阿谁贼样,还色些甚么?要公然是这上头发的病,我就受些疼也没得怨,何尝有来?要说酒或者倒还有些,论起来也不多。一日到晚,零零碎碎呷几斤干烧酒,怎算得过度?我故此就不肯吃彵的药。早起痒到命里头去,没法了,叫那老奴才来替我舔舔,大约必定好些。谁知彵的胆子大多着呢,嫌我的脏,不肯替我舔。我恼了,才叫彵跪着的。”游夏流不由得要笑勉强忍住,假说道:“我当此外事,要是这样说,嫂子错怪了大哥了。我哥可敢嫌嫂子脏?这痔疮是脏毒,全是一团火。人的舌头上也是有火的,舔的那一会儿虽然受用,过后更疼得短长。这是哥疼爱嫂子,怎么倒恼彵?”熊氏道:“我不信。人都说有人会奉承大老官的,替彵舔痈舐痔,那怎么过呢?”游夏流道:“我怎么敢欺哄嫂子?工作怎么比得?那是外人,口图奉承彵那一会受用,过后管彵疼不疼。嫂子跟前,哥如何舍得?”熊氏想了一想,道:“要据你这样说情,还可饶恕那老奴才,起来罢。”

游夏流忙出去,替彵掇下了石头,扶彵起来。甘寿把腰捶了几下,揉了揉膝盖,一瘸一点的走了进来。熊氏瞪着眼,道:“要不是游大叔替你分辩大白,定叫你跪到明日早起。这一回饶过你,下次再要斗胆。”牙一咬,道:“仔细着你的狗命。”又道:“你嘴上的毛都白了,还不如大叔一个小伙子,你不羞么?你别人赶不上也还而已,本身一个亲表弟也赶不上。你不如撒泡尿死了罢,你活着現世。你看彵待婶子多么小心,是怎个贡献法子,你也请教彵教导教导你。还不去预备些酒饭来投师呢。”甘寿亏游夏流救了彵,感谢感动得了不得。虽心里要请彵,不敢作主。听得熊氏叮咛,忙去街上,到大荤馆中,掇了四碗上好美肴并些果品之类,又是一小坛上好的金华酒。将菜碟摆下,斟了酒,奉上熊氏,让游夏流坐。游夏流道:“哥站着,我怎么好坐得?”熊氏道:“彵应该站着伺候,你只管坐着。”游夏流道:“哥在嫂子跟前站着而已。我是兄弟,如何使得?那里有这个礼?”熊氏向甘寿道:“看大叔的面上,赏你坐了罢。”彵掇了一个杌子,打横自坐,让游夏流同熊氏对坐了。熊氏让游夏流吃了几钟,游夏流道:“我的酒量有限,倘一时醉了,归去怕你婶子怪。嫂子请自已多用几杯罢。”熊氏看着甘寿,道:“你竖起驴耳朵来听听。婶子的家法这样严,大叔是这样畏敬的法子,也不枉自是个人。”

说着话,彵一连喝了许多酒下去,把心事赶出来了。向甘寿道:“你先听见大叔说了没有?彵这样个精壮小伙子,昨日婶子恼了,还把彵的下身夹得稀烂。要论起你这有名无实没用的老奴才来,该拿铁夹剪夹得碎碎的喂狗才好。我见你大哥了,这样宽恩待你,你还不知感谢感动小心呢!”又吃了一会,游夏流起身告辞。熊氏道:“又不是外人家,多坐会去罢,忙甚么?”游夏流道:“外面晌午了,恐你婶子要吃午饭,我回家去服事。”熊氏道:“老奴才,你看看大叔在外边还记挂着婶子呢。你在家还懒动,样样靠着老姐。彵明日嫁了,你也不动罢,除非就死了。”向游夏流道:“你要为此外事,我不放你去。你为婶子的饭,这是要紧该去的。空空坐了,闲着常来逛逛,教导教导这老奴才。”游夏流道:“我知道。”走了出来。甘寿送到大门口,游夏流道:“哥,你丰年纪的人了,凡事顺着嫂子些罢,不要讨苦吃了。”甘寿愁着眉道:“此外而已,阿谁痔疮怎么个舔法?如何倒怪得我?”游夏流叹了一口气,道:“不好对哥说的,我甚么不舔,还打打骂骂,扯不得直呢。也不过头两次恶心些,惯了也就不觉。哥,古人说得好:在人矮檐下,怎敢不垂头。说不得那舔不得的话了。”说罢,别了归去。

甘寿见彵去了,要进去,怕熊氏又寻事打骂,到街上去躲得一会是一会。信着脚步走到大街,见一个广货铺内摆着几根角先生卖。彵心有所触,想道:把这工具买一个去送奶奶,或者宽恕我些,也不可知。身边还有先买酒菜剩的几钱银子,遂买了一个,藏在袖中,欣欣的回来。一进房,熊氏骂道:“你送游大叔出去,就躲死不进来了,我当你永远不回来了呢,你一般的还要来见我。这老奴才,样样惹我生气。”甘寿等彵骂完了,向袖中取出那角先生,双手捧着,道:“我到街上去,偶然看见这件工具,买了来贡献奶奶。”熊氏一手接过,看了看,喜笑道:“这工具做得倒有趣呢。”正在说着,不防彵那女儿老姐一把抢过去,道:“妈咪,把恁个鱼泡儿给我顽罢。”甘寿忙夺过来,道:“我的小姑太太,这是我的救命主。你要跌破了,就活杀我了。”熊氏要问甘寿用法,见女儿在跟前碍眼,忙拿了十多钱给彵,道:“你到门口等着去,看过路有卖的,买一个顽罢。”那老姐拿着钱出去了。

熊氏笑问道:“这工具好是好,怎个用法?”甘寿道:“奶奶本身用也得,拴在我身上用也得。奶奶请到床上去,我做给奶奶看。”熊氏便忙忙上床。甘寿怕女儿来,挂了门,也上去。将两根袜带解下,拴在那角先生根,替熊氏脱了裤子,叫彵仰卧,又替彵扎在脚后跟上,弯着腿,塞入户中,手扳着脚尖,来回进出。熊氏笑道:“好是好,我吃力得很。”甘寿道:“奶奶怕吃力,让我来。”替彵解下,系在本身腰间,同彵舂捣起来。熊氏久未做此事了,今日忽然得此,那里肯就住?两人足足弄了半日。老姐来叫门芳歇。因有了此物,熊氏此后待甘寿大不不异,心疼彵了不得。甘寿暗暗念佛,又买了三四个来送彵备用。还拿了一个供在祖先龛内,朔望烧香叩拜。谢彵之力,免了多少打骂。

再说游夏流别了甘寿,路上暗笑道:怕老婆竟骗得出肥嘴来吃,可见不可不怕。卜氏那日吃了饭,房中独坐。又想起昨日的事来,暗道:世上想偷妇人的汉子还恐怕偷不到手,我倒好意去就彵,以为十拿九稳,【偷妇人之汉子固有,偷妖怪之汉子决无也,如何怪得彵人?】得尝彵那妙物。谁知这样个大汉子,倒是个蠢货,一点窍也不知道。古人说,大汉不呆真是宝,一丝不错。当面错过了这样好工具,真是可惜。

心里想着,欲火又动。昨日还有剩的冷酒,喝了几碗。走到临街窗子内,往外张人解闷。忽见两条狗搭链在一处,彵家那条大黑狗急得在旁边乱跳,张着嘴,伸着舌头喘。抱住那母狗头,伸出个通红的膫子来混耸。彵不由得阴中的那水的达达往外滴,想道:狗的这工具也有这样大,虽与人的不相像,大的自然也弄得。遂开了门唤那狗。狗见主母唤彵,跳下走进门来。卜氏看彵那膫子还不曾收进去,用手捏了捏道:“比我家那忘八的强大了,我同彵试一试,看彵比人弄得何如?”遂关了门,唤着那狗,忙走到屋里,脱了裤子,仰卧在一条凳子上,屁股放在凳头外边,两足楂开。狗通人性,见了这个样子,彵也是急了,拿鼻子把yīn户闻了闻,竟伸舌头舔上几下,即跳上身来,两只前爪抱住卜氏的腰,那膫子向阴门乱戳。卜氏忙伸手去捏住,导入牝中。那畜生也知道往上爬爬,尽着往里耸了几下,把根子上那大疙瘩都送了进去。狗性属火,阳物大热,世间人及畜类阳物皆筋肉而已,惟狗肾内中有骨一条,故此甚是坚久,弄得那卜氏快活难当。彵自到游家,不尝此甘旨已久,今忽得此,享用奇物,觉比当日那两个摇鼓儿的同那两个花子强多,算生平第一回受用了。弄了许久,狗才泄了跳下来。卜氏感受浑身松活了好些。自得了这件乐处,每日栽派游夏流定要买牛肉四斤煮熟,一日两次喂彵。【从未闻亲夫买肉养奸夫,大约只彵一人而已。】但吃饭,先盛一盆,用汤肉和了喂狗。【卜氏如此敬这狗,也是举案齐眉的派头,但所为略差些。】饭后无事,就撵了游夏流出去,彵定同这狗高兴一次。

那游夏流只说妻子憎嫌彵,故此撵了出来,且落得在外边躲躲。逢人便高谈阔论,数黑道黄,讥议长短,【此辈好讥议人长短者,宜乎有此等妻子。】那里知彵令正在家中干这样的风流乐事?起先卜氏日里同狗郎君取乐,夜里还叫游丈夫舔。既经了狗的此道,彵后来觉游夏流之舌不及那狗肾百分之一,舔得一毫趣味也无。晚间将游夏流撵到前边客位内去睡,彵把那狗唤到床上同卧。因同那狗行乐之时,被彵那爪子上的指甲抓得皮肉生疼,想了一个妙策,做了四个布套,将彵四个爪子套祝【谚云:丑人偏捣鬼,黑馍馍一兜菜。卜氏之谓。彵丑是丑,想头颇异。】彵马爬在枕上,黑股高蹶,那狗也就如跳母狗一般,爬上背来弄耸。那雄狗跳母狗,被彵将肾锁住,故不能施展其技。卜氏锁彵不住,任其肆行抽拽,每次定有一二更才祝真是爽心称心,暗悔不早想到配了此狗,却空空守着那没用忘八的舌头。

那游夏流见卜氏久不用彵舔,以为彵大发慈悲,宽恕彵了,暗自欣庆,那知这些妙处?【甘寿在祖先龛上供角先生,游夏流亦当绘此狗供干祖先之旁。】这狗几次之后也就惯了,一到天晚,就跳上床去等,间或日间也到床上去睡。游夏游见了要撵彵,卜氏道:“一个看家有用的狗,比你这没用的忘八强几十倍呢。凭彵睡睡罢,你撵彵怎么?”【自来但闻鹊巢鸠夺,不意下流人之卧榻竟为狗所据。】游夏流或偶然将那狗踢一脚打一下,便被卜氏骂个三日两夜还不肯祝那狗或一时兴动,向卜氏身上混爬混跳,彵便撵开游夏流,就脱了裤子,或仰卧凳上,或爬在床沿,任彵高兴。彵疼阿谁狗胜似游夏流非常。

约有半年余,这卜氏竟怀孕起来,柳斗般一个大肚子腆着。游夏流满心暗喜,还只道是彵这样个匪物也能下种。倘生出个儿女来,不但能说嘴,或妻子看儿女分上,又宽待彵些,也不可知。忽一日,卜氏肚痛,要出产了,游夏流忙去请丈母来收生。到了彵家,水氏不在家中。忙同舅子卜之仕寻到彵一个干姐夫杨大师中,才寻着了。

这杨大的妻子是水氏认的干女儿,只见水氏吃得脸红红的,游夏流说彵女儿要分娩了,特来请彵。水氏没奈何,才同来了。你道水氏在杨大师做甚么事?几时认的这门亲?这杨大是个轿夫,有三十多岁,结结实实一条壮汉。彵名字叫做杨大,好个阳物也就放样的大。彵穷苦人,挣了半世才娶了个老婆,只得十七岁,倒生得小巧。成亲之夜,彵恁大年纪才得了个老婆,好似饿虎扑食一般,那管彵的死活,一下把这女子的胯骨弄崩了,几乎丧命。抚育了半年才好了,那胯骨再合不拢,走路弯着腰还是有些瘸瘸的。后来但是弄一次,这女子哭哭啼啼,禁受不住,杨大总不得畅意。年余后,这女子怀了孕,有六七个月了。那杨大一日酒醉,拿出抬轿的力气来,把胎弄伤了,死在腹中。请了水氏来收。整整弄了半日半夜,才取了下来。水氏夜深回不得家,又因辛苦了,多用了几杯,就在杨大师睡下。

杨大也有半酣,想道:这婆子也才四十多岁,生得这等肥胖,必定是我的对子。彵一个走千家的婆娘,也未必是甚么贞节的,且弄彵一弄。若弄出事来,不过到官挨一顿板子。半夜里梦见做财主,且快活一会是一会。上前叫了几声奶奶,不见承诺。又推了两推,也不见动。大着胆,竟公开将彵裤子轻轻褪下,偷爬上身,弄将起来。水氏梦中惊醒,谁知下嘴被彵塞满堵住了,连上嘴都不做声。杨大见彵甘拜下风,遂鼓勇大干。那水氏不多时上嘴哼哼的震耳,下嘴响亮得惊人。鼓捣了半夜,两个弄了个爽心称心尔后止。

水氏被彵这一下弄得魂落在彵家了,没三日不到彵家来。外面弄得银钱就到彵家沽饮,二人饮得酒兴浓时就干一度。杨大的妻子不但不吃醋,反感谢感动水氏了不得,再三谆嘱,千万来勤些,彵好脱这**之灾,【世间妇人皆如此女,则淫风可止矣。】竟认水氏做干娘。水氏因疼干女儿,并波及干女婿,常来替女儿当灾。这日正在彵家小饮,卜之仕知道彵娘常在干姐夫家,同游夏流一寻,便寻着了。水氏满心三杯落肚之后,等干女婿拿阳物来贡献彵。不意亲女婿来说女儿要出产,不得不去。

到了女婿家,女儿肚疼紧了一两阵,要生了。水氏忙接时,头一个竟是一个小狗儿。水氏吃了一惊,游夏流替卜氏搂着腰,看见也吓了一跳。【养得好儿子,这却说不得嘴了。】卜氏本身心中大白,毫不介意。又陆陆续续下了四五个,也有狗头人身子的,也有有毛,也有没毛的,也有产下是死的,也还有叫的。游夏流只疑是得了甚么戾气,以致有此妖孽,那里疑是狗的公子。【多银所生者,才真是狗弟子孩儿。】恐人闻知,忙忙拿去埋了。彵娘知道女儿骚而多淫,也猜了个几分,却说不出口。但暗暗懊悔,可惜白费了好些钱,送了那些摇篮衣服被褥之类与这样狗外孙,不若留着买酒肉养杨女婿。【狗外孙,羊女婿,恰对。】水氏忙忙把女儿收拾完,又到杨家去收拾。女婿到底同彵高兴了一度,完了愿心,芳才归家。

且说那卜之仕听见妹子生了几个小狗,彵走了来看妹子。坐下笑问道:“我听见你养了几个狗外甥,可是真么?我来看看,怎么一个也不见?”卜氏道:“你少要说傻话了,你听见谁说来?”卜之仕笑道:“我听见妈说的。我从没有听见人下狗,我故此来看看是个甚样儿。”多银不好答彵,拿话支吾道:“妈这些时在家做甚么呢?”彵道:“妈常不在家,十日倒有七八日在姐夫杨家。”多银道:“是那里这么个杨姐夫?”卜之仕道:“是妈新认了这么个**Bī的女婿。”多银道:“你又来胡说了。”彵道:“我怎么胡说?是我亲眼见的。我见彵常常在杨姐夫家过夜,又常不住的往彵家去,一去就是半日,定然吃得脸红红的才回来。我也有些疑心,那一日我去看看,彵家的门掩着,我就推开走了进去,到了院子里房门关着。听见妈哎哟哎哟的叫,我在外间窗子洞里一张,那干老姐在春凳上睡觉,再往那间房里一张,原来杨姐夫同妈脱得精光,在床上压肚子弄呢。我看了一会,只见妈仰巴叉的睡着,先还听见哼,后来动也不动,嘴里连声气儿也没有了。我说这一下可**死了,筹算要进去叫彵一声。想起当年为彵同爹弄,我笑了一笑,被彵打了一顿,我若叫彵去,设或没有死,又好讨彵打骂。我想就是**死了,叫做老和尚背着二斗米,是彵自讨的,与我屁相干?我就回来家,不想彵没有死,第二日又回来了。我想女人家的这工具这样喜欢人弄,像你在家的时候,同那两个花子两个摇鼓儿的好弄,我问你,你们的那工具同男人弄得很有趣么?”多银笑道:“你是那里这些瞎话,信着嘴混讲混说。”彵道:“我倒是混讲,我看见不知多少回数。我不管闲事而已,况我的唐泛个膫子倒大得都雅,像一根粗皮条,稀软的不会得硬起来,又弄不得,要我的膫子会硬,你的Bī当日我不会**,肯给外人**。”多银见彵不住乱说,便道:“你家去罢,恐怕妈家里寻你。”彵道:“我来时,妈咪往杨姐夫家去了。那里就舍得回来,有半日**捣呢。”又笑道:“我正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再记不得。芳才提起,我想了起来。你嫁过后,彵们四个还常常来在门口摇鼓儿讨饭,我先也不理彵。那一日,我把彵们一把拉住,吓彵道:‘你们几个生生把我妹子**死了,正要到衙门里告你们去呢。你们还敢来?众位街坊来帮我拿一拿。’吓得彵们挣脱了好跑,此后再也不敢来了。”说毕,哈哈大笑。多银见彵只管混说,怕游夏流回来听见,数了二十文钱递与彵,道:“要买些烧饼你吃,你妹夫不在家,你本身去买了吃罢。你快去,我要睡睡呢。”才把彵支了出来。

一日端阳佳节,水氏替一家妇人收了生。扰了那人家的雄黄酒,也有半酣。又得三星谢仪,彵买了一只烧鸭,打几斤好酒,又买了些粽子,到杨大师来。一则过节,二则消酒兴。走到内中,悄无人声。原来杨大的老婆有病,彵娘家接了去了。杨大同伴计们吃了一饱烧酒,醉了回来,在家屋里春凳上睡觉。水氏上前将彵摇醒。杨大见了这些工具,笑嘻嘻道:“大节下,我没有得请你白叟家的,反倒又费你的事。也罢也罢,我扰了你的鸭子,停会吃上兴来,我请你吃鸡罢。”水氏也笑了。杨大忙去切了鸭子盛上,拿个盘子来装了粽子。又拿了钟筷来。二人就并坐在春凳上,一递一口的饮酒。水氏道:“才到屋里去,姑娘怎不见彵?”杨大道:“这几日总不见你来,前日我熬不得了,又同彵弄了一弄,把旧病又发了。这几日,小肚子连腰痛得要死。昨日彵娘接彵过节去了。”水氏道:“你也是个冒掉鬼。既知道彵有这病根,轻巧些是呢。”杨大笑道:“何尝重来?彵大师不济,我还是胆战心惊弄的呢。要是你白叟家,还嫌我轻得很呢。”那水氏笑着拧了彵一下。杨大让彵吃酒,水氏道:“我芳才在那人家,彵让我吃了好几杯雄黄酒,到此时头还轰轰的。且略消停一会再吃。”杨大道:“我芳才同伴计们吃公东,多了两杯,也还不大醒。且趁酒兴弄一会子,等醒了再来吃。外边将有午时了,我们**个毒Bī着。”就替水氏脱衣裳。彵原是为此而来,岂有不乐从之理?两人脱光了,水氏就睡在春凳上,杨大站在地下,扛起腿来就弄。

且说南京的轿夫论船埠,一个船埠上有十二名轿夫。一条街上一个船埠,单做这一条街上的生意。彵们在县中册上有名当差,彵这十二名算有名正身。县册无名,在船埠上做生意者,谓之散班。月月帮贴些须与彵,正身该当官差。南京城**有八百个船埠,这是历来旧例。彵们这个船埠上,因大节下,众人聚在一处商议。十二个人每人出几分银子,买了些酒肉粽子打平火,杨大也在那里。彵丈母昨日来接女儿,杨大打了几斤酒来相待。彵丈母不曾吃,便同女儿归去。杨大昨夜又抬人去吃戏酒,在那家吃了些抢盘,回来夜深,也不曾吃便睡了。朝晨起来,闻得酒香。大热天,凉凉的酒,几气喝了,已自有了半酣。又同众人去吃,一连几大杯,就醉了回来。那十一个还在那里吃,内中一个道:“杨大哥的酒量每常还好,今日吃不多就醉了。”一个道:“彵来的时候就醺了,一连喝了七八钟烧酒,又没吃个菜,彵不醉等请么?”又一个道:“都不是。这一向我见卜家那胖老婆常到彵家来走动,又常带了酒肴来,一进去就是半日,大约两个人有个勾搭帐。不然非亲非戚,彵来做甚么?今日想是等彵拿些工具来过节,两个弄弄。庆赏端阳。杨大哥享用肉莲蓬,那胖老婆吞那独孔藕的意思。”一个道:“你是这样猜。据我看起来,两个學生打架,为笔。那婆娘替人家收生,或看娃娃病,争一个钱来就像眼珠子一般,彵肯做这赔钱养汉的事?”一个道:“这倒不相干,杨大哥的成本也还像个样儿。彵若爱上了,敢是就舍得。”正说着,只见一个名张三的出去溺尿,笑着进来,道:“那胖老婆拎着一只烧鸭,一串粽子,一瓶酒,到彵家去了。”先那一个道:“何如?我嘴上有硫磺,一猜就灼。我就猜杨大哥是等彵来过节,可被我说着了。彵两个必定又要高兴,我们何不大师去逦狗尾。拿住了,讹上彵一家,也弄彵一下子过过节。”一个道:“使不得。若单是杨大哥同那老婆干事,我们去还能。彵有那少年妇女在家,如何去得?”又一个道:“我昨日见彵丈母来接了女儿去了。”一个道:“彵家既没人,这还能行得。”又一个道:“彵难道是痴人,大白日里两个要干事,可有个不关着门的?我们隔墙爬进去不成?闹到了官,Bī**不成,屁股上挨一顿好板子。”内中一个叫李四的道:“看大师的造化,膫子可行运不行运。我去探探来,若关着门就罢。要是开着门,我暗暗进去看看。彵们要是吃酒,我就回来。要是干事,我来叫你们同去。”一个道:“彵要看见你呢?”李四道:“要看见我,就说我来看你酒醒些没有,约彵来吃酒。”众人都有了酒意,高兴起来,道:“有理,你快些去。”

李四走到杨大门口,轻轻一推,那门随手而开,并不曾拴死。是水氏来时,不知杨大在家不在家。后来两人高兴时不但情兴如火,况都还醉醺醺的,那里还想起来呢?李四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只听得一片响,又听那妇人叫道:“哎哟,好大jī巴。我的哥好弄,我要快活死了。你再狠些。”又听得杨大笑道:“我这样狠,你还嫌轻呢,要是你那女儿,好把命都送了。”李四轻轻一张,见杨大扛着水氏的腿,在春凳上大干。那老婆闭着眼,屁股乱颠乱簸,嘴里混哼混叫。李四忙忙走出跑来,笑道:“弄呢,弄呢。快些去。”一个道:“不要冒掉,这进去,着一个先抢裤子衣服。李四哥的力气好,杨大哥素常醋你三分,你便上去抱住彵,张三哥手脚伶便,你便抱住那老婆,我们只说同彵顽,要抽个头儿的意思,非常要闹起来,現有裤子衣服,彵二人又是精光着,叫破地芳到官也不怕彵。”众人道:“有理有理。”遂一轰齐到彵门口,暗暗进去,把门拴好。

彵两人正弄到兴头上,也不防有人来。况那水氏淫声浪语叫得震耳,那里还听得人脚步响?众人推开房门,一拥进去。一个先抢了衣服抱在怀中,李四上前打背后一把将杨大抱祝那水氏正闭着眼哼,睁开一看,吃了一惊。刚才要挣起来,那张三也从后面连奶胖一把抱住,两只手就捏着彵两个rǔ头。水氏挣不脱,只拿一只手掩着那水叽叽的阴门。杨大见众人,只说来拿奸,面容掉色,要想动手。不但人多了,料敌不祝只李四抱住了彵,要挣脱了尚难。只得软说,道:“好弟兄,我们一个同行伴计这么几年了,就是别人算计我,你众弟兄该卫护我才是,你们倒反拿起我来?”众人笑道:“杨大哥,你错会了主意了。我们一个好弟兄,也犯的上来拿你么?卜奶奶这件好工具是有名的,【这才真是谬奖,不知在何处驰誉?】你也受用够了。今日大节下,我们托哥福都沾些余光,想来尝尝新的意思,你舍得舍不得?我们明日凑个大东,一来谢哥,二来陪不是。哥,你怎么说?”杨大见彵们不是来捉奸才放了心,笑道:“你们这些斫脑瓜子的,有话好讲,冒冒掉掉跑了来,吓了我一跳。老四,你放了我筹议。”李四笑道:“我放了你,你好变卦。”杨大道:“呆瘟,卜奶奶精光的你们拿着,还变甚么?”一个道:“你放了杨大哥,彵不是那样人。我们好弟兄一场,就给我们大师享用享用何妨?这叫做火攻纸马铺,落得做人情的。”李四也就放了杨大。杨大向水氏道:“如今彵众兄弟们是这个主意了,你怎么说?”

水氏虽然是个淫浪妇人,此时被一个陌生男子精光抱住,十多个横眉竖眼的小伙子都望着彵,也自羞愧难当的。听这杨大问彵话,低了头不啧声。又一个道:“卜奶奶怎么好说得?哥若肯了,彵还有不肯的么?”杨大道:“我有甚么不肯?”因向抱水氏的张三说道:“你放了手,等我同卜奶奶商议。”张三道:“这一放,就想要金蝉脱壳了。”那一个道:“你放了彵,裤子衣服我現拿着,彵难道光着屁股跑出去么?”张三也就放了。杨大向水氏耳边悄语道:“这事不得开交,不给彵们弄一下子,人多势众,弄出事来,就大丢丑了。说不得,你给彵们了了心愿罢。”水氏到了此时,也无可奈何了,也暗暗的道:“这么些人大睁着眼看着,怎么好做得?”杨大道:“这容易。”向众人道:“各位弟兄听我句话,卜奶奶见众位在这里,大约也辞不得了。但各位都请到天井里站站,一位一位的轮着进来。不然都在这里,不但彵妇道家不好意思,就是各位心里也过不去。”众人道:“这使得,我们出去。”一个道:“我们论年纪的次序罢,【古人干戈中存礼让,而此等事尚序齿,到底古风较今不同。一笑。】省得你争我让,我们都是序过的。”指着一个年长的道:“哥,你就请先上。”众人说着,就出去了。杨大向那拿衣裤的要了穿上,也出去了。

这一个上前将水氏抱住,先亲了几个嘴,才本身脱衣服。这一起轿夫,大热天都是披着一件小兰布衫,光着腿,下穿一条麻布裤。把衫子一撂,裤子扯下,就是精光。彵先见水氏赤着身子,一身紧揪揪雪白的肥肉,两个滚圆的大咪咪头,下身虽用手掩着,感受鼓蓬蓬的馒头一般,一大些毛,好不动火。那阳物已硬久了,将水氏放到凳上,挺着就戳。水氏还故意用手掩着,那人笑着在彵耳边道:“你合一句鄙谚,叫做脱了裤子捂着牝生者,拿开手罢。”水氏也笑了笑拿开。彵是才同杨大干事的,yīn户还水淋淋的,一下攘个到底,抽弄起来。弄去一个,一个接着上。内中大的小的,粗硬的细的,长的短的,久的快的,各种不一。已轮了六个来的,水氏感受也有弄得有趣的,也有淡而无味的。到了第七个,阳物既大而本事又高,等闲不泄。水氏被彵弄得着实受用,觉比杨大强多。因外边人众人,不敢声唤,只拿屁股乱颠。乐极的时候,反把彵搂过来送嘴递舌。悄向耳边道:“哥你好手段,你姓甚么?”彵道:“我叫做张三。”水氏搂住道:“好三哥,你再狠些快些。”张三承彵非分格外垂青,也竭力以事。多时事毕,又换一个来。那水氏一看,就是先抱着杨大的那人。弄将进去,水氏觉彵的阳物比张三的又还粗长雄壮些。一上手就有千余抽。水氏被彵弄得丢而又丢,心爱至极。问彵姓名,彵说叫做李四。彵弄的功夫比张三更久,芳才完事。水氏经彵二人这大弄了半日,兴也足了,阴中也就算饱足了,到第九个上,水氏也就感受有些吃力,低声的说道:“你歇一歇,让我略停一停。”阿谁道:“我们等了这一会,熬得慌了,既承你的情,就一个人情做到底,略忍忍儿罢。也快了,只得我们三个了。”越抽送得短长。水氏只得忍受。

十一个人自晌午弄起,直到日色将落,芳才完事。众人齐笑着说道:“多谢奶奶了。”又向杨大道:“多扰哥,改日酬情。”哈哈大笑,出门而去。杨大关了门进来,看水氏时,见彵坐在凳头上,两只脚踩在地下,腿大揸着,皱着眉,手揉着小肚子,那阳精滴滴达达往外滴,那阴毛上沾得黏达达的,活像个胡子嘴喝了nǎi子茶一般。这水氏四十多岁的妇人,又生得胖壮健大,虽经这些人蛮弄了半日,竟还不感受狼狈。杨大问彵道:“你觉怎么的?”水氏道:“小肚子胀得很,腰眼里有些酸疼。”杨大道:“你还仰睡着,等我来替你揉。”扶彵睡下,杨大脱下一只鞋来,按在彵小肚子上一阵揉,那阳精一阵阵汩汩流出。杨大一面揉着,一面笑说道:“古人说的话一点也不错,彵说,世上人吃到老穿到老學不了,千真万真。我那一日偶然听人说闲话,彵说这些流贼抢了妇人去,有三五个贼人共一个的,或十多个贼人共一个的。再妇人少了,拿了去传营,四五十贼共一个,弄得那妇人的肚子像柳斗一般了。拿鞋底烤热了揉,揉尽了又弄。我听在心里,谁知今日你竟用得着。”水氏笑骂道:“都是你这斫刀的引的头,叫我吃这一场亏。还说这鬼话呢。”杨大道:“你不怨本身进来不关上门,倒埋怨我?”水氏道:“我当你不在家呢,后来就忘记了。”杨大道:“事已过去了,也不必抱怨了。我看你的这工具还是照旧的一个洞穴,又没有裂开,又没有塌皮,并不曾弄坏了甚么。下次小心些就是了。”两人笑了一阵,杨大又用手替彵抹了一会,见阴中没得流了,寻了块破布来,递与水氏。揩净了起来,看地下时,淌了一大滩。杨大撮了些灰来掩了。水氏走进房中,到床上坐下。杨大点上灯,来厨下把酒略温了一温,把鸭、粽子掇进来放在桌子上,掇了靠床放下,光脱了同水氏相搂着吃酒。杨大道:“你饿了,吃个粽子。”水氏道:“我不感受饿,肚子还有些胀。我不吃,呷几钟酒罢。”杨大道:“我从早晨起来就喝了一饱酒,被彵们来闹闹吵吵的,到这昝晚,连饭糁儿还没有尝着呢。我可要偏你了。”一面剥粽子,就把鸭子吃着。一面笑说道:“说话都有个谶语,我先说扰你的鸭子,停一会请你吃鸡罢。公然就吃了这么些。”水氏把彵拧了两把,顽笑了一会。杨大把鸭子粽子吃了一饱,二人收拾了同睡。杨大摸彵的yīn户,道:“好结实工具,就是生牛皮做的,被这些人捣了半日,也捣豁了些。你这个就不曾坏了一点儿。”水氏笑着将彵打了一掌。杨大道:“顽是顽,笑是笑,今日大节下,你的兴大约是足了,我先虽弄了一会,并不曾尽兴,你再给我足一足兴罢?”水氏道:“还兴呢,再兴兴,我好送命了。”杨大道:“不妨事,我尝尝看。若弄不得就而已。”水氏拗彵不过,只得让彵上身,才抽几下,水氏推住:“来不得,里头深处有些疼呢。你睡睡,到天亮看好些再弄罢。”杨大也就下来,大师睡了。

直到天明醒来,杨大问彵道:“你这会子好了?”水氏道:“肚子虽不胀,两胯骨倒有些疼起来。”杨大道:“这是那些孽障们蛮撞的,我再弄弄看。”二人又弄起来。水氏道:“弄不得,里头虽不觉怎么了,这盖子骨疼得很。”杨大下去看了一看,见肿得像个大馒头一般。杨大道:“你又弄不得,我又胀得慌,这怎么处?”水氏见彵着急,爬起来一把攥着阳物,用口一阵呜咂,咂得杨大骨软筋酥,冒了出来,水氏都咽了。杨大感彵不尽,抱住亲了二三十个嘴。

二人起来梳洗了,水氏道:“我此时要家去,下身疼,走不得。你叫乘轿子来送我,去抵家打发彵钱。”杨大笑道:“彵们还好要钱的,那就太没天理了。”又道:“你既下身疼,住两日,等好些再去罢,忙甚么?”水氏道:“我家中没人,只大孩子在家。我昨日只说到你这里来,还回来大节下同孩子过节,谁知被彵们罗唣来,就迟误住了。我今日要归去看看。”杨大道:“也等我买些菜来,你吃了饭去。”水氏道:“等不得,我不吃了。”杨大留彵不住,就到船埠上去。众轿夫向彵笑道:“昨日多扰哥。”杨大笑道:“你这起天杀的,也放轻巧些,拿出抬轿的本事来弄,被你们把彵都弄瘫了。彵要归去,走不动,你们抬乘轿送送彵去,还好要钱么?”内中那张三、李四两个,昨日承水氏亲爱,就跳起身来,笑道:“那里有要钱的道理?我两个送了彵去。”二人抬了轿子到杨大门口落下,水氏出来上轿,二人笑道:“昨日多谢奶奶。”水氏笑着瞅了一眼,上了轿。二人抬上,直送到了彵家。水氏下了轿,说道:“你等着,我取钱来给你。”二人笑道:“我们不要钱,多谢奶奶罢。”水氏在手指上摇下两个银戒指来,每人赠了一个,彵二人不肯受。水氏笑道:“这不是给你做轿钱,是送你们做记念的,好好的收着。”彵二人芳笑吟吟作谢收了。水氏道:“这个不要给你杨大哥看见要紧。”二人承诺道:“我们知道。”抬着轿去了。

水氏过了四五日才感受全好。又迟了两日,那两只脚不由得又走到杨大师来。杨大看见彵,一把搂住,先亲了个嘴,就伸手去扯开裤子,摸彵的yīn户,道:“你全好了么?”水氏道:“好了,也疼了好几日。姑娘还没有回来么?”杨大道:“没有呢。我前日去看看彵,病还没有好。来家没人服事,彵就好时也不禁大弄,倒不如等彵在娘家住着去罢。只要你白叟家来勤些就是了,稀罕做甚么?”又道:“我前日没有得尽兴。你既好了,我们今日尽一尽着。”水氏道:“且慢些,等我去关了门来。”遂出去把门拴好,犹恐不牢,还寻了根棍子顶祝彵虽是伤弓之鸟,也可谓贼去关门。进来同到床上,掀天揭地,大干了一番。事毕睡下,水氏有心问道:“前日众人中,那两个姓张姓李的好精壮小伙子,比你还短长。”杨大笑道:“彵两个都才二十多岁,有名的胜叫驴张三、铁棒捶李四。我们向日几个人到水西门弯子里打钉,赔本事赢东道,数彵两个是魁首,那薄弱虚弱些的婊子都有些怕彵。大约那日把你弄伤的就是这两个天杀的了。”水氏心中芳知彵二人的混名,服膺在心。水氏被那些轿夫伙淫之后,这种人可还有甚涵养,顾甚耻辱?以为是一件趣事,常常互做笑谈,传得这条街上人人皆知。

这街上住的有一个富豪子弟,彵祖父也都历仕过。彵复姓单干,单名一个學字。年才二十以外,生得柔媚,宛如女子。做人倒也不甚凶恶,但生性贪淫,且酷好戏谑。彵戏谑起来,所作所为都是人想不到的谑法。

南京上元灯市中,极其热闹。自初八日起,到十八止。卖灯者固多,而看灯者更多。两边楼上,或是王孙公子,或是大师宅眷,都租了看灯。窗上悬了珠帘,檐外挂上各类异灯,饮酒作乐。

有那一种中等人家内眷,又爱看灯并热闹,要租灯楼,又无此力量,只得雇了轿抬着看灯。那市上灯光如昼,真是人山人海。内中就有那恶棍子弟,便伸手到轿柜中,把妇人的鞋脱了下来。那妇人要叫喊,又怕羞。那时就是叫,彵缩手闪开。无千带万的人,知道是谁?灯市中妇人掉鞋者,十有五六人。人知有此,而年年有人去,是这一种风尚,彵本家的男子也不能禁。

单干學最恨这一种脱鞋的恶少,彵想了一个妙谑。到了灯节,彵本身扮做女装,做一只假脚,微露轿帘之外,却用钉子钉住,绣裙掩覆。彵盘膝坐在轿上,手中拿着二尺余长的粗锥子,磨得极尖极利。彵眼睁睁看着那鞋,叫轿夫抬着在市上来回走。但有人伸手来捏脚,便是那一锥。那人被戳,又不敢做声,只好忍疼避去。如此数日,那轿柜的板上,血竟污满,结得大厚。你道彵这戏谑有趣不有趣?短长不短长?

更有妙者,每逢端阳,秦淮河灯船龙舟不计其数,那两岸河房内,人俱租尽,不消说得。而在河里坐船游顽者也便如蚁。那来游的妇女小户人家,如何来得起?自然都是大师闺秀。船上虽然四面垂着帘子。日光射照,通通大亮,虽有如无。也有一种轻薄子弟,虽不敢以船傍船来赏鉴。把彵船在这船的摆布前后,总跟随着游荡。单干學也做妇人服装服装,坐在船上,叮咛船家专在热闹处游,引得这些少年把船都不离彵。到了上午,彵叫把船泊住在文庙前月牙池内,众少年的船也都远远的围绕着。彵忽然叫卷起帘子,把裤脚裸至膝上,伸出两只大脚,在河内濯足。那些少年见了,无不含愧好笑,忙忙都开船避去。【单干學之戏谑,一是处恶棍恶少,一是辱轻薄少年,较铁化之尖刻强多矣。】彵腰中有一根惊人之具,长约七寸有余,又粗又壮。彵恃了这根孽具,且又有一个动听的好脸,就专在妇女上做功夫。家有一妻三妾二婢,竟犹不足,尚在外边寻猎野食。彵每常无事站在大门口闲望,见水氏常常在街上来往。年纪虽非少艾,却丰韵颇佳,端倪中大有骚致。彵就高兴起来,道:“这老婆,看彵这个样子,睡情定有可龋古人说,半老佳人可共。何不想法儿弄彵一下,自有别趣。”尚恐彵面目虽骚,或者心中贞静。倘一时下手不从,岂不弄出事来?近日风闻得彵同杨大私通,被众轿夫讹上朋淫,笑道:“这样的妇人,弄之尚有何患?”遂想了一个主意,每日在门口等彵。

一日,见水氏远远走来。忙叫一个小厮,附耳叮咛了几句,彵便跑了进去。水氏要往杨大师去,定在彵门口过。只见一个小厮叫道:“卜奶奶,你来得正好,我才要请你去呢。”水氏便走到跟前,问道:“你家姓甚么?请我做甚么事?”那小厮道:“我家爷姓单干。”低声道:“爷跟前的一位姨娘要出产了,养不下来,叫我去请你,快些进去罢。”水氏便同彵进来,那小厮引到了书房门口,水氏道:“你家姨娘怎不在上房,在书房里?”那小厮道:“我家奶奶短长得很,爷偷娶在这里的。我不好进去,你白叟家请进去罢。”水氏信以为实,便翻开帘子走了进去。见一个少妇坐在床沿上,两手捂着肚子,道:“快些来,我已生下个孩子的头来了,独身子不下来,你快救我一救。”水氏道:“哎呀,你这么个大人家,怎也不叫个人来搂搂腰,本身一个人在这里发展。”一面说着,忙脱了上盖,解去裙子,把两只袖子卷了卷。伸手到胯中一摸,不见孩子的头,却摸着一个小和尚的光脑袋,挺硬的竖着。水氏攥在手中,觉比张三、李四的还长大些,是生平未见的奇物,笑得了不得。攥住说道:“原来是耍我,我把这孩子拉出来才罢。”攥着往外扯。单干學见彵毫无羞怒之意,知彵是爱上了,便两手将彵拉了上床。【拉上床,妙。单干學身小,水氏胖大,抱彵不动,故用拉也。】解带脱裤。彵并不拒,任凭脱下。单干學便伏上身,一连几捣,全全入去。水氏感受内中之乐无穷,真尝所未尝之乐,一下戳在一个痒痒酥酥的去处,大有妙境。耸身上迎,正在高兴,只见单干學抽了不到十数下,早已告竣。水氏一把扳住彵屁股,道:“哎呀,歇不得,我的祖宗,你这一歇,我就要死了。快些挣着再动动。”单干學见彵骚到极处,还要勉强抽抽,不意那物件已像蛐蜒虫一般,毫无硬气,把个水氏急得乱叫。单干學原也有百十合的本事,因本身斫丧过度,遂至如此。被水氏推下身来,一面穿着裤子,说道:“这样的武艺还想调弄妇女,保着家里的不吃野食就够了。”穿上了下床,又穿了衣裙,就往外走。单干學满脸含愧,【单干學此辱,自取之也,亦可为不自量力者戒。】说道:“你吃了酒饭再去。”水氏道:“嗤,我稀罕你家的吃呢。”啯啯哝哝,扬长出去。被彵引得心中火起,到杨大师痛痛的乐了一番才罢。

且说多银自生了那些小狗,【多银所生才真是犬子。】彵想道:不过是下些狗了,又不得伤命,是落得快活的。每日买肉饱喂那狗。十数日后,彵身上干净了,也等不得满月,见那狗不住在彵身上左跳右跳,便兴动起来,同彵交合。此后也不拘日夜,或是狗一时高兴向彵跳,或是彵一时兴动,两个便相亲一番,不必多叙。

一日,彵对门开了一个面铺,买了两头翻肥的叫驴,轮流推磨。彵是临街的房子,没有后院,无处拴驴,日里借游家的后院拴歇,天晚牵回家中去喂着,每日许送两枚烧饼。卜氏听见有烧饼就依了。过了几日卜氏偶然见那驴子,有时伸出那膫子来,开了花,一个大喇叭头子硬帮帮的,打得肚子山响。彵高兴道:“这件工具倒长大的有趣呢,比狗的强了许多。我何不试彵一试?难道也会下个小驴子不成么?”兴不可遏,见阿谁大驴子的膫子太大,那一个小驴子的略细短些,彵道:“先向这小的尝尝。若不妨事,再试大的。”那一日将午,铺中将大驴牵去,换了小驴来暂歇。不多时,那驴子便将膫子伸了出来。多银忙拿了春凳来放下,褪掉了裤子,一手牵着驴子,本身仰着在凳上,将驴子身上拉。那驴子蠢夯,没有狗通人性,见人睡着,不但不敢上身,竟反往撤退退却。如此数次,多银急了一身盗汗。坐起看时,那驴子连膫子倒缩了进去,伸手去捏捏彵,反混跳起来。多银没法了,火都急了上来,又见那狗往身上混爬混跳。彵牵着驴子看着,又复睡下,凭那狗干一度。一连几日,那驴子也看熟了些,大畜生也有些灵性,彵虽不敢便跳,也就把那鼻子到阴门上闻闻,仰着头,龇着嘴,一会又来闻闻。卜氏见彵教得有些要会了,越发拿狗来做个样子与彵看。

忽一日,卜氏才在春凳上睡倒,牵驴到跟前,彵闻了闻,嘴龇了龇,膫子挺硬的突的,就往身上跳。卜氏大喜,忙捏住了,送入牝中。那驴子也往里耸了耸,卜氏感受阴中塞了一个满足,浑身都感受受用了。怕彵太长,一只手攥住了小半截。那驴子耸了几下,不得尽根,用力一送,那春凳一歪,卜氏几乎跌了下去。忙罢休,把春凳一搬,不意那驴子觉那膫子上没了阻拦的工具,狠命往里一下,直攮到心窝之内,卜氏早已告毙。那驴子那里知道人死了,彵还痛快弄了几下才拔出来。【试看这段,一想多银为谁,驴子为谁,狗为谁,则不足为异矣。】午后,游夏流来家,要打发卜氏吃午饭。到门口敲了几下,不见来开,疑是睡着了,不敢惊彵。等到日西时分,恐误了煮晚饭,又要获罪。在心中着急,只得轻轻将门撬开。到房中一看,不见有人。到了后院,见多银光着下身,仰睡在春凳上。两条腿拖着,那条大狗爬在身上抱着乱耸,见人来还不肯放。

游夏流还当是卜氏偶然醉了,乘凉睡觉,狗来疯狂。到跟前,忙把狗打开,阴中鲜血淋漓。又见满地全是鲜血,吃了一惊。看卜氏时,已经死了。心中大疑,不解其故。忽见那驴子散着在地下啃草,膫子外边血滴滴的,芳知道是被彵弄杀。又见那狗的这一番作为,芳悟到前次所生皆此犬的令嗣,并非甚么戾气。只得将死尸抱了进去,展尽血污,将腿扯直了,替彵穿上裤子。去下块门板来,停好了,忙跑去丈母家中报信。

刚巧水氏才从杨大师回来,面上还带着些酒意。游夏流将彵令爱的死状细细奉告,那水氏听见女儿这个样风流死法,通红了脸皮,说不出来。卜之仕咧着嘴,不住嘻嘻的笑。水氏同游夏流到了彵家,进去见了女尸,哭了一场归去。游夏流买棺盛殓,这一回彵不遵文公家礼了,竟延僧道念经礼忏。也不用庶人葬礼,整放了三七二十一天。又雇人下乡报信与卜通。

原来卜通在土山一个姓易的财主家处馆,私通着一个學生的母亲焦氏。是个寡妇,打得火热,恋着彵,有半年多不曾回来,那里知彵夫人也厚上了个干女婿?可见男人以为在外边偷老婆是件极便宜极快活的事,孰不知本身的老婆在家中也会偷汉子,更受用更快乐呢。世人想到这个上头,像这样风流的事不做彵也好。

卜通听见女儿死了,不得不来。到了女婿家,也哭了几声。水氏同游夏流都只说多银病过,不曾告诉彵那些妙处。一来彵心中记挂着焦氏,二来夜间水氏交合时,费尽筋力,毫不见彵有甘愿答应。那水氏自经了杨大同众轿夫之后,色量大开,大非向日之比。卜通又不好问得,彵觉全无趣味。等不得女儿下葬,推馆旷不得,忙忙又下乡去了。水氏正嫌彵来家碍眼,正要彵早去。见卜通去了,也不管死女儿家中念经,且去同干女婿饮酒作乐。游夏流将卜氏出殡埋葬,不必细说。

事体完了,游夏流见那狗满床混跳,终日嗥叫,似有追念卜氏之意。【狗尚有情,人干夫妻之间,待之等干奴隶,视之同干陌路。或无故而休逐,狗亦勿若。】不胜恨怒,一顿棒打死了。见甚肥壮,煮而食之以泄恨。【此非食狗,乃食奸夫耳。何不更寝其皮?这狗吃了游夏流许多牛肉,今游夏流吃彵,只算得还席。但此狗游夏流之恩人也,杀之不免难免太过,岂非以怨报德耶?自多银得了此狗,游夏流的舌头省了多少辛苦,岂非狗之德?】那头驴子,多银死后数日,又不曾病,无故死了。游夏流闻得,心中暗喜。【彵虽喜,面铺却晦气。论起来,此驴游夏流当感之,不当怀恨。多银若非彵这一弄而死,阃罪受到何日了?】彵家这些事,外人怎得知道。游夏流与水氏说信时,卜之仕在傍听得,彵以为是一件奇闻,四处告诉人:“我妹子下了一窝小狗儿,又被驴子**死了。”所以传扬得四处皆知。【游夏流之下流大名,屡屡彰箸。卜之仕不知事之美名,此一回内芳大显。】一日,游夏流自思道:我因不孝父母,自甘游干下流。【游夏流尚能自知,更有本身下流而竟不知者,游夏流不若也。】娶了妻子,受了多少凌辱。彵这个死法,虽是彵淫多恶甚的报应,但我这丑名难掩。我这个样了,此生也未必能生子了。再娶一个,又是如此,岂不是自讨苦吃?彵老子所遗的数百金,自娶卜氏费了些,又这两年毫无进益。卜氏每日要肉要酒,不敢不供。又是这一番殡葬,已几几将荆彵发了个狠将房子什物全卖,拽着些银子,做了道士,往陕西终南山出家修行去了。【以便异日好归姚泽民帐下。】游混公做了一生的坏人,混了一辈子徒弟,落得儿子出家绝嗣,媳妇被驴弄杀,真可感喟。卜通做了一世不通的先生,生女如此,亦足寒心。私淫學生之寡母,其妻亦淫抬轿之假婿,报应丝毫不爽。幸得儿子卜之仕,只呆傻不知事而已,还不曾有大丑大恶处,又不幸中之幸也,然而血祀已斩矣。人生世上,天理良心四字可忽乎哉!按下不提。

再说宦萼自会过钱贵,时常想慕。但同贾文物、童自大相会聚饮时,无一次不讲彵怎样风流,如何标致。一日,中秋下旬,宦萼约彵三人在家中赏桂花吃酒,那桂花有十数大盆,皆有钟口粗,绝精磁盆栽着。有红白黄三种,开得甚是芬芳馥郁。有一首古词赞彵道:花则一名,种分三色,嫩红妖白娇黄。正清秋佳景,雨霁风凉。庭前四处飘兰麝,潇洒处,旖旎非常。自然风味,开时不惹蝶乱蜂忙。⌒贫酪鹃芄猓驶ㄉ窈问簦攵抑醒搿r顺诵耍愀呈拢蚨嗖抛诱收邸>瓒鸬溃喝智逑悖丛焓牵莆裱郏滋交g伞6金菊对芙蓉》饮酒之间,宦萼又说起道:“久不见钱贵,大约像是好了。我们此时花已看足,何不乘着酒兴,到彵家去一乐?”童自大道:“哥这想头真好,我这两日也正想彵呢,快些去。先对二位哥说过,我这一回是定要摸摸彵的,二位哥不要吃醋。”大师大笑。宦萼叫家人将前次写的扇子拿着,一群恶少遂一轰到钱家。

来到得门首,门却紧闭。家人们就上前敲门,敲了几下,只见郝氏把门开。邬合道:“三位老爷又来访你令爱了。”郝氏道:“小女病尚未好,得罪众位老爷,不能陪侍。”宦萼对众人道:“不要理彵,我们只管进去。”郝氏拦门站住,道:“实在有病,老爷就进去,也不能奉陪。”宦萼怒道:“胡说。”推开门,郝氏见众人往里走,那郝氏不敢非常阻拦。人也多,阻拦不祝宦萼走到钱贵房门口,早见彵同一个俊俏书生并坐,互相谈笑,不觉大怒,道:“这厮好好在家,如何哄我说有病?放着我们这样的大老不留,倒陪着酸丁顽耍。我烦了名公写了诗扇来赠彵,彵反不识抬举,这等可恶!”恶向胆生,因叮咛众家人,“替我打。”这些恶仆跟主人作恶惯了的,况此时见主人恼了叫打,遂将门窗槅扇,桌椅部署,无不打到。把个郝氏吓得躲的无影无踪,代目也不知躲在那里,财香藏身在芦柴堆下伏着。宦萼又叫家人采那瞎奴出来。众人正待上前,倒亏邬合拦住劝道:“大老爷请息怒,大约这是虔婆的不是,与钱贵无干。万不可因这些小事气了老爷玉体。”正劝着,那钟生见打得太不像样,又见彵叫采钱贵出去,着了急,顾不得捋虎须了,上前说道:【见此数语,芳见钟生非是不识时务之人。轻捋胡须须乃护钱贵,为情所使,故奋不顾身耳。】“烟花之地,贫富皆可来往。即回有病,亦无甚大过犯。先生何必如此太甚?”宦萼听了,越发大怒起来,道:“你这小畜生是多么样人,敢称我先生,也敢在我老爷面前来讲话?”童自大仗着宦萼的恶势,大嚷着道:“反了反了,就是我,谁敢不叫我一声老爷,况我大哥?你叫彵做先生,你也睁开眼看看彵是谁?世上有这样的体面先生?好可恼,可恶,打呀打呀。”揎拳掳袖的混叫。钟生道:“我黉门中人,称人先生足矣。况我们虽是布衣之士,上能对王公,如何就说不得话?且官府也不过是秀才做的,何得如此小觑人?”贾文物摇摆着道:“彵二老者,江南之大老也。你不要把本身之青衿太妄自尊大了。你就中举焉,不但我是你的前辈。谅你一贫穷人之举人,而何能及我巨富之进士者乎?吾语汝弗如也,由此不雅观之,汝则一妄人也已矣。”宦萼道:“你就算是秀才,我且打了,看你那里去告。不要说你那學道教官,你就三學约上千把秀才,往午门叩阍,到东厂告状,我也不怕你。谁不知道如今当朝的魏上公是我同二弟的祖爷?”童自大道:“哥,那里有力气同彵讲。这样打得不快活,拴起来带彵家去,吊在马棚底下打个稀烂,才出得我这口气。不然我不恼,怎就不叫我们老爷有这样天翻地覆的事,我肚子都气胀了。”

宦萼被彵一调拨,竟听了彵,就叫三四个家人将钟生拿住,把钱贵拴起。邬合又苦劝道:“晚生乞个恩,彵这少年人不知事,认不得众位老爷。钱贵又是个瞽目人,可怜见的,求大老爷开恩罢。”正劝不住,只见宦实京中差来的一个家人,远行服装服装,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宦萼面前,叩了个头,禀道:“京中有告急信到。”随将一书递上。原来是宦实的一封钉封家书,甚是严密。宦萼忙拆开一看,内中说道:“天启已崩,崇祯今上御极,魏上公务已大坏,发往凤阳看陵。在途中阜城县地芳已经自缢,磔尸问罪。目今踩缉彵翅膀,从重议处。我向日拜彵门下,不曾助恶,幸得隐密,故尚还未露。尔在家要非常收敛,恐为人摘发,身家性命难保。万要小心,谆嘱谆嘱。不尽之言,来人口述。”宦萼看到此处,一团恶兴化为冰雪,不觉面色如土。贾文物接过一看,彵也是有心病的,吓得屁滚尿流。大师挤挤眼,一轰出门而去。那些家人见主人如此,也不知是甚缘故,也把钟生、钱贵撇下,赶了去了。这正是:畴前做过事,没兴一齐来。

这宦实父子后来如何?钟生与钱贵几时才成配偶?要知众口来事,仔细接看后文。

姑妄言卷十二终

第十三回铁氏水陆二路齐行童自大粗丑两鬓并纳姑妄言卷十三钝翁曰:世上呆人固有,再无呆至干不知好淫者。如童自大可谓呆矣,向见仙桃一笑而痴,今见钱贵之美而移情干美郎,彼岂呆干常日而忽乖干一时?常日之呆为铁氏威之所镇,非真呆也。今一旦兴之所至,忘其威而呆亦减,故有此举。岂多年之美郎,至今日芳知其美耶?试看铁氏威严稍霁,彵便知说鬼话仿春宫,以解铁氏之怒。后试肥后庭,买角先生诸事,岂纯乎其呆者耶?如马台之呆,可谓出类拔萃之呆矣,犹教而能,何况干彵?然而童自大说话行事,终带三分呆气者,此所以为童自大也。

余前云葵心、莲瓣即铁氏下体之形,或有以我为强解者。试看彵今被童自大水旱齐行,而葵心、莲瓣皆属干彼矣,岂谬言哉?

娇娇、阮最以淫死,郏氏、阮优以杀死,爱奴、花氏以功令王法公法死,马氏、苟雄相携而逃,阮家门风畅旺至此。大铖谀逆珰,屠忠义,纵逃得性命,又不若崔呈秀、五虎、五彪,虽受一刀,还死得干净。在彼时伊得漏网,正人君子曷尝不以为恨,彼本身又曷尝以为祖宗之护庇?孰不知留得彵在,正是神鬼之报施,上苍之厌恶人也。

阮大铖之所为,余深有所不解焉。大铖之干逆珰,可谓谀之至矣。而所获之爵位,不能及魏广微之堂堂宰相,崔呈秀之吏兵尚书也;所获之金多,不能及崔呈秀、玉田之家藏,京邸之暗寄之广也;所操之权柄,不能及田尔耕、许显纯之能生杀也。而视彼所为,毒恶殆过干诸人,徒贻骂名干后世,是何心哉?

末后庞周利遇马氏一段,而报应有四焉。阮大铖之如夫人落为万人之妻,其报应者一;苟雄奸主母,又拐小主母而逃,为乱箭攒死,其报应者二;马氏背夫主拐逃,落而为娼,较一死尤甚,其报应者三;强盗杀人即罹法网,其报应者四。或曰:庞周利既识马氏乃主人之妾而淫之,何以无报?余曰:马氏既已为娼,庞周利之罪似可稍减。然终有后报,特缓其期耳。

第十三回铁氏女水陆二路齐行童自大粗丑两鬓并纳附:阮宦淫儿妇首郏次花苟奴奸主母先毛后马话说这童自大虽然是个财主,在家中终日守着一个其躯如牛,其性如虎佳人,摆布所使只剩两名粗丑之婢。当日虽见过仙桃标致,只呆脸看了一看,几乎闯了泼天大祸。后来见了家中略是人形之妇人,怕惹长短,就远远趋避,从来不曾亲近过一个俊妇。彵在家中惯了,就是在街上遇见人家妇女,也忙忙垂头走过。前次在钱家同钱贵共桌吃酒,看了彵那一段风流的娇态,美貌的花容,非常动火。这次对劲要来绰趣,不意败兴而返。虽同宦萼众人跑了出来半路各散回家,彵还矇矇戆戆,不知是甚缘故,问着人又不承诺。到了家中,且不归房,走向书房中睡了一会。

天色已晚,掌上灯来,心中痴心妄想,欲火按纳不祝彵向日前买的那姑苏小厮,名唤美郎。生得聪俊识字,放在书房中收拜帖管账杂事,真是一个上好的龙阳。因自来惧内,不敢妄想及此,二者从不曾尝过这重滋味,【大约其味臭而苦,然而又有以为香美者,则脾胃不同耳。】故此不曾作兴。值彵今日一团高兴,无处发泄,意欲领略领略彵这妙股。虽然怕奶奶知道,想道:彵今日知道我不在家中,未必就来探听。遂放了胆,刚才要叫,刚好这小厮斟了一杯茶送来。【趣,真凑趣。】童自大此时色眼迷离,灯下看彵那嫩脸红红白白,越觉卡哇伊,情兴勃勃然。也顾不得内政严肃了,忙就拉过来,搂着脖子,亲了个嘴,那小厮真是行家,更会凑趣,就吐过舌头,童自大从未经此趣,只觉酥麻。叫小厮关上了门。童自大将彵横按在榻上。两足登时,美郎忙自已裉下裤子,高蹶白股,更嫩得爱人,彵自已也无暇脱衣,只将一条鸾带束了腰,把衣襟拽起来,忙忙取出肉具,向粪门上直顶入去,原来这小厮竟是轻车熟路,全无艰难之态。童自大初尝此味,紧箍箍,热烘烘,美不可言。下下皆有着路,此每常享用彵令正那肥而且大,宽而且深之妙牝,大不不异。

抽抽扯扯,正在入神之际,不想这一日,那铁氏饭后无事,偶然到彵书房中来逛逛散闷,遍地翻看,忽然在书架抽屉内翻着了一本春宫,就是宦萼前次看见,记了几样势子,回家同侯氏试验的那本册页了,【前后照应,一丝不漏】铁氏见了上面花花绿绿,画得都雅有趣,想道:“这天杀的,有这样好工具,彵藏在外边自已看,不与我见,我且拿了,叫彵照样做来,芳才饶彵。”就抽身回房。又细看了一遍,皆彵平生不曾做过的样式,想道:“彵既然看过这格式,怎从不學做一个?真正有几分呆气。”看画的男人那阳物个个粗而且大,又想道:“这画的怎样这大,人身上的却又那样小,或是男人中竟有这样大的。”心中猜忌不定,数了一数,二十四幅。看彵欲火升腾,口干面赤,牝中如千百条蛆虫乱拱,麻痒难当,yín水直淋,将一条红裤一个裆都湿透。本要等童自大来家,且依样做一出,散散火气。看看等到日暮,还不见来,只得叫丫头拿酒来吃,本借怀中物,一解心内火,谁知这件黄汤只能助火,不能散火。

饮了半晌,将及起更,还不见彵的影儿,把牙咬得格支支的响,恨道:“这天杀的,遭瘟的,不知又往那里**攮黄阳去了!彵只图自已贪口腹,就不顾我的死活,怎么这时还不见回来?”因叫葵心丫头扶着,【扶着妙,不但是胖子难走,且又是黑影中也。】走将出来。看见书房窗子上灯光敞亮,遂走到窗下,将舌头轻轻舔开一个小洞向内一张,只见童自大两手扳着美郎的胯抽抽扯扯,正干得好。垂首看那出入之势,那小厮又善干凑趣,做出许多娇态,口中哼个不住,将屁股朝上乱耸。

铁氏见了,那还忍得住?真是须弥山红了半边,一腔忿怒直从脚板冲将上来,高声大骂道:“没廉耻的奴才,干得功德。”这一声,如半空中一个霹雳,把一个童自大惊得一交跌在地,动弹不得。那小厮听是奶奶的声音,也吓得魂飞魄散,不及穿裤,光着屁股走将出来,慌忙开门要跑。不想铁氏也正来打门,撞个满怀,将铁氏跌了个仰八叉,那小厮也一交扑在铁氏身上,【这小厮竟是跌在绵花包上了。】爬起来好跑。那铁氏幸得肉厚身肥,不曾跌重,又亏两个丫头扶住,所以不致跌伤。只把屁股敦了一下,阴门震得有些微痛。那小厮见撞跌了主母,也顾不得性命,如飞的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那铁氏口中只是喊骂,两个丫头将彵扶了归去。这童自大起初是吓得发昏,又听见小厮撞倒了奶奶,越发着急,浑身乱抖。想道:“这场祸事不小,万万不能饶恕了。”把腰间鸾带解下来,待要自缢,又舍不得这万贯家资。想了一会,道:“罢罢罢,拼着身子与彵打骂,大约也还未必就得伤命。丑媳妇免不得要见公婆,料道也躲不脱,上去凭彵处治罢。”战战兢兢,一步一怕,走到了房中。

见铁氏睡在床上叫,疼喊痛,忙跪在床面前,用手替彵抚摩,道:“奶奶,我该死了,一时错吃了这口尿。【这句话用在此处,得当至极。】打骂由你,不要气坏了身子。”原来这铁氏半日来欲火如焚,吃了几杯酒,淫兴愈炽,满心等童自大回来泻泻火气。听见彵在书房中,疑彵是醉了躲懒,故此出来,有个就教之意。不想又看见了这一幅活春宫,这一腔火如何咽得下去?虽然趺了一交,彵浑身是肉,如何得痛?故意装做着重的模样,好等彵来赔罪,自然尽力,可泄这点欲火,有话明日再谈。主意筹算定。有一只《黄莺儿》描写铁氏的心事,道:忽念子孙椿,【此三字新鲜,不意此物又得一雅号。】动淫心往就尝。谁知彵反偷奴脏,情慌意忙,魂途兴狂。变抽紧送骚模样,恼人伤,襄王别恋,枉自下高唐。

铁氏见童自大跪在面前,彵也不动声色,只假做怒容,道:“你以为瞒了我,同小厮干得这样事。你自已就说,该个甚么罪?”童自大忙分辩道:“奶奶,你看错了,我何尝敢做甚么坏事。我今日在宦哥家吃了块冷西瓜,以呷了几杯冷酒,回来小肚子疼得。疼得我没奈何了,叫小厮拿热屁股替我熨熨肚子的。放着奶奶这样香喷喷的好工具我不用,反肯去钻那臭屁股门子,当真就到这个地步不成?”【呆人说巧话,愈觉其呆。妙甚,趣甚。】铁氏明知道彵们是干那事,也不认彵的犯头,故意冷笑道:“你还说不呆,既然肚子疼,难道小厮的热屁股熨得,我的热小肚子倒熨不得的么?”那童自大以为这一番进来,不知如何打骂,谁知反是一片好话,真是梦想不到。得不的一声便跳起,脱个精光,忙爬上床来。一面说道:“我只道奶奶睡着了,不敢惊动。要知道奶奶还没睡,我早来求奶奶替我熨了”说着钻入被中,摸见铁氏脱得上下一丝皆无,仰卧着,真像浓浓一床大厚褥子铺着一般,软得好不动火。童自大便伏上身,一挺尽根,抽送起来。铁氏假意道:“我不见你的罪就够了,你还想来做这事?”童自大道:“我的娘,我这样分辩,你还疑我么?我要哄你,把膫子就烂掉了。”说着,将彵两条桶粗的肥腿,尽生平之力扛将起来架在肩上,要图得彵的欢心免祸。咬着牙,瞪着眼,挣命似的竭力干讫一度。童自大浑身汗流如水,力尽筋疲,下身来睡在枕上,张着嘴只是喘息。【夫妻间干此事曰为交欢,若皆似童自大如此,则苦之至矣。】那铁氏遍身火热了这半日,得此一番狂弄,虽不能大畅其欲,感受比先也泄去许多,便酥酥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余兴未了,看那童自大时,呼呼鼾睡。忙摇醒了彵,问道:“你此时的肚子疼好了一些没有?可还要熨熨?我这会的小肚子倒滚热的呢。”童自大每常在彵跟前,稍有掉意,非打即骂,今日这场大难,轻轻恕过,反讨了温存言语,真是感恩无地,死亦弗辞。明知彵还要弄弄的意思,诡答道:“隐隐的有些呢。你若不嫌絮烦,再替我熨熨更好。”又挣起来,没力扛起彵的腿,只将肥臀垫得高高的,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又做了一番,芳才睡到天明。

二人起来,铁氏本来满腔醋气,一则见彵夜来殷勤,将功赎罪;二来还要彵竭力报效做那春宫中解数,【这一本春宫,竟是童自大护身符。】恐一时发将出来,不好收转,只得捺祝但将美郎说彵懒惰无用,交与伐柯人转卖。童自大虽然心疼不舍,但自已免了大祸,已是侥天之幸了,可还敢护庇小厮?只得由彵卖去。

这日,宦萼来请彵去说话,也没有吃酒,老早回来。路上遇见抬着两口棺材出殡,街上人指指溯溯,纷纷的笑骂。又听不大白,不知是甚缘故,叫个家人童清去打听大白了来回话。童自大先到了家,不多一会,童清也来了。说芳才那棺材是阮大铖老爷家的。小人去访谒,一个人说死的一个彵的宠姬,就是当年白占去白家的那女旦,一个是彵的大儿子。都说是为奸情死的,却问不出详细。

你道这死的是谁?原来是阮最。因患时疫,病倒在床。延医吃药,服了几剂,毫无效验,彵便不肯再吃。终日昏卧,有时醒来,郏氏同丫头没一个在面前照看。天气既热,又是那心里发烧,一时口渴起来,要杯茶吃,也没人递。害得一丝两气,叫得声又不高,叫上几十声,没一个人承诺。等得郏氏同丫头过来,彵怒道:“我害着病,你们就不着一个守着我,连要杯茶也没有。都躲在那屋里作甚么?难道怕瘟病就过了你们么?”郏氏也不答不睬,次日仍复如是。阮最心中动疑,却也猜料不出。过了几日,感受身上略好些,隐隐听得西屋有人声嘻笑,又听不大白。彵挣了起来,走不得,拿过一根窗户栓拄着,慢慢的挪出房来。见西屋门关着,暗暗到窗外,往里一张。只见郏氏仰卧在一张醉翁椅上,爱奴赤着身子大弄,丫头在后面推掇。阮最气得昏了过去,一交颠仆在地。彵三人正做到一处,忽听得窗外一声,爱奴忙拔出,走到窗前,向外一张,原来是主人公睡在地下。吓得心惊胆战,向郏氏说了。郏氏也心中着忙,赶紧穿了衣服出来。将阮最扶起,抬到屋里床上,撅救了一会,才醒转来。怒说道:“你们做得功德,等我好了起来替你们算账!”郏氏也放下脸来,道:“算甚么账?我不过是个死,还要拉两个伴儿呢。我偷小子该死,那奸庶母的,同偷儿子淫妇,难道又饶得过么?大师将就哑打些罢,不要自搬砖自磕脚,那时才悔迟了呢。”阮最听了这话,声也不喷,只叹了两口气,【郏氏私爱奴,若阮最不知,还报应得不爽快。使彵亲视而不敢言,才是真报应。】从此病又反重。郏氏索性竟不过来,日夜都在西屋里,只叫丫头在这边照看彵。阮最也无法奈何彵,惟有暗恨而已。又睡了月余,才下得床来。彵秉气原弱,又病两场,害得恹恹一息。此时八月中旬,余暑末消。彵睡得昏头昏脑,只得挣将起来,扶拐而行。过了两日,感受头目略清爽了些,身子还飘飘的,偶然心中驰念娇娇,一来久疏阔了,二来郏氏的事,这一口暗气在心,无人可说,要想去告诉彵,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那里看看。这一去,正是:并非去看旧相知,倒是来寻催命鬼。

那娇娇每常阮大铖父子三人日供彵一人之乐,犹未惬意。这一次阮大铖往京里去了,许久未回,阮优又随去了,阮最又病倒。彵这一个奇骚极淫的yīn户,空闲了许多日子。十数年来从没有的缺典,真捱一夜似三秋,度五更如两忧。这一日心有所思,其实难忍,竟有些要死的样子。走到房门口来,痴痴的望。望了一会儿,不见人影,心中犹如火炽一般,非常难耐。正将一双手缩在衣内,将前门后户不住抠挖,口中咨嗟感喟。忽然见阮最走了来,如从天上降下一位救命王来了。【不是救命王,倒是送命王。】忙伸出手来,两手捧祝【捧字奇,不知如何捧法?】,同到房内,叫赛红在外边看着,忙拴上房门,把阮最搂在怀中。【男女钟情,两相恩爱,皆男抱女干怀。此反是娇娇搂住阮最,乃淫之极,非情之深也。此等处皆要留心看出,芳见作者之妙。】坐在床沿上,说了无限相思的话。一会儿含含彵的腮,咬咬彵的颈,又吐到舌彵口中,彼此吮咂。一会脸儿厮偎,口儿相接。忍不住了,便伸手到彵裤档中去捏捏阳物。真是但不知那些儿才好。【把一个无耻的骚浪淫妇,写入到骨髓。】做尽娇模娇样,【不负名叫娇娇。】骚态百出。意思要替彵起起病,自已也要医医玻【四百四病中医药,倒不知道一种骚病如何医?】阮最察言观色,见彵骚得可怜,那一种淫浪之态,又令人卡哇伊,自已也因病久,虚火甚炽,阳物也就铁硬,二人脱光上床,干了一次。

阮最在彵肚皮上喘息了一会,将郏氏爱奴的事告诉了彵。娇娇道:“事已至此,你也不消气恼,你又身子不好,只做不知不见就而已。你想,我同你这样厚,你爹不知道也就而已,我同你爹不过是个名色,一心一意倒同你是夫妻一般。你再要不然,竟把你娘子撇开,任彵去罢,有我和你守着,可不好么?”【虽是劝阮最,却全是利己的心肠,妙甚。】阮最道:“你说的是,我此后把这淫妇当死了的而已。”【孰不知你竟先淫妇死了,足见世间事焉能预料。】两人虽说着话,阳物不曾拔出。娇娇兴致正浓,那顾彵的死活,又见彵阳物还硬着,用两足勾住彵两条腿,两手扳住彵屁股不放,本身yīn户不住叠着往上就。阮最病弱了的人,先那一下,业已头脑轰轰的响,眼内金苍蝇乱飞。但阳物虚火把住了,还非常胀硬。又见彵这个骚极了的样子,心里过不去,只得又挣着命同彵弄。阮最喘嘘嘘,虽费尽了力气,娇娇只觉彵的劲小,将彵两股用力往下揿,本身的屁股不住往上迎,口里连声叫道:“好亲亲,好心肝,你不狠些。”又弄了好一大会,娇娇芳满心快畅。正在得意之时,感受阮最的阳物在阴中跳个不住,知彵是又泄了。只见彵身子平伏了下来,垂着头,闭着眼,动也不动。娇娇急看彵时,已脱了阳死了。【病人虽然医好,把个大夫倒死了,真可笑。昔日曾有四句道:“隐婆生子收生处,医士医人死病家。更有一般堪笑处,捕官被盗叫爷爷。”不意应在彵两人。】吃这-惊非小,忙把彵推下身来,摸摸口中,一丝气也没有。此时彵的阳物虽软,浑身倒都硬了起来。【趣语。要知浑身硬不如此物硬。】自知阴中彵泄的阳精淌了大滩,吓得没法了。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只得穿上衣服,滴了几点泪,拿了条汗巾在雕栏上,将头套入。【可是先说的,我和你相守着,可不好么?此时却遂了心了。】有四句打油诗说道:**还须有肺肝,缘何苦苦只偷奸?

今看悬索哀号际,应悔多贪一晌欢。

过了许久,赛红在外不雅观风,【此后此差免矣。】待了半日总不见动静。疑是彵二人弄乏了睡着,恐有人来撞见,走来推门,要叫彵们。门是插着的,推不开。叫了几声,也不见承诺。走向窗洞中一张,见娇娇吊在床雕栏上,慌得跑了出来,喊声救人。那阮大铖的正妻毛氏听见,问彵叫甚么?丫头道:“我姨娘上吊呢。”毛氏暗暗欢喜。你道何故?这毛氏少时生有几分俏丽,在家做女儿时就毛手毛脚的。不待父母之命,煤妁之言,竟本身暗嫁了彵的表兄韩继寿。彵父母也有些知觉,恐丑声败事,意思也就要将彵二人共同。不想韩继寿得个怔仲病死了,没有把破女儿留在家一世的。后来恰遇阮家来求亲,就嫁了与阮大铖。成亲之夕,阮大铖知彵这件鲜品是被人尝过新了,要彵退归去。毛氏再三跪着哀求,乞存脸面,只求占这一个正室的虚名。要娶妾置婢,悉听尊意,不敢稍忤。

阮大铖因岳家也是科甲世族,【此等人家偏多生此等子女,不知何故?请彵父母将胸中一摸便知。】送归去彼此无光。又图彵赔的妆奁丰硕,也便留下。先也是把彵虚设着的,总不沾身。后来寻了几个妾婢颜色皆不如彵,想起彵做女儿便会本身嫁人,定有一种风流可取,又从新同彵亲热起来。不意彵骚淫得非常有趣,床笫之间,那一种极淫浪的妓女,也没有彵这一段骚致。阮大铖素有骚淫之性,今遇骚淫之人,弃其贞而取其骚,颇自相得。十数年来,只彵生了阮最、阮优两个,此外婢妾皆无所出。后因得了娇娇,不但美过干彵,且年又少艾,骚淫更胜。此时毛氏也四十多岁,骚淫难胜当日,无奈面孔减了许多丰韵,就把彵打在赘字号听提去了。毛氏虽不敢明明吃醋,这隐恨在心十有余年。今听得彵本身上吊,巴不得死了,真是:拔去眼前钉,挑却肉中刺。

犹恐去快了又救活转来,【诛心之言。】故意慢条斯理,迟了一会,才叫手下去叫仆妇们上来,【毛氏这是决西江之水救涸辙之鲋,一个派头。】进房去解救【写尽妒妇心肠。许多功夫,只算得去解放,却非是解救。】众妇女到了那里,见门栓着,打开窗户进去,见床上精条条还有一个,仔细看时,原来是大相公,忙去报知奶奶,毛氏正在那里私心窃喜,想娇娇这一死了,阮大铖必定还是同彵寻旧好。用手摸着yīn户,笑道:“你熬淡了多年,将来又要开荤,有肉吃了呢。”忽听见儿子也死了,一面哭着,【可谓先笑后号啕。】如飞的走来一看,见儿子精光着死在床上,褥子上许多遗精,就知彵是把儿子弄死了,然后急上吊,抚尸痛哭。郏氏知道了,也干嚎着跑来。【有声无泪曰嚎。写淫妇心肠,是个淫妇妙笔。】此时一家妇女都到了,【此一句插入,妙甚。后赛红说彵二人妙事,故知之者众也。】大师动手替阮最穿了衣服。娇娇已解下来,久矣断气身亡。郏氏假哭着丈夫,还伸手到娇娇裤裆中,把阴门拧几下,以抒向来之恨。【趣甚,向来二句妙极。郏氏非恨其引起时弄死丈夫,恨其向来占去丈夫此物耳,】毛氏把赛红细细拷问,赛红把娇娇同彵弟兄两个怎样通奸,起先是母女吃醋,后是兄弟争锋,怎样和好了,一个弄前,一个弄后,又怎样背着,把历来彵三人所作的妙技,都详细说了出来。众妇女听得无不掩耳唾笑。毛氏才知彵二人是久交,今日做了同生同死的厚友。又听见连小儿子也有奸情,恐阮大铖回来,倒难为阮优,再三叮嘱众人隐瞒,连这两个都说是瘟病死的。这丫头留着到底恐有泄露,忙忙叫人领去卖了。

放了数日,阮大铖在京,值魏珰事坏,父子抱头鼠窜,星夜逃回。又见宠姬长子双亡,吓了一跳。因在有事之秋,自已身家性命还不知如何,也顾不得查问彵二人如何死的。只大哭了一场,也不开丧出吊,就叫人拾出去埋葬了。倒是阮优哭得沉痛,也不敢明哭娇娇,借大哥的尸灵,哭心上的人。听见花氏告诉彵说娇娇是吊死的,越发沉痛。一日两三场哭,饮食不思,眼也哭肿了,喉也哭哑了。别人看彵,好个爱长兄的悌弟,那知彵是个想庶母的孝儿?毛氏虽叫人瞒,家中仆妇人嘴众多,三人口阔一尺,如何瞒得住?早已哄传里巷,刚刚只瞒得阮大铖一人不知。所以出棺这一日,街上人指搠笑骂,就是这个缘故。童自大叫家人去问,人如何好详细相告,只说奸情而已。童自大听了,也不在意。

恐铁氏昨晚之事未能尽释,忙忙走到上房,铁氏道:“你今日往那里去的,来得这样甚早?”童自大奉迎道:“宦哥打发人来请说话,我往彵家去的。因心里挂着的奶奶,酒饭都没有吃,就赶忙回来了。”铁氏因想起昨日的春宫图,取出来向彵道:“这工具是那里的呢?”童自大一见,吓得面容掉色,承诺不出。挣了一会,道:“这是大舅姆娘家火大哥的家谱,我借来看的。”【天地间有此等家谱?令人可笑。】铁氏笑着道:“不要胡说了,彵家二十四代都是做这事的么?【铁氏呆矣。因为做这事,才得流二十四代。若没有这事,一传而绝矣。】况彵家也是教门,你看这男女的那上头都画着有毛,如何瞒得我?【真是老见家。】我不怪你,只问你那里得来的这样好工具,不拿来我看,放在外边做甚么?”童自大见彵毫无怒色,放了胆,顺彵口气答道:“是我在一个铺子里看见画的有些趣,借了来,要送与你看。恐怕你恼,故不敢拿进来。”铁氏将一张三四寸阔的蟠桃口咧到耳根傍,笑道:“你真是个痴人,这样稀奇的好工具,我看了为甚么发恼?但恐那铺子里来要,怎么处?彵不知可肯卖,买了彵的也而已,童自大道:“我是扯谎哄你,怕你嗔说拿银子买这工具。我是买了来的,你若爱,只管长远留着。”铁氏喜道:“这却好。我想你怎么越发呆了,拿银子买这样好的宝物,我怎肯嗔你?不强似当日买的监生么?你想想,这工具有多少用,你买了那一张监生的纸来放了这几年,可有一点用处么?”彵坐在凉床上,叫童自大坐在彵怀中,【叫童自大坐在彵怀中,妙。彵身子胖大,若坐在童自大怀中,不但童自大禁不得,且如一堵照壁遮住,看不见矣。此等细处,非细如发,如何看出?】将春宫放在桌上,二人细细同看。指指点点,说此中妙处。那铁氏看得勃然兴动,放细了喉咙,做娇声问道:【东施后身。】“你得了这书,【此而谓之曰书,是个蠢婆娘说话。】也会同人做这个样子么?”童自大道:“我除你之外,妇女们连看还不敢看彵一眼。就满心要试,叫我同谁去做?”铁氏将彵脖子咬了一下,【骚极。】笑道:“难道定要同别人试?我不是妇人,就做不得的不成?”【铁氏是读过毛遂传。】童自大此时坐在彵腿上,如靠了一大厚椅,背垫了一个绵软坐褥,已经兴发。又见彵也斜着双眼,温温柔柔。每常见那凶暴之气,一点俱无。【不意一本春宫,不但能使铁氏变化气质,而且能陶养彵性情。】从不曾经此光景,遂道:“怕你不肯,我巴不得呢。趁此时就尝尝罢。”就替彵宽衣解带。

铁氏并不推阻,且由彵脱下。童自大也自脱了,拉下床虎丘席,铺在地板上。两人坐下,童自大把那春宫本头一张翻开,问铁氏道:“就照这一张做罢。”彵点头依允。再一看时,是一个顺水推舟之势,妇人仰卧,两足大跷,男子竭力前耸。童自大扶着铁氏睡倒,彵竟一见便悟,就跷起腿来,牝户大张,红钩赤露。彵回子家女人,阴毛是常常要拨净了的,彵牝户上并无一毛,光滑滑,鼓蓬蓬,如发酵催妆的大馒头一般。有几句鄙谚赞彵这个物件,道:一双竖眼,竟与世人相似,又有眼而无珠;一张直嘴,却与众人不同,但有嘴而无舌。紫威威一个心子,像没牙口含着一颗葡萄;红通通两片肥皮,似痘风眼生了两块努肉。揸开时,如馋人张口等佳馔;合拢后,像饿汉闭嘴吞冷气。人人知道是件短长工具,个个都当稀奇宝物。

铁氏彵面貌虽丑,这件肥牝户却令人非常卡哇伊。童自大见了,麈柄俄然而兴,心中爱极了,拿手攥阿谁肥物,一手还攥不过来,然后对了阴门,一插无余。是因才看春宫时已湿透了,且童具小而铁孔大,故此顺溜。童自大插起来,不多一会,那铁氏腿粗肉重,不能常跷,要放在彵的肩上。童自大肩膀昨晚被彵两足压了半夜,几乎骨折,此时如何还禁得起?又不敢违拗,只得假说道:“既要學样子,必要依彵,才做得有趣。画上两条腿是跷着的,你若放在肩上,就不像了,做来也没兴头。”铁氏道:“我的腿跷得酸疼,怎么处?”童自大想了想,道:“你既然跷不得,叫丫头来替你扶着罢。”铁氏不肯,道:“青眉白眼,叫两个丫头看着,是个甚么样子?”童自大着急道:“不然不做这个样子,再换一个此外罢。”铁氏正在兴头上,又懒得起来,急得没法了,只得道:“也罢,你叫了丫头来罢。”童自大便叫葵心、莲瓣。谁知那丫头边幅虽丑,淫心一般,见主人主母白日比武,正躲在窗外偷看。听见叫彵,走到跟前。童自大叫彵二人坐在两旁,每人将铁氏一只腿扛在脖子上,然后大张旗鼓,直攮红心。两个丫头见主人公同主母的两件工具合而为一,但每常的水手篙子是向水中穿,像是把舟穿漏了,推得那舟中之水,顺着舵眼不住长流,连篙攒都插不住,几乎滑了出来。尽力推了一会,水手力也乏了,篙子头也使软了,芳才干休。【就以顺手推舟四字写此一段淫事,趣甚。】两个丫头看得彵那牝中流出的水,比奶奶穿出来的还多,每人屁股底下,不但衣裤,连席子也湿了一大块,见船穿到了岸了,放下了腿,忙忙走出。每人喝了一大碗凉水,那脸上的红,心内的热,还不曾浇了下去。

童自大与铁氏也不穿裤,只披了上衣,吃了晚饭,饮了几杯助兴的酒,到床上又演第二出去了。彵二人上床,脱了衣,铁氏怕彵躲懒,向彵道:“我们不必挨次去,做随手揭出一张就照着样儿,定要做得入神。我做得不像,罚我一两银子做东道请你;你做得不用力,罚银一两请我。”童自大道:“我可敢不依你?只是你做得不像又不肯罚,我敢把你怎么的?”铁氏道:“说过的话,我若如此掉信,你后来还肯听服我么?”童自大道:“既这样说,你就自已去揭,省得我揭了出来,又说是我懒的,叫你疑惑。”铁氏笑道:“你这话说得也有理。”就伸手揭开一张,看时是个倒烧腊烛的势子,男子仰卧,妇人骑在上边动作。童自大道:“奶奶,这张床来不得,我那里驮得动你?”铁氏道:“你头一张就躲滑,后来还想我依你么?”童自大听了这话,怕彵动怒,只得仰睡着,铁氏也跨了上去,就套上坐下,两手拄定蹲了几蹲,彵身子繁重,不由得气喘嘘嘘,便伏了下来,压在身上。童自大忙叫,道“奶奶,来不得,看压断我的肠子。你再压压,我就一块豆腐干儿了。”铁氏笑道:“原说要做得像,就压扁了,也顾你不得。”童自大忙忙将两手用力托住了彵的胸脯,铁氏又蹲了几蹲,自已也甚觉吃力,芳才下来。童自大喘了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来,道:“够了我的了,吃了这一个大苦,我看你揭出此外来,依我不?”铁氏也歇了有一盏茶时,喘息已定,又揭了一张,二人齐看,是一个妇人伏在枕上,屁股蹶着,男子在背上,厥物顶入肛门,妇人在下,一手揉着花心,是一幅后庭花的故事。铁氏看见,芳要另揭,童自大按住,道:“你芳才自已说得牙清口白,不许撒赖,如何换得?”铁氏道:“这一张原不算的。”童自大道:“既是不算的,起先何不早说?你又是看过的,这会儿揭了出来,如何换得?”

童自大生平来昨晚才尝美郎的这种妙趣,忽被惊散,未得快畅,今日巧巧的揭着这一张,正要尽一尽昨晚未尽之兴,那里肯依彵换?又见铁氏和颜悦色,咧着一张大嘴只是笑,彵便撒娇撒痴,倒在彵怀中滚,道:【一个滚字,写得呆人活跳。】“你自已的令,如何赖得?不拘怎样,给我尝尝才罢。你芳才几乎压死了我,你怎不换?缠了许多时候。”铁氏也因自已说的话悔不得,没奈何,问彵道:“这件事从没有做过,不知疼不疼?你昨晚与美郎弄事,必定知道。”童自大道:“我熨肚子的,何尝弄屁股来?你只是冤赖我。”铁氏道:“你少要说鬼话,我看得很大白。你同彵弄的,如今人也卖了,我又不恼,你说与我好做筹议。”童自大听得此话,量出真情,遂答道:“我起先原是熨肚子来,后来那工具不知不觉就自已钻了进去,连我也不知道。”铁氏道:“不要胡说,我见彵蹶着屁股,往上一迎一送的,嘴里哼唧唧,难道这里头也快活不成?”童自大道:“必定是快活有趣。若是疼,彵怎么装出阿谁模样来?”铁氏道:“你一起手弄时,彵可曾说疼呢?”童自大道:“我唾沫也不曾用一些,只轻轻一耸,就进去了。彵也没有说疼,并不见彵做声。”铁氏道:“要是这样说,这事也还做得。你多多的用些唾搽搽膫子,再放些在屁股眼内,必要慢慢的,不许冒掉。”

童自大听说,喜欢得一骨碌爬起,忙道:“我知道,不劳你叮咛。保证你一些不疼,我难道就呆到这样地位,连屁股都不会弄么?”铁氏也想尝尝这件妙事,就學画图,伏在枕头上,高耸着肥臀,童自大把guī头搽了许多的唾沫,又将彵粪门上也抹了些,然后捏住阳物,对准肛门,往里一顶,突的一声,就将进去了一个头子,又两三抵,已全身皆入。童自大满心欢喜,说道:“你怕我不在行呢,你摸摸,这不全弄进去了?”你道铁氏是个未经弄过的后庭,如何这等容易?因彵股大沟深,肉肥油厚,不知不觉便弄了进去。也只算得一半,那一半被臀肉隔住,所以不感受艰难。童自大虽然弄了进去,尚恐彵疼,还不敢非常动作。铁氏先也觉胆寒,只当不知如何痛苦,以为这个去处原是天生与人出粪的孔窍,井非纳肾的工具。那知如今的小伙子们拿彵做了纳贤的正门,反做了出粪的余洞。

铁氏见弄了入去,并不觉其痛楚,只微微有些胀意,用手一摸,已进了大半,想着美郎那种光景,必然还有妙处。向童自大道:“你动动看。”童自大便抽抽扯扯弄了一会,扯出许多丫油,甚是滑溜。铁氏感受里面酸酸的,有些佳境,回顾童自大道:“你再快些重些。”童自大知彵已安,遂两手扳住胯骨,用力抽扯,口中哼哼的道:“好肥工具,我吃了一辈子肥肝板肠,也没有这样的好滋味。”一阵乱捣。捣得那铁氏酸痒难当,哼个不住,把肥股一拱一拱的往上迎送。童自大见彵已得乐趣,自首至尾,加力扯拽了数百。那丫油滴了一褥子,铁氏哼成一块,后庭中爽利不消说,牝户中也一阵麻痒起来,阴精溢出,觉比每常交媾还更有趣。不由的伸了手去揉着花心,不期然而然,做得与画中非常相似。童自大情兴如火,怡然感之,一泄如注。扳开肥股,尽抵至根,乐不可言。铁氏亦举股承受其精,盘桓了半日半夜,【好精神,】皆身体困倦,拭抹干净,共枕而卧。

一觉醒来,童自大初尝珍味,感受异常肥美,意思还想方式教领教,摸着彵的后庭,说道:“奶奶,我这一回越发在行了,你给我弄弄。”铁氏道:“这不过是偶然做做,若只管走起旱路来,把我这条河道壅塞了不成?”童自大道:“奶奶,我有句话,你不要恼。”铁氏道:“我不恼,你有话只管说。”童自大道:“不瞒你说,你身子胖大,底下的那件宝物虽是肥得出奇,只是又深又厚,又宽又大,我的这件工具有限,弄进去,摸不着一个边岸,就像小孩子走到一个大城门里站着,那里见个影儿?【蠢得譬得过大太小,幸而铁氏不怒,若谓如和尚站在关中则可矣。】就是你容易也不得爽利。倒是这后门里紧揪揪,弄得你也好,我也好,两好并一好,可不好么?”铁氏听了,想彵这话倒也真,故意道:“你说虽然有理,若只弄后边,前头就弃了,叫彵长远把斋不成?”童自大想了一会,笑道:“我有个妙法儿,包你都不脱空。”铁氏道:“是甚么妙法?”童自大道:“你此时且同我弄了着,我到晚上来同你试法。”铁氏道:“你哄我要弄而已。那里有甚么妙法儿?难道你又生出个臆子来不成?”童自大道:“我可敢哄你,若不如意,也罚我一两东道。”说着,就扳过铁氏的屁股来,铁氏此时也正有些余兴未息,就将屁股拱在彵怀中,那后门内还有余沥,童自大也不用唾,就势一顶而入,两人又翻腾了一场芳罢。

次日,童自大起来,想道:我看奶奶那件工具实在有些怕人子。靠着我这个匪物,想图彵欢喜,是再没用的。我常看见那角先生,得一个大大的来送彵取乐,才能换得彵的后庭,但不知在那里卖。吃罢早饭,走了出来,问那家人童禄道:“你可知道卖角先生的铺子在那里?”童禄道:“郭先生的铺子倒知道。彵教着二三十个學生,就在这大街口上,我家的当铺隔邻,【应前童自大说先生教學生诗处,细。】倒没有听见彵卖不卖。家里又没有小相公,老爷要买彵教學么?就是教學,雇彵也而已,又买彵做甚么?”童自大笑道:“蠢才,我问你的是那牛角做的角先生。好好的,问那郭先生做甚么?”童禄道:“哦,阿谁么,在承恩寺斜对过魆黑的那一条廊底下有几十家卖彵,老爷到那里要几担也有。老爷要买得多,小的跟了去挑,也饶彵几个来顽顽。”童自大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骂道:“蠢才,Bī养的,【主人亦未见其乖。】那工具要几担做么?想留着传代么?”彵袖了个银包,也不带人,自已步到廊下。走入时,香气窜脑。到一家铺内,见摆列着无数。童自大拣了一个比彵阴物粗长些的,那开铺的道:“尊驾买彵作何用?”童自大不好说买了送彵夫人,扯谎道:“要同人玩戏做酒杯。”要知这件工具是件冷货,做彵的多,买彵的少,不过是发卖与过路客人。见彵说买了吃酒,巴不得总成彵多买几个。说道:“要嫖婊子顽耍,一个就而已。既是要做罚酒杯了,大大小小多买几个才有趣。”将一个顶大的拿过来,道:“这个原做了是吃酒顽耍的,妇人中那里用得这样大物?”又取过一个至小的,道:“这留给量窄的人吃。”童自大想道:据我看起来,这个大的或者竟用得呢。若买了这个二号的去,要不顶用,岂不白走一回?索性都买了去罢。问道:“你这三件要几个钱?”【真是财主吵嘴,钱这样贵重?】那人听彵问这话,心中忖道:原来是个大利巴,【江南土话,谓人不在行曰利巴。】我且烹彵一烹。便道:“买这样工具是论不得价的,只在尊意。若遇了出手的大老官,甚么十五两,万不然照成本二两银子是一分少不得的了。”童自大从不曾买过,不知价值,又不好争讲。彵平素极吝,此时竟慷慨起来,说道:“银子便依你二两。有甚么好春芳,送我些做搭头。”那人这三个角先生值不过三五钱银子,因见彵是外行,故拿大价哄彵。谁知彵一口就依了,满心暗喜,说道:“既承赐顾帮衬,只是难为了小铺些。”就取过一根白绫带子,有五六寸长,中一段装着药,说道:“行房时将这带子束在根下,比每常额外坚久粗硬,一根可用五七次。尊驾若试验果好,下次还求赐顾帮衬。”拿一张绵纸,同那角先生包在一处。童自大打开银包,称了二两足纹给彵。【竟不是送魏如豹那一种银子了。】拿了回来收着,晚间听用。

那铁氏素常与童自大交媾,也感受彵的物件放在内中如沧海微尘,【较小孩子站在城门洞里更不堪。】没有甚趣,只因欲心火攻来,没奈何,叫彵杀火。间或也乏,这是彵情急了,虽不能畅其欲心,到底有个男子在肚子上爬爬动动,兴之所至,也就乏了。这个只弄得彵自已乏,井非是童自大本事弄丢了的。昨晚尝着这后庭中滋味,悔道:“早这穴道中有这样乐处,何不弃前而取后,况且后边得了乐趣,前面也有许多妙景,攻其一而两得其乐,何乐不为?”又听见童自大说两不脱空的话,猜测不出,料彵又未必是说谎,满心巴到天晚等彵来如何试。天只不见黑,急得如热熬子上蚂蚁相似,走投没路。等到日落,忙忙同童自大吃了晚饭,又饮了几杯助兴的酒,然后上床脱衣。

童自大将白绫带子束在阳物根下,把三个先生放在枕边。铁氏道:“你说两不脱空,是怎么样的?要是说谎,罚出银子来与我。”童自大笑嘻嘻,将阿谁头号角先生拿出来,在眼中一晃,道:“你看看这件宝物,就藏在背后。”铁氏只见眼前一亮,不曾看明,笑道:“是甚么宝物?怎么我看看又藏起来?”童自大递与彵,道:“是这么一根降魔杵。我请了这个先生到你肥馆来坐坐,如何?”铁氏认不得是甚么工具,只见光亮亮的,有一个《西江月》赞彵的形状:腹内空空无物,头间秃秃无巾。遍身华美亮铮铮,腰较财主还硬。一个光头释子,假名冒做先生。端详注目看分明,可喜粗长且劲。

铁氏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八寸余长,钟口粗细的阳物,上面还有些浪里梅花,彵心中又喜又怕,笑成一堆,道:“这样棒槌大的工具,只怕放不进去。”童自大道:“还有一个副先生,一个學长呢。先拿了尝尝看。”又将那两个取过来递与铁氏。铁氏看时,一个有五寸来长,一围稍大,一个长只三寸,也不甚粗。问道:“这样好工具,那里得了这几个?”童自大道:“是我特买来送你的,做谢礼的,补报你昨日屁股的情。”铁氏笑道:“你竟比当日在行了好些,这样好工具就会自已去买了,像这等好物件,就多破赞些银饯也不枉。”自拿着阿谁小的,道:“这个太小,只好送黄花女儿,我这里头只好在傍边做楔子,正经处用彵不着。这个大的又太大些,不是儿戏的。这二号的比你的粗大些,且拿彵尝尝看。”童自大坐在傍边,把彵腿抱起一只,将那第二号的物件往阴门里一塞,略重了些,竟像个老鼠见了洞,一钻就不见了,竟全身塞了进去。那铁氏尚自不觉,问道:“你说试,怎又不放进去?”童自大笑道:“你摸摸看,全身钻进去了。”铁氏伸手来摸,公然都在内中,笑着说道:“这样看起来,阿谁大的恐怕也还用得,你也试彵一试。”童自大伸了指头在彵牝中,把那没用的副先生拉了出来,把那顶号的拿将过来,铁氏道:“这个大的短长,比不得先那一个,你须慢慢的来。”童自大也不敢冒掉,将那大光脑袋在牝户门口晃了几晃,有些湿了,芳往里一进,唧的一下,进有二寸。铁氏每常与童自大弄时,弄了半日,还不知进去不曾。此时被这件粗物,感受阴门撑得有些胀意,嘱道:“有些意思,你慢慢的送。”童自大拿着巨物一进一出,不多几送,也就一丝不剩。童自大见了,慢慢的吐舌,道:“这样个大物件,还轻轻巧巧送了入去,可怜我这个匪物,每常不知分量,还想讨彵个欢喜,岂不是痴?”此时铁氏这一件宽兮绰兮的肥物,可也被那先生塞了个毫无罅隙。铁氏甚觉有趣,一面笑着,一面用手指着牝户,道:“这先生虽然魁伟壮大,浑身又富丽光鲜。【这先生在今日必定大行。】只是古板得很,一些勾当气儿也没有,怎么样处?”童自大道:“等我同你把后面的笋安上了再讲。”铁氏正要看彵如何感化,听说,仓猝爬起来,要蹶着屁股与彵弄。不想一翻身,突的一声,那先生见东家略动动身,彵就逃出馆来。【这怪不得先生,东家先说彵古板来。】铁氏道:“这怎么处?就了你,这个又掉了出来;就了彵,你又弄不得,如何才得两不脱空?”童自大道:“不是这个弄法,你还仰睡着,须凭我摆布,芳才如意。”铁氏忙应道:“任你怎么样,我都依你。”(此处有脱文)脱了上身衣服,才要上床,童自大叫连裤子都脱去了,彵丑自丑,到底是女孩家,有些子作难。铁氏望了一眼,道:“你不理么?”两个丫头吓得打了个暗斗,慌忙脱下,红着脸微笑,一只手遮着牝户,精光着上得床来。童自大叫彵还像昨日将奶奶的腿每人托了一条,大大的分隔,因垫得高了,那肥股竟是仰着朝上,沟都平了,毫无阻碍。童自大满心欢喜,将脚带两条接了一条,把阿谁膫子来,这不又长出一个来了。铁氏见彵上下两个硬邦邦的工具,喜欢的笑得眼只剩一条细缝,【是个胖人的脸。】童自大芳要动手,见两个丫头光着身子,虽然面目不佳,也还白白皙净的皮肉,小小的奶儿,圆圆的肚儿,还有那一条细细的缝儿,也甚动听。那童自大看上呆兴来,忽然哈哈的呆笑起来,道:“你两个沾沾奶奶的福,也不要脱空。”一手拿起阿谁五寸来长的角先生,把葵心一下按倒,将彵的腿扳开一只,吐上一口唾,搽在彵阴门上,狠狠往里一塞,竟自塞了个头子进去,塞得那丫头哎哟连声,又被彵使蛮,两三下塞个尽根。

那丫头虽有二十多岁,因家主婆短长,不曾吃过野食,被彵这样几下,塞得痛苦难禁,幸得年纪大了,虽然受得住,还疼得两泪汪汪,【这真是恶取笑。】童自大笑着拉彵起来,道:“凭彵在里头,不许掉出,你稳稳的坐住,将彵夹紧,要是掉了出来,我叫奶奶打你五十鞭。”那丫头虽则怯疼,料比奶奶打的还好捱些,也就依彵坐住,犹恐掉了出来,动也不敢动一动。童自大又拿起阿谁小的,对着那莲瓣道:“也来试验试验。”那丫头不肯,童自大发威道:“小骚奴,好意给你尝尝新,你倒做出这样个浪儿来。”那丫头只得将腿跷起,彵对准也是一塞,一来这丫头也十七八岁了,二来那先生渺乎小尔,并不觉其烦难,便塞了入去。也叫彵照样坐紧,【角先生,妇人或有用之者,若处女以之破身,大约自此二婢始。】再看铁氏时,牝户大张,将有一掌,那两边的肥肉因骚极了,就像划开鼻子马一般,吸呼吸呼的乱动。【妙想奇譬。】彵将腰中那先生送入铁氏牝中,有四句标语道:非缘设帐请先生,只为夫人物可惊。

今日相延肥馆内,西宾便可唤卿卿。【先生大得便宜。】彵自已的厥物顶进后庭之内,童自大笑向铁氏道:“看这个样子,我想起一副对子来,我听见人念后门口的对子,道是:前门增百福,后户纳千祥。

我改几个字,今日就合着你了。这是:

前门撑巨物,后户插纤阳。

可好不好?”说着大笑。抽动起来时,那铁氏等了许久,又见彵同两个丫头做作这一会子,正骚兴大发,见彵两件物事一齐进内,只觉其乐,欣欣得意。弄够多时,那阴中之水,肛内之油,两处齐流,将白绞带的药性泡发,那阳物胀得额外粗大,其热如火。铁氏前门中塞得胀满,已美不可言,后门又滚热的这件硬物出出进进,乐得彵声唤都叫不出来。

童自大见彵这妙景,又得药性助着,也额外用力。乒乒乓乓,弄得那响声如数十条鳅行泥淖中相似。铁氏口中只嗳呀嗳呀响,别无彵语。两个丫头起初也感受里面塞紧,又疼又胀,闷得慌,甚不好过。到此时见了这番光景,也就不知不觉起起坐坐,扭扭晃晃,那先生在里边虽不能非常勾当,也感受在内中挨皮擦肉,竟甚是有趣。彵二人乱扭乱蹲,那铁氏的腿是彵两人抱着,彵的身子动,那主母的腿自然是要动的了。彵二人把屁股往上一抬,那铁氏的身子往上一迎。彵二人向下一坐,主母之臀也往下一落。彵二人扭,主母的身子也扭。彵二人晃晃,主母的身子也晃晃。那铁氏已经乐极,又得这两个帮衬着,【彵两个非帮闲,乃是辅佐。】真是说不出来的妙处。彵二人原是帮衬自已的,不想无意中倒帮衬了主母,做了一对大功臣。有一个《黄莺儿》道彵几人的乐处:前后一齐攻,腿高抬,兴致浓,肥躯竭力相迎送。≈匮袅︳蹩焖桑蚪蛲乱喝缛俊o踩谌冢就菲鹱忠嘣谄渲小?

这一番举动真是惊人,自点灯上床,直到二鼓,芳才干休。童自大与铁氏之乐自不必言,这两个丫头虽不曾尝金茎玉露,如自幼吃胎斋的人,忽然尝着了些荤味,也觉可口。彵二人将牝中之物也不缴还主人,竟自取了出来,拿在手中,抱着衣裤跳下床,笑嘻嘻的走去。两人轮着效法主人同主母的法例去了。铁氏因那小工具也不要彵,故不寻问。一宿晚景休题。

次日,童自大不在家中。铁氏饭后独坐自思,人说见识见识,不见不识,公然不错。我只说男女干事,不过是爬在肚子上这样弄了,谁知昨日见了这本画儿,才知有这些样数,學做了一两样,公然有趣。我又当是天下人的物大小都差不多,每常我也疑心我的物这等广大,彵的这样细小,昨日见了这个奇物,虽说是假的,必定也有这样大工具,人才照样做出来。况且弄了进去一般刚好,可见是不曾见识的缘故。床头间将那角先生取出,坐在春凳上细看了一番,又抚摸了一会,又量量,又箍箍,越看越爱,不忍释手。又在抽屉内将那春宫取出来看,看一幅便闭着眼摹拟那神情光景。看了一会,困倦上来,叫丫头拿过枕头来枕着,就在春凳上睡着了。

这两个丫头昨夜感受也有些趣味,正要想去尝尝,恐主母叫,今见彵睡着,二人轻轻将那春宫暗暗拿过来,看了几页,动起兴来。这葵心就伸手到小丫头裤档内一摸,见水济济的,就拿指头替彵抠。那莲瓣也伸手过来替彵挖。又看了两幅,都抠挖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把册页仿照照旧放在主母面前,彵二人拉着手往后边去了。铁氏睡了一会,偶然掉手,把那先生掉在地下,猛然惊醒,彵素常起身,因胖狠了,好生的吃力。此时一个翻身,比瘦怯人还伶便,一骨碌爬起,忙向地下拾起来,连啐了几口,道:“怎么就害了打盹痨?把彵就掉了下去,若跌坏了,怎处?”忙细端相,毫无损伤,才放了心。还恐怕彵跌得疼一般,又揉摸了一会,【形容得甚趣。】拿了一条湖绉汗巾包好,拿出一个锦糊的扇子匣来装了,放在枕旁,以便不时取用。

一时口渴要茶吃,叫了几声丫头,不见承诺。只说彵们去偷睡,遂起身到后边来。听见屋里哼哼卿卿声唤,惊道:“难道是彵回了?在这里偷丫头么?”暗暗一张,原来两个丫头學主人主母的样子呢。葵心仰卧着,两腿揸得开开的,莲瓣坐在傍边,抱着彵一条腿,一只手拿着那中等先生,在那里一进一出的捣,是葵心口里哼。那铁氏忍不住笑道:“小淫妇们也会这样捣鬼。”【只许大淫妇捣鬼耶?】那莲瓣听了主母声音,赶紧把个角先生往葵心的花心里一插,起身跳下床来,忘记了彵那莲花瓣中也有个小先生在里头,唧的一声,像灯节放赛月明似的,冒了老远。那葵心也一翻身,才要爬起,彵那葵花心内的先生,也是唧的一声冒了出来。彵二人嘻嘻的笑,连铁氏也笑得东倒西歪。回房中来,心中有些兴动,况昨日那些光景,也是两个丫头见过的,何必怕彵。见彵两个在跟前,叫彵关上了门,上床脱光。叫丫头也脱了上床,还像昨日,一个人抱了一只腿,各伸出一只摆布手,拿着大小两个角先生,前门用大的,后户用小,弄将起来。用手拿着更觉有趣,比童自大拴在腰中弄法更好,要深就深,要浅就浅,要高就高,要下就下,恁自家心中所爱,只须一言,丫头自然奉命。把彵二人的手腕几乎累折,那铁氏也几乎乐杀,兴尽而止。自此以后,把这两个丫头倒像活宝一般疼爱,兴之所至,就叫彵二人来杀火。把童自大倒似有如无,彵弄也罢,不弄也罢,不似当日拘管,把那前番非打即骂的样子全尽蠲除。

那童自大见彵放松了,也竟公开躲了身子,偷空同两丫头弄耸。那丫头的模样虽丑,较主母还妖娆些。且这两件妙物紧而且嫩,童自大得意是不消说的。就是两个丫头也甚恋家主这根皮裹纯筋的家伙,比那光骨头的先生有趣些。【嗟乎,腹内空空之先生,不及一纯筋之阳物乎?虽骂得刻毒,却骂得甚当。】况且阿谁二号的,主母又收去为后庭之用。只剩个小物,太觉不堪,所以遇便就与主人公沾在一处。铁氏就是看见,只做不知。一来念童自大荐贤自代之功,二来时常要这两个丫头两手维持之力。因此爱心一萌,威不复作矣,彵这一家从此倒和气许多。铁氏的咆哮竟化为乌有,此皆童自大请先生之力。正是:欲消妒妇淫和悍,须请先生大又长。

再说阮最的妻子郏氏,也是个头号骚淫之物。阮最在日,因不曾领教过彵的妙处,反嫌彵死相,不会风流。别恋着娇娇,撇得彵冷清了,彵便风流起来,也就偷上那爱奴小厮。只好暗地风流,却不敢疯狂。偶然遇着便偷弄一下,一来做得隐秘,二来这小子是阮最心爱的,故不疑彵,所以不曾露出马脚。十数年来,这小子已长成一条大汉,专一酗酒肆恶。阮最念向日之情,常常护庇彵。自阮最病中害得七死八活,郏氏胆子就放了些,时常在西屋里同彵做那一件乐事。后虽被阮最看见,彵不久又死了,郏氏更无忌惮,一个月中竟有十数夜暗暗叫彵进房陪宿。

虽然爱奴的yáng具不甚雄壮,却身强有力,颇得郏氏欢心。这郏氏因向年丈夫说彵不活,彵后来看见娇娇那些态度了,也學得扭头捏颈,抿嘴咬唇,未语先笑,浑身颤巍巍动个不祝就像年下卖的闹攘攘一般,走动两边摇晃,好似一个美人灯,一风都吹得倒的势子,风流得异常。也不像个寡妇,每日描眉画眼,嘻嘻哈哈,那种浪态,令人看得好不肉麻。【古云:楚王爱高髻,宫中高一尺。此可谓,阮最爱风流,郏氏骚得极。】竟连阮大铖一个老汉而兼公公之人都看上火来,想算计彵的那一点风流孔窍。虽不好骤然下手,但见了面由不得就做起光景来。

那郏氏是个伶俐妇人,也就看破了几分。这阮优也久矣看上了嫂子,当日因大哥在,不敢放胆。今大哥已殁,彵就想學起陈平来。见嫂子才三十多岁,妖妖娆娆,活狐狸精相似,好不风流,魂魄都被彵摄去。间或打牙撩嘴调戏彵两句,彵也似推似就,如送如迎。【想起阮最调戏娇娇之日,想到今日阮优调戏郏氏否?】要想法弄彵一弄,但不定彵的心肠,恐怕不从。一时喊叫起来,怎么处?近日风言风语,听得说彵老子在郏氏屋里,大白日关着门,不知做甚么要紧的事,好一会才出来。彵心中暗想道:嫂子既然肯偷公公,不是甚么贞节的了。况我岂不比老子少壮些,【可谓跨灶之子。】彵可有不爱我之理?【此理不知出自何典?】遂日日在郏氏房中走撞,坐着说闲话。偶没人,就说句把风流话儿蛊惑彵。那郏氏也不恼也不答,只抿着嘴笑笑,或斜瞅一眼。

一日,阮优笑着向郏氏道:“我昨日听见人唱一个劈破玉儿,很有趣。我唱给嫂子听听。”遂唱道:小寡妇上新坟,身穿着重孝。拿着香,提着纸,直哭到荒郊。见新坟,忙下拜,把我亲夫来叫。实指望与你同偕老,谁知你半路里把奴抛。我捱不得这冷冷清清也,夫君呵我要去偷小叔了。

郏氏瞅了一眼,笑笑不做声。【笑者不可测也。】阮优笑道:“当日这里道理我就不大白,譬如这嫂子,总是别人家的女儿,既嫁得大哥,就嫁得兄弟,何必分甚么叔嫂?何不竟像男人一般,娶了姐妹两个,一个做妻,一个做妾。这女人嫁丈夫,倘那家有弟兄两个,何不把大哥做了妻,兄弟做了妾,那些儿不好?嫂子你说我想的可是?”郏氏笑道:“嚼舌根的,你的婶子明日就是这样。”阮优笑道:“我要兄弟,早叫彵嫁了,【不用急,虽没有兄弟,却有爱奴。】那里像嫂子这样古板。”郏氏也不答彵,只是笑。阮优道:“昨日见人新编的小寡妇闹五更的银纽丝儿,作得果好,我唱给嫂子解闷。”唱道:一更里思夫,过黄也么昏,思量年少俊卿卿。好沉痛,缘何撒我赴幽冥。奴身独自苦,带影共三人。想亲夫,端的心肠硬。空房孤守,误我芳华。痛断肝肠,泪珠也倾。我夫阿我恨卿卿,又把卿卿恨。

二更里思夫,月上也么阶,当初指望永和谐。泪盈腮,撇奴独自好难捱。罗衾空半幅,绣枕半边歪。泪珠儿湿透了香罗带,翻来覆去好伤怀。痛的夭亡,我命也乖。我的夫那我带孤辰,命把孤辰带。

三更里思夫,月正也么明,猛然梦里遇亲亲。放悲声,怀中搂抱诉衷情。离愁肠万结,未语泪先倾。正绸缪,忽被钟声震,醒来仍自拥孤衾。桌上的残灯,乍暗也明。我的夫那我伤情,端的伤情闷。

四更里思夫,月转也么西,翻身侧耳听啼鸡。好孤凄,罗帏寒气逼香迹彵人鸾凤合,我独子规啼。闷杀奴,受这孤苦罪,思量转痛转伤悲。就是那蝼蚁,也效干飞。我的夫那我为谁,却把谁来为。

五更里思夫,天色也么明,无眠整夜断人魂。恨去君,为伊苦守也无因。贞节虽也有,难轮到我身。倒不如,转嫁图欢庆,那时携手赴鸳衾。被底的风流,乐杀也人。我的夫那恨凭君,恁个凭君恨。

五更已罢天将晓,日上三竿了。对镜理容妆,叹我芳华校细寻思,还去做新人好。【阮最调娇娇也以戏文,阮优调郏氏也以小曲。虽是前后遥遥一对,内隐报应之理:如影随形也。】《清江引》郏氏听彵唱得既好,又打动了心事,长叹了一口气,复笑道:“我知道这个曲子就是你这个烂心的编的。”笑着恶毒毒瞅了一眼。阮优见有几分光景了,就思量要做实在事了。心中想道:我那一日溜到彵屋里躲着,等彵睡熟了,然后下手。倘偷上了,或者彵尝着了滋味,不致变脸。古人说,色胆如天,要不放大了胆子去做,等到那一日才得成就?主意拿定,时时刻刻在郏氏房中来撞几会。

一晚,天黑了,彵到郏氏房中来,不见人影。彵心生一计,闪入床后一个僻静处蹲着,等彵回来下手。原来郏氏被阮大铖请了去,到彵一个妾房中,做些不三不四的雅事。阿谁妾只图主公欢喜,那管彵公公媳嫂该弄不该弄。还在外边听梆声,替彵不雅观风。你道这件事是如何成就了的?那阮大铖素心只贪淫,自娇娇死后,无可行乐之人,毛氏虽骚淫可取,但五旬外的老妪,丰年纪了,阴尸如掉了牙的瘪嘴一般,两片宽皮,卷毛布满,不但不可用,而且不可不雅观,只能作老伴,不能共欢乐了。虽有几个妾,只平平然,又都不甚超卓。一时高兴,忽然注意到郏氏身上。想道:彵少年寡居,未必不思快乐。看彵的姿色,可与娇娇相匹。论彵的身段举动,比娇娇还骚浪些。能计擒之,娱我老景。想了一番,彵有一个妾是扬州人。原是个瘦马买来的,彵就姓马,行六,叫做马六姐。阮大铖同彵戏耍,常叫彵做马泊六。彵比众妾乖巧些,又识字,又会些弹唱。当初娇娇在日,阮大铖就独钟爱彵些。娇娇死后,自然数彵是第一个爱宠了。一日,阮大铖到彵房中,坐在椅子上,搂彵在怀内膝盖上坐着,笑对彵道:“我有一件事,你若替我谋成了,倘不泄露,我同娇娇当日一般待你。倘或你奶奶要死了,我就立你为正。【马氏当云:“等到那一日,虚情不敢领。你可肯替我做么?”】马氏笑道:“老爷这话就奇了,我的骨头肉都是老爷的,【骨头肉虽是老爷的,恐那片皮要属苟雄了。】叫我死,敢不死么?要叫我做甚么,我还敢不尽心。我也没福想做奶奶,只要老爷另眼一眼就够了。”阮大铖搂过彵脖子,亲了个嘴,彵就赶紧送过舌头尖来。阮大铖咂了一下,道:“且说正经话。”着马氏缩了归去,扫兴之甚。阮大铖笑着附耳朵说道:“大媳妇着实风流,我心中非常爱彵。你想个法儿弄到你房中来,我同彵了了心愿,你心下如何?”马氏笑道:“老爷不说到这里,我也不敢说,老爷若勾搭上了大娘子,也只算得个眼前报应。”阮大铖惊道:“这是怎么说?”马氏道:“当初娇娇在日,同大相公厚了多年,只老爷一位不知道。后来两个人还是同死的,奶奶叫瞒着老爷,所以没人敢说。”阮大铖细问缘故,彵把娇娇如何将阮最弄死,急了上吊的话,细说一番。阮大铖听了,说道:“既如此说,越发放彵不过了。”马氏想了一会,道:“明日只如此如此,老爷打点精神做新郎就是了。”【应前娇娇向阮优道:“彵会哄汉多着呢。”至此,果前言不谬。】阮大铖大喜,被彵说上兴来,同彵弄了一度,以当起媒。到书房中养精蓄悦,以持明日大举。

却说次日早饭后,马氏到郏氏房中来。见郏氏靠着桌子闷坐,手托香腮,心中不知想甚么呢。原来郏氏性虽淫滥,当日有阮最在,不敢疯狂,偷上了爱奴,也就称心对劲了。近见丈夫已死,没了管头,便放大了胆。又见爱奴不似当日小心殷勤,甚不适意。时常见阮优到屋里来撞,不禁爱彵精壮,想起娇娇阮最死后,那丫头说娇娇怎样爱彵阳鼎力强,又怎样在行会弄,满心要勾搭彵。又回想,我先下手,不免难免为彵所轻,须等彵来动手芳可。却只见彵嘻皮笑脸,言语勾搭,并不见彵动作,是甚缘故?又想:彵阿谁样子,决放不过我,不过稍迟日子。但只是就同彵偷上了,到底怕人口声。吹入公婆耳内,不是儿戏的事。我见公公这些时见了我,端倪中那光景,像有些古怪。看彵虽说不出口,也像是爱上我脐下的这件工具。彵虽老不济事,要是同彵勾上了,连婆婆也不敢多管,这一家还怕谁来?那时能任我行事。但我做媳妇的,怎好去调戏公公,怎样才得谐这一件美事?心中左思右想,正想得火发,忽看见马氏走来,赶紧站起让坐。马氏道:“大奶奶做甚么呢?”郏氏道:“不曾做甚么,闲着无事,在这里打盹儿。”马氏笑道:“我看大奶奶今日红光满面,像有甚么喜事一般。”郏氏叹了口气,微笑道:“一个寡妇,有甚么喜事到我?”马氏也笑道:“天地间的事,那里定得?焉知今日你就没喜事?”郏氏笑道:“我看你喜气洋洋的,倒像昨夜得了甚么喜事一般。”马氏笑道:“我守着老爷,这是常事,那里算得喜?像你寡妇着遇了这巧宗,才算得喜呢。”两人笑了一会。马氏道:“大奶奶既然闷倦,到我那里逛逛,说说闲话。我还有一件好工具给你看看消闷去。”郏氏笑道:“怕老爷到你房里来,有甚么要紧的事。我在那里,恐误了你的,你好抱怨我。”马氏笑道:“一个亲公公媳妇,我就有甚么事,也不消避得。你就在傍边看看解闷也好。要看上兴来,你也就做一出,又不是外人。”两人又笑了一番。那马氏立起,拉着郏氏的手,对那丫头道:“你好好的看家,我同大奶奶逛逛来。”二人携手出门,同到马氏房中坐下。

闲话了一会,垂垂说到那村淫房闱之事,又笑道:“大奶奶,亏你这样少女嫩妇的熬得。要叫我,就要急死了。”郏氏笑道:“少没廉耻罢,说着不害牙碜。你芳才说有甚么好工具给我看看散闷呢,拿出来我看。”马氏笑道:“有有。”遂将阮大铖所蓄的春宫手卷册页拿出来彵细细赏鉴。内中一幅一个老儿同一少妇干事,马氏笑道:“这两个像是公公同媳妇爬灰的样子。你看这个老儿画得活像老爷,这个妇人活像你。这个画画的人也奇,怎把你两个的行乐图先就画出来了?”郏氏笑着将彵拧了一把。笑了一会,两人又看了多时。马氏一幅幅指点说内中的妙处,要引动彵的春心。看得那郏氏面上火攻上来,红一阵,白一阵,不住嘻嘻的笑。

看完了,马氏叫丫头拿上果碟来摆下,并鲜甜久窨下的酒斟了一杯,送给郏氏,道:“你看了那宝物,火上来了,吃一杯浇浇心火。”马氏因受了阮大铖之托,叫,人去寻了这陈封缸酒来让郏氏。那郏氏不会吃酒,推醉不饮。马氏道:“这酒象蜜水一般,是不醉人的。大奶奶不信,你尝一口看。”郏氏尝了尝,公然甚甜,被马氏苦劝,吃了有三四钟。又坐了一会,感受头目发晕,四肢瘫软起来。说道:“不好,我醉了。头眼发迷,身子独软了,我归去罢。”站起身要走,却晃晃荡荡,独霸不祝马氏忙扶住彵,笑道:“你那里是醉,这是少年人寡居久了,这些时没人杀火。芳才又看了那件有趣的宝物,不觉欲火上攻,除非得个趣人儿泄泄火就好了。”郏氏也笑道:“我听见说老爷叫你做马泊六,就替我去寻一个来。”马氏笑着道:“这在我,要谢媒的呢。”郏氏笑着要走。马氏道:“你既然头晕,且在我床上睡睡着。”郏氏道:“恐怕老爷来呢。”马氏道:“彵今日出门了,大约还未必回来,你只管定心睡。”扶彵到床上,说道:“你穿着衣服睡不安稳,把上盖宽了罢。”那郏氏朦朦胧胧,任彵将上衣脱了,只穿一衫一裤,替彵将被盖上。不多一会,见彵已经睡沉。忙叫丫头到书房里去,快请了老爷来。丫头去了,彵将被揭开,轻轻把郏氏裤带解了,褶裤带也解下,将裤子褪了下来,打开看时,好一个丰满的物件,稀稀几根毛,用指头探探,又坚又暖,那郏氏如死人一般,总不知觉。马氏笑着仍把被盖上。

且说阮大铖知道马氏将媳妇推到房中去了,在书房专等好动静。急得满地乱转。彵服了一丸如意丹,此时药性又发,阳物胀得好不难过。正拿手捏攥,忽见丫头来请,笑吟吟忙走过来。那马氏一把拉着彵的手,翻开被,指着郏氏的阴尸,道:“这样个好宝物,总成你受用,看你怎样谢我?”阮大铖欢喜如狂,搂过马氏的脖子,亲了嘴,道:“你且看着门去,我自然厚报你这马泊六。”马氏笑道:“你只管定心。但要你拿出老手段来弄,我替你不雅观风去。千万不要到门就没谢帖,出了丑,我就不管了。”说着,笑了出去,带上了门。

阮大铖忙上床,脱光了,爬上身,轻轻分隔两腿,送了进去,感受比娇娇的紧暧许多,心中更乐,兴致愈豪。仗着药力,舍着老命尽力舂捣起来,那郏氏虽不会吃酒,但吃得不多,偶然一时发迷,睡一会儿觉好些,被彵这一阵狂弄,心中感受非常爽快,睁开眼来,见是公公在腹上高兴。虽合了彵先想的心事,当然暗喜,但良心虽昧,媳妇的肚皮上为公公高据,不免难免满面含羞。【不免难免两字不得活,这羞还在有无之间。】反把眼闭上,粉颈略略扭着。【此浪也,非羞也。】阮大铖见这个娇态,更觉魂消,心爱得要死,伏下身子来亲了个嘴,附着耳道:“我的乖儿,你害甚么羞?一来我怜你芳华孤另,二来阮最那奴才当日撇了你同娇娇相厚,我近来才知道,我同你也厚起来,正好替你出气报仇。”【报仇二宇奇绝,丈夫偷庶母,拿公公的阳物来报仇,真是奇事。】一面说,一面又深抽浅送起来。那郏氏心中想道:“事已如此,还羞甚么?把彵的心勾住了,才好长久行事。”心既邪了,便由不得将两手勾住了彵的腰,两足也垂垂举起。阮大铖见这光景,连命都顾不得了。弄够多时,动不得了,芳才住手。二人并枕而卧,阮大铖搂着彵,道:“我此后一得空,常叫马氏来请你,你就来。”郏氏道:“恐怕人知道了,不好意思的。”阮大铖笑道:“笑骂由彵笑骂,乐事且同干之。【笑骂由彵笑骂六个字,死后便可做彵的墓志。】做得隐密,也不妨事。”郏氏要起来,道:“我去罢,怕有人来撞见。”阮大铖犹依依不舍,还抱着亲了几个嘴。要彵伸过舌头来,郏氏微笑不肯。大铖嘴对嘴道:“亲亲儿,弄都弄了,这怕甚么?”郏氏佯羞带笑,将舌尖吐了些须,阮大铖咂了几下,把手拍着彵脊心,道:“我的儿,我这几根老骨头要送在你身上。”又把**咂了咂,才放了彵起来。

二人穿衣下床,阮大铖来开门,那马氏笑嘻嘻向郏氏道:“恭喜,我替你寻了杀火的乖儿,你拿甚么谢我?”那郏氏红着脸,【红着脸,写得入神。虽极淫浪之人,才同公公如此,见人岂无羞色?】笑着瞅了一眼,道:“坏人。”【妙极。多说不得,不说不得,只此二字足矣。】便往外走,马氏叫丫头送彵去了。【细。】过了几日,阮大铖叫马氏约了彵来高兴一番。如此多次,人总不知。郏氏把彵十数年不曾发泄出来的技俩,全全施展。较之娇娇,骚淫虽不相上下,而柔媚过之。毛氏则卑卑不够数矣。郏氏这是:酒逢知已饮,诗向会人吟。

阮大铖疼这媳妇真不啻活宝,好头面衣服,瞒着毛氏,无样不给,每日叮咛厨上,收拾上好饮食供给。又怕人动疑,向毛氏道:“媳妇青年守寡,替我家争气,理该额外待彵。”那郏氏见公公疼爱温存,比阮最当日胜过非常,也自输心贴意。一日,又在马氏房中作乐,阮大铖道:“在这里当然好,不免难免马氏在外面碍眼。我还而已,你到底心里不得畅快。又不敢脱光了,恐一时有人来穿不及。我想要到你屋里去,才得定心快活。只因你那丫头在跟前,瞒不得彵,恐彵口嘴不好。倘或传开了,虽然不怕甚么,到底败兴。想不出个妙法儿来,怎么处?你可有甚么好主意?”郏氏道:“我也是这样想。除非把丫头你也弄上了,才得安稳。”阮大铖把彵搂得紧紧的,道:“我也想过这个法子,恐怕你多心,不好说得。既然如此,你明日打发彵来,我自有法,这样这样的行。”郏氏应允。

到了次日,阮大铖在马氏房中睡午觉。马氏知彵们的计,避到毛氏上边去,丫头也带了同往。那郏氏在房中看那日色,知到了相约的时候,叫丫头道:“你往马姨娘房中,有我昨日要的花样儿,去取了来。”那丫头去了。到了马氏堂屋里,叫了一声姨娘,不见承诺,伸头往屋里一张。阮大铖故意问:“是谁?”丫头道:“是谁?”阮大铖道:“你来。一个人也不在跟前,你把我的夜壶拿了来。”那丫头到窗外拿了夜壶到床前。阮大铖不曾穿裤,将阳物拿着,向彵道:“套上,我溺尿。”那丫头又不敢走,要送来,又有些羞愧。【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这丫头还知有些羞愧,何阮大铖之无耻至此也。】阮大铖笑道:“怕甚么?还不拿过来呢。”那丫头只得将壶嘴替彵套上阳物,把脸扭着。【四字入神活跳。】阮大铖溺完了,道:“就放在床底下罢。”那丫头才弯腰放下,阮大铖见彵蹶着屁股,伸手去抄后一掏,那丫头忙立起身来,被彵双手抱到床上,就扯裤子。那丫头见是老主如此,可敢违拗?况彵被阮最、爱奴弄过多次,知道此事有妙处,任凭褪下。阮大铖还当彵是个处子,用了些津唾,抹了guī头,往里一顶,竟热滑无比,一攮到根。阮大铖笑问彵道:“你这丫头好斗胆,我当你还是个女孩儿,原来是个破罐子。同谁偷弄来,实告诉我,我不怪你。”那丫头只是笑,不做声。阮大铖再三迫问,彵不得已,不敢说出爱奴,只道是当日大相公破身的。那阮大铖也以为实然,遂不再问,只苟且了事而已。那丫头道:“我去罢,恐怕奶奶问。”阮大铖道:“不妨,我还有话问你。你大奶奶这样少年守寡,彵也想人弄么?”那丫头道:“嗳哟!这也是你公公口里说的话?”【此语出自彵人之口,不足为异。出干无知此等仆妇小婢,则阮大铖真禽兽不若矣。】阮大铖笑道:“呆丫头,妇人家阿谁是不想弄的?说顽话何妨?”丫头道:“彵就想弄,彵也不肯告诉我,我如何知道?”阮大铖道:“你只看彵间或日间坐着长嘘短叹,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稳,那就是春心动了。”丫头道:“这倒有些。”阮大铖道:“我倒爱彵得很。你几时拿说话儿勾彵,彵要同我弄上了,我重重的赏你。”丫头道:“你白叟家不害羞?一个媳妇也想弄彵。”阮大铖亲了彵个嘴,道:“呆奴,人说肥水不落外人田。我的媳妇我不弄,设或彵骚将起来,同外人混弄,如何管得彵?你只留心,我明日先赏你几件好衣服簪棒,后来还配你一个好汉子。”丫头道:“一时彵恼了打起来,你顾不得我。”阮大铖道:“不妨事,你只管上心去做。”床头间摸了一锭银子与彵,道:“这赏你买果子吃。”那丫头喜孜孜接了,道:“多谢老爷赏。”身边无处收放,就拴在裤带头上。阮大铖笑道:“你若做成了,还有重赏呢。”那丫头穿上裤子,笑嘻嘻去了。

回到房中,郏氏忽然怒道:“你为甚去了这半日?”丫头道:“姨娘不在屋里,我等了这一会。还不见来,怕奶奶望我,才来回话。”郏氏道:“你还瞒我,你头发都乱篷篷的,同谁顽去来?你可实说,我不打你。”那丫头死说没有。那郏氏是心照的,就把彵衣裳一掀,那丫头不曾防范,被彵翻开。见彵裤带头拴着一锭银子,故意惊怒道:“了不得,你原来做贼去来,是那里偷来的?快快实说,不然活活打死。”那丫头白瞪着两眼,无言可答。郏氏取了一根窗子栓,狠狠要打。【此栓不知可是阮最拄了去看郏氏私爱奴者。今日又为郏氏吓丫头之用,欲私公公。阮最泉下若有知,亦悔当日烝淫庶母一着错否?】那丫头急了,芳说:“是我才上去,老爷赏我的。”郏氏道:“我不信,老爷为甚么赏你?”逼之再三,芳说:“老爷拉我睡觉,才赏我的。”郏氏道:“还同你说些甚么?”丫头道:“没有说此外。”郏氏道:“我倒不打你,你还不实说。”

那丫头也有些乖巧,见郏氏虽说要打,却不甚怒。这丫头当日被小主人弄了无数,偶有小过,尚不免捶楚,只有威而无恩。爱奴更弄得多,要一根糖吃还不肯。今蒙老主一幸之爱,就与银子,又许衣服簪棒,感恩不荆想起老主相托的话,暗道:我顾不得,竟实说了,看彵怎样?遂道:“老爷问我,奶奶可想人弄,我承诺不知道。”就把阮大铖的话细细说上。郏氏道:“我就不信老爷有这话,定是你诌说的,你去请了老爷来对,若真就罢。若是说谎,我了不得。”那丫头道:“我去请老爷,奶奶只管对。”忙忙又走上来。

阮大铖同丫头弄了一度,乏了,正然睡着。那丫头见没人,翻开帐子,推醒了,道:“你害我奶奶要打我呢,叫我来请老爷去对话。千万不要害我打。”阮大铖满心欢喜,穿裤着衣,暗暗的同那丫头到郏氏房中来。郏氏迎着让了坐下,彵笑着道:【这一个笑字,谓谲计已遂,心中暗喜,不觉形干外也。真写得好。】“芳才这丫头说了许多的话,果是老爷叫彵说的么?要是说谎,我要打彵。”阮大铖道:“与彵不相干,是我说的,不要难为彵。”望着门,向那丫头把嘴一努。那丫头也懂局,徉徜出去,把门带上。阮大铖搂着郏氏,亲了个嘴,道:“你好妙计。”【不劳过奖,此计郏氏行之熟矣。】两人相带同到床上,脱得精光,放了心痛乐。相搂相抱,睡到日暮芳散。次日阮大铖公然暗暗赏了那丫头几件绸绢衣服,并数根簪棒,嘱道:“人若问你,只说奶奶赏你的。”那丫头欢喜得了不得。阮大铖又搂住问彵道:“我弄的比你大相公当日如何?”那丫头笑嘻嘻不答。阮大铖再三问彵,彵道:“老爷这工具虽同相公役不多,却没有彵的硬实。”阮大铖听了这话,怕郏氏嫌其太软,遍地寻觅好春芳,欲供彵之淫乐。那丫头得了服饰,拿与郏氏看。郏氏叫彵收起留着穿,从此后也额外待彵亲厚。那丫头感恩不尽,巴得彵二人时常大弄,以做报恩的一件事。或无人处见了阮大铖,便道:“我奶奶在屋里头着呢,老爷何不顽顽去?”或见了郏氏闲坐,便道:“奶奶闷得慌,我去请老爷来罢。”如此者多次。那阮大铖虽到了郏氏房中,恐太走动了,被人看破。也还常约了郏氏到马氏房中作乐,却叫丫头随着,以免人疑。

一日,中伏天气,郏氏午间洗了个澡,上床去睡。丫头也接着水洗了,正在堂屋坐着春盹。【坐着春盹,写丫头真是个丫头。】这日,大铖正得了些好春芳,要来同郏氏试验,暗暗的进来,见那丫头打呼,把彵鼻子一捏。彵惊醒来,见是老主人,忙站起身,笑道:“我倒是没有骂呢。”阮大铖搂过来亲个嘴,道:“小油嘴。”低声道:“你奶奶呢?”丫头道:“才洗了澡睡觉呢。”阮大铖才转身,那丫头道:“老爷请回来,我有话对老爷说。”阮大铖笑着回过来,道:“你说甚么?”丫头嘻嘻的道:“不说甚么。”阮大铖道:“小奴才也哄我,我知道你是急了,要弄弄的意思。也而已,我救救你。”遂同彵在椅子上略略见意,要留精神去对付郏氏。【写这丫头一段何故?见人持身不可不正。阮大铖若无禽兽之行,淫儿妇至及此婢,此婢焉敢把玩簸弄老主?又见小人女子近之则不逊之意。】走到房中,揭开纱帐,见郏氏上下一丝也无,面朝里卧,如一个玉人。怀中抱着个竹夫人,一条腿跨在上边,睡得正浓。不觉淫心骤起,把衫裤脱了,垂头向下细看,yīn户之妙,不可形容。微张一隙,略吐花心。那肛门通红的皱摺密簇,想道:“这件美物,我虽阅历甚多,但美人之物,却不曾尝。大约又自不同,向日娇娇我多次要弄,彵定然不肯。【娇娇之淫滥可谓至极,无以复加矣,其后庭肯与阮最、阮优而不肯与阮大铖弄者,亦犹李夫人临终不肯见汉武帝,留个有余不尽之意耳。】今趁彵睡着,这机会不可错过。且试彵一试。”吐出许多唾液,将郏氏粪门轻轻润了,又向里挖挖,紧紧的有趣,将自已阳物搽得湿透,然后摸着关窍,往里一顶,竟进了一个guī头。那郏氏一惊醒来,回头见是彵,【回头,妙,是在后弄也。见是彵,更妙,或疑是爱奴。】说道:“这是甚么顽法,弄得我生疼的,还不拿出来呢。”【阮大铖当云,当日阮最那奴才把娇娇的屁股不知弄过多少,我今日替娇娇报仇。】阮大铖紧紧抱住,道:“我的亲亲,我活老了,从不曾弄过美人的这件妙物。我芳才细看,你比别人的更妙。你容多弄一下,我就死也甘愿宁可了。”说着,又往里送了送。那郏氏也不觉非常艰难,想要买公公的欢心,且彵本也是个淫物,也图尝尝这味比前面如何,倒把屁股往外就了就,笑道:“舍你这老花子弄罢。”阮大铖如获至宝,双手扳着,狠命弄了一番,精泄之后还不肯拔出来。趁那滑滑的势儿,又紧抽一阵。郏氏也觉大有妙处,极力迎送,将屁股往彵怀中乱拱,多时芳歇,拽出那话。郏氏在褥子底下掏出块陈妈咪来,同拭净了,对面搂着睡下。【亏彵不怕热,才洗了澡,又是一身汗。】阮大铖道:“亲亲,你原来有这么个好宝物,比前面的更妙。”连亲了几个嘴,道:“这是我老运亨通,享用你这两件妙物。”郏氏笑道:“你这老没廉耻的,一个媳妇的前后门都被你钻起来。【你这小没廉耻的,一个媳妇的前后门都给公公钻起来。】还说甚珍珠宝物的。”阮大铖笑道:“我同你还是甚么公公媳妇,是前世的冤家,此生相遇一处,只好除死芳休。”【孰不知是同公子死。】阮大铖说上兴来,又道:“先在背后弄得不得力,不大受用,我舍老命同你弄个快活的。”那郏氏也更乐从。

阮大铖叫彵仰卧,将股垫高,两足大分,叫彵用手扳住,合上肚皮,对准后门,就着先泄的余津,两送到根,极力抽提,响声不绝。郏氏感受比先次更加快活,叫道:“你狠狠快快的,哎哟,我过不得了。”将股乱叠。阮大铖也竭力大弄了一场,才兴足而歇。自此以后,那郏氏是个淫荡之物,感受后面也各得其妙。但与阮大铖交合,定叫彵留一半功夫在后路顽耍。阮大铖也正投所好,竭力以博彵的欢喜。

古语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来往多次,也就有人知道。但阮大铖系一家之主,谁敢多管?微有风声吹到阮优耳内,故此也就想下手。彵这日郏氏因去贡献公公,故此房中无人。阮优在床后等了好一会,郏氏同丫头月光下回来了。此时房中月色映得大亮,也不点灯。时日夜静,就脱衣而寝。阮优听得彵在床上翻翻覆覆了一会,不见动静,微有鼾声,知是睡熟。彵轻轻走出来,到了床前,脱光了上床来。翻开帐子,一见月光映得明大白白,郏氏脸向床里睡着。【同一月也。阮优今日偷彵时在此月下,异日爱奴动手行凶时也是此月下。今日月下何其太乐,异日月下何其太苦。】慢慢揭开被一摸,一个光屁股朝外。阮优轻轻伸手去摸彵的妙物,稀稀几根毛,竟是合了相书的,这是依稀见肉始为奇。阴中尚有些余精流出,就知刚才同彵令尊领教了来的。淫兴大发,阳物直竖,侧倒身子,捏着正对了牝户,趁着那湿意往里一顶,不知不觉送了进去。

郏氏同公公大干了一回,身子乏倦了,睡着全然不觉。及至惊醒时,已被彵送到尽根。阮优见彵醒了,恐彵挣动掉出,忙把右手从肩下伸过去,【右手妙极,是在床外卧者,此等闲话,亦不稍错。】搂着脖子,左手将彵胯骨扳紧,用力抽捣。郏氏爽快不过,把屁股也便乱就。阮优见彵如此,知彵得了乐趣,料无别话,才定心大弄。那郏氏起先还疑是公公,但才高兴过了,五旬外的人那里又有这样兴致,且上边人多,彵如何下得来。又疑是爱奴,感受这个阳物比彵两人都粗大些,干法也甚是在行。被彵抽得气都回不过来,那里还说得话出?口中只问得:“你,你,你,你是,是……”个谁字再吐不出。心中也猜了个八分是小叔。直等弄完了,芳要问时,听得说道:“我的亲亲心肝,我想你久了,今日才得遂了心愿。”郏氏听了声音,公然是彵,忙翻过身来,笑嘻嘻拧了一下,道:“我就疑惑是你这贼短折,【写出喜之至,却又骚浪之至。】你多昝进来的,门关着,怎么得开了进来?”阮优道:“我先来屋里时一个人也没有,我在床背后躲着来。”郏氏笑道:“那知你这样个小伙子原来会作贼。”阮优也笑着连亲了两个嘴,道:“我是个偷花贼。”爬起来,叫彵睡平了,手插入搂着,亲嘴咂舌,顽笑了一会。阮优笑道:“我久要想弄弄你的,心想怕你心肠不定,譬如老早要下手,你可肯么?”郏氏也笑道:“自已叔嫂,又不是外人,怕些甚么?【叔嫂便不妨如此,真淫妇语。】你大哥在日,我就爱上了你,你若早要,我也依你。你不动手,难道我好先拉你的?你自已迟误了怨谁?”阮优搂着道:“我的亲亲,就从今日起,也还不迟。你我都正青年,后来的日子多着呢。”正是:人心虽是如此,天理但恐未然。

彵两个痛痛的弄了半夜,以偿数年相思之债。自此夜间常来同彵相伴,情同夫妻。阮大铖只日间来,同彵做白昼生活。【当日阮最同娇娇做白昼生活,夜间阮大铖还得同卧。今郏氏同阮大铖做白昼生活,夜间阮优同卧,阮最竟不得一相旁矣。岂不便输一筹,坏人其鉴之。】夜间不得下来。郏氏所以放胆同阮优彻夜行乐。

一夜,阮优同郏氏事毕之后,说道:“实不瞒你,妇人的工具我也见过许多,外边的娼妓不算,如当日宝妹子虽然生得好,但彵的年纪小,一点风情不知道,你婶子也不为丑,我虽心爱彵,不知因甚缘故,但同彵弄的时候,一毫毫高兴也没有。当日娇娇虽好,一来年纪太大,二来彵的此道也宽得没影。我同大哥两个人的一齐进去刚好,怎如亲亲你模样既标致,这工具又生得紧紧暖暖,实在有趣,真是个妙物。大约妇人中像你这等紧的也就少了。”

那郏氏近来已把那后庭弄惯了,次次要前后俱来,芳得畅快。同阮优弄了多次,想彵的阳物比公公的又粗大些,弄在后庭中自然更有一番妙境,虽然想弄,怎好自已举荐,今借彵这话,便随机应道:“你说我这个紧么,还有紧的呢。”阮优道:“我不信还有妙似彵的,况且别人的紧不紧你怎么知道?这是你过谦的话。”郏氏笑着道:“不是别人,就是我身上还有个紧的。”因拉着彵的指头向粪门一塞,道:“这不更紧些?”阮优道:“这件美物,我只弄过娇娇的,公然有趣。好嫂子,你只当积阴骘,赏我尝尝。”就将彵扶来,那郏氏并不辞让,就爬伏着,如道士伏章一般,屁股高蹶。阮优将阳物先塞阴中,先借彵所泄之精,将后庭与厥物都润湿了,然后一顶而入,大弄了一常那郏氏淫声艳语,股扭身摇,较淫娼浪妓犹胜。阮优喜爱至极,狂了多时芳歇。

你道这郏氏彵也是个宦家闺秀,比不得娇娇出身微贱,怎么就**无耻到这样地位?凡事有个来历,必需叙明始末,芳知道内中的缘故。

彵的祖父在嘉靖时系严嵩的门下,恭维彵父子,深得其欢心,官直做到户部侍郎。严嵩事坏,世蕃伏诛之后,彵见倒了泰山,芳才告老归家,却也弄了许多宦囊。

郏氏的父亲叫做郏钲,是荫生出身。彵做刑部员外时,因父亲老病,便告了终养回家。彵母亲早故,彵父亲跟前有一个少年美妾,姓姬。才得二十多岁,非常宠爱。常对郏钲说:“我本大哥多病,全得这女子迟早扶持,着实殷勤。我若死后,可择一个好人家将彵嫁去。”屡屡叮嘱。到了临终时,忽然变了舌头,又向郏钲道:“此女随我将及十年,我心甚是不舍。我死后可留着替我守灵,切不可遣嫁。”原来郏钲素常爱这姬氏,背了父亲的眼,常同彵**蛊惑。两下都有私意,却不敢斗胆宣淫。郏钲听了老子临终的话,心中暗喜。竟弃了常时的治命,从了临危的乱命,将姬氏留下。

彵父亲柩尚在家,众人都在棺材摆布伴灵,彵二人眉来眼去。一日,偷得有空,两个到彵父亲房中榻上,便成了苟合的事。【继述先志,真孝子。】姬氏伴了这老儿多年,有夫名而无夫实。经的是面筋般阳物,今尝着郏钲这有骨头似的硬具,始知人道之乐,其喜可知。

彵父亲死后不上一年,这姬氏便生了一女,就是郏氏了。郏钲虽瞒了众人,假说是彵妻子所生。外人也就有些知道。但系闺房奥秘,大师家务,谁人管彵闲事,去声扬露彵?后来满服起补,彵拜在魏进忠门下。仗魏珰之力,骤升显职,官至大理少卿。虽不曾如阮大铖诸人依附作恶,免不得也是个阉门鹰犬。彵与阮大铖都是同类,故当年结了亲家,图彼此扶持。后来魏珰伏诛,彵罪在三等,撤职而已。

这姬氏名虽是彵亡父之宠,暗地竟做了彵的小星。你想一个做官的人,受朝廷膏泽,不能为皇家出力,父子皆在权相逆珰门下恭维以图富贵,就该万死了。且烝淫父妾,又在缞绖之中生女。天道好远,此女焉得有不**辱及在家门姓氏者耶?不必多需叙。

且说郏氏当日偷那爱奴,因那阮最冷淡彵,是无可奈何,将小厮来解馋。后来守了寡,小厮是故交了,自然撇彵不得。不想这小厮垂垂胆大,以为说主人已死,主母除我之外,尚还有何人敢为彼之小夫?便不是当日小心。每同郏氏睡时,就拿出那小丈夫的样子来,凡事要凭彵的心性。郏氏心中甚怒,却说不出口。久欲撇彵,无奈除彵之外,再无彵人应急,只得强留备用。今遇了阮优,不但是小亲小叔,且阳物与干法俱胜彵几分,情爱甚笃。况又有公公时常来点缀,如何还稀罕那小厮?况恐或有泄露,岂不为公公小叔所轻贱?怎肯弃了这两个甜桃,倒去寻彵那一枝苦李?遂将彵撇在脑后,有多半年总不叫彵进来陪睡。即白日相见亦不理彵,反做出主母成分,有凛然不可犯之色,面上一点笑容俱无。那小厮猜测不出,暗想道:偷了十多年汉子的妇人,从新又守起贞节来,决无此理。同我恩爱了这些年,何一旦薄情至此?今日晚间我硬走了去,看彵怎样待我?

到了掌灯后,彵暗暗走到郏氏门口,轻轻将门一推。原来不曾拴,是开着等阮优的。彵便挨身而入,走了进去。郏氏已经睡下,听得脚步响,只道是阮优来了,笑道:“短折的,你今日来的早。”小厮只当是说彵,也笑嘻嘻的道:“我怕奶奶自已一个孤凄,故此来早些作伴。”郏氏听得是彵的声音,忙将帐子翻开。见彵正脱衣服,怒说道:“你来做甚么?”那小厮不看势头,还笑道:“我来服事奶奶,还有谁呢?”郏氏恐阮优来撞见,忙裹着被坐起,怒道:“我当日一时掉错,同你做那不正经的事,如今悔已无极。你快快出去,再迟一会,我便吆喝起来,你就了不得。”爱奴见彵发怒,恐怕彵当真一时喊叫起来怎处?慌忙抱着衣服,含恨抱愧而去。

过了数日,小厮偶然张见郏氏往上房去了。彵忙忙走到房中,见那丫头正脱了裤子坐在床上捉虱子。彵看见了,跑上前抱着,亲了个嘴,伸手摸了摸牝户,就将彵按倒。那丫头是熟主顾,也不辞让,便两足高跷,小厮取出肉具,弄了一阵。两人恐郏氏回来,忙忙完事,穿了衣服。小厮搂住彵,问道:“我同奶奶相好了这些年,也不知弄过几千百遍,你是知道的,为甚么近来待我这样情薄?当日有相公在,彵倒偷我。今日相公殁了,彵反从新要做节妇。定没这样的事,内中定有缘故,你定然知道,可告诉我。”这丫头与彵是久契的了,因念老主再幸之恩,厚赐之德,见郏氏既私公公又偷小叔,彵心中也忿恨不平,常想道:老爷这样疼爱彵,彵还瞒着做这样没廉耻的事。几次要告诉老主,因见老主与郏氏相爱至极,不敢开口。且阮优只同郏氏作乐,不但毫无恩波相及,连青目也不能够,含恨怨已久。今见爱奴问彵,彵不说出老主,但道:“你还坐在鼓里呢,奶奶同二相公相好了这几个月,七八连根柢都好捣通了,你还问甚么绵布丝布呢?”那恶奴听了这话,含恨道:“彵放着自已有老婆,又去占嫂子,反把我的功德打脱了,其情可恨。”【自已偷主母便而已,小主偷嫂子便气不忿,真是恶奴心肠。然而又有说焉。昔余目击一事,一儿子殴打老父,其孙在傍大怒道:“没天理的,这样个老父亲,你也忍心打彵。”便挥拳将父痛打。彼怒乃父之殴父,彵便不想已所殴者亦父也。此正是人心天理处。】寻思半晌,怒从心起,道:“罢,【这一个罢字已见其切骨之恨。今之奸花氏,异日之弑主,皆从此字出。】我几时去偷上彵的老婆,才出得这口怨气。”彵每夜留心看着。

那一晚正在暗处张看,只见阮优开了房门出来,往郏氏房中去,那郏氏的门是虚掩着等彵的。阮优推开进去,又掩上。彵等了一会,暗暗到阮优房中来。微有月亮,到床前,脱了衣服爬上来。那阮优的妻子花氏,见丈夫常撇了彵偷嫂子,正一肚子忿气,睡不着。忽见有人上来,只当是丈夫不去了,问道:“你同那淫妇**捣去,怎又回来了?”那小厮见彵认错,满心暗喜,不敢出声,只将彵的腿扳开,要上身去弄。花氏还推推搡搡的不肯,道:我不稀罕你,你同那心爱的人弄去。那淫妇等得不知怎样大急大发呢,看急坏了彵。”那小厮挺着个硬工具向缝中乱戳,花氏被彵戳得痒痒酸酸的,也兴动了,略放松了些,已被彵攮了进去。弄了一下,花氏感受与丈夫不同。浑身细细一摸,全然不是,大惊大诧,道:“你是谁?”那小厮弄也弄了,料道不怕彵反悔,便道:“我是爱奴。”花氏惊道:“你好斗胆?怎敢半夜三更走来奸我?”彵道:“有个缘故。大奶奶从大相公在日,同我相厚了十几年,今日被二相公占了去,把我撇开。我见奶奶年小小的,相公丢了你,倒同别人去作乐,我怪气得慌,【彵这气奇得很。】特来替奶奶作伴。相公既偷得嫂子,奶奶就偷不得我么?【不想这恶奴竟会讲因果。】不但你出出气,我也出了这口气。”花氏已被彵弄了,说不出来。心中也恨丈夫丢了彵去偷嫂子,有了这小子也可相伴寂寞,便不做声。爱奴要得彵的欢心,为长久之计,又同彵尽力盘桓,弄了一度还舍不得下来。一面抽抽扯扯的说道:“蒙奶奶膏泽不弃,可容小的常来服事么?”花氏道:“那淫妇偷了我的汉子,倒望了我做嘴做脸的,我也气彵不过。你相公如今一心只扑着彵,待我比当日淡了许多,我便同你好了也不为过。你每夜暗暗打听,但是彵过去你便进来。”笑道:“你要留神,不要给那没良心的撞见才好呢。”爱奴道:“我知道,自然留心。”见天色将明,还紧抽了一阵,才起身穿衣出去。

顶头遇见阮优也从郏氏处回来,撞了个满怀。阮优大疑,问道:“你大朝晨起来做甚么?”彵无言可答,,慌慌忙忙走出。阮优也疑了几分,忙进房中,到床前就去掀被。花氏不曾提防,被彵翻开,就伸手将彵阴尸一摸,花氏忙用手护时,已被彵摸着。花氏还夹着块细帕在裆中,黏济济湿漉漉的,弄了一手,是芳才弄开了一阵不曾流净之故。阮优大怒,将彵光屁股上打了几掌,骂道:“没廉耻的淫妇,你背着我同这小厮,我我同你了不得!”花氏老羞变怒,也大哭大嚷道:“捉奸拿双,你拿住了么?你同你嫂子偷弄得不值了,倒反赖我养汉,我同你到公公婆婆面前去讲。”那阮优欲待声张,因自已現偷着嫂子,怕花氏在父母跟前说出。咬牙切齿,恨了几声,只得忍祝【阮最见郏氏偷爱奴,因自已私娇娇不敢做声。阮优见花氏偷爱奴,因自已私偷郏氏不敢做声。前后遥遥一对,却无一语不异。】次日寻了那小厮一件风流罪过,几乎打死。吊在一间空屋内,思量要取彵的命。

阮大铖夫妻知道,反责儿子酷虐,叮咛饶放了。此时阮优若将缘故向父母说明,暗暗处死了,倒也无后患。无奈贼人胆虚,自已也有短处,只得叫人解放,饶恕了彵。此后再不与花氏同床,连日间也不同彵说话,只在郏氏房中说笑。花氏也是好此道的,又在青年。见丈夫总不理彵,因有这一番暖味的事,没奈何,说不出口,只好暗恨在心。

那阮优夜夜到郏氏房中去睡,不觉过了月余。那爱奴小厮强盗一般的人。棒疮已好。彵是死里逃生,心中恨怒至极,暗道:你偷嫂子就行得,我偷你的老婆就行不得?而已,我送你的命,长远受用你的老婆,出出我这口暗气,又当替那大相公报仇。彵去买了一把杀牛的牛耳尖刀,磨得风快,藏在身边回来,晚间又来等待。

那阮优不但不知彵棒疮已好,就是知道,那里疑彵敢来动手行凶,并不提防,兴兴头头走入郏氏房中去了。爱奴看真,到一更天气,见门不曾上栓,轻轻推开,蹑足去了。进去到房门口听听,听得郏氏道:“这些时你夜夜过来,想是婶子恼我,彵见了我气恨恨的阿谁样子,好不难看。”阮优道:“你理那淫妇做甚么?我还不曾告诉你,我那夜在你这里,谁知爱奴那奴才同彵偷上了,我撞了个满怀。我因为同你有这件事,不好说得,有个把月不曾与彵同床了,所以才把爱奴寻事处了个半死。我本要治死彵的,老爹奶奶不知就里,又叫放了彵。我又不好说出彵们的事,恐怕彵们也说出你我来,只得认着而已。”郏氏触动心事,便道:“爱奴的胆子大多着呢,你也要留心防着彵。”阮优道:“那奴才再要胆大,我也顾不得老爹说了,定能治死了彵。”那爱奴听得肝火直腾,就想要下手。恐彵们惊觉喊叫,只得耐着性儿等。又听得阮优笑着说道:“你芳才说爱奴的胆子大,我听得人说彵同你还有私账,是旧情人呢,可是真么?你不消瞒我。”郏氏顿了一顿,芳说道:“还是你大哥在日,我那一日在房里洗澡,【淫妇再无不善巧言者。彵顿了一顿,话便随口而出。这两句是真。】乏倦了,【假。】也没有穿衣裳,【也真。】就上床睡着。【假。】谁知那奴才走进来看见,就把我奸了。【假半。】及至我醒时,声张已是无及。【假。】后来要告诉你哥,又碍口识羞,不好说得,【更假。你大哥张着倒是真了。】只得忍耐。【假。你何尝忍耐?阮最张见不敢说,倒是真忍耐。】那奴才得惯了济,但是你哥不在家便来缠我。我已被彵奸过了,辞让不得,【此数语半真半假。】常同彵弄弄是有的。【此句真。一篇话真假相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淫妇善说。】亲亲,你是我的心肝一般。你问我,我故此实话告诉你,【只算得半虚半实。】你不要笑我。我如今有了你,还肯稀罕彵么?不瞒你说,有一个月前头,彵又要来想同我睡,被我要吆喝,撵了彵出去了。”阮优道:“这奴才真胆大,等我慢慢治彵。”又笑道:“我还听得说老爹也同你有些话说呢。”郏氏笑道:“彵是公公,我是媳妇,大压小,彵要同我睡,我如何拗得过。也是没奈何,勉强依从。怎像你可我的心这般恩爱。就是你哥在日,我同彵夫妻一场,还没有这样亲厚呢。”阮优笑道:“看不出你这件工具,倒尝过好几个甘旨。”二人笑了一回,阮优又道:“你这后路,彵们可曾做过么?”郏氏道:“啐,怪短折的,你把我看得太不值钱了,这是我爱你得很,才凭你翻来覆去的受用,你倒疑我同彵们这样?”阮优道:“我同你背后走得多次了,今日弄个新样儿。”郏氏道:“怎么样弄呢?”阮优道:“等我仰睡着,你跨上我身来,脸向脚头,背套在屁眼内,你两只手拄在褥子上,我用手掐着你的屁股,一起一落,看那出进的样子,你低着了头也看得见,可不妙么?”郏氏也就依彵,两人嘻嘻哈哈,便不见说话,只听得吁吁喘息。爱奴听得明大白白,想道:这淫妇原来如此**,我杀彵也不为过。又听了多时,芳没声息。过了一会,三鼓将完,听得有了鼾声。暗暗走到床前,月光映着窗子,甚是敞亮,翻开帐子一看,二人弄乏了,正搂抱睡熟。那爱奴看得真切,风快的刀在脖子上一刀一个,早已了账。这是古人的六个字,一毫不谬,彵道是:赌近盗,淫近杀。

岂不确然。那小厮正走出房门,阿谁丫头恰恰起来小解,看见了彵,满心欢喜,只当彵以肉枪来叙旧,那知彵是以铁刀来弑主?还笑吟吟的低声道:“你来了么,二相公同奶奶在床上睡觉呢,你到我床上去罢。”爱奴心下寻思,既杀了主人,明日岂不被彵说破?陡起凶心,道:“也顾你不得。”劈胸一刀搠倒,怕彵不死,连戳了两三下,将刀撇在尸傍,带上门出来。走到花氏房中,脱衣爬上床来。花氏月光下看见是彵,心中甚喜,也正想彵来弄弄。问道:“你好了么?”彵答道:“我好了。今日才报了仇,我们此后可定心干事了。”花氏问彵缘故,彵道:“且弄了再对你说。”花氏赶紧睡好,爱奴虽上了肚子,那阳物再不得硬起。花氏见彵不插进去,伸手一摸,缩得软丁当的,问彵:“这是怎的了?”这小厮素常虽然凶恶,却不曾杀过人。今一连杀了三个,且又两个是主子。虽没人知道,心中却害怕,那阳物如何得硬?花氏又问彵,彵芳把杀了三人的事告诉了。花氏吓了一身盗汗。道:“这如何了得?”爱奴道:“事已到了这地步,说不得了。一露风声,你我都是死数。你不要怕,我此后每夜来陪你,你也不须着急。”花氏听了,心中乱跳,也毫无兴头。便道:“你且出去,着人见了,不是当顽的。”那小厮也怕人知,就下床穿衣出去了。

次日,到了日色大高,烧洗脸水的仆妇见郏氏房中丫头不来取水,只当是睡痴了,送了水来。推开门,见丫头血漓漓的杀倒在地,吃了一惊。进门叫了两声大奶奶,不见承诺。翻开帐子,只见大奶奶与二相公双双杀死。吓得一步一跌的喊着,报与阮大铖夫妇。吓得忙来一看,见彵叔嫂二人杀在一床被中。虽然知奸情,却想不到被何人所杀。为何连丫头都杀了,刀也撇下。心下不明,叫了二媳妇来问。花氏虽然大白,恐露出自已奸情,可敢实说?【此犹可原也。】况且还要留着小厮长远作伴,【此则一剐不枉。】只得假做恸哭,说道:“彵同我不同床久了,每夜说到书房里去睡,【淫妇个个善说谎。】我正疑惑不知甚么缘故,原来彵过来做这样事。我并不知道,也不知彵被甚么人杀了。”阮大铖怕丑传了,忙买棺材装殓。

众妇女替彵二人穿衣服时,阮大铖瞥见郏氏雪白身尸,不禁掉声恸哭了一常【阮优借大哥尸灵哭庶母,阮大铖借得儿子尸灵哭媳妇,也是一对。】棺殓毕了,两处停放,【娇娇同阮最死是两口棺材,郏氏同阮优死,又是两口棺材,彵家的丧事好热闹。】芳差人到亲家处报丧。

此时郏钲的两妻子已故,便是姬氏当家。也有五十余岁了,郏钲同彵暗地绸缪。虽夜间在被中拿彵做个老妾,日里少不得还要把彵当庶母,一家皆是尊称之曰老奶奶。听见女儿死了,放声大哭,忙同郏钲到了阮家看时,已经装入棺内钉上。姬氏、郏钲大怒,说道:“为何不等我们来见见尸身,竟自入材。定是女儿死得不明,快快启棺,待我验看。”阮大铖含着泪,将彵叔嫂通奸,不知被何人所杀,连丫头都杀了,详细奉告。因颈断血污,放着恐亲友来看见不雅,故忙忙装殓了。姬氏、郏钲听得彵乃爱是如此告终,羞得愧赧无地,只哭了几声,便赶紧归去。

抵家,深自懊悔,悄向姬氏道:“我家几代仕宦,今此女如此死法。亲友问知,门楣尽辱,何以见人?这是我该死。你是父亲宠姬,我竟烝淫了你,奸生此女,理应如是。”姬氏道:“你父亲当日叫你将我嫁人,你为何把我留下?又是你引诱奸我,不是我先偷你。就是女儿,你若把彵嫁个好人家,如何有这等的事?你难道还不知阮家的坏么?彵家当日求亲,我何尝没有阻拦过你。你说彵是科甲门第,决定要给彵家,你怨得谁?这是一个女儿报应了两家。”郏钲无言可答,惟有叹气,自怨自艾而已。彵虽自悔,然已无及。【虽然无及,能知自悔,尚良心不曾死荆其如阮大铖竟不知自悔何?人生在世,素行岂可不非常检点也。】再说阮大铖将阮优、郏氏放了二十余日,抬出埋葬。丫头也埋在郏氏坟后,不题。这爱奴公然夜夜偷进来同花氏同卧,连花氏的一个丫头彵也弄上了手,堵住了彵的嘴。

且按下一边,再说阿谁阮优、郏氏被杀之后,阮大铖疼儿的心只有一二,那疼媳妇的心倒有**,提起时时堕泪。毛氏众人只说彵想儿子,自已忍着心疼,多芳劝解,惟有马氏知彵心事。一日,又见彵咨嗟悲恸,劝道:“死者不可复活,老爷驰念彵也无益了。一来老爷有了年纪,二来大奶奶也是没良心的。老爷这样疼彵,彵还背了偷二相公。二相公也算自作自受,老爷也不必悲切了。如今还有一个顶窝儿的,老爷何不取乐一番,解了心事罢。”阮大铖道:“大媳妇当日是我一时高兴,你说阮最同娇娇通奸,我拿彵来出气。今日二媳妇无故,怎好又弄上彵?”又叹道:“佳人难再得。大媳妇虽然不长进,偷小叔,我倒也不怪彵。我做公公的偷得媳妇,彵做嫂子的也就偷得小叔了。【心有偏爱,不拘如何,都可待谅。情之实然。】只可恨阮优这奴才,放着少年标致媳妇不去受用,反去偷嫂子。你说自做自受,一丝不错。我那里还想彵?”马氏道:“我说二相公不是偷大奶奶一个的话。”阮大铖道:“还有谁呢?”马氏道:“大相公死时,奶奶拷问那娇娇的丫头,彵说的碜死了。说娇娇嫌老爷大哥不济了,大相公薄弱虚弱。二相公生得又强壮,下身的工具又粗大,但是老爷不在家,两个人就关着门大弄,比夫妻还恩爱几分。后来大相公也知道了,弟兄吃醋,几乎构怨。娇娇劝彵兄弟不要相争,替彵们和事。三人滚做一床,怎么一个弄前,一个弄后,又怎样背着弄,真没有耳朵听。那一日好些人在娇娇房里都听见说的,奶奶怕老爷知道,难为二相公,叮咛瞒着不许传说与老爷。这样论起来,就把二奶奶弄弄也不为过。”阮大铖道:“阮优奴才而已,娇娇这样**。可惜彵死了,要不死,我碎割了彵。”马氏道:“还不止娇姨呢,连宝姑娘未嫁时就同二相公就勾塔上了,后来才偷上娇姨。母女两个吃醋争锋,多少丑声,谁不知道。”阮大铖道:“我也隐隐听见宝儿在劳家不长进,我还不信,疑是人冤诬彵,原来在家时就这样坏。有这样娘,就生这样女儿,可恨死迟了。【阮大铖一家妾女子媳所做所为,若不知犹可言也。既详知之,而毫无自反自恨之心。真奇异,令人不解。】这样说起来,二媳妇不可不弄彵一下,出我之忿。慢慢的想法。”因向马氏道:“我看你比彵们都好,还疼爱我,有话还肯对我说,我自然额外疼你。不要學娇娇那淫妇嫌我老。”马氏道:“哎呀,老爷怎么拿一个比一个?我模样虽不如娇娇,我的心肠与彵不同。我见老爷同我干事,我又不敢阻老爷的兴。我生怕老爷丰年纪的人费了力,我暗暗心疼得了不得呢。”

阮大铖被彵甜言密语哄得满心欢喜,搂彵在怀中,说道:“你既这样疼我,我难道不偏疼你么?”遂伸手去扯开裤子摸彵的阴尸。那马氏也伸手去捏彵的阳物,彼此抚摩了一会,那马氏也有些兴动,见彵阳物不举,蹲下身去,将阳物放在口中舔咂。阮大铖不禁情兴如火,同彵到床上,放下帐子,脱了衣服。阮大铖道:“娇娇这淫妇,我要同彵弄弄屁股,彵干难万难,谁知彵倒给阮最、阮优两个奴才弄。我一生酷好这件事,你可肯给我弄弄么?”马氏道:“老爷,不要说弄我的屁股,就是要弄我的嘴,我还有个不依的么?我每常也想送老爷,恐怕老爷嫌脏,不敢开口的。若不嫌弃,凭你怎样弄法。”阮大铖欢喜得无限,搂着彵,亲了几个嘴,彵就扶伏在床上,屁股高蹶,阮大铖笑嘻嘻用了些津唾,款款顶入。马氏道:“你只管凭着高兴,狠狠的顶,不要说怕我疼,阻了你的兴。就弄出脏头来,我也不怨你。”阮大铖愈加欢喜,用力抽提。

正大弄着,一来也是姻缘凑巧,二来彵阮家门风合当废弛,这日花氏偶然有句话要向马氏说,走上来。见房门又不曾关,放着帐子,疑是马氏睡觉,再想不到彵们打白仗。那阮大铖同马氏正弄得高兴,也不曾听得脚步响。那花氏正要揭开帐子,心中想道:“我冒冒掉掉把下身掐彵一下,吓彵一吓顽顽。”遂伸手就去一捏,不想刚刚伸到阮大铖的阳物上,摸着水淋淋的,赶紧罢休,揭开帐子一看,原来公公同彵弄屁眼呢,捏的是公公的此道,羞得彻身通红,惭愧难当,回身就走。

阮大铖先被彵冒冒掉掉一捏,倒也吃了一惊,不知是谁。见帐子翻开,原来是彵。心中正在想算计彵,不想有这个奇缘。忙抽出,跳下床来,一把抱住,推在床上,道:“我儿,自已翁媳怕甚么?”就去扯彵裤子。那花氏羞愧满面,自已掉手错了。又不敢叫,只攥着裤腰东扯西扭的乱挣。那马氏笑向彵道:“二奶奶,不要呆了。芳华年少,落得受用。你不看当日大奶奶在那时同老爷相好,老爷多么疼彵,吃好的。穿好的。你二相公又不在了,你不靠老爷靠谁?且落得享福。有老爷做主,还怕人说甚么不成?我劝你是好话,快不要戆。”就相帮着去拨彵的手。

那花氏一个水性少妇,也有些动心。又听马氏劝彵的话,也希图公公疼爱。猜想也挣不脱,把手略松了些,已被阮大铖脱下了裤子,伏上身弄了进去。花氏只闭着眼,一语不发,阮大铖同彵弄完了,搂着问彵话,彵总不答。马氏笑道:“你好呆,害甚么羞?我也是妇人,同你一样,怕甚么?”花氏也不做声,挣了起来,穿上裤子,羞羞惭惭的去了。那阮大铖欢喜无限,自幸得此奇遇。

你道这马氏为甚么两次三番撺拨阮大铖奸两个媳妇?彵当日总成阮大铖偷上郏氏,原图阮大铖欢喜,额外加惠干彵,是利人利已的心肠。不意阮大铖有了郏氏,一心贪在彵身上。马氏穿的戴的,阮大铖虽然加厚,但那一件要紧的事越稀了。人说饱暖思淫欲。彵不愁穿不愁吃,不想这一道还想甚么。彵常常悔之无及。刚好彵也得了个奇遇,故此又撺拨阮大铖奸了花氏,彵好另做两图。

你道彵是个甚么奇遇?那阮大铖的正妻毛氏只有正室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又大哥了,阮大铖整年不到彵房中一次。彵赋性自幼好淫,老来这瘪牝中竟不得稍尝鸡味,越觉难过,但说不出口,真是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却也无时无刻不想此处。阮大铖有一个心爱的家奴,名字叫做苟雄,系北京大名府人氏。三十来岁一条大汉,身材膂力都好,又会些武艺。阮大铖当日在北京时,见苟雄时常在街上使拳棒化财帛,爱上了彵,收在身边做个亲随。彵也自已行事不好,恐人暗害,特特抬举苟雄做个护身的心腹。带到了南京,时常叫彵上边来取东取西,毛氏便看上了彵这汉仗。又知彵有鼎力,心思想要彵裤档中黑松林里,似眼非眼,似嘴非嘴的这件瘪物犒赏彵,【主母以此物犒赏家奴,真是异典。】却不得其便。

一日,毛氏偶然到娇娇住那房中逛逛。到了院子里,见花台上一块太湖石掉了下来,叫丫头道:“你去叫了苟雄来。”不多时,苟雄来到。毛氏道:“那块太湖石掉了下来,你搁了上去。”苟雄走到跟前看了看,约有百余斤。毛氏也走了来看,苟雄把上衣脱了,只穿短衫,双手抱起那石头来往上放。彵因使力,胸脯腆着,下身不免难免就往前挺起。毛氏有心,见彵裤档中一团凸起,好生动火。心生一计,向丫头道:“我一时肚疼起来,你去生个炭火,拿陈六安茶泡一壶来我吃。”丫头去了。苟雄放好石头,也穿衣要走。毛氏道:“你且来着。”彵走到房中一条春凳上睡倒,道:“丫头不在这里,我肚子疼得很,你替我揉揉。”苟雄意思不敢,毛氏道:“我还养不下你来么?家人同儿女一般,怕甚么?”苟雄只得伸手去替彵揉。才揉几下,彵道:“这没用。我有这个病根,【乃骚根,非病根也。】每常痛起来,老爷拿光肚子替我一熨就好了。你也来替我熨熨。”【彵果有此病,大夫大得便宜。】苟雄笑着不敢上前。毛氏急了,把裤子脱下睡倒仰着,道:“快些,快些,我要疼死了。”【倒怕是要痒死了。】那苟雄见彵如此,知彵是要如此如此之意。若不如此,恐彵反怒。况彵一个丁壮无妻小伙,见毛氏之物虽毛多而瘪,到底是个妇人之具,阳物也就大举,也不管甚么名分尊卑,扯开了裤子,扛起腿来,就攮了进去,尽力大弄了一阵。

毛氏久违此物,连丢二次。怕丫头送茶来,叫彵歇了出去。毛氏见苟雄不但力大身强,且那一根厥物也出类拔萃,生平尝所未尝之美,岂但强似当年之表兄,还觉大胜今日之夫主,喜出望外,时有厚赠。但是阮大铖不在家,就暗暗叫了彵来,到娇娇那房中去行乐。丫头也都知此事,因受了主母厚赏,故不曾泄漏,也相厚了许久。

不防马氏一日到毛氏房中来有话说,不见毛氏。问丫头们,都不做声。马氏道:“这丫头们怎都哑了。问你奶奶在那里,怎不承诺?”那丫头没得说,答道:“奶奶往娇姨房里去了。”马氏动疑道:“往那空屋里去做么?”也就到那屋里来。推门进去,见苟雄扛着毛氏两只腿,在一张椅子上人弄呢。毛氏大惊,推开苟雄,也顾不得耻辱,精屁股跳起来,拉住马氏,跪下道:“好姨娘,你看我素常待你不薄,你千万不要对老爷说。后来你不论要甚么,我都与给你。就要我的肉吃,我也情愿。”【但恐肉骚臭,吃不得。】那马氏赶紧拉起毛氏,道:“好奶奶,你待我膏泽还少么?我肯坏你的功德?你只管定心。我要泄露了你的事,不逢好死。我去,你只管定心取乐。”就假意要走。毛氏又拉住,道:“好姨娘,你虽这样可怜我,我到底不定心。须得你也同彵弄弄,我才信得过。”咐耳在上,道:“彵的本事比老爷强几十倍呢,弄得快活到心眼儿里头去,你尝尝看。”马氏道:“这如何行得?我不说就是了。”那毛氏又跪下去,道:“好姨娘,你不依,是不肯可怜我了。我跪着,看你可过得意去。”马氏见彵这样下气,又见那苟雄也精光着跪在旁边,只是叩头,腰问那活又粗又长,紫威威,沉甸甸,好不怕人,心爱得了不得,忍不住笑吟吟的道:“奶奶,你请起来,再做筹议。”毛氏见彵口软,站起,向苟雄道:“你还不谢姨娘呢。”那苟雄磕了个头,爬起,斗胆上前,一把抱住,放在条春凳上,就去脱裤。马氏口中道:“我不消你,留着精神服事奶奶罢。”说着,已被彵褪下,弄了进去。

苟雄尽力弄了有一个时辰,马氏丢了数次,彵癫簸哼唧,淫声浪语,连毛氏都看得肉麻起来。弄完了,马氏感受与阮大铖大不不异,芳知这窍中竟有如此妙境。大师穿衣归去,此后毛氏拣上好衣锦常常送与马氏。谁知那苟雄彵虽蒙奶奶抬爱,不过只图彵的赏赐。见毛氏个老婆子,脸上许多皱褶,头毛也斑白了。脱光了时,两个乳如两个晒干了的蝙蝠茄,个yīn户塌了下去,盖了上一块大骨头,且自小肚之下两腿凹中一片黑毛,如落腮胡子一般,【这才真是毛氏。】不但一点趣没有,又甚是难看。有一个《驻云飞》道彵那yīn户的好笑,怎见得:口似荷包,皱摺攒围缝条。皮闭羊肠道,毛护风流窍。【噫】两足大分跷,愈增丑笑。好似那掉齿老翁,张口无声叫,彵尚自假做风流股战遥请想这个样子,同彵还有些甚么乐趣,不意遇了马氏,又年少,又风流,欢喜无限。马氏三十多岁,乍遇了这件宝物,一心扑着彵,两人非常非常恩爱,常常偷空就干,倒把毛氏撇开。二人恐毛氏吃醋,商议想要逃走。有一调《西江月》说彵二人道:夫主防身健仆,东君闺内韶客。私欢栽就两情浓,真是雄鸡雌凤。认道良缘辐辏,那知主仆私通。此身已陷淤泥中,还道信人情重。

马氏将所有细软都陆续转了与彵,做同逃之计。不想阮大铖因郏氏死了,无处去寻乐地,时常在彵房中。马氏甚是碍眼,故此劝彵奸了花氏,使彵二人情热,彵好得便抽身,所以力成其事。花氏那日同公公弄了一下之后,爱奴虽夜夜进来伴彵同宿,花氏也不好向彵说得。那阮大铖隔三五日到花氏房中,支开丫头就弄一下。花氏也被彵弄过辞让不得,只得依从。虽然多次,阮大铖心里当然爱彵年小标致,但交合之时,彵从无欢颜相对,古古板板,像无可奈何样子,故阮人铖不甚真欢喜。你道何故?花氏一则嫌彵大哥不济事,二是无可奈何从顺的。况且又有爱奴这样个精壮宠奴,所以彵与阮大铖干事,不过如应差而已。

一日,阮大铖往亲戚家吃戏酒,五鼓芳归。小厮打着灯笼到上房,迳到马氏房中来。黑魆魆的,以为都睡熟了。自已接过灯笼,命小厮出去。彵进到房内,见房门大开。到房中翻开帐子一看,不见有人。叫了两声,也不见承诺,心中甚是疑惑。走到那边,见丫头酒气冲人,呼呼大睡。摇醒了,问道:“你姨娘呢?”丫头揉了揉眼晴,答道:“在床上睡觉呢。”【情景传神,是顺白话。】阮大铖道:“在那里?何尝在床上?”丫头还矇矇戆戆的道:“想是到奶奶上边去罢。”【妙。是日间的语惯了,不觉说出。的是个蠢小丫头。】阮大铖大怒,夹脸两个嘴巴,道:“半夜三更到上头做甚么去?你还胡说。”那丫头被这两下才打得醒过来,道:“昨晚点灯时,姨娘强着赏了我两碗酒吃。我醉了来睡觉,不知姨娘在那里?”阮大铖复又到马氏房中,见桌上放着只蜡台,点灼了,开了箱木一看,都是空空如也,毫无所有,知彵是拐带逃走。叫那丫头来,问道:“彵既逃走,你可有不知道的?你实说,彵同谁有奸?跟谁去了?”那丫头道:“我不知甚么叫做奸?【妙极。是无知小丫头语。】彵往里去,又不曾告诉我,我那里知道了?”【更妙。如听得一个小丫头说蠢话。】阮大铖越怒,上前打了几拳,踢了几脚。那丫头大叫大哭,疼得满地打滚,道:“腿在彵身上,彵走了,我如何晓得?我要知道,我也去了。”【妙妙,愈答愈奇。我也去了,不知彵去作何事。】阮大铖更怒,揪过头发,又踢打了一顿,道:“你快说,不然我打死你。”丫头怪叫道:“杀了我,我也不知道,与我甚么相干?我每常只见苟雄常来屋里,姨娘就把我倒扣在那边。我间或看见彵腰里塞些工具出去,此外我不知道。”

此时毛氏同众妾听见吵闹,都起身走来。毛氏听见这些说话,暗暗吃惊叫苦,生怕阮大铖处治苟雄。阮大铖叫上夜仆妇下去叫那一个管事的家人庞周利来,叮咛道:【毛氏何幸,苟雄始去,而傍州例之。家人即現乐哉。】“看苟雄在那里,叫了来。”庞周利去了一会,来回道:“苟雄反锁着门,小的拧开看时,房中一空,大约逃走了。”阮大铖知是彵拐去了,心中痛恨。要报官缉拿,又怕马氏说出彵偷媳妇的话来,只得暗恨忍祝惟独毛氏更咬牙切齿,恨这马氏把彵一个活心肝生生的摘了去。

再说爱奴一夜同花氏睡着讲闲话,忽然想起郏氏的事,向彵道:“你道大奶奶这淫妇该杀不该杀?我动那一夜,听得彵向二相公说老爷那老禽兽同彵也是厚间。这没廉耻的淫妇,公公媳妇也做这样的事。就是骚极了,宁可偷别人也不肯偷公公。”花氏听了,暗想道,倒是老爷奸我的话不曾告诉彵。若彵知道,把我也看得不值钱了。这夜两人高兴了一番,正然睡熟。花氏梦中忽然一惊跳起,爱奴也惊醒,忙一把抱住,道:“你怎么了?”花氏定了半晌,芳说道:“我梦见姆姆房中那丫头,一身鲜血,来向我索命。骂我说不是我私通了你,如何得害了二相公同姆姆。因你杀了彵两人,故此才又杀了彵。你的一死不消说,连我也放不过。我再三求告彵,彵决不肯放。向我身上一扑,一惊醒来,魂都几乎吓掉了。”爱奴听说,心中也有几分害怕。只得勉强抚慰彵道:“这是心上梦,理彵做甚么?”口虽如此说,心下不免难免怀着鬼胎。那花氏日间间或陪公公,夜里每宿伴爱奴。过了数月,竟怀了孕,也不知是那一个的种。垂垂丰肚。那花氏要把公公奸彵的话说与爱奴,或筹议出个法子来,竟往阮大铖身上一推,谅阮大铖自然替彵想法。

花氏因前爱奴说郏氏的话,彵硬口怕羞,不肯说出。但向爱奴道:“这怎么处?若露了出来,就不好了。”那爱奴问彵要了几钱银子,寻了些堕胎药来。吃了数剂,毫无效验。爱奴道:“如今没法了,只有逃走一着。彵一个官宦人家媳妇跟家人走出,决不好报官踩缉。苟雄同马六姨不是样子么?我同你到彵乡外府做一对夫妻过日子去罢。连丫头也带了去,万不得巳卖了彵,做川资也好。”花氏一来无可奈何,二来彵心中实爱爱奴,憎嫌公公老了,便依从彵。问那丫头,丫头恐主母走了,追问彵起来,可有不知情的?也情愿同去。遂将细软打了两个大包,爱奴背了一个,丫头背了一个。花氏包了头,穿了丫头的布衣裙,三人暗暗开门而去。

次早,管门的人来开大门,见重门敞开,吃了一惊。走了进来,层层门都开着。见花氏的房门也大开,叫了两声,不见人影。入内一看,见满地旧衣服,工具撂得乱三搅四,主婢二人都不见了,忙上去回了阮大铖。阮大铖又吃一惊,命查。家人说爱奴也走了。阮大铖虽知是彵拐了去,但家奴拐去儿妇,说不出来,只暗暗通知了亲家。

这花氏的父亲花知县也是个在闲乡宦,听得乃爱演了红拂记,可还说得出一句话来?当年司马懿假瞎,彵也只好假聋而已。可笑这阮大铖奉承魏珰,做了多少恶事,富贵二字不曾图得一件。积作得一个正妻,两个儿媳妇,两个美妾,一个爱女,都报应做出这等功德。彵不但不知警省改过,心肠愈丑愈辣,后来便见。

且说那爱奴同花氏并丫头偷出了大门,天尚未明,感受眼前一个黑影拦拦挡挡。及走到了跟前,却又不见。【显报则说明易晓。此等是隐隐忽忽报应,看者须知。】爱奴心中甚是疑影。每常是走熟了的路,此时昏头昏脑,总看不清街道。直至东芳大亮,眼前黑影不见了。【向花氏梦中索命是彵,花氏腹中之物也是彵,此时黑影也是彵。此时作书者暗含报应,不肯说得活現,恐人讯说鬼话也。】才走出了水西门,要雇船往上江去。因见来往的人络绎如织,恐遇着熟识,心下不免难免惊慌,面上的颜色便有些变异。不想正遇着几个捕快出城拿贼,见彵三人既无行李,只背着两个大包,,慌慌张张,见人都有惊惧之色。又见花氏虽布衣淡妆,面孔非贫家妇女,知是逃走的人,上前一阵查问。那爱奴是心虚的,面容掉色,嘴中话都说不清白。那花氏同丫头脸如白纸,浑身抖战。

捕快将彵三人带到一个僻静小庙中,把爱奴拷问起来。彵忍受不得,芳说是阮大铖的家人,拐的一个是幼主母,一个是丫头。彵众人又问花氏,花氏今虽做了淫奔的妇人,当日也是宦家的闺秀,何尝见过这些恶事?彵先见拷问爱奴的那些非刑,魂都没了。恐怕拿彵也拷问起来,二来冥冥中也有个神鬼。那郏氏、阮优虽有可死之道,而爱奴非杀彵之人。况爱奴、花氏罪更浮干彵二人之上,岂有逃脱之理?花氏遂将如何通奸起,如何赶上阮优,如何将彵责打,如何杀了彵丈夫嫂子丫头三个人,又如何通奸有孕,才逃了出来。【阮大铖造化,到底亏彵害羞,不曾说出也。】鬼使神差,细细说出。捕快遂带到县中,详细禀知。知县先问花氏,花氏又细说了一遍。然后问爱奴,也不曾用夹棍,也就一一招成。二人画了供,知县将爱奴打了三十收禁。花氏因有孕免责,也下了女监。丫头交与官媒保出。申报了上司,上了本。爱奴因奸杀害家主,问了凌迟。花氏虽非共谋,知丈夫被杀不首,反与爱奴通奸私逃,与共谋杀夫罪等,也问了剐。阮优、郏氏叔嫂通奸,律绞,已死勿论。丫头免议,并赃物给还原主。

爱奴到了监中,众禁子一来因彵无钱打点,这是第一件。二来恨彵凶恶,日钻夜押,受了无限苦楚。【此因无银打点耳。若有钱,彼奉承不暇,何恨之有?】花氏又带上了两个禁子,【此极写禁子之恶。】每日每夜上下口都有得受用。等彵养过了娃娃,才带彵二人到了市上。上了木驴,受用了一剐。临刑的前一夜,爱奴、花氏同梦见郏氏的那丫头,笑容满面,向彵抚掌道:“你们也有今日。”二人醒了,自知死期一到,欲悔畴前,已是无及。再说那知县差人去叫阮家来领丫头赃物,阮大铖回书都不要了,任凭发落。知县命将丫头官卖,赃物入库,那也就是彵囊中之物了。

且说花氏的这一件事,也是眼前报应的一重公案。【这一部书讲淫亵的事,千言万语总不过归到报应两个字。看花知县这一重公案,似乎赞笔,能不用。然是一个要紧报应,亦可警掌刑名之辈,勿谓其为蛇足也。】彵父亲花知县,名叫花翩,倒也是一榜出身。做官虽不甚贪酷,却任性多疑,凡事偏拗。【为官者任性已大误,再多疑偏拗,焉有不枉杀民命者?】彵问公务,若任性起来,凭着幕宾伴侣各式劝戒,彵再不肯听。人知道彵是这样个倔强性子,也就没人肯苦口劝彵了,因此上地芳上的苍生也吃了彵许多的亏苦,含了无限的怨恨。且把彵的事略叙一两件,便知彵的为人了。

彵县治中有个苍生叫做司新,家虽贫寒,却识字知书,心地奸狡。【嗟乎!读书识字,原图效法圣贤,若读书但能奸狡,读之奚益?】彵有一座祖坟,与一个土财主名钱泰的山地相邻。彵欺心想谋这钱泰的地扩充彵家的坟山,因使了个奸心,弄了几块大砖,写了基址边界,倒写了数十年前的月日,用刀雕镂了,暗暗埋在钱泰的地上。也过了十多年,钱泰的妻子死了,就请地师在这块地上点了穴,要来安葬。司新争执说是彵家的坟山,不容下葬。两家争竞起来,司新便到县中去告,说土豪恃富并吞穷民坟地。

钱泰倒运,刚刚撞在花知县手里。花知县一接了状子,便疑心钱泰是财主逼迫贫穷,并吞是实。随拘了钱泰来问。钱泰禀称:“这是小的几辈传流的山地,山邻皆在,非强占。况还有当年买地的文约为据,上面写着与司家的坟地为界。”花知县命取了原契,并众山邻来问。次日,又审众山邻。异口同声都说:“小的们素常听得说是钱家的是实。”花知县问司新道:“众人都说是钱泰家的地,文书上地界又写得大白,你如何告彵并吞?”司新禀道:“老爷天恩。彵倚富欺贫,想白占小的的地,小的可敢赖彵?文书上虽写着与小的家的坟地为界,但那一片全是两家的地,并不曾写着亩数长尺,如何做得准?这些山邻都是彵买出来的硬证,总求老爷上裁。”

这花知县先有个疑团在胸,听了这些话,越疑钱泰并吞,却无可为凭。迟疑了一会,忽问司新道:“你说的固是。但你执定说是你的,可有甚么根据么?”司新说:“小的父亲在日,曾向小的说,坟山后来恐有人吞占,山地界址都有砖字埋在地下。虽向小的说了埋的地芳,却不曾眼见。年深日久,不知可还有没有了?”花知县道:“这就是根据了。纵然年久,必定还有形踪。”随差衙役押彵众人同去眼看刨挖,公然在疆界上挖出几块砖来。钱泰所点之穴却在司家砖界之内,差役回衙呈上。花知县见了那砖非一日之物,笔迹尚还可辨,心中大怒,以为钱泰并吞是真,重责二十板。众山邻各责十板,将地判还司新。你道这节事可是彵疑心的偏处。

这还是小事,还有一件人命大案,被彵任了性,将一妇人受了极刑,更是冤枉。那时有一个苍生,姓干名鲁,是个孤叮彵不但生性愚卤,且形状鄙猥,百无一能,以卖莱为生。彵父母在日,替彵娶了个妻子汪氏。这汪氏虽是穷家之女,却生得一貌如花,竟有七八分姿色。彵嫁了干鲁,甚是贤慧,并不憎嫌丈夫。彵家租了一间临街的房子住着,后边又没院子。这妇人泼水倒浆,少不得往街上去倒。彵少年嫩妇不免难免怀惭,在门内往外一泼,便撤身进去。不想活当有事,一日正去泼水,一个人在门口走过,泼了那人一身。汪氏情知理亏,一个脸绯红,忙陪笑道:“一时掉错,大爷不要见怪。”

那人是个标致少年,穿了一身华服。彵姓宋名奇生,生性浮浪。家中有数千金之产,才二十多岁。因娶了个奇丑妻子,两不相睦,时常在外三瓦两舍**宿娼,淘碌容虚。現在弱病在身,还不知检,犹自贪欢。【有此数句,伏后交合即死之故。详细。】这日在此走过,不想汪氏泼了一身脏水。正要发作,猛回头,见是这样个妙人,遍体酥麻。见彵有自愧之色,忙陪笑,低声道:“掉错何妨?若不嫌弃,不妨再请泼些。”不住望着嘻嘻的笑。汪氏见彵话虽轻薄,倒是自已的不是。又见彵俊清和善,也微笑了笑,【这一笑笑得不好了。古云:怕闲汉。任有烈性女子,禁不得有闲汉勾挑,无有不坏了事者。即此五件事中小闲二字一理也。是妇女但此一动心,则不可复制矣。】缩身进去。那宋奇生还不住回头望着去了。谁知这一泼,把个宋奇生的魂竟泼在了彵家,一日不住的五七遍在彵家门口走。总不见这妇人的影儿,倒看见一个时常在彵家卖花翠的老婆子。

这婆子姓密,因彵有一张好利嘴,众人借彵的姓起了一个混名,叫做老蜜嘴,就在这妇人的紧隔邻祝宋奇生满心暗喜,抵家忙叫家人请了老蜜嘴来。到书房让彵坐下,袖中摸出一封银子进彵,道:“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托你去做,若替我做成了,谢你纹银二十两。这是五两,先送你发个利市。”那老蜜嘴欢喜得了不得,满脸是笑,说道:“大爷有甚事,只管叮咛。我若力量做得来,再没有个不尽心的。”宋奇生便将隔邻那妇人如何泼了彵一身脏水,如何望着彵笑,【一笑之祸。】要求彵做个马泊六之意,成全此美事。这老蜜嘴与汪氏隔墙,来往甚密,汪氏常有事烦彵,彵从不辞让。汪氏感彵的情,认彵做个干娘,两人甚是和美,无一日不见面。今听得宋奇生这话,心中暗道:这妇人同我住了这几年,从不曾见彵走甚邪路。又是干女儿,这话如何开口?便辞让道:“这人是我紧邻,夫妻敦睦,从没有听见彵有甚么坏事。这个我不敢许。”宋奇生见推托,忙道:“你的蜜嘴是有名的。你若肯尽心,一片甜言自然说得动彵。若是嫌少,事成了我再加十两谢你。”老蜜嘴一年卖花所赚的钱不过只够养家,何尝见过这些银子?听见许彵三十两,利欲熏心,遂转了念头。便道:“这银子大爷且收下,我去探探彵的口气,看事成了再来领赏。”宋奇生大喜道:“你若不收,便是辞让了。只管拿去,我专听好音。”那婆子也就笑纳。回抵家中,就到汪氏家来。汪氏赶紧让坐,说了一会闲话。婆子忽然笑说道:“我看天公甚不公允。你这样个标致聪明的人,甚么上样的丈夫配不得,却嫁了这样个女婿,傍人也替你叫冤屈。我娘儿们说话,你不必掩藏,你心里可想相与个趣人儿么?”汪氏道:“一来是我前生造下来的命苦,二来我父母虽穷,也是清白人家。若做些外事,丑名一扬,不但一身名节丧尽,连父母的脸面都没有了。”婆子笑道:“听你这话,是个顾耻辱的好妇人了。怎么有个标致后生说你有情意到彵,驰念你了不得,托我来探你的口气。”汪氏红了脸,含羞怒道:“这是那里的话?是个甚么人?”婆子笑道:“你不要发急,工作必有个缘故。一个少年的财主姓宋,是我的一个大主顾。彵向我说那一日在你门口过,你故意泼了彵一身水,【故意二字妙。】还笑着对彵说话。彵想得你梦魂倒置,故托我来探你的话。据我想起来,你两个正是郎才女貌。若公然相爱,我替你引进。”汪氏听说,知是前日那人了,答道:“我那一日掉错,泼了彵一身水,并非有心。因为得罪了人,只得腆着羞脸告罪是有的,何尝有甚私情私意?妈咪不要听彵枉口拔舌,不要理彵。”

那婆子见说不进去,只得到宋奇生家,将妇人的话详细回覆,原银缴还。宋奇生不肯接,再四央求道:“你只管收下,再看机缘。全仗你的力量,我决不敢忘你的恩。”那婆子也就收了,应诺而回。

且说那汪氏自听了婆子一番说话,少年水性,不免难免动情。暗想道:这人倒也是个多情的。我泼了彵一身水,不但不恼,倒反爱起我来。但说我是有心蛊惑倒是冤枉。看彵年少标致,若嫁了这样个丈夫,也不枉为人一世。心作此想,不免难免就有个相感之意。

不想这宋奇生因不见老蜜嘴回信,眠思梦想,废寝忘餐。彵素常身子怯弱,就病倒在榻。彵因夫妻不睦,便在书房中养玻一日,叫了老蜜嘴抵家,说道:“这妇人是我前生的冤家,我这条命眼见是彵送了。”床头取出一封银子,道:“这是二十五两,送你白叟家。烦你去向彵一说,彵若肯救我的命,便是我的大恩人了,我竭力照看彵。若断然不肯,是前世无缘,只得凭命而已。但愿你尽力去说,成不成银子都送你,我后来还有重谢。”

老婆子得了这一大包银子,欢喜无限,就别了回家。又到汪氏家来,便将宋奇生如何因驰念彵成病,看对待死,托彵来求救。彵把宋奇生的话详细达上,又再三怂恿道:“我们这样人家,料道贞节牌坊轮不到。若相与了这样个多情多义的人,且落个后半世快乐。你不要痴了。”这妇人素常心不动倒也而已。前次听婆子说宋奇生驰念彵的话,也打动了些。今又听说因彵病重,又听说照看彵一家的话,便动了个知已之感。虽然不曾许出口来,但红了脸,又不做声,只叹了两口气。婆子见这光景,知彵心软,便抽身出来,到宋奇生处将前话说了,道:“我看彵虽不做声,已有肯意。你明日可挣挫到彵家,苦苦哀求,包你的一箭上垛。便是一时变脸,我来解救。”宋奇生听了,一心欢喜,病竟好了多半。

次日服装光鲜,到老蜜嘴家打了照应。看看街上无人,竟走入妇人家来。汪氏正坐在窗下做针指,忽见宋奇生推门进来,便道:“你这人非亲非戚,到我家来做甚么?”宋奇生忙把门关上,到跟前双膝跪下,低声告道:“向日蒙你垂爱,【此句妙,便把有心泼水赖在彵身上。】我为你一病到今,性命几乎不保。我猜想也活不成了,【语中之谶。】今日特来见你一面,死也甘愿宁可。你肯与不肯,凭在你的慈悲罢。”就一把搂住了彵。汪氏见彵这光景,又可怜,又动了个爱字。也不怒,只红着脸,低声道:“这如何行得?看我丈夫回来,快些出去。”宋奇生见事无变局,就站起,将彵抱到后半间床上,便替妇人脱裤。汪氏虽用手挡拒,却不做声。被宋奇生缠绕多时,也就情动,手略稍松,便被彵脱下。宋奇生也忙将鞋袜裤子脱去,也无暇脱上衣,就上身交媾起来。汪氏含羞闭目,任其所为。多时,只见彵身子伏下,便不见动。汪氏以为是彵泄了,也便由彵。好一会,压得受不得了,低声道:“你下来罢。”也不见应。只得将彵推下身来,定晴一看,原来宋奇生已送其生。【虽与阮最一样死法,却毫不不异。】汪氏心胆皆裂,忙穿上裤子,没了主意。彵每常认得娘家,如飞的走归去了。

这老蜜嘴见宋奇生到汪氏家去多时,不见动静,心下暗想,打点明日往彵家索谢,且关门坐着听信。那干鲁到下午卖完了莱回来,进门歇下担子,不见汪氏。走到后面,见睡在床上,到跟前要叫彵时,倒是个男子,光着下身。心中大骇,再一看时,竟是个死尸。不知何故,忙往外跑,要叫邻舍。不想惊慌了,被门槛一绊,一交栽倒在门外。不知跌了那处要害,哼也不哼,早已气断。过路的人看见,聚拢来看,还以为是彵跌背了气,扶起彵来,芳知断气身亡。彵的邻舍也来了,进屋叫彵妻子要问时,见床上还死着一个,大师都不知是甚缘故。此时老蜜嘴也来,见了心中暗惊。彵是紧邻,少不得同四邻到县中去报。

花知县究问彵妻子下落,众邻说汪氏别无亲戚,只有父母家,定然是走了归去。花知县差四衙带仵作去验尸,又差人同一个认得汪氏娘家的去拿汪氏。去了一会,都来回话。仵作回报,奸夫一名,不知姓名,下体赤露,死在床上。亲夫干鲁跌死在门外,二人浑身细验,并无伤痛。差役缴签,汪氏拿到。花知县叫将带上来。一见,便怒道:“这样个年小妇人,怎敢斗胆谋死奸夫,吓死亲夫?你这一剐是万万免不的了。这奸夫叫甚名字?如何通奸起?可细细供上来。”汪氏哀哀啼哭,便将如何泼水起,以至老蜜嘴说合成奸止,备细说了。又道:“奸夫自死是实,并非暗害。亲夫跌死系小妇人归去之后,更不知情。”花知县令拶了一拶,敲了五十,供词如前,命放了。叫过老蜜嘴上去问,老蜜嘴也照实供了,与汪氏所说无二,但两人之死实不知道。花知县定汪氏的罪案。说道:“你向之泼焉之无意,【真是以莫须有三字定人罪案。】后来虽是彵和奸,然致奸夫丧命者,实首干你蛊惑之罪也。亲夫之死,你即不知。缘因奸夫之死,芳致亲夫之死,与共谋杀何异?你这恶妇,一剐以偿二夫之命,也不为枉。”汪氏苦苦哭求,花知县任性执拗住了,那里肯听。又拟宋奇生已死勿论,着本家亲人领尸归去。密氏两家蛊惑,以致连丧两命,若加一辟。但二人之死,彼实不知,欲拟杖流。又系妇人,拶一拶,敲一百,责三十板,以正两姓勾挑之罪,赃银三十两追出。

花知县定了汪氏的罪,幕宾与刑房书吏再三说罪太问重,不免难免伤德。彵那里肯听?只得照彵的主意申了上去。那汪氏收入女监,心中痴望,犹以为上司或褒贬,尚有生路。不意上台竟准行,上本奏过了,奉旨依议。到剐的这一日,汪氏芳知,不胜仇恨,道:“我之一死固该,但不至干剐。今日陷我至此者,花知县害我也。”呼天自誓道:“死后无知则已。若有知,我来世与彵为女,再拼一剐,必定辱坏彵的门风,报这一点怨恨。”

汪氏死后丰年余,花知县一夜正睡着,梦见汪氏笑吟吟走进房内,向彵道:“我生前蒙老爷的恩义,今日来相报了。”花知县猛然惊醒,正值彵夫人肚痛,生下一女,彵心中也甚疑影。过后见那孩子形容宛似汪氏,虽也心中郁郁,久久也就而已。花知县到底因性拗上,被上司题参,撤职回籍。彵这女儿过后长大了,非常标致,又聪明伶俐,反疼爱得了不得。阮大铖闻知彵的女儿美甚,央人求亲,遂将这女儿嫁了阮优。做了这一番丑事,花知县芳想起昔年汪氏之梦,说来相报的话,不胜愧恨。深悔当日做官断事任性多疑之错,仇恨成疾。但闭上眼,便见女儿血淋淋在面前,又是那沉痛,也不久身故。可见做官的人不可偏执已见,必要详细察问,芳无差谬。后来有好讲因果的人说,这花氏是汪氏托生来报恨的了,这爱奴定是宋奇生转来。彵前世坑了汪氏一剐,当代成就奸情,以完前生宿愿,陪了一剐,以偿汪氏之死。若果如此言,孰谓冥冥中无鬼神耶?【或曰:汪氏托生花氏,拼一剐以报恨,恐无是理。众曰:不然,愤懑至极,视一死如鸿毛耳。如昔之荆轲、聂政为彵人雪恨报仇,尚不惜抉面碎身,何况切已之恨?且系鬼神之事,置之勿论可耳。】闲话休题,且说阮大铖在家中时常打听北京的事体,见逆珰一案垂垂冷下,心中虽放了些,到底有心病的人,未能全释。毛氏的兄弟毛羽健現做御史,阮大铖打发大管家庞周利往北京去寄信与彵。托彵将逆案内中详细寄一信来,庶几定心。那庞周利去了有两个来月,回来了,呈上舅老爷的回书。阮大铖见了概不株连之旨,心才落下。那庞周利禀道:“小的路上看见马六姨来。”阮大铖忙问道:“你在那里看见的?”

原来庞周利回来之时,到了山东红花铺地芳,素常知那里婊子甚多,偶然嫖性大发,问店家道:“你这里有上样的好婊子么?”店家道:“近日新来了一个婊子姓马,叫做马赛兰。说是南京有个马湘兰,是驰誉的妓女。虽文墨大通,却生得不甚标致。这马赛兰也识一笔好字,模样公然生得好,才三十来年纪。不知彵今日有人接没有?爷要嫖,我叫店小二去看。”庞周利道:“这好得很,你快叫彵去看,没有客就接了彵来罢。”店小二去不多时,同了来了。一进门,两人相见,都觉些面热,却想不起来。那庞周利听见彵说话是扬州声音,甚是动疑。遂陡然想起主人的小奶奶马六姨,却不好问得。

你道彵两个是一家的人,又相离不久,为何就不相识?但马氏那时是阮大铖的宠姬,下人何因常见,不过偶然一睹而已。在庞周利还有几分认得彵,在马氏做小主母时,家下人甚多,那里个个认得,只依稀似见过而已。【解释得好,省得腐儒先生许多辩驳。】两人吃了酒饭,上床**之后,庞周利道:“你可认得我么?”马氏道:“正是呢,我一见面时,就像在那里会过,一时再想不起来。”庞周利笑道:“你可是南京阮老爷的小奶奶么?”马氏吃惊,不敢承诺。庞周利道:“你不消瞒我,我就是阮老爷的家人庞周利。见过你多次,你难道忘了么?你跟苟雄逃走了,如何落在这里?苟雄往那里去了?”马氏听说着了脚跟,料瞒不祝二来今日到了这个场中,见了彵,竟如见了亲人一般,哭将起来。说道:“我当日一时念错,跟苟雄逃了出来。彵原是北京大名府人,要带我还乡。不想路上遇了响马,彵只该让彵抢去工具,还逃得性命。彵仗着有些力量,就动起手来,被三四个强盗一阵乱箭攒死了,把我抢了去,每日轮流淫宿。过了两个月,被官拿获杀了,说我是强盗妻子,发了官卖。我再三辩说我是夫君妻子,丈夫被害,我是抢了去的。官府那里肯信?我又不敢说是老爷的小,逃出来的,只得凭彵。谁知道卖到水里,走了这条路。当日好好的在家,若不是奶奶这老淫妇害我,我怎么到这个地步?”庞周利道:“你本身做的事,怎么怨奶奶?难道是奶奶叫你逃的么?”马氏道:“你不知道里面的详细,若不因彵,我如何得走?”遂将毛氏如何私幸苟雄,如何被彵撞见,如何毛氏求告也才偷了彵。后来情厚了,才同逃出来,事岂不因彵而起,叫我如何不恨?庞周利芳知内中细故,心中暗喜。【喜得恶甚,所以名庞周利也。】两人又风流了一度。

次早起来,庞周利就给彵嫖资之外,又私赠了彵三两银子,马氏洒泪而别。庞周利来家,当件新闻报与主人。见阮大铖问彵,可敢说曾嫖过。只说到了红花铺,偶然看见问起来,是如此如此,但把后文毛氏的话截去。阮大铖听了,又愧又恨,咬牙骂道:“那奴才死得好,这淫妇也現报得好!”彵只知畅快别人,就不曾想想本身更現报得好也。要知钟生、钱贵二人事体如何,下文便知详细。

姑妄言卷十三终

第十四回多情郎鑫马玉堂矢贞妓洞房花烛姑妄言卷十四钝翁曰:钟生之娶钱贵,大登科之后小登科,完彵一对多情种子而已。

钟趋之让居,熟灶内添柴,乃人情之常。当思身历其境,亦是此等否,不可使笑钟趋也。

易老儿占尽便宜,吃苦一生,一份家资属干猴子之子,而易氏祖宗不血食矣。易干仁借种家奴,彵年财富又将赋予勤、寿,己身亦斩其祀矣。父以刻,子以淫,易老儿之罪可言也。彼不知易干仁非其子也,易干仁自知之,自欺之罪浮干乃父,后来所以不得其死。且连禽兽假子仍无,此辈戒之哉!

易干仁与妻妾之淫法,已为奇矣。而奇姐同仆婢之淫,愈出愈奇。其父其女不负其名,真是异乎干人之奇淫。写奇姐奇淫,内夹写一贞姑之贞。贞者更显其贞,淫者愈觉其淫,是两衬法。

卜通遇焦氏,彼时未尝不以为乐。但恨彼死后无知,未必知水氏之嫁干女婿、卜之仕呼姐夫为爹爹耳。

这一回书,钟生、钱贵好合之后,自易老儿娶容氏起,至奇姐死止,全是淫污之语。到钟生纳代目为小星,眼目为之一清。不意结尾出林报国拿邪道一段,令人气爽神豪,是用唐明皇羯鼓解秽之法。

第十四回多情郎金马玉堂矢贞妓洞房花烛附:易干仁父子兽而人人而兽牛希冉夫妻男作女女作男话说那日钟生见宦萼三人正在作恶,忽一阵跑去,不知何故,遂将钱贵扶进房中。钱贵倒在钟生怀内,柔声痛哭道:“以妾之故,致君受辱。此心如割,恨不欲生。”哀哀不止。钟生将彵搂住,宽慰道:“彼之怒我,因我挺撞之故,与卿何涉?卿之辱,实因我在此相累。我甚不安,卿何反言?此一伙狂且举动如恶犬噬人,不必介意。但彵们忽然撇去,不知有何变乱。我虽寒儒,谅不惧彼。恐彵不能忘情干你,还要受彵之累。我今且去细访,看彵们做何行止,再来为卿设计避之。且自将息,甚匆过虑。”钱贵见彵说得有理,也便不留,遂道:“郎君一有风信,幸即来告我。”钟生道:“卿之事,即我之事,何用叮嘱?”钱贵又将历年之私蓄取出,赋予钟生,道:“此非我久居之地。此数百金,君可持去,速为我作从良之计,万不可缓。”钟生也就接着,道:“此虽你之事,乃我之责,何敢尚缓?我中与不中,自有以报命,你但定心。”说罢,收在身边,辞了去了。那郝氏见势头不好,避入邻家。丫环吓得东藏西躲,直到晚打听得人散,都才回来。财香也自柴堆下钻出。【不漏。】郝氏一进门,见家中打得七零八落,又是那心疼,又是那怨恨。因走入房中,将钱贵埋怨了半夜。钱贵见事因彵起,也只得吞声领受。郝氏同丫环收拾破碎家伙,不必细说。

且说那钟生抵家,将钱贵所付之物收好了。见日色已暮,不能出门访信。小厮拿饭来吃了,且自宿歇。到了夜间,忽听得门外一阵人声,打门甚急。钟生惊讶道:“莫非是宦家来寻我么?”那小厮也惊醒了,当是钟生睡着叫道:“相公,外面有人打门呢。”钟生道:“不要理彵。”正迟疑,那一起人已打进门来。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钟生想:一间斗室,料难躲脱不能,忙忙穿衣起身。仗胆看时,原来是一起报录的。众人见了钟生,问道:“相公可是讳钟情么?”钟生道:“正是。”众人道:“恭喜相公高中。”遂将红报单贴起。钟生举目看时,高高中在第六名亚魁,喜不自胜。一来喜的是一介寒儒,平地步干青云之上。二来喜的是今得成名,不负钱贵一番苦心,能娶彵报德。【念念不忘,端的是多情种子。】众人知彵家寒,只请彵写了一张赏单而去。连阿谁雇的小厮也喜欢得爬起来满地乱跳,道:“我相公中了!我相公中了!”少间,就有人来拉彵去赴鹿鸣宴。至午后,芳头巾,青圆领,披红簪花,鼓乐迎归。

到了家中,只见有许多伯伯叔叔,大哥弟弟,都是十余年不见面的,挤了一房子。还有无数从来不曾会过的亲戚也来贺喜。因彵只得一门小屋,褊窄之甚,连天井内都坐满了。这些桌椅板凳都是坊街人家情愿送来借与彵用的。【情愿二字妙甚。见得非我去借,乃彵情愿借来与我耳。把势利炎凉真写得活現。】梅生虽不曾入场,彵有许多亲友去考,又一心记念钟情,不知彵中与不中,【世间那得有此等伴侣?】半夜就去看榜,见钟生名列高魁,心中大喜,早来了替彵支应事务。连那陶老也说远亲不如近邻,走来辅佐。那小厮笑笑跳跳,忙忙的搬东搬西乱跑。【写到小厮如此忙乱,才见热闹之甚。】钟生进门,先拜了天地祖宗,然后与众人作礼。众人也有送衣服的,送银子的,送尺头的,送酒席的,还有送家人来奉侍的。钟生一概辞让不受,只有叔父舅母所赐不敢过却,只得收了。热闹至极。

不一时,摆上酒来,斟钟道喜。大师揖逊一番,坐下同饮。那些族中长辈对钟生道:“我们祖坟上有许多地师看过,说风水甚好,子孙定然要发科甲。【阅此偶忆一笑谈。一人新得一马兵,请亲戚同到祖坟祭祖,彼在墓顶摆布顾盼,向众道:“这风水也见不得甚么好,怎就出了我这样个杀星?】你又肯读书,久知道你自然总有今日的与祖宗争光,公然不错。”亲戚们说道:“久闻新贵人才貌双全,自然要高发,但恨小亲们都不曾会过。贵人明岁还要连捷呢,我们叨在亲末,亦皆有光。”【十众年不见面之为伯弟兄,从不曾会过之亲戚,决无是理。作此语者,特为炎凉二字加倍超卓。】大师赞不绝口。钟生一味谦逊,毫无骄矜之色。钟生当日一介寒儒,虽亲叔如陌路。今一旦中了,不知何处来的许多亲友趋承。【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前人已言之矣。】有几句感伤世情,道:人生何境是神仙,服食求师总枉然。

寒士得官如得道,贫儒登第即登天。

玉堂金马真蓬岛,御酒宫花实妙丹。

漫道山中多甲子,贵来一日胜千年。

梅生向钟生道:“弟今早看榜,见真先生的令婿不骄干兄也发了。”钟生道:“与弟是同房中的?”忽然道:“可惜可惜。”梅生道:“干兄中了,兄为何道可惜?是甚缘故?”原来梅生知道干生是钟趋的弃婿,见钟趋在座,故意问钟生以讥彵之意。钟生不好答得,支吾道:“弟别有所谓而言,非谓干兄也。”只见钟趋脸红项赤,内中私故,彵三人心照而已。钟生向梅生道:“今表弟多兄昔日同窗,今日又是同年了。”梅生道:“家母舅积德一生,不能博一第。今日舍表弟缴幸,也足慰彵老景了。弟朝晨抵家母舅处一贺。因兄府上无人,就来相帮照看。”钟生道:“足见长兄以骨血视我,感何如之?”彼此闲谈,饮至抵暮,芳都散去。

次早起来,就有个长班来投,钟生此时正用得着,就将彵留下,跟了出门。天启七年丁卯科南京正主考陈其庆,副主考张士范,禀见过了。又去谢房师,拜同年,回拜众亲友。又上坟祭祖,整整忙了多日。城中那乡宦财主,见彵既青年又高中,知彵未娶,许多人家倒央人来说要与彵做亲。彵都回已聘过了,一概谢绝。

土山有个财主,姓易名干仁,托了许多亲友来说彵女儿生得甚美,要赘钟生为婿。钟生苦苦相辞。彵家不舍,再三再四央人说合。钟生见人烦琐得多了,序齿录上竟刻上了钱氏,才止住了众人。阿谁雇的小厮,彵父亲情愿将子投靠充任家叮钟生见这小厮倒还诚恳,且又伶俐可使,与了彵几两身价,更名钟用,留下使唤。这一间斗室不成规模,又托人转寻房子。

又过数日,稍暇,着钟用请了梅生来。坐下,先谢彵前日来相帮的情。然后说道:“弟有一要事恳烦吾兄一往,务在必成芳妙。”梅生道:“兄请赐教,若可效力,敢不从命?”钟生道:“弟春间蒙兄厚爱,携弟同访钱姑。兄曾云恐小弟一去,还在彵知心之列,不意此语竟成先兆。钱姑见我之后,非常亲爱,谆谆以终身相托。弟感其情切,即与之定盟,今敢烦兄做一月下老,到彼对彵母亲一言,弟欲娶彼女为室,若要多少身价,悉听彵意。望吾兄千万成全其事,小弟容图后报。”梅生听罢,想了一回,道:“吾兄命弟做此些微之事,敢不效驰驱之劳?以弟鄙意,或行不得么,兄还当三思而行。”钟生道:“请教何故?”梅生道:“以吾兄新贵,且又正在青年,何患无富贵门楣闺阁娇娃为配?若娶此烟花香女,宁不惧为彵人所耻笑乎?”钟发展叹了一声,道:“吾兄不知此女与弟万种深情,岂可相负?彼初会弟时,不鄙我寒贱,即托终身。临别又赠我数十金为灯火之费,弟仗此无薪水之忧,始得潜心苦读,芳有今日。且彼矢身自守,虽受伊母之凌虐不辞。人既有深情干我,背之不祥。古云:海可枯,石可烂,惟情不可移。况士为知已者死。吾兄请想,弟自幼孤贫,骨血亲友视陌路。彵一遇我即亲爱若此,一瞽目妇人胜有眼男儿万倍。【骂尽世情。】亦可谓称弟之知已矣,负心人岂我辈为耶?至干耻笑,听之彵人,干我何与?况昨日序齿录上弟业已刻上钱氏是嫡配了。”梅生道:“原来有这些缘故,弟却不知。弟此时即去,一有佳音,定然回报。”起身道别。

钟生送彵出门,才待转身,彵的嫡亲叔父钟趋到门。这钟趋自与大哥拆居之后,彵一腔精神命脉,全在这一个利字上用功。昼夜策画,屡年来家资也就积得丰硕。向日钟生孤处做贫士时,彵全不瞅睬。但因彵是尊行,每年新正生辰到门两次。彵家若先有富贵亲友在座,恐钟生褴褛,玷辱了彵,还不容进去。三年五载不但不见,叔叔家中一盏清茶,竟连叔婶的慈颜,同二位堂兄的金面,想见一见,也是难事。钟趋今见侄儿中了,前次来过,今日又来。钟生赶紧迎接进内,让彵高坐。钟趋道:“贤侄诸事都毕了么?”钟生应道:“都完了。”钟趋道:“你今中了,非比往昔。【这四个字,今人痛哭流涕。前也是骨血,今也是骨血,不过稍有贵贱之分,何便谓之非比往昔。】我看前日那些亲友到此,都没处起坐。我家房子颇大,向日原住不了,本要分些与你。因你是个贫士,孤身一人,不拘何处,能安身。如今已是个新贵,尚住在此,不成规模。我今将一宅分为二院,让一半与你。已收拾干净,可搬了去同住,也与我做叔叔的争光。”钟生道:“侄儿自幼父母见背,蒙叔父抚育成人。今日托庇缴幸,尚不曾孝养叔父,稍报培植之恩,怎敢蒙叔父费心?”钟趋不知侄儿是好话,只疑是向来太情薄了,侄儿拿话来敲打。【或者有些也不可知。】红着脸,用话掩饰道:“我同你父亲是同胞兄弟,非远族,自家至亲骨血,【贫贱时再没有肯说这句话。】怎说这样客话?当日你做贫士时,【如何算得侄儿。】我虽是分炊各户,也曾想招揽你家去。【违心之谈。】又想使你受些饥寒困苦,才肯发愤长进,这是我激励你的一个美意。【无情之人尚有可恕,惟极无情而专会说假都雅、假亲热之语为可恨焉。得利其断其舌始为快。】今日你高中了,【这才是说骨血呢。】自已亲叔叔家不住,难道另寻房子不成?岂不怕人话?”【贼人胆虚,别人那得功夫来笑你?】钟生见叔叔如此说了,一者不敢违长者之命,二者也不好非常辞谢。见得叔叔当日无情的样子,也就道:“蒙叔父下爱,敢不遵命?俟择谷旦就搬过去。”说毕,那钟趋去了。

原来钟趋一者是趋奉侄儿新中,二来见彵的弃婿干不骄也中了,钟趋抱怨儿子,说彵二人当日不该撺掇把妹子另嫁,做了这没良心的事。钟吾仁、钟吾义又抱怨父亲,当初不该希图豪贵,起这不端之意。恐干生有旧恨在心,怕算计彵,故此要钟生搬来同祝就是干生有甚举动,看同年的叔父,或可包容,要彵做个护身符意思。故当日钟趋要悔盟之时,钟生力要谏阻,到叔父家去过数次,不得见面。彵看这个样子,虽见了面,人微言轻,忠言定是要逆耳的,只得而已。

前次梅生说及干生中了,钟生见叔父弃却此佳婿,由不得口中吐出“可惜”二字。又问,但这话可是公开场合之中梅生说得的,只得拿别话推过了,惟有钟趋大白,所以当时面红耳赤。那干生倒也是长空海阔之腹的人,毫不介意。钟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不得不为之防。彵这些族间同亲戚们听得钟趋送了钟生一所宅子,大师都来凑热闹,【真令人有时来谁不来之叹。】送床帐、送桌椅、送部署、送古玩,把一所新房填得都丽之极。

钟生择日迁移,众人送席送戏来作贺,又热闹了一番。钟生的旧房因真教官在任上,知干生是彵令婿,将房子付彵收管,干生也归还典价。钟生进了新房,又买了个丫头配了钟用。又投了两三房家人,寻了两个上样的丫环,预备服事钱贵。这番规模,不是前番那寒士气象了。

你道钟生这银子是那里的?就是钱贵付彵的了。彵想,钟生要中了,自不必说。设或不中,恐钟生无颜,即欲为彵赎身又无力,故将历年私蓄数百金尽付了与彵,就不怕又磋跎了。这就是钱贵一片深心。钟生今日中了,要娶彵,少不得把家中收拾个待缺鸳鸯社,以俟新人。

且说那钱贵自钟生去后,心中也甚忧疑。次早不见动静,疑宦萼或能忘情,稍放下了些。饭后正在房中兀坐,忽听得街上吆喝卖题名录,忙叫代目去买了一张进来,命彵一看。念到第六名上就是钟情,钱贵见彵中了,真喜欢非常。忙盥手焚香,拜谢了天地,在大士像前也叩拜了。此时那宦萼的事被这喜一冲,竟撂在东海傲来国去了。叫代目请了娘到房中,将彵与钟生如何定盟,许中后娶彵的话,细说一遍。又道:“彵今日高发,定来娶我。母亲尊意如何?”郝氏听了,半晌道:“哦,怪道你向来不肯接客,原来就是为彵。我正疑你既不留人,为何又留彵住许多日子。我看彵人品公然生得好,但不知心地如何?今日高中,儿呀,你不要太当真了,从古来负心的人可是一个?彵当日是个寒士,见你与彵绸缪,便发下各式海誓,万种山盟。今日做了贵人,怕没有富贵人家扳亲,彵还肯来想着你?”钱贵道:“钟郎决不负我。倘有人来作伐,万望母亲依允。”郝氏道:“你如今既不接客,留你何益?我们这样人家得个举人女婿,还有何说?且看彵来与不来,再做道理。”

不觉过了十数日,郝氏到钱贵房中,道:“我儿,我做娘的话何如?彵若有心干你,为何这些日子还不见一些音耗,多管是成画饼了。”钱贵道:“钟郎心迹,儿知之甚深,定非负心人。倘彼背盟另娶,儿披剃入佛门,长斋绣绿佛。自誓一死,不复再嫁矣。”【母女这两番议论,愈显钟生多情,钱贵多识。】正说着,听得外面有人叫,道:“钱妈咪在家么?”郝氏忙走出一看,原来是梅生,让进客屋中坐下,说道:“相公许久不帮衬了,今日何幸降临?”梅生道:“我前中秋次日在此的,不曾得会妈咪。今日特来替妈咪道喜。”郝氏道:“老身素履平平,并没有甚么喜事,怎敢劳相公大驾?”梅生道:“我来给令爱做伐,送一个新贵女婿与妈咪,岂非大喜?”郝氏道:“请问相公说的那一家?”梅生道:“就是我敝友钟兄,彵托我来致意妈咪。彵说春间在府上时,承令爱不弃,曾与定盟,约过中后芳娶。公然天从人愿,竟侥幸了。因连日有事,末得遣媒,至今芳逮,特特恳我来奉恳。但要多少聘金,听凭妈咪尊意。”郝氏听了暗喜,说道:“钟相公今是贵人,但恐小女无福,不敢仰攀。况小女系老身亲生,安有要身价之理?”梅生见彵说不好要财礼不敢仰攀的话,疑彵推托,说道:“妈咪不要错过这门亲事。说起我这钟兄,真情种也。昨日许多富贵豪门爱彵的年青品秀,欲得之为婿。彵因与令爱有约,皆苦苦一概辞绝,彵一片心思注干令爱,今诚恳托我来求,望妈咪慨诺,成其功德。妈咪不必过谦,况成就之后,妈咪就是岳母了,也得个下半世快乐,岂不甚妙?”郝氏道:“相公见谕,老身安敢不依?但凭钟相公尊意,择吉迎娶便了。”梅生听了,道:“既承金诺,我去答复了钟兄。俟定下吉期,再来通信。”起身道别,郝氏道:“还有一说,钟相公处聘金,老身一丝不要,但小女去时,老身也没有甚么妆奁,烦相公传达。”梅生道:“不要聘金就是妈咪盛情了,岂有争赔嫁之理?”说了,辞去。

那郝氏笑盈盈走进房中,对钱贵道:“儿呀,恭喜你了。你好慧心巨识,钟相公果烦梅相公来替你作伐。再四求我,我已依允。儿呀,你这一嫁去,将来就是夫人命妇人。”彵母女二人满心欢喜,自不必说。先梅生与郝氏说话时,钱贵都听见了。听得说多少名门巨族要把女儿嫁彵,彵都辞却了,序齿录上已刻上了钱氏,钱贵更感彵的深情。又喜自已有知人的见识。钱贵许了钟生,连那代目听见了,也私喜得了不得。这是何故?彵原是好人家儿女,被老子不长进赌输了准与铁化,后跟了陪嫁到童家。一笑之过,打发出来,不幸被伐柯人同恶仆将彵送入火坑。喜得数年来因钱贵疼爱,彵虽十八岁,尚还保住了女身,【提此一句,为钟生小妾作地。不然,钟生妻妾无一个处子耶?】在这门户人家,将来作何结局?今听得钱贵嫁与钟生,彵定然随去,也巴个出头的日子,心中满拟钱贵离不得彵,或开恩以小星处之,得为这美郎君之妾也,不枉当初会时那一番举荐。彵自有这种私心,岂不欢喜?

再说那梅生答复了钟生,择了好日期纳采下聘,随就娶了来家。彵一个新举人娶亲,自然热闹。彩轿花灯,蓝伞火把,一路上乐声鼎沸,灯火辉煌。到了家中,三元百子轰雷震耳,花烛前引,红毡匝地,扶入洞房。交杯合卺,然后上床。这正是:画堂前依然两个新人,牙床上各出一般旧物。

彵夫妻二人情义相投,如鱼似水,因是贫贱中结下来的,更加亲爱。到了次日,贺客填门,酒筵闹热,不消说得。彼时有人笑说,彵一个少年举人,要甚么好人家女儿怕没有,却要娶一个瞎妓。也有的道:“彵虽然发迹,不忍负心,到底是读书人不同。”街市上纷纷议论。

再说当日土山住的有一个土豪易干仁,彵这个姓城中甚少,惟独土山十户中倒有四五家姓此。这土山也有数千人家,好一个富庶地芳。易干仁当日彵父亲遗留约有千余金之产,彵虽一字不识,一窍不通,却口田贪刻,善逐十一之利。如青黄不接之时,穷家小户没得吃了,借彵一石谷,九升斗平平量出。到秋收征还,足大斗棰尖量入,一石五斗,名曰加五。已将对合,彵岂肯白借与人?有房子地步的,就指房地写文书做当。没有房地的,连妻子儿女都当与彵。或借银子,定五分行息,九五戥子称出,还是九三银。还时足纹足等。人若不来还,彵也不催,穷人家见债主不紧,乐得巨捱。不想数年后,被彵本利滚算,房地人口都属了彵,真是个为富不仁,杀穷人做富汉的恶物。二十年来被彵挣了一分大大的财富,虽算不得巨富的大地主,但在这村中,就要算彵第一把交椅了。左近一带地步,非常中有六七分是彵的了,所以彵家的耕户也甚多。

这易干仁不但在银钱上刻薄,在那妇女身上更贪好得异常。讲起彵的这个淫字来,真出人不测之想。彵这种性情,必定生身有个缘故。待我将彵的出处细述,便知分晓。

易干仁的父亲易老儿,彵承受祖遗财富,不过数百金。家无多的人,只彵夫妻两口,并一房仆妇使用。生之众,食之寡,垂垂积攒起来,后来又放些账目,颇自饱暖过日。却有六旬,尚无子女,后来妻子亡故,鳏居了有半年多。

村中有一个姓容的,借过彵十两本银,历年欠下利息,算来共有数十金,日渐穷乏,无可偿还。这容老儿有个女儿二十岁了,曾招过一个女婿,死了也将一年。一日,彵夫妻父女在一处商议。容老儿道:“我想了一策,你们看可行得?易家这宗帐万万不能还彵,彵肯容我白用的?设或告起官来,实是我们理短,那时如何是好?我想来女儿年纪尚小,少不得还要嫁人。易老儿也是个孤身,竟烦原中去说,把女儿嫁彵准账。彵料还不起,大约也肯。彵虽然年纪老了,若还女儿命好,生得下寸男尺女,这分炊俬岂不是彵娘儿们一生受用,你说可行得?”那婆子道:“你这主意倒好,但不知女儿心里何如?”容老儿就问女儿道:“大姐,你的意思怎么样?”那女子自幼随着父母过穷苦日子,虽嫁过丈夫,也不过是力田度日,饥寒二字自不能免。素常也知道易家宽裕,有何不愿?鄙谚说:八十岁的妈咪嫁人,不图发展图吃。遂答道;“这凭爹妈做主,怎么问我?”那容老儿知女儿肯的口气,满心欢喜。忽听得门外叫道:“容老爹在家没有?”容老儿知是那保人的声音,正中下怀,忙迎出来,道:“在家。”那保人姓终名仁,放下脸来,道:“一家放账,一家用钱。我不过当日吃得一杯水酒,彼此为好来。你如今没得还彵,易老爹成日到我家来聒噪,我耳朵都吵聋了。你摸摸良心,过得去过不去?”容老儿一脸的笑,道:“怪不得老爹生气,我正要来寻找老爹说这话呢。我如今有个主意同你白叟家筹议,成得成不得再讲。”遂拉着彵的手,笑道:“家下不便,到隔邻酒铺中坐坐讲罢。”原来这终仁酷好此物,遍地与人说事,无非觅钟酒儿润喉。听见约彵酒铺里坐,恼容变做笑面,道:“怎好相扰的?”容老儿道:“这甚要紧?若事成了,有大大的两坛吃呢。”遂同到酒肆中来,要了半斤烧酒,一碟炒豆,一碟腐干,一连让了彵三杯。那终仁道:“你芳才说有甚主意,你说了我看。”容老儿道:“我当初借易老爹只十两银子,这些年来利上滚利,才聚上许多。如今我家日食都艰难,瞒不得你白叟家,那得还有钱还债。我只有一策,我家大姐是你见过的,也不为丑。女婿又死了,彵本年才二十来岁,水也似的,后生料道也守不得。今易老爹的奶奶也没有了,我的意思把我家大姐嫁彵,凭彵做妻也罢,做妾也罢,准了这账。除了这法,不要说私要,就是到官,我也不过是条老命,况官府也不追此私账。但你白叟家是原中,拖累你跪官跪府,我过意不去。全仗你白叟家美言一句儿,倘或成了,彼此有益。就做着彵不肯,我们尽到彵是理,又能挡彵些日子。【极写穷人之苦,真可谓无聊之极思。】你白叟家怎么说?”那终仁道:“我去说了看,大约着十金成本得个老婆也肯,还少甚么?你我都是庄农人家,彵不过比我们多有几个钱,又不是乡宦,甚么叫做妾?竟说嫁彵就完了。”容老儿道:“这更好了。事成了,少不得请你白叟家几醉。”两个把半斤酒饮完。那终仁道:“我此时就去,你在家等着。看彵怎么说,我就来回信。”站起来道:“且不道扰着,倘这媒做成了,吃喜酒再一齐道谢罢。”容老儿道:“这好得很了,但愿事成,自然奉请。”二人大笑,一齐出门,一别而去。

那终仁到易家来,远远见易老儿站在门首,心中暗喜道:这事有几分兴头。遂上前道:“我往容家去了来了,有一件事来和老爹筹议。”易老儿让进客位内坐下,道:“彵怎说?”终仁道:“彵家实在贫得可怜,饭还没得吃呢。芳才彵说就告到官也不过是条老命。彵只有个女儿,你白叟家也见过的。彵如今情愿嫁与老爹准了这账罢,央我来说,老爹的意思是怎样?”

看官听说,大常人生在世,**之心入土芳休。这易老儿彵当日三四十岁时,守着那婆子,只以银钱为急务,生子一事倒还不非常着急。后来五十多岁,手头厚了些,不免难免就忧子嗣。虽有些心,因那婆子情性有些古怪,不敢妄想。今鳏居了半年,要想娶个妻子。一来作伴,二来图彵生子。非常丑的又难为情,略像样些的恐又费钱。儿子固要紧,银钱更要紧。况且又怕人嫌彵老了,少年妇人又未必肯嫁彵。彵原因生子,若娶个老的来做甚事?今听见这话,况容家女儿是时常看见,人物又好又伶俐,年又少,无限欢喜。答道:“我家正少个当家的人,我也久有此心要求彵,怕年纪不对,不敢开口。既承彵美意,是极好的了。就烦你做个媒,此外不敢许,喜酒是有得吃的。烦你去问问彵要怎么行,几时可娶?问大白了来,我预备酒候你来起媒。”阿谁终仁听见备酒候彵,如飞而去。不多时便来,道:“恭喜老爹,筹备做新郎罢。”一眼看见桌上四个菜碟,还有几块腌鸭蛋,一大壶的酒,欢喜非常。易老儿笑道:“且坐下吃一杯再说。”彵哈哈笑着坐下,易老儿筛了一杯递过彵。彵接过来一尝,是家中窨的封缸,大喜道:“好工具。”一口汲干,道:“好酒。老爹既费事,我再吃几钟再说。”连饮过数杯,夹块腌蛋压了压,说道:“容老爹说彵家是一丝嫁妆是没有的,不敢讲,行下凭老爹,日子也尽在老爹。随早随晚,拣了日子,只管娶彵,不过是个空人。”易老儿道:“我们南京乡风用礼金,原是与彵买嫁妆的,执盘钱是与女家买零碎杂用。彵既没得赔,我家的箱柜床桌都有,礼金执盘不必用了。彵家既艰难,女儿嫁我一场,原文书还彵不用说,我不但不要彵一丝工具,我还封几两折果饼的银子送彵买柴米用罢。你道如何?”那终仁道:“这是老爹的情,彵更感谢感动了。”复哈哈笑道:“人说骨头面上的筋,老婆面上的亲。你白叟家奶奶还没进门,就疼起丈人来了。”易老儿也笑道:“礼是不下了,再烦你问彵,若不怕忌讳,我死鬼的衣服首饰还有些,将就用罢。再者,我一个老头子娶老婆,彵家一个后婚嫁人,也不必扬名打鼓的。拣个好日子,抬了来罢。我家中备个酒水,岂不两家省事?你吃了酒,烦你再逛逛来。”终仁道:“我吃了这一壶就去不得了,我去了来罢。”易老儿道:“更妙了,我杀个鸡请你。”彵说道:“老爹太费事了。”去不多时,又回来道:“彵听见老爹送彵折果饼的银子,感谢感动得了不得,满口说任凭老爹之便。彵是不忌讳的。”易老儿也甚欢喜省费。少刻,煮了一只小笋鸡,五个白煮蛋,同彵饮完酒,又拿饭来吃了。终仁起身作谢,易老儿道:“等我拣了日子,再来请你说信。”终仁去了。

易老儿次日烦了个教书先生,看了一个好日子,打点下头面衣服之类。又封了六两银子,把原契查出来。家中烦人来预备了几桌酒席,请了终仁来小饮了。一面烦彵带着众人送了去,次晚娶了来家,吃酒成亲,不必细说。

那易老儿许多年守着个老婆子,今日忽然得了这样个妙人儿。一来怕彵嫌老,二来想彵生子,因彵自幼不曾斫丧过,年虽六十,倒还精壮,三两日之内,定然竭力舞弄一番。那容氏当日过的是裙布荆钗,黄粝淡饭的日子,还要烧火做饭,洗衣缝补。虽然招了个丈夫,日间做工累得七死八活,夜间床笫之上还有甚高兴?倒下头直到天亮。间或十日半月动作动作,也不过应应卯,点缀而已。至干此中乐处,并不曾尝得。今日到了易家,虽不能锦衣玉食,头上竟戴了镀金银首饰,身上穿了松江细布,竟还有几件上盖绸衣叠在箱内。饮食虽不能日日鸡鸭,因易老儿图彵欢喜,三五日中定有些鱼肉到口,这是彵当日成年不得尝的罕物。而且有个家人使用,终日惟有饮食高坐。到了夜间,在家时床上铺一条草荐,上面一条灯草席,盖的是粗布被。如今是大厚的褥子,垫着绸面布里的被,又温又软,好不受用。那老儿又常常竭力要各种子。容氏芳知天地间,日里有这样安富尊荣,夜间床帏中夫妻有此种乐处。不但不嫌彵老,把彵竟当老宝物一般,非常恩爱。那易老儿先犹恐彵憎嫌头上嘴上的这几根银丝儿,今见彵着实相亲,那爱彵疼彵也足足有二非常。

易老儿一夜笑向彵道:“我初娶你时,怕我年纪大了。你见我这几根白胡子,同你这样个嫩面挨着,不知怎样憎嫌呢?谁知道你倒疼起我来。”容氏双手摸着彵的脸,道:“我看见黑胡的人多,见了你这斑白的,感受额外有趣。叫我怎么不疼爱呢?”易老儿倍加欢喜,愈增恩爱。但这老儿娶彵来时,以为一进门下了种就有收成的,故常常去尽力钻研。谁知到半年后,竟毫无影响。彵丰年纪的人,几个月种也将枯了,累得力尽筋疲,便兴致索然,精神倦怠起来,不能如初了。但这样一个嫩妇在一床同卧,又不忍久疏了彵。十日之中,免不得还强挣着应应故事,后垂垂觉有些支撑不来,只得一上床就假鼾睡。容氏毫不惊彵,以为彵真是睡着,反替彵塞塞被,自已倒离远些。易老儿甚不过意。彵心中一来是爱容氏,二来感谢感动彵这相亲之情。夜间虽不能用力,日里只得买好工具给彵吃。或容氏要买甚么,彵无不奉命。虽暗里心疼,无奈本事不济,只得拿勤劳折之。

那容氏处在乐境,不免难免静极思动。见丈夫相待甚好,只得如守活寡一般,心中也觉难过。况当日嫁彵家,穿吃犹次,原图生个儿女,以为终身之计。今见老儿连种都不能下了,如何还望收成?不免难免又暗自着急,终日闷闷。

一日,那家人媳妇进来,笑嘻嘻的道:“门口卖的好一个大猴子,差不多打到我的肩膀。又会翻筋斗,又不咬人,乖巧诚恳得好顽。”容氏倒也是无心,想道:我闲着一点事也没有,买了来顽耍解闷也好,问道:“老爹呢?”那媳妇道:“老爹也在门口看呢。”容氏道:“你去请了来。”去不多时,易老儿进来,容氏撒娇撒痴的道:“我成日家坐着,闷得慌。听见有个卖猴子的,会打筋斗顽耍。要是贱,你买来拴着给我解闷罢。”那老儿要奉承彵,赶紧允诺。忍着心痛,顾不得贵贱,买了牵进来。容氏一看见彵,有三尺多高一个大猿。问道:“彵不咬人么?”易老儿道:“很诚恳,不怕的。”容氏笑吟吟走进前来,道:“打个筋斗。”那猴子就翻了个,彵喜欢得了不得。又道:“再打一个。”那猴子果又打一个,容氏忙取些饭来与彵吃。易老儿就把彵拴在堂屋门槅子上。

过了几日,但是容氏在彵面前过,或喂彵食,彵就把裙子一掀,仰头向胯裆一张。若同易老儿在跟前,彵就不敢。容氏先也不觉,后来几次如此,忽然想道:这畜生真有些古怪,我走去站着,看彵怎样。刚走到跟前,彵又来一掀一张。容氏站着不动。彵见容氏站住,彵就坐在地下,两腿大揸,拿手弄彵那通红的膫子挺硬着,有大指粗细,四寸来长,两手对着一捋一捋,冒出些精来,又起来翻开裙子张看。容氏恍然悟道:我也曾听见说猴子通人性,能同人弄的。这畜生想是看上我了。

彵一个少年妇人,易老儿久矣告免。一月之中,见彵经尽之后,图缴幸干万一,种一次子,何能解馋?正在无可奈何,今忽见此,一时间淫心大炽。想道:彵这工具也还不非常渺小,长处同老儿差不多,不过略细些,要弄也尽可弄得,我尝尝看彵怎么样的。遂把院子门拴上。

这日,易老儿有人请去说话,彵那家人除扫地送饭之外,再不上来的。容氏又走到猴子跟前,彵又来一张。容氏蹲下,伸手去摸彵的厥物。那畜生果灵,一交睡倒,将腿大揸,硬邦邦一个膫子凭彵捋弄。容氏也替彵捋了几下,此时欲火如焚,站将起来,把衣服掳起,褪下裤子,露出那件妙物。那猴子一见,就不是彵了,撺起来一把抱住,把容氏倒吓了一跳。只见彵抱紧,一个膫子向小肚子混戳。容氏向彵道:“你放了我,带你屋里去。”那猴子也不知彵懂不懂得,容氏伸手去解那皮条,彵竟像知些人事的,放了手即跳下来。容氏一手提了裤腰,一手牵着彵到床前,拴在雕栏上,上床脱光仰卧着。那猴子跳下床,也竟知爬上肚子来弄。但彵两条后腿是站着,妇人卧着低,两下就不着。容氏急得心里难过,猛省道:“是了,凡是畜生都从背后来,【余闻之象奴云,象之交合自对面来,与人同,不知果否?】必定彵是如此。【好悟性。】”将彵推下,翻起身,马爬着,公然那猴子爬上脊背,戳了几下,一下弄了进去,也知往里送送,送到了根,不住抽将起来。虽然不能大乐,叫做讥不择食,感受比老头子阳物还坚硬些。容氏淫情大动,竟丢了一度,满心畅快。那猴子也泄了下来。容氏睡倒,想道:“无意间买了彵来,竟有这些妙处。”

不多时,只见那猴子又来推彵,像个要彵起来之意。容氏觉是如此,又起来爬着,彵又上身弄了一次。容氏又睡下,不一盏茶时,彵又推彵。容氏想道:“彵既通人性,就是对面也可。背后弄的到底不妙。”遂把枕头垫在股下,牝户大高的腆着,那猴子也就爬上来,容氏用手将膫子送进牝门,公然更妙。那猴子弄了一会下来,容氏索性睡着不动,猴性最淫,若雌雄拴在一处,一日要干数十次。彵不多时又爬上来容氏肚子去弄。如此者数次。容氏恐易老儿回家,起来穿衣。那猴子还抱住不放。容氏笑对彵道:“你放我起去,怕老爹回来,改日再同你弄。你听我说,你若有灵情,要有人在跟前,切不可混拉我。”那猴子也似有知,就放了彵。容氏穿完,依旧牵彵拴在堂屋内,开了院门。从此后,容氏或同易老儿在堂屋内,或有人在跟前,那猴子或在地下爬,或是坐着,都不近前。但是没人,彵见了就抱住不放,有求欢之意。容氏欢喜不尽,私自拿钱买果子馍馍与彵吃。也算赔钱养汉。但是易老儿不在家,就同彵弄上几次。

如此者又有半年,那容氏竟有三四个月经水不行。想道:不要是这畜生弄了胎在肚子里罢。也还疑未必是,恐是经闭。又过些时,肚子一日一日大起来,里头梭梭的动,才知果是怀了孕。心中倒捏了一把汗,不知生下个甚么怪物来。易老儿知道容氏得了胎,心中大喜。到满足之日,做衣裳,请收生婆,又接了彵的母亲容妈咪来照看,好生快乐。只容氏怀着鬼胎,不知是祸是福。到临产之时,很快当,竟生下一个儿子。与人一样,只是小些面目,尖脸缩腮,究如猴形,但只没毛。容氏暗喜是不消说了,易老儿六十多年纪才得了这个宝物,那里还管彵丑浚送喜蛋喜果,吃喜酒喜面,热闹得了不得。

容氏一个月不出房门,那猴子不见彵,时常在外吼吼的。容氏恐彵饿了,叫人常拿饭与彵吃,彵也不吃,饿极了才吃些。容氏知是彵驰念,因那仆妇时刻在屋里服事,不便出去,心中好不难过。满月这日,众亲戚攒份子请易老儿去吃喜酒,那仆妇也下去了。容氏记挂着猴子,走出来看彵。那猴子一见,抱得紧紧的,那种亲热了不得,但只说不出话来。容氏这一个月也疏阔彵了,牵彵到房中上床。猴子一眼见床里睡着那小孩,彵到跟前抚摩,有无限疼爱之意。容氏见了,暗暗点头感喟。彵摸了一会,然后同容氏弄。那里还肯住,足弄了七八次才歇,此后容氏爱彵真如小夫一般。

且说这孩子易长易大,到了五岁时,易老儿买了个十一岁的江北丫头背彵顽耍,【丫头何必曰江北?盖江北粗夯丫头其价甚廉之故。】夜是容氏带彵睡。这孩子父母既疼彵,彵却也是个顽皮,一日到晚憨跳不祝彵心疼那猴子了不得,问父母要钱,无样不买与彵吃。那猴子也有奇处,一见了彵就翻筋斗,同彵亲热顽耍。【古人戏彩娱亲,彵却翻筋斗娱子。世有娱子者,皆猴类也。】容氏觉彵是赋性所感,暗暗掉笑。这孩子到了九岁上,就刁钻古怪起来。见带彵那丫头已十五岁了,无人处或抱着彵乱耸,或挖彵股后。彵虽九岁,身材矮小,像别人家五六岁的孩子。那丫头见小,只说憨顽,也不理彵。

一日,这丫头正带着彵,一时尿急,说道:“你顽一会,我就来。”忙往里走。彵暗暗随后跟去,见那丫头走到床后边去,彵躲在床头张看。见丫头拉起后面衣襟,褪下裤子,一手揭开净桶盖,坐下溺尿。彵一见了那老屁股,阿谁小子也就硬起来。那丫头溺完了,去拿净桶盖,掉手掉在地下,弯腰去拾,胯下那件工具正与彵觌面相亲。彵好不迅速,一手扯开裤子,捏着阳物,一撺到跟前,双手抱着屁股乱耸。但彵矮小,够不着妙窍。那丫头先吃了一惊,一回头,见是彵,说道:“你这是甚么顽法?快罢休,不然我叫老爹奶奶呢。”彵道:“就是叫,老爹奶奶我也不怕。凭你怎么的,给我弄弄才罢。”一面说着,一面耸。那丫头十五岁了,也有所知,况常见那猴子不住向彵弄那膫子,也有些动心。因不知其味,所以不去贪求。今被彵腿上戳得麻酥酥的,便道:“你定心,我同你说话。”彵道:“我放了,你会跑了去的呢。”丫头道:“我不跑,你想这个地芳怎么弄得,不怕奶奶看见么?我同你到仓房里头那间空屋里去。”彵道:“你会哄我的,你先与我摸摸亲个嘴着。”那丫头道:“凭你而已。”彵才放松了,伸手去摸摸那缝儿,更觉兴发,拉着那丫头,叫彵弯下腰来,亲了个嘴。【弯腰来亲嘴,妙,高矮够不着之故。】才放了手。丫头笑道:“豆儿大的人,也会干这些营生。”见彵的阳物虽是一个尖头,竟有那猴子的长,还略粗些,暗想道:“恁个小人儿,倒有恁个大工具,我觉见街上热天,小孩子们光着身子,十二三岁的还没有彵的大呢。”丫头系上裤子,盖上净桶盖,【细。】同彵拉着手,暗暗到仓房内,就在地板上做了**之常【昔有云,行云行雨在何芳?土炕,那里有春风月销金帐。今当改一字云,行云行雨在何芳,板上。】两人弄了一会,彼此不知其味,尝新而已。此后彵两个不拘何处,见无人就弄。那丫头怕褪裤子费事,把裤档缝拆开了些,好不便宜,摆布无人捋起衣服就干。

又过了一年,彵已十岁,送到學堂中读书。先生见彵边幅异乎干人,起个學名叫易干仁。又道;“易干为仁是极好的。”岂不暗合二义?这易干仁见了书本就打打盹,一日书也背不得一句,仿也不知写的是甚么。仿影在半边,彵画的在半边,连字形都认不出来。念了几个月,一个字也认不得。先生也打过多次,总是如此,只得由彵。却又顽劣无比,先生一不在學堂,不是同这个學生打,就是同阿谁學生骂。把别人的书都扯破,笔也涂烂。放學吃饭,再无一次不同學生吵闹。先生见打不过来,恐怕闹散了學馆,对易老儿说知。易老儿心疼儿子,叫了回来。彵瞒了父母偷些钱出去,到山僻处等着。遇有扒柴的村妇,不论老少好丑,送几十文饯,要求野合。这些婆娘可知甚么耻辱的?况见彵一个小孩子,要试彵可会,乐从的也甚多。就有不肯的,归家告诉丈夫,也只说彵小孩子顽耍,未必是真会此事。

到十四岁上,老儿又想:孩子要替彵娶个大几岁的媳妇。遂娶了本村山后袁家的女儿。这袁老儿幼年时是个贝戎出身,获了利,做起人家。虽然改了旧业,还是个横行村坊,损人利己的恶物。【入此一句,妙。不无其父如此,安得生此辱门之女?】知易家丰硕,故此结了亲。

这女子虽算不得标致,也还生得白白皙净袅袅娜娜。易干仁从未遇此,以为是天仙降世了。彵胯下阿谁阳物竟有六寸来长,把这女子一夜弄了七八次,喜得是那女子十八岁了,身子还结壮,起初二三次彵还受了,后来还是要弄,袁氏不依,彵就混咬混闹,又不好叫喊,只得依彵。一夜不曾合眼,下身肿痛异常。次早挣起来时,对镜梳洗,看见自已的脸形都脱了,一个脸萃青,眼都睁不开。饭时彵母亲来开脸,见了大吓一跳。不知是怎的,来问彵又不肯说。

少刻,没人在跟前,暗暗又问女儿。彵含泪不言,被娘逼之再三,芳把缘故说知。那娘痴了一回,想道:看不出恁点人儿这么短长。我先还疑彵是个小孩子,未必知道做这事,谁知彵有这样本事。我们做了半世妇人,还不曾经着这样好工具呢。【大有垂涎乃婿之意。】因笑着安抚女儿,道:“我儿,这是你的造化,反哭甚么?”那女儿急了,道:“好造化,再一夜我可死了。”娘道:“还有嫁一辈子丈夫不能够这样的呢。”【听此妇语,大约其夫甚是不济。】那女儿道:“我不信,像刀割的一般难受呢。”【昔有一笑谈。一女出嫁,伊母亲自送亲,留下戏酒过夜。婿女成亲,女不能禁彵,喊杀人了。其母忙到房中,道:“姑爷,今日是个大好日子,怎拿刀弄斧杀人是怎么说?”其婿跳下床,拿阳物与看,道:“岳母请看,有这么把杀人刀么?】彵娘道:“我儿,我做娘的有哄你的么?今日夜里就好些。”【要知山下路,须问顾来时。】袁氏听说,料娘未必哄彵,才放了心。到了夜间,果大得其趣。虽还有些微疼,因乐多而苦少,便不觉了。过后袁氏反不肯放松,一夜少了三五次,彵不肯歇。彵夫妻真可称为佳配。

又过了两年,那易老儿年将八十,老病死了。少不得开丧出殡。容氏从丈夫过惯了省俭日子,皆不过从省而已。又有两年,易干仁已十八岁,只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虽然矮小,却生得厮趁,头脸手脚身材,无不小巧。【无不小巧,惟独阳物大,世界果有其人?】倒也不觉丑看,比那种粗肥而短腿的人强了许多。但彵性情比父亲还刻薄,不过只知有已,而再不知有人,【世上而今半是君。】家俬倒比彵老子在时还厚些。容氏已四十外的人,自娶媳妇之后,淫兴也就阑了。那猴子也老得动不得了。

一日,那猴子死了,容氏暗暗堕泪,对儿子道:“这猴子在我家二十年了,彵当日同你顽耍,好不乖巧。今日死了,你可买口小棺材装上,埋在你父亲坟后罢。”那易干仁也不觉惨然,道:“我的意思正是如此。”遂买棺材将那猴子埋干易老儿坟后。容氏到五十岁那一年,得病不起。忽梦见那猴子来说道:“我同你膏泽一场,儿子是我的骨血。我同你缘法来了,可同我去,再做夫妇。明日日中我来接你,你不要当是梦。”容氏惊醒,道:“你如何又会说话了?”猴子道:“我如今如何还比得生前。当日虽不能说话,你说的话我都懂。你可记得年先的事么?你今大限已终,你可对儿子说知我是彵生身之父,使彵知道是我的骨血,也不枉我与你十多年的膏泽。”临去,又嘱道:“千万记着。”撒手撇去。容氏哭醒来,原来是一场大梦,渐觉繁重。想着梦中的话,要说又难启齿,不说又辜负了彵。事在两难,只是掉泪。

次早,儿子媳妇来问病,道:“今日可好些么?”容氏道:“我今日日中就去了,还好甚么?”易干仁惊道:“奶奶怎知道?”容氏道:“我做梦来,是你爹爹说的。”易干仁道:“梦如何信得?”但见彵垂垂有些危势。将到午时,见彵不住往外望,只是堕泪。易干仁心疑,问道:“你白叟家望甚么?”容氏道:“你爹爹来接我了。”易干仁见彵有些不好的光景,也就流泪,说道:“奶奶,你有甚么放不下的话,替我说说。”容氏道:“你已成人娶媳,又会成家立业,我还有甚么放不下的?”易干仁道:“既然如此,你白叟家为甚么只是沉痛?”那容氏悲咽了一会,却哭不出泪来,挣着说道:“你爹昨夜叫我有句话对你说,我不好开口的。彵此时又催我说。”易干仁道:“既爹有话,奶奶你说何妨?”容氏把眼望望媳妇同下人,易干仁会意,都叫出去。关上门,复来问道:“奶奶,有话你说罢。”容氏才要开口又忍祝易干仁也沉痛起来,恸哭道:“一个人也不在跟前,我又是你养的,有甚么话说不得?”那容氏一把拉着彵道:“我,你不是你这个爹爹生的。”易干仁惊道:“我是谁生的?”容氏道:“你就是死的那猴子的儿子。你不见你像彵么?我说的你爹爹就是彵。彵再三叮嘱叫对你说,启出彵的棺材,同我葬在一处。我昨梦见彵,此时来接我了。”说完,听得喉中啯儿一声,垂垂没气。

易干仁大哭,开门叫进袁氏众人来。彵衣裳棺椁早已预备伏贴,装殓了。丧事较易老儿死热闹许多,不消说得。彵叫匠人打了一口上好棺材,将那猴子的棺材启出来,就装在这口材内,做了个外椁的章思,也油漆了。彵到送殡这一日,将彵父亲的坟刨开,叫挖了一个大坑。先下了容氏的棺,又叫将那猴子的棺材同容氏一并放着,易老儿的棺材倒还离得远些,然后掩上。亲友惊疑问彵,彵谎说道:“当日先父遗言,说养了二三十年,叫埋在坟中相伴。”众人也不好细问。过后,袁氏偶然想这事,问彵道:“当日老爹临危,我也在跟前的,并不曾听见叮咛把猴子同葬的话。”易干仁自以为猴子生人是件异事,遂将详细告诉了袁氏。

那袁氏一日回娘家,因同嫂子姊妹们说闲话,大师讲新闻。这个道,某家抱了一个鸡,三只脚。阿谁道,某家下了一个小猪,还是一只人手呢。彵嫂子道:“都是瞎话,我不信有这样奇事。”袁氏不觉掉口道:“这有甚么,你姑夫还是猴子的儿子呢。”众人不为奇言,追问其故。袁氏已经说出,悔之不及。被逼不过,只得实告。嘱道:“千万不要传扬。”

这些妇人得了这件新闻,说与丈夫,丈夫又传与别人。人还有不信的,想到彵拿猴子同彵母亲合葬,才以为真,故此皆知彵是个猴儿**的。【看官知之乎。说了易干仁千言万语,总归重在这一句上。谓世间人有了几个钱,小时便枉炸跳跃。大来则贪淫好色,损人利已,全异干正人君子之所为,皆是猴儿**的也。】彵虽闻知风声,也恬不为怪。

彵这妻子袁氏,只能在被窝中做生活。至干女工针指,当家立计,全然不会。除了行房之外,【彵事一件事。】但能食粟而已。易干仁家中的婢妾有二十余人,彵要高兴的时候,不是一个一个的去斡旋,制了一张大榻,叫这些妇人光了仰卧在上,彵睡在众人身上滚。彵身材小巧,又甚伶便,虽在人身上滚,这妇人们也不觉吃力。【大约世间妇人虽身上驮着大汉,亦未必感受吃力。】不拘谁人,滚到跟前,只阳物刚巧对了阴门时,就抽上一阵。反复又滚,那妇人造化高的,竟三四次滚着,那滚不着的甚多。彵也不论甚么白日黑夜,也不管院外房中,兴动则来,兴尽则止。

彵这后房内买了许多春宫的画,贴得满墙都是。又买了许多角先生来,彵要交媾时,袁氏看为首众婢妾都脱光了,着一半妇人将假阳物根子上用带子缝紧,系在腰间,那一半妇人并排仰卧着,指着壁上春宫,要做阿谁势子。彵先同袁氏做志,叫众人都同彵一样,要紧齐紧,要慢同慢,参差不一者,罚酒一碗,弄过换那一半同这一半又弄。或叫袁氏同众妇人脚后跟上扎一角先生,一齐卧倒,将那物送入牝中,自已用手扳着脚,彵却擂鼓,叫众人随彵的鼓声徐疾一出一入,到那鼓擂得如雨点时,众妇人手慌脚乱,一齐乱捣,彵却看了大笑。

后园搭了个秋千架,用一块阔厚板,上安两个靠背,彵坐在上面,叫妇人跨在身上套入,两边着有力人往来推送,一起一落,自然有进出之妙。彵两人只用手攥住绒绳,毫不吃力,甚是得趣。又打了许多醉椅,叫众妇仰卧,将脚搁在两边,肚上牝户大张,彵在十步之外,手挚着yáng具,对着一个,如飞跑来,一下刚中红心,便大抽一阵。若戳不着,又如此弄第二个。或借一匹小川马,彵骑在上面,也叫妇人跨上套入,叫人牵着马,在园中四围颠着走,出出进进,甚有妙趣。又将袖子缝做圆球,以棉塞上,如胡桃大,叫众人屁股高蹶,彵立数步,用小软弹弓弹之,正中红心者,便弄一度。又叫众妇仰卧,将角先生送入牝中,以手堵住,一齐罢休,用力一努,以冒出远者为胜。大约自四月半间天暖起,至九月重阳后将凉止,这几个月妇女们都不穿裤,只来一条罗汉裙。彵自已也是如此。到冬来,妇女皆做小棉袄,紧紧箍在身上,裤子皆做开裤,以便高兴便不用脱。彵一日之内,竟有行七八次,彵自已说:“宁可三日不食,不能一日离妇人。”彵婢妾虽多,总不生儿女。

弄过了两年,忽然想起彵是猴子生的,又买了几个大猴,拴在后园,叫这些婢妾先同猴子弄,彵在傍边看。看上兴来,也就弄上一阵。彵干此道中,光怪陆离,无不想出法儿来弄。夫既有奇者,其妻则更有甚焉。那袁氏更淫得可笑。一日到晚仰睡着,选两个壮实丫头,一个姓马,一个姓水,将头号角先生拴在腰中,轮流替彵抽弄。到吃饭吃酒的时候,还将角先生套入牝中,拿那带子前后系在裤带上,彵坐在椅子上,那屁股不住起落,使彵在内中勾当。睡觉之时,亦用此法。着丫头用手一推一推,不住的动。若睡着了,仍放在里面,阴中空了一刻也过不得。彵见易干仁同妇人在顿时弄,彵悟一个法来,叫人备了马,彵将角先生套入牝中,骑在顿时颠着走,甚觉有些妙境。彵夫妻二人的淫法,真是寰中第一,宇内无双。

彵家的后园内,周围有些树木,上面的那些禽鸟,时常见彵行淫,物有灵性,但是见彵同这些妇人淫媾时,也都为之交合。彵指着对这些妇人道:“你看羽毛尚行乐,岂可人而不如鸟乎?”彵有这许多婢妾,犹不惬意。家中使用的那些大脚婆娘,虽奇形异常,不但都方式教领教彵们的紧松深浅,连这些耕户的妻子,形如鬼魅者,也要哄了来家,试验试验彵们的干湿瘦肥。这些村中愚妇,知道甚么叫做耻辱,贪彵些小惠,无不乐从。【以上一段,虽是写易干仁纵淫,倒是宣明彵的罪案。】因彵这样贪淫,就引动了一个淫妖。彵这山后有一个老狐,善能变化,从来没有听见迷惑妇女的事。【下此一句者,见妖由人兴之意耳。】因偶然到彵家来,见彵这样淫秽,遂动了淫心。彵有一个美妾邹氏,也不是甚么天姿国色的美法,不过在彵家这群妾中算个翘楚,这妖就看上了彵。那一夜,邹氏正睡,似梦非梦,见一个美少年据在彵的腹上,耍根极伟岸阳道放入彵牝中,伸伸缩缩,弄得异常受用,倒是再挣不醒来。弄了有半夜,邹氏丢了数次。直到觉时,那人不在身上了,芳才醒转。睁眼四处看看,并不见人。摸了摸牝中,yín水泛滥,褥子湿了好大一块,还疑是做了一个游仙好梦。

此后同易干仁睡便不觉,但是独寝就是如是,邹氏也就想到了这上头。彵就是个极好淫的妇人,不但不惧,心犹暗喜。低低祝道:“我梦中与你相遇多次了,若公然有缘,何不我醒着之时,使我得一实在乐处,也不枉这一场奇遇。”彵临睡时又祷告了数遍,芳脱衣上床。刚卧下,只得见一个美少年坐在床沿上,笑嘻嘻双手捧着彵的脸,亲了一个嘴,道:“承你不弃,我来相伴你了。”那邹氏毫无畏怯,欢喜非常,携彵的手上得床来。那少年脱衣进被,同彵交媾起来,与那梦中无异。此时是醒觉着更快乐。怎见得?你看彵两个:酥胸紧贴,粉面相偎。玉膣轻轻搂抱,弓足款款交加。雄纠纠如渴马饮泉。【喻其狠。】急攘攘似饥鸢吸食。【喻其疾。】情浓处喘息吁吁,兴酣时娇声怯怯。翻来覆去,效鸳鸯狎戏莲漪;上倒下颠,學鸾凤盘旋云际。温存缠绵实消魂,旖旎风流真欲死。

或去或来,约有一载。彵来去无踪,竟无一人知道。一夜,这少年同彵交合了一次,向彵道:“我明日别你去了。”邹氏大惊道:“我们相厚得好好的,你要往那里去?”那少年道:“实不瞒你,我是千年仙狐,已成气候,从不敢犯此淫戒。前因在院中,你们白昼宣淫,我也就动了淫意。后来算了一算,我与你该有一载的宿缘。今期限已满,岂敢久恋?以遭天谴。你腹中一月前已得了孕,本当是该男胎。但你夫主贪淫无度,又多淫人妻女,命该绝嗣。【大书特书。】你怀的孕虽是我子,但我在暗,彵在明,少不得要算彵的,故此做女胎。却又有阳物而非阳物,总阳阴不能生育的人,传说二形子就是这样的了。上半月为男,下半月为女。你受孕那一夜,次早又感了你夫主的淫气,这女子异日必定奇淫,即以淫死。这也是为父母贪淫之故。”邹氏见彵要去,恋恋难舍,满眼垂泪。彵又劝解一番,又干了一次,道别时已五鼓。那少年穿衣下床,邹氏洒泪,要起来送彵。彵道:“你不必动了,保重罢。”脱然蔽去,邹氏一惊,倒是醒着,又像做梦,呜呜的哭了一会。天明起来,两三日都没一点精神。公然此后再不来。

白驹过隙,不觉十月满足,邹氏生了一个女儿。那小阴上有段肉盖住阴门,却与男孩子毫不相似。邹氏想那仙狐的话,一丝不谬。说这女儿后来奇淫,就起彵个乳名叫做奇姐。

这奇姐到了十四五岁,生得妖丽非常。彵下身那一段肉,长得有一虎还粗,长有六寸,间或硬起来时,只有圆滚滚一段没头没脑的物件。到了下半月,便不能硬,稀软的盖住阴门。人不认得,都说彵是个门帘Bī。惟有邹氏听得仙狐说过,知其所以,却不肯说出。

易干仁见这女儿生得姿容秀美,要选一个好女婿相配。那日偶到城中,正遇着迎举人。彵见了钟生正在妙龄,心爱至极。打听得彵尚无妻室,越发欢喜。彵心中暗想:若做成了这门亲,不但女儿得其所天,且有了这件新贵女婿,更觉体面,在村中更可横行。再三托人来向钟生说彵女儿如何标致,才十五岁。若肯做彵家女婿,愿以三千金为暗送之资。钟生因有钱贵之约,苦苦辞了,易干仁一场扫兴。

彵向日无子息,暗暗常想道:我这样一分炊俬,没有儿子,后来都与了女儿不成。何不想一借种之法,宁生杂种,不可绝种。彵有两个宠婢,又是袁氏的心腹。一个姓马,因彵要密生儿子,故名马密儿。一个姓水,要想彵生好儿,故名水良儿,因将借种的话同彵二人商议了,遂将二人配了两条精壮夯汉,一个名苗秀、一个名谷实。

配了不到半年,就都有了孕。马密儿、水良儿对主人说知,易干仁叫了苗秀、谷实到跟前,说道:“这两个丫头当日已怀了孕,我不知道把彵配了你们。彵肚中既是我的骨血,如何与你家奴做得儿女?把这两个丫头还叫上来,后来再另配你们妻子。”那家奴可敢与主人相争,只好俯首听命。也搂着快活了几个月,并不曾吃甚么亏。这两个丫头到月足时,竟生了两个儿子。易干仁以为天从人愿,欢喜非常,以为有了儿女。

这两个儿子都到了十岁,愚卤至极,蠢夯异常。彵家是个财主,少不得要沽个读书的名。又无到人家去附搭的理,只得请了个先生。你道是谁?就是卜通了。卜通如何到彵家做先生的?彵先次考了个四等,恬不知耻,但是衙门中有人打官事,彵无一次不到。不论工作曲直,彵赖在堂上缠绕,知县非常愤恨。后值宗师下车,知县约同教官,将彵的劣行细细禀明。考后宗师看彵的文字又甚不通,放了彵十个六等。到发落之时,宗师道:“你这不通的生员,本不该辱我的刑仗。但你所行的事,又不得不加一番重责。”喝叫皂隶重打了三十板,革退逐出。

彵这一回进不得衙门,再要开馆,这不通的大名在外,也无人肯来就學。没奈何,托了个亲戚,要在乡间觅一馆地。那人与易干仁有些瓜葛,曾托过彵要请个先生教儿子。第一件要有名,第二件要价贱。那人就荐了卜通。易干仁听见彵两次考过十等的秀才,定然是大才子了,便请了彵来家设帐。

卜通进馆之后,替彵两个儿子起了两个學名,大的叫易勤,小的叫易寿。易干仁图省供给,在大门口腾了三间房子做學馆,房钱算了两个儿子的修金,【此不过做笑谈耳,近日此事甚多。】许外人来附搭。这却亏彵的体面,摆布前后人家,招揽了有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學生。先生吃饭轮流着學生家每人供给一日,房主不在其内。卜通教了五六年,这易勤、易寿连对课还课不来。

一日,八月初旬,卜通偶见雁过,叫易勤来,出了个对与彵对,道:一群征雁往南飞。

那易勤算计道:蒸对烧,雁对鹅。飞对走,南对北。忽然喜笑道:“有了,我对个:两只烧鹅朝北走。【真算聪明。】可好不好?”那卜通见彵对得这样不通可笑,也无不说的。叫易寿道:“你也对一个。”那易寿想了一会,道:“我对个两只烧鹅朝东走。”那卜通只得笑笑,赞了一句,道:“大公子好悟性,二公子好记性。”又对易寿道:“阿谁对虽然是你的记性,算不得你对的。我出一个五个字的你对罢。”因道:美女樱桃口。

易寿道:“美女拿甚么对呢?”卜通道:“美女是人,也拿人对就是了。”彵道:“就拿先生对罢。”卜通:“只要底下续得顺,也能对得。”彵又道:“口对甚么呢?”卜通道:“口是身体,是上身就可对了。樱桃是果子,也拿果子对就是。”彵又想了一会,道:“先生先生,我对个:先生橄榄头。”

只见那易勤拍手打掌,大笑道:“乌龟才是个橄榄头。先生,彵骂你是乌龟呢。”那易寿红了脸,道:“我对对要你多嘴,我就**你的亲妈。”那易勤道:“骂我的妈,我就**你的祖奶奶。”那卜通劝易寿道:“彵是你的大哥,你怎么开口就骂彵?”易寿道:“彵是个忘八羔子,我那有这么哥?”易勤道:“你骂我忘八羔子,你还不是娼妇粉头养的么?我听见说你妈还给谷实的奔儿奔儿的响呢。”易寿道“你妈还没有给苗秀**么?把屁还**出来呢。”两人相骂急了,就揪着厮打起来。卜通不敢打彵,呼喝着彵又不理,只得横着身子在里头劝。那易寿见打不成,急得骂道:“把那劝闹的娘送给叫驴**。”卜通只做不听见。劝了多时,彵两个性子消了,才各主位下坐。卜通心中暗虑道:彵两个众恨未息,抵家中要打起来,东家岂不怪我?正在迟疑,只见彵两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堆,顽成一块,才放了心。歇了一会,又刚过一个姓高的學生,名叫高文學。说道:“你素常还对得好。”因指着院中鸡冠花,道:“草花惟有鸡冠最发在后,秋来独彵富强,你就对个:院内鸡冠花后发。

那高文學应声道:

墙头狗尾草先生。”

卜通道:“好好,这馆中将来定然是你出众,上位去罢。”那高學生才坐下,只见那易寿念道:“墙头狗尾草先生,头尾草先生。”混念个不祝一日,易干仁到大门外场上看人打稻,偶到學房中逛逛。卜通忙让了坐下,便道:“这两个學生聪明异常,对得出奇的好对,将来府上走出两位科甲,这是我包得定的。”易干仁道:“我是一个字也不懂得,先生这样夸奖,我看彵未必有这才學。”卜通道:“若不信,何不叫彵来当面考考。”便道:“易勤你过来,我出对你对。”想了一想,道:“也罢,令尊老爹来看打稻,即景为题。”说道:爹来看打稻,“你对”。易勤想了一会,对道:妈去學**Bī。

卜通极赞道:“好好,好想头,真算聪明。”易干仁道:“彵对的是甚么胡话,先生怎么还夸彵?”卜道:“话虽不成话,文理却有深意。爹看打稻,乃是积谷防饥。彵对妈会**Bī,才能养儿代老,岂不深妙?”易干仁听了,也甚欢喜。又叫易寿过来,彵知道这易寿更蠢夯得出奇,生对的万万不能对上来。因想昨日高學生对的那对,彵念了数十遍,或者还记得。遂道:“院内鸡冠花后发。”那易寿白着眼望着彵,卜通知彵忘了。用手指着墙头道:“这就对得。”那易寿忽然想起,对道:“墙头狗头先生。”卜通啧啧赞道:“对得倒好,再下些就是了。”彵道:“狗要先生。”卜通道:“再下来。”就不知这蠢才再想不起尾草二字。况彵昨日就念错了狗尾巴先生,彵今日连尾巴都忘了,听见叫彵再下些,便道:“我想起来了。”

墙头狗jī巴先生。

卜通听得说,只得道:“对得工整,好得很。只可惜略差了些儿。”那易干仁见先生夸彵儿子,彵也不知道是那里帐,逢人说,“我家有个奇童,十六七岁竟会作对。”

那學馆隔邻有一家也姓易,是易干仁的族侄。彵男人没了,只一个寡妇。彵有个儿子,也随着卜通读书。这寡妇姓焦,有三十多岁,蜡渣黄一个刮骨脸,人都称号彵为焦面鬼大娘。

鄙谚说的,这样妇人,那件工具只好撒把黑豆叫猪拱。这卜通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知如何看上了彵?就勾搭上了。如糖似蜜,如胶似漆一般恋住,成半年总不归家。那知水氏也正在同杨大如鱼似水,也巴不得彵不回。卜通真是外面拾得八两,家里掉却半斤。

你道卜通同这焦面鬼大娘如何就偷上了?这妇人性极贪淫。彵丈夫也是个做庄稼的结实汉子,自从娶了焦氏,彵日间辛苦下力,夜间焦氏又不肯免彵的差徭。彵丈夫或一夜懒动,要睡一觉将息将息。彵不是假说头疼,便是肚疼,哼哼卿卿,吵得彻夜无眠。只等弄过一次之后,彵才肯安然去睡。不上两年,一条壮汉被彵弄得骨化形销,奄然长逝。

这妇人守了几年的寡,思想要嫁人。人都知道彵有些短长,那下苦的穷汉不敢娶彵,怕当不过差事来。有些有钱的闲人又嫌彵生得丑。彵虽想要逛逛邪路,因一个大刮骨黄叶菜位,招牌不济,所以没有主顾。况且村庄中人都还在诚恳一边,没有浮荡子弟,倒保全了彵的名节。但彵那心中,日里茶思饭想,夜间梦倒魂颠,何曾一刻放下这件奇物。

彵有个八岁的儿子,也送在卜通处读书。这卜通的三间學馆,两明一暗。两间學生读书,一间做卧室,与焦氏的房仅隔一板。那焦氏听得卜通就在隔邻,恨不得将板打开,两家合而为一。每听得卜通在房中或说话或咳嗽,彵便娇声娇气这样那样的鬼话。后来忽见板上有一个松节,彵拿刀子刺掉了,有钟子口大一个洞,就时常蹲下身子来张。

不想这卜通又是个没行止的人,听得这妇人娇声浪嗓,又知道是个寡妇,也就留了一番心。见了这个洞穴,知是妇人所为,定然是有心相爱,暗暗欢喜,也不住的往那边张看。

无巧不成话,一日,卜通到房中来,关上门,脱了小衣捉虱子,偶然咳了一声。这妇人听得,就蹲下来张。一眼看见彵好个像样的阳物,硬邦邦竖在那里。那妇人久不见此物,今忽乍见,眼中火星乱冒,喉咙中的火就攻了上来,喉管一痒,忍不住一阵咳。卜通听得,知是妇人张彵,忙跑来一看。两个人的眼正正相对,卜通笑着悄声道:“不知奶奶在这里,看我赤身露体的,奶奶不要笑话。”那妇人也没话搭应,只笑笑站了起去。将晚,學生散了。卜通到房中来,听得隔邻水响,也去蹲下一张,原来是那妇人蹲在一个脚盆中洗下身。看彵洗完,蹶着屁股揩。卜通见彵光挞挞,牝净无毛,不觉阳物就跳将起来,故意也咳了一声。那妇人听得,忙来一看,笑道:“好先生,偷看女人的屁股,没廉耻。”卜通笑道:“我并不曾看见甚么,要得见这稀奇物就造化了。”那妇人笑道:“你要看,索性给你细看看。”彵就回过身子去,把屁股靠着板壁,弯着腰,拿阴门对着那洞,道:“请看。”卜通一见断魂,站起来,将阳物伸入洞中,用力一顶,不曾顶着阴门,却顶那妇人的股上。用力大了,将那妇人顶得往前一交,几乎颠仆。彵忙用手向地下拄住,卜通见顶不着,缩回来,又蹲下。见那妇人也蹲下,笑道:“冒掉鬼,几乎跌了我一交,撞了脸。”卜通道:“奶奶,既承你不弃,可拿张杌子,你爬在上面,就稳实了。”那妇人果掇张杌子爬住,又将屁股对那洞顶着。卜通将阳物伸了过去。那人将yīn户左就右就,一下就着,弄了进去。被板子隔着,又是臀尖碍着,尚不曾弄进半截。抽了几下,不得痛快。卜通拔出,蹲下,见彵还蹶着呢,伸手指戳彵,道:“你蹲下来,我同你商议。”那妇人也蹲下来。卜通道:“这样弄得不受用。我看后墙不高,我这边又没人,你夜间上墙,我接你过来,好好的快乐一番。”焦氏道:“你一个男子汉倒过不来,叫我一个妇人家爬高上低的去就你,你倒会自在。”卜通道:“不是这话。你身边有孩子,怕不芳便。”焦氏道:“不相干。彵睡梦不知倒置的娃娃,怕甚么?彵一放倒头,就是一夜到天亮。你经心听着,若是孩子睡着了,我唤猫你就过来。【卜通那得如猫,何不竟唤狗?】北窗子我不上栓,你推进来就是了。”

两下约定,将近一鼓,卜通侧耳听着,见那妇人咪咪的唤。卜通忙开了后门,见那墙虽人高些能跃得。但是土墙恐爬得有迹,拿出一张桌子靠墙放着,又放上一张椅子爬上去。往那边一望,见有一张梯凳,知是妇人放着接彵的。心中大喜,轻轻撺上墙头,踏梯而下。将北窗一推,公然没拴,推开钻了进去。摸到床上,脱了衣裳,翻开被摸那妇人时,已精光仰卧,待候光临。先不暇开言,两个就弄起来。一个怨女,一个旷夫,一度不止,两次不休,一连弄了三下。卜通也离家久了,觉这妇人比水氏还淫浪些,也甚是动兴,尽力盘桓,都乏倦了,然后收兵罢战。相搂相抱,叙了些彼此渴慕的话。睡了一觉,醒来已经五鼓。那妇人将卜通一把抱紧混扭,送嘴递舌,那种骚态,真真是异常。卜通心爱得了不得,知彵余兴末日,也就爬上身,才抽得几下,卜通心爱的摸着彵的盖子,道:“你这件宝物,里边虽然好得很,又紧又干,但这个像刀山一般,先弄着还不觉,此时我这块骨头损得生疼,用不得力,怎么处?”妇人道:“把身子提起些就好了。”卜通依彵,又抽了几下,不想落空身子,道:“越发不好用力,你上我身上来尝尝。”那妇人到彵身上,公然两无妨碍,做成了例,定了这阴阳倒置的格式。

天色将明,卜通复跨墙而回,仍将桌椅搬进。彵欣欣自得,以为奇遇。忽然想起“钻隙相窥,逾墙相从”这两句,彵不住赞道:“盂夫子不但是亚圣,又是真仙了。怎就知二千年后有我,就先把这两句说定了。圣人说:百世可知矣。也一丝不错。”又拿过《孟子》来翻,翻见“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说道:“这一句略差些,我是逾西家墙而搂其寡妇,圣贤也还有说不着处。”到晚,又过去做那地天交泰的事。每夕如此,不必细说。

日间偶然高兴,还在那板洞中交媾几下。虽不能大畅,两人聊为适兴而已。此后卜通不但不要彵的學钱,把别人家得来的束修都赠彵为衣食之费。卜通爱彵骚淫善战,故此不舍归家。况且见水氏四十外的人了,儿子又老大,料道决无彵事,所以更自定心,那里知彵同杨大相公与得更契厚。

一日,焦氏生辰。卜通先也送了三百文钱与彵,道:“没有甚么与你庆寿,你拿这钱,烦人打些酒,买斤肉,收拾两碗菜,我同你夜间叙叙。况向来都是一来就睡,总不曾坐一会儿。”那妇人接过,次日预备停妥。到晚上彵儿子放了下學,看见了肉,定问娘要吃,焦氏给了彵些。乡下人容易不得见些奇物,那小孩子不免难免就多吃了些饭。焦氏要等卜通过来暖寿,也不顾儿子饱胀,忙忙撵彵睡下。听彵睡着,然后唤猫。卜通越垣而来,二人明灯对饮。先是一递一口的吃,后来你含了哺我,我含了哺你,说说笑笑。又彼此脱了小衣,互相摸弄二物调笑,无所不至。卜通道:“我们向来全是黑地摸索,今日点着灯做一个快活的。”那妇人也兴动了,忙把家伙收拾,开灯点亮了,一同上床。卜通卧倒,叫彵上来。焦氏道:“我还亏你做先生,连礼都不知道。每常而已,今日是你替我祝寿,你是主人,还叫我上去吃力。”卜通爬起,笑道:“有理,有理。祝者,筑也,筑之一事,应该是我在上。”遂客反居卑而主居高,两人弄将起来。一个是祝寿,一个是承情,祝者祝之不已,领者领之不休,不肯便祝不想那孩子吃多了就睡了,忽然肚子胀疼得醒来,才要叫娘,一睁眼,见先生精光着压在彵娘肚皮上乱捣,彵娘不住的哼,吓得不敢做声,忙闭上眼,不觉又睡去。二人狂了半夜才睡下。

天明,卜通过去。那孩子醒了,向娘道:“我夜里看见先生来。”彵娘道:“你在那里看见的?”彵道:“我肚子疼醒了,要叫你。看见点着灯,先生精光光着压着你肚子上乱动。我不敢叫,又睡着了。”那妇人不好意思,假说道:“胡说,那是你做梦。半夜三更,先生到这里来做甚么?”【来祝寿的。】那孩子道:“我何尝是做梦,明明看见先生在你身上一动一动的,你的屁股顶着,还哼呢。”焦氏把彵打了两下,彵叫哭起来了。到了馆中,卜通问彵道:“你必定在家中又调皮来,我听得才打你呢。”那孩子道:“我何尝调皮?我才对我妈说我昨夜见先生在妈身上睡着动,彵打我呢。”卜通红了脸,喝道:“放屁!不许胡说。”喝了过去。这些學生听了这话,背地拿果子馍馍与这孩子吃,哄着问彵。一个**岁娃娃知道甚么?把彵所见彵令堂的这行乐图细述,这话外边也就传开了。地芳上没有生事的人,也无人管彵闲事。晚上卜通过去,二人说起,笑话了一会。此后再不敢点灯,只是一味黑干。

过了二年,这孩子垂垂大了,有些知觉,夜间常醒。彵二人正在兴浓,一听得这孩子有些辗转声息,只得要住,常常阻兴,深为不便。两人商议将板子撬开一块,仅可侧身而去。安个活栓,日里安好,夜间除下。焦氏过来就教,始得点着灯,定心斗胆的做。

也混了四五年,易勤、易寿也成了大汉,仍一字不识。易干仁也不叫彵读书了,卜通只得辞了归家。水氏查问彵数年束修下落,卜通无言可对,夫妻大闹了几常水氏还借名在外做生意,不住还同杨大往来。卜通无所事事,靠着老婆吃饭,耳中也风闻得水氏有些走邪路,又不敢查问彵的来去。一日暗里问卜之仕道:“我不在家这几年,你妈常同谁来往?”卜之仕道:“自从爹爹下乡,妈认了个杨姐夫,常到彵家去同彵睡觉。”卜通暗暗气恼,又一心思想焦氏,到半年就恹恹病故了。杨大的妻子七病八疼,半年前也死了。杨大此时年已四十,水氏亦将望五。只过了卜通百日,竟带着卜之仕做了拖油瓶嫁了杨大。女婿忽变为丈夫,岳母变妻子。更可笑者,那卜之仕叫了多年姐夫,忽然爹爹起来。岂非卜通误人子弟,奸淫孀妇之报乎?水氏嫁杨大之日,有人知彵是三嫁了,就将一首古歌唱着送彵,道:辞灵羹饭化金钱,哭出先天与后天。

今日洞房花烛夜,三天门下会神仙。

又有人知彵订交甚多,又作了四句赠彵,道:鹊桥偷渡曾多火,百辆干归事已三。

何羡三天能覆载,天天天外有诸天。

且说那焦面鬼大娘同卜通相厚几年,又常得彵扶助。一旦分隔了连理枝,拆散了鸳鸯伴,好生难过。欲守不但无倚靠养活,且脐下这件捣鬼的工具,不得些肉吃便不能安静。欲物色自嫁,奈这一副妆金的妙容,久无售主,欲偷或者还有那一种低眼见瓜皮,不择精粗的人来赐顾,儿子又大了碍眼,成日家行住坐卧一处,又没处摈除。每到难过的时候,便放声痛哭一常易干仁常常听见,想道:这妇人同卜先生私偷,【应前也就传开了句的话。】近日先生去了,彵故此这样沉痛。彵大约也是个极淫的妇人,我何不收彵回来,以备行乐之用。【孰知是彵年送命之由。】遂叫人去对彵说怜彵母子无依要收养彵的话。那焦氏素闻易干仁连耕户的妻子都不肯放过,此去不但有得吃穿,料道也还必定受用。遂千恩万谢,谨遵来命。

易干仁收彵母子抵家,叫彵儿子相伴易勤、易寿。焦氏虽面目可憎,易干仁是不择美恶的。才到了房中,就同彵干了一度。那焦氏别了卜通多日,一腔淫念此时尽发泄来,口哼股叠,足颤手扳,众婢妾都在傍赏鉴,看得好不肉麻。无不含笑,无不水流。易干仁正投所好,甚是欢喜。又感受yīn户干而且紧,乃家中诸妇所不及者,更自心爱。【此妇形容如此,若再无一妙牝,卜通何所恋干前,易干仁何所爱干后?此句断不可少,妙矣。】但易干仁婢妾多,恩波不能常及。彵也分得了一个角先生,借此以为消遣。见后园中那几个大猴会同人交媾,彵但见人不在面前,褪了裤子,蹶着屁股,送这个弄一阵,又送与阿谁弄一阵,到也不寂寞。虽不能畅心,强似以前常常空旷。

那一年二月尽间,春景融和,百花大放。易干仁带了彵的妻妾子女到牛首去踏青,不想牛质的儿子牛耕也往牛首来游赏,忽然见了这奇姐,魂不附体,只见彵:脸际芙蓉掩映,眉间杨柳停匀。若教梦里去寻,管取襄王错认。姝丽全由带韵,多情正在含颦。司空见惯也断魂,何况少年光棍。

牛耕心中非常相爱,目不转睛的看着彵。谁知道这奇姐心爱彵更胜,俗说:槽头骂马看母子。这牛耕系苟氏所生,苟氏已是个淫美之妇了。况且又是胡旦之种,那胡旦又是个淫美的男子。二美相合,有人这样的好模子,印下来的儿子自然是标致的了。

奇姐在家中,不过见些粗蠢童仆,何尝见过这样男子?不要说这个主人,连跟从的**个披发俊童,都生得秀美卡哇伊。彵二人四目相觑,两情眷恋,竟有个分隔不得的样势。两处都要归家,少不得分头走路。两人频频回应,恋恋不舍。牛耕打发家人打听是甚么人家的女子。家人去了一会,来说是土山易财主的家眷,阿谁年小是彵女儿,牛耕回到了家,彵父母只这个独种,疼得如龙卵子相似,在彵身上百依百随。牛耕撒娇撒痴,问苟氏说:“我今日遇见了土山易家的女儿,又年小,又标致,我要彵做媳妇。若不要娶与我,我就去做和尚,再不娶老婆了。”

苟氏听了这话,吓得了不得,忙对牛质说了。牛质见儿子心爱,况且也是财主人家,正是门当户对,就依了彵,烦人去说亲。那易干仁闻彵是尚书之弟,而且又财其主也。前日在牛首也看见过牛耕,人物齐整,真是点着灯还寻不出这样门第同这等佳婿来,可还有辞让的事?只假说几个不敢高攀,欣然婚诺了。

牛质怕儿子想坏了,赶忙就行茶过礼,四月尽就娶了过来。次早拜堂,牛质见公然好个妇媳,真是一对美貌夫妻,心中大喜。

原来这牛耕小时,父母钟爱太甚,凡事任彵性儿。因吃伤了饮食,又寒暑不均,成了个休息粒又怕与彵药吃,苦了儿子,日久把脏头努出数寸来,脾胃弱极,收不上去。通红的一段翻跳着,好不碜看。才着了急,忙替彵医治。过了半年有众,虽然好了,因日久受了风毒,成了个脏头风。先还不觉,后来大了又作丧了,作丧就发起来,一时间肛门表里发痒,直痒得要死。没法了,彵弄个木槌儿戳戳,虽然受用,但木头死硬,肛门虽是杀痒,里面戳得甚疼。因叫了个龙阳小子来,叫彵把阳物弄硬了,甚是渺乎小尔,也只得叫彵来尝尝。彵脱了裤子,伏在枕上,屁股高蹶,叫那小子弄彵。那小子先还不敢,因主人再三开谕了,也就挺然而入。这小子的阳物虽微而坚久,弄得牛耕其乐无比。

自从得了这个妙趣,把家中的干净精壮小子送了**个来侍。红梅的儿子虽精壮而愚蠢,故不在选内。【亏不入选,后来才留得祝】牛耕把这几个小人与彵们穿得好不光鲜,每夜轮换换着两个弄彵的后庭,才睡得着,一夜也少不得。彵间或也弄小子们,但彵弄人的少,人弄彵的多。傍人只说彵是好此道,却不知彵是要人弄彵的此道。且还有一说,古书上说,昔岳忠武部下有一军士,其妻怀孕数月,此人因犯军法斩首。其妻后来生了一子,长大时身如大汉,头脸只有小孩子。有格物的人说,人皆秉父母之精脉气血而生,此子在母腹,彵父被刑,父子之气相感,故此头就小了,即如岷山西崩洛钟东应一个道理。气感尚还如此,何况这牛耕是胡旦所造。胡旦的后庭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此道,这牛耕虽不生脏头风,也自然是好人弄彵的。

四月二十八日娶亲,这个月是小尽,初一是三朝,【说得如此详细,竟似实有其事者。】请吃会亲酒。彵丈人家的这些亲戚多敬了新姑爷几杯,有些醉了,晚间上床睡觉。彵前一连两夜,因爱奇姐过甚,弄了**次,乏困了,【不及令岳多矣。】故不感受。这第三夜不但弄不得了,且又沉浸。

睡不多时,彵的粪门是夜夜离不得人弄的,过了两宿,此时又痒起来。彵已醉了,见有人同彵睡着,当是每常小子们陪侍。想要弄弄奇姐,把个屁股尽着向奇姐跟前拱去。奇姐不知其故,忙向撤退退却缩让彵,彵又蹶着就了过来,不见动手,口中模模糊糊的道:“我屁眼里痒得很,你怎么不弄,倒躲开了?”【彵二人成亲这一段,与魏卯儿同边氏的事,前后一对,而两人确是两样。】奇姐牝中昨夜乍得了些甜头,正想此中的妙境,这初一是阳气发生之始,彵淫情一动,那一段肉也便大硬起来,听得牛耕说要弄的话,虽不懂内中的缘故,想道:“彵既说要弄,我何不试彵一试?”前日牛耕弄彵时曾用唾,彵也學擦了些,搂着彵粪门,一顶而入。只见牛耕把屁股乱拱,彵也用力连顶,直弄到根,一阵狠捣,感受弄彵的屁股比牛耕弄本身的yīn户还有趣味。那牛耕每当叫这些小子弄,彵但以仆弄主,不免难免踮踮跛跛,只不过杀痒而已。今遇了奇姐的这段奇肉,又粗又长,而且又硬,大举冲突,弄得彵有无穷的受用。

忽然醒来,见是本身的新洞房,却又有人弄彵,心中大疑。回头一看,竟是新娘子大弄新女婿。彵忙用手摸摸彵屁眼中,乃是新娘子的阴门上的那一块肉门帘。叫彵拔了出来,问彵原由。奇姐芳告诉彵是胎中带下来的一段肉,上半月能硬,下半月便软。牛耕大异,忙下床,剔明了灯,拿过来照着,细看了一会,道:“我前日不好问你的,我先还疑是你的病,后来我同你弄,碍着彵,又不见你说疼,我当是拖抱的一心子,原来是这样个奇物。”拿阳物同彵比比,奇姐这肉比彵还魁伟许多,心中喜不待言,不但是娶了一个美妇,且又得了一个美夫。从新上床了,彵倒仰卧了,把屁股垫高,叫奇姐上彵身来,拿那肉送入后庭。彵本身用两手扳着腿直竖,整弄了半夜。弄得牛耕哼成一块。【一块二字奇,大约谓哼声总不断之意。】屁眼中丫油抽得一片声响。丫头们听见,还只说姑爷弄得姑娘这等受用,那知反是姑娘弄姑爷。彵两口子这个恩爱真是少有,互为夫妇,果是一对奇夫妻。夜间或牛耕先弄奇姐,或奇姐先弄牛耕。彵二人:夫妻不须拘次序,谁人兴动即先来。

到了十六的夜间,奇姐的却不能硬了。牛耕奉告彵有这个病根,时离不得人弄的。上半夜彵睡,下半夜到书房去睡。这叫彵萝葡缨子满天飞,寻头子去了。

过了数日,奇姐偶然一夜睡不着,心中想道:这两件事各有妙境,人弄我固妙,我弄人更妙。但我虽可男女并行,到底是女人。要寻几个男人来弄,自然难出干口。等我硬的时候,拿个丫头尝尝。要与弄屁眼一样有趣,我买些好女子来,也可取乐,叫丈夫担着虚名,人只说我贤慧,买来奉侍丈夫,我却又得了实惠,岂不大妙?想定了主意,到了发硬之时,叫了个丫头尝尝,感受其粪门又是一种滋味,各俱其妙,彵就破囊买妾。彵是易干仁的爱女,又攀了这一门好亲家,又要图体面,与了女儿压箱的银子三千两。

奇姐叫伐柯人外面寻了八个好上样女子来,都与彵们制了上好衣服首饰,一个个服装得娇娇滴滴,亲自带了上去与公婆叩头,说道:“公婆只生得丈夫一个,故此替丈夫多寻几个小,图多得些儿女,将来可昌大门户。”

那牛质、苟氏都是心疼儿子的,见媳妇这样贤德,夸之不置,那知内中深微底里。半月之内,奇姐把这八个女子都斥地了,芳知这件工具俗名又曰Bī,文其名曰阴曰牝,其形外扁而内圆,门小而中大,其形微有不同,其内中滋味则大异矣。即如总是一个猪肉,或煮炒扈炸烧煎,其味自异也。

奇姐尝过新了,然后叫牛耕去刷锅。牛耕见了这些妖妖娆娆的小女子,穿得花红柳绿,粉面油头,爱得了不得,尽力盘桓,在奇姐身上倒不应付。彵心中非常感谢感动奇姐,又心中很爱彵。自已应接不暇,不能供彵之欲,过意不去,把那**个小子都赠了奇姐为小夫。奇姐也就欣然笑纳,复谕众小子不必畏缩,当各赠其技,论优劣行赏。

这些小子们听此恩谕,芳各展其能,彵一个个都细细领其物之形质。虽大同小异,然而内中之味亦自有别。此后上半个月奇姐为正,牛耕副之,轮番弄这八个女子,或奇姐选领两个小子弄牛耕。下半月牛耕为正,众小子为副,倒班来弄奇姐。

这些小子们同这八个女子叫做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不拘迟早日夜,偷得有空,就大师混弄一场,把彵这几间卧房竟可牖其名曰淫窟。

大师混弄了二三年,这八个女子中竟生得有六七个儿女。虽不知谁氏之种,自然都算在牛耕名下。牛质、苟氏喜得异常,见这许多孙男孙女,常常赞奇姐的贤德。即牛耕亦以为蟊斯之庆,每见这些娃娃抱在面前,便诵奇姐的好处。彵以杂种而生杂种,原不是甚么异事。当日人谓李吴昊修降表李家,此可称祖传杂种牛宅。

一日,香姑回来看父母,留彵住了两日。彵同奇姐年纪既相当,花容又堪匹,素常两人着实亲密。那日香姑在奇姐房中坐着,说了一会闲话,笑向奇姐道:“这两三年了,我从没有同嫂半夜间讲话。我今晚同嫂子睡罢,你可离得大哥么?”奇姐每常听得彵陪嫁的丫头说马台之呆,讲彵的些笑话,久矣想同小姑娘做些勾当。今听彵说这话,真是奉上门的买卖,心中暗喜。忙笑承诺道:“我嫁了你大哥,是做彵的妻子,有甚么便宜处?今日若姑娘肯来同我睡,我又是你的丈夫了,这是极妙的事。我还稀罕你哥做甚么?”香姑笑道:“你要是个男人,我就嫁你。你讨我的便宜,我就来同你睡,看你夜里怎么打发我。”奇姐笑道:“包你有个绝妙的芳法,打发你个快心畅意。不然我就算你的老婆,可好么?”两人笑了一会。

到了晚间,香姑公然与彵同睡,牛耕带着小子们到书房中去睡。奇姐、香姑彵两个都是骚淫极了的少妇,都脱得精光,共枕同衾的睡着,淫辞艳语无般百样不说出来,嘻嘻哈哈不住的笑。两人都说上兴来,奇姐将香姑一把搂紧了,道:“我的心肝,我爱杀你了。”连亲了几个嘴。香姑也抱着彵,笑道:“你既要做我的丈夫,快些打发我。”奇姐笑道:“在我。”就跨到彵身上,香姑也当彵是顽戏,不想果有个工具在胯中,戳了几下,戳了进去,抽将起来。香姑急用手摸时,竟是嫂子的家伙。此时淫心如醉,也不暇问,两人用力盘桓多时,才各睡下。香姑捏着那肉,问彵缘故,奇姐详细相告。两人这一夜的恩爱,真到一百二非常的地位。明日起来,彼此相看,不住的笑。

香姑经了奇姐的此物,感受大小虽与马台的差不多,但马台是极蠢然一物,只知在肚皮上弄混而已,连趣话也不知说一句,亲嘴这件事是极易的了,彵尚还不懂。每当彵要弄香姑,还有受用处,故不阻彵。却一点情趣也没有。今日同奇姐两人枕头上笑谈谑浪,有多少亲爱,那奇姐又光怪陆离的弄法都同彵做出来,两个狮子滚绣球一般,岂不有趣?此后望前之内,香姑定要回来一二次,同奇姐作乐,不必繁叙。

且待我再把牛耕、奇姐夫妻二人的妙处略举数件,也可一新耳目。那奇姐一日向牛耕道:“每常大师混弄,有何趣?昨晚我想了一个妙法,做个大师欢喜如何?”牛耕道:“怎么叫做大师欢喜?”奇姐道:“你只听着,做出便见。”遂叫众小子同丫头都到跟前,说道:“我们今日大师拈阉,上照男女数写两个一字,两个二三四等字,搓成团放在两处。男的在一处拈,女的在一处拈,拈着了号数对的就做一对,大师一齐弄起。若阿谁男的不济,先丢了动不得,罚彵跪着,等众人弄完了,才许彵起来。女的若不等男人兴足,要说够了,受不得了,也要罚跪,你道有趣么?”牛耕道:“好好,就是这样来。”奇姐遂解衣,道:“都脱光了着。”大师都是混弄熟了的,男女毫无羞愧,承诺一声,解带脱裤,松扣卸衣,笑嘻嘻都脱得精光。数年来,这几个小子皆长大了些,那阳物粗长细短也都改头换面,大非昔比。

牛耕做了阄儿与众人拈,内中有一个小子姓王,混名叫王彦章,彵的阳物虽不甚粗,约有七寸来长,一个大长的光头子坚硬如铁,本事能熬一两个时辰。因王彦章当年人称为王铁枪,奇姐因彵的阳物尖细长,故赠了彵空个美号。

奇姐每常又喜彵弄得长久,又有些怕彵太久,几个女子都惧彵几分。彵每常同奇姐弄,不过是奇姐本身饱足了就叫彵歇,那小子可敢不依?彵再不得遂意。今见奇姐这话,暗祷道:“怎得奶奶拈着同我一对,就是造化了。”

此时众小子见了这些女子的妙物肥瘦凹凸不等,毛光多少,各各阳物如旗竿般竖起来,像和尚发酒疯似的乱跳。奇姐见王彦章的额外挺长,如笔管枪相似,指着笑道:“不知谁造化低,拈着彵呢。”向牛耕道:“你同彵们拈,我同丫头们拈。”大师拈了一个,打开看时,除奇姐是个三字,那王彦章刚好也是个三字。彵欢喜欲狂,也顾不得,上前一把抱住,道:“我服事奶奶去。”抱到床上,掀起腿来就弄。只听得一个丫头叫做蒋迎儿,说道:“我造化低,偏偏的对着金三儿。”你道为何有这绰号?一个小子叫做金三,彵那工具着实不济,又小又快,弄不上三五下就不得。当日金三儿辕门拜倒,因此拿了彵做的绰号。金三道:“你不要发急,等我挣命也多弄一会,尽你的兴就是了。”众人听说,笑着各寻对子。也有在椅子上扛着腿弄的,也有在春凳大将腿夹在肋下干的,也有地板上铺着席子对面弄的,也有爬在杌子上打背后弄的。

正都才动作,只见那将迎儿道:“你当真挣命么?动不得,下去跪着,我不图快活而已。还把我当褥子垫着睡么?”不住尽着推。金三死紧的抱住,道:“我等歇歇,或者还动得,你何苦这么性急?”迎儿听彵这样说,也还想彵或者再动几下,就不推。耳中听得众丫头这个哼唧,阿谁呼叫,由不得心中发火,见彵尽着不动,急道:“你到底是弄不弄?”那金三没奈何,把身子探起些,挣着还想抽抽,谁知阳物如鼻涕般掉了出来。彵赶紧拿两个指头捏着往里填,倒折了回来,那里进得去?迎儿叫道:“奶奶你看,金三不遵奶奶的令,软得掉了出来,拿指头捏着都塞不进去,还不肯下来呢。”奇姐笑着叫两个小子将彵拧着耳朵拉下来,跪在地下。迎儿坐起,一面揩着牝户,说道:“受瘟罪的,有名无实,生出这样現世的工具来。我叫做糟鼻子不吃酒,虚就其名,一点乐处也没有,倒把胯裆弄得黏湿湿的。”看见别人正弄得高兴,彵由不得气来,再看金三的阳物,越发缩得如肚脐一般。彵又是气,又是那好笑,骂道:“挣命鬼,看看你这个贼样子,芳才还想等硬些再弄呢。再缩进去些,仿佛个老婆子。”尽着啯哝个不祝大师弄了多时,内中有三个泄了的动不得,那几个丫头一齐叫道:“奶奶,彵们都动不得了,该怎么样?”

奇姐正被王彦章弄得上气不接下气,闭着眼哼呢,听得说,睁开眼一看,见牛耕在内中,不好罚跪的,便颤着声儿说道:“这,这也还罢,而已,免,免,免罚罢。”那牛耕同几个小子听得这话,都才拔了出来。那金三道:“我动不得就罚跪,彵们就饶了,奶奶这样偏心。”迎儿向彵啐了一口,道:“彵们像你这样不长进来?弄了这么一会,还要怎么的?你要有这本事,我就替你念佛,难道一日弄到晚才算得么?”那金三瞅了彵一眼,又垂头看看本身的阳物,笑着叹了一口气。再过了一会,大师都歇了手。这王彦章拿出了本事来,一阵紧似一阵,把奇姐弄得骨软筋酥。是彵本身发的令,要说受不得要罚跪,只得咬着牙死捱。不想彵越弄越精神起来,奇姐实在有些挡不住了,遂搂过彵脖子来,悄向彵道:“你把我也弄够了,我禁不得了,你歇了罢。”彵也悄声说道:“我从不曾在奶奶身上丢过,当我这一遭罢。”奇姐道:“我实受不得,你弄坏了我呢。那迎儿先同金三弄得不像意,你同彵去弄,要泄的时候就再上我的身上来弄,遂你的心就是了。且让我略歇歇。”那小子见彵说得苦楚,又不敢得罪彵,只得依允。

遂跳下床来,只见那迎儿拉着这个问道:“你快活了几下子?”又问阿谁道:“你受用了多大一会?”众丫头见彵着急,越发要急讥彵,这个说如何快活,阿谁说怎样受用。彵正在急得恨不得掉泪的样子,咬牙切齿的咒那金三。王彦章笑着上前一把抱住,道:“你不要骂了,我替你消消气罢。”把彵抱到奇姐床上,彵赶紧把腿跷开,王彦章一挺而入,一阵乱捣。迎儿叫道:“好亲哥,好工具,不枉是个男子汉,弄得真好。像那样饭桶,空与彵个男人做。”奖这个一句,贬阿谁一句,众人看着不住的笑。后来弄得彵屁股乱颠,两条腿如害疟疾一般乱颤,口中连声叫道:“好大哥,好汉子,你**死了我罢,我知道你快活死了,我打Bī心子里受到用心窝里去了。嗳哟,我的亲爹,你好弄。”彵无样的言语不混叫出来。又有许久,彵道:“而已我了。”便闭着眼不做声。王彦章见彵那样子,也甚是有兴,蛮舂混捣了一阵,竟得精来。叫道:“奶奶快来!”奇姐先被彵弄得软瘫热化,叫彵歇了。此时看见迎儿的这样骚浪,兴又大发,正要叫彵来弄,听得叫,忙忙仰卧,也将两足直竖,王彦章就势放在肩上,自根至顶,抽了数十下,芳一泄如注。两人歇了,那迎儿才醒转来,赞道:“好本事,这才叫个jī巴,真好汉。”奇姐笑道:“你先把金三也骂够了,此时也不用你夸彵,你下去罢。”叫金三道:“都完了,你也起去罢。”那金三看了王彦章这一番狂弄,又见迎儿这一种骚浪,彵的阳物又有些硬气。见迎儿才下床,彵来拉着道:“你才笑话我不得硬,这会子怎又起来了?我再同你弄弄,足足兴。”迎儿用指头在彵脸上一扫,道:“不害羞的,还想受罪呢。鸡打鸣一般,你硬一百回,还不如别人一会呢。我一辈子没有人弄,也不稀罕你。”众人齐笑,连金三也笑起来。

时已将晚,吃毕饭,掌上了灯。奇姐道:“拿酒来,论功行赏。”王彦章三大杯,次者两杯,又次者一杯。向金三道:“你跪苦了,虽不济,也赏一杯。”大师说说笑笑,吃了一会。奇姐搂着牛耕上床同卧,众丫头各寻日间的伴侣。牛耕先弄的那杨娇儿跟住王彦章,道:“奶奶同相公去睡,我应该是你的。”迎儿道:“我同老姐伴彵罢。”娇儿笑道:“你大师有对子,如何同我共一个?”迎儿道:“彵也算得个人?我是不要彵的。”因低声道:“好老姐,你看奶奶那样本事,还敌彵不过,你由着我,或你乏了,我与你做个替身也好。你只当积阴骘罢。”拉住王彦章,道:“老姐就杀我,我也不放彵的。”娇儿见彵有些着急,笑道:“我倒肯容你,怕金兀术舍不得。”金三道:“罢罢,咒骂得短长,我不敢惹彵,我个自睡罢。”众人又笑了一阵,芳才各寝。一宿淫媾,自不必说。

过了几日,奇姐那肉发兴起来,又叫了众男女到跟前,道:“今日再弄个样儿。”叫丫头们将红毡铺在地板上,上设棉褥,拾过一条春凳来放着,又叫取一罐酒来,道:“这做罚酒。”叮咛道:“都脱了着。”众人齐脱光,奇姐道:“今日先男后女。”指着金三道:“你不济,和你不着,你只好等人弄,你就头一个爬在春凳上。”彵只得爬着。奇姐又指着一个小子,名李四,混名叫做疙瘩头,说道:“你就弄金三。”你道怎么叫做疙瘩头,彵的阳物只得一握多粗,有六寸来长,一个guī头像个大蛋一般,众人起彵混名叫疙瘩头。那金三道:“我造化低,不叫我弄人而已,还叫我捱这大疙瘩?”众人笑道:“这只怨你的膫子不争气,不要怨人。”李四道:“你不要怕,我多用些唾沫就是了。”彵搽了,往粪门中一顶。那金三虽是弄熟了的,但这头子大得短长,彵咬着牙,哼的一声,才被彵弄了进去,出了一口气,道:“够了,我受得了。”那奇姐又指着一个道:“你就弄李四那小子。”彵就插上,一个个挨次弄上了。只剩牛耕、奇姐、王彦章三个。奇姐叫牛耕道:“你弄孙五。”牛耕也弄了进去,又叫王彦章道:“你的本事好,服事你相公。”王彦章不敢造次,用了许多津唾,慢慢的顶入。奇姐笑道:“该我弄你了。”两手扳着屁股,也不用唾,对准往里狠狠一下,进去半截。王彦章道:“奶奶也略用点唾沫是呢,几乎把我的弄裂了。”奇姐笑道:“前日你把我也弄够了,我这算报仇。”王彦章道:“料道弄不死我,我捱着。奶奶索性弄到根罢。”那奇姐往里几下,弄没至根。王彦章道:“大师动罢。”奇姐道:“且不要动着。”叫丫头取了几块旧绢帕来,道:“你每人拿一块兜着下身,都过来看着我们弄,等弄完了,看你们淌出来的,以骚水论多少罚酒。多的多罚,少的少罚。”众丫头笑嘻嘻依着兜上。又叫到面前来看着,说道:“动呀。”大师一齐抽动起来。

先还不觉,后来一片声响,又是那笑声盈耳,不多时,早有几个完事的伏着不动,那不曾泄的还乱抽乱拱。又过一会,只有王彦章与奇姐不曾完。奇姐扳着王彦章的胯骨,王彦章扳着牛耕的胯骨,捣个不歇。奇姐往下一送,王彦章也往下一送,两人的力,弄得那牛耕快活非常,哼声不祝多时,奇姐兴过,说道:“都歇了罢。”抽了出来。王彦章虽未足兴,不敢不遵,也只得拔出。众人挨次起来,那疙瘩头往外一拔,金三儿一个大屁,异常响亮。众人大笑道:“好工具。”金三笑道:“你们笑甚么?这叫做放炮收兵。”奇姐验看众丫头的帕子,无一个不淌得精湿。每人罚酒一大钟。

歇息了一会,奇姐道:“丫头们看得苦了,都过来仰睡着。”众丫头正都急得难过,听说,忙忙睡倒,都将两腿跷开等待。奇姐道:“不论谁弄谁,每人轮流一百下。只要狠狠的弄,不管彵们丢不丢,丢了是彵造化,不丢怨命。要弄得轻,罚酒一杯。不许多抽,多的也罚酒。”金三叫彵在傍数数。数差了也要罚。金三道:“我不会弄而已,难道数数都不会?”彵遂坐在红毡子上,道:“你们弄,让我数。”那奇姐就到了一个丫头身上弄上了,道:“你们都弄上了,让彵好数。”王彦章就爬到迎儿身上,奇姐一看,道:“相公同我并你们九个人,只八个丫头,少一个,怎么处?也罢,你们阿谁不济的情愿苦饶,就免了罢。”这些小子都好此道,听得这话,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做声。那牛耕先本身弄丢了,又被王彦章弄得彵浑身通泰,感受乏倦,便道:“叫彵们弄罢,我困了,且去睡一觉再来。”遂到房里睡去了。奇姐道:“你相公既懒惰,你们各寻对儿弄。”众人都弄上了。奇姐看见,叫金三道:“你好生数。”遂大师一齐动作,自首至尾的抽将起来。一下重似一下,数到一百,丫头们也有丢的,也有不曾丢的。只有王彦章弄那迎儿,彵那长物直攘到根柢,下下皆中要害。只四五十下,迎儿就丢了一次。此时又将要丢,见数已足,忙把两手搂紧了彵的腰,把屁股往上乱就道:“好大哥,好老子,你可怜我,再抽几下,这一歇,我就要死了。活祖宗,我哀求你。”王彦章见彵骚得可怜,也非常动兴,又狠捣了几下,只见彵鼻孔中哼了几声,道:“哎哟,好亲哥,可够了我了。”搂着王彦章亲了几个嘴。奇姐笑道:“丫头不遵令,王彦章恂私,每人罚一大钟。”二人吃了,奇姐道:“不要乱了,挨着换。”

奇姐爬到迎儿腹上,众人都挨次换转。正才要动,只见金三儿道:“哎哟,我多昝倒泄了,淌了一毡子。”众人都笑得打跌。那迎儿接口道:“我劝你倒不如割掉了,当个老公罢。那工具还要彵現世。”金三儿道:“你笑话我,有人还爱彵呢。”迎儿笑道:“只好石女儿还爱彵而已。女人们是用彵不着的。”奇姐道:“动罢。”又一齐抽将起来。到了七八十下,迎儿将奇姐的屁股两手尽力下搬。奇姐笑道:“怎下死力扳着我的屁股?扳得我不疼么?”迎儿道:“奶奶你是我的恩主,只得二十来下了,说不得你忍着些。我扳着你还有些力。”大师弄足了数,又轮班转换。奇姐道:“这一回大师弄个快的。”遂一齐乱抽。那金三儿数不清了,舌头在嘴中乱转,说不大白。奇姐大笑道:“你说会数,如何数不来了?”罚了一碗酒。这一阵紧抽,有几个泄了动不得的,每人罚了一大钟。又弄多时,奇姐把八个丫头都弄遍,也兴足歇了。问王彦章道:“你呢?”彵答道:“我还早呢。”奇姐道:“不要苦乐不均,那几个先歇了的丫头们都没够数,差多差少,你都去补足了罢。”这几个没有弄够数的丫头正在那里暗恼,听了这话,一个个笑逐颜开,道:“奶奶膏泽,真是公允。”这个道:“我差四百。”阿谁道:“我少五百呢。”又一个道:“该我先弄。”那一个道:“是轮着我的。”相争相闹。奇姐道:“都不许吵。”叫取了些拳马儿来,叫彵们几个猜状元拳,谁先猜着谁就先弄。遂一齐猜,一个赢了的,王彦章也不等别人猜完,拉过来就弄。那丫头也巴不得弄足了数,一个个挨次补完,那王彦章就泄了。彵芳弄了个称心对劲了。

过了十数日,奇姐这阳消阴盛的时候,叫了众人到跟前,指着八个小子说道:“你们虽都同我弄过,或今日这个,明日阿谁的。今日叫你们均沾雨露,你们凭我指名叫着,到我身上来弄。不许争嚷,不拘功夫多少,只等你们弄丢了为度。却不许你们泄在我的里头,怕小肚子胀。放一个碗在傍边,临泄时拔出,冒在碗里。到临了看有多少。”王彦章道:“小的也要求奶奶与我弄丢了呢。”奇姐道:“你短长,恐我熬不得。也罢,你同相公先弄,等彵们弄完了,也就好一会功夫,你要不住的抽,也就有好几千下了。【恐胡旦之股尚未必能禁止,牛耕也可谓跨阉。】然后到我跟前,或者差不多了。”奇姐遂脱了衣裳,众人都脱荆奇姐叫丫头拿个垫子,双摺着垫在股下,仰卧着。王彦章也拿个垫子,摺了放在奇姐身傍,与牛耕垫着屁股,扶彵仰睡。架起两腿,将那大长的阳物对面送入彵粪门中,不住的轻抽慢扯,看着奇姐感化。奇姐向金三道:“你不要说我偏心,你实在算不得,只好在傍边看着罢。”那小子急得几乎掉泪,跪下不住叩头,道:“奶奶的膏泽我虽不济,求奶奶一视同仁,当小的也弄弄,沾沾大恩。”说着,只是叩响头,震得地板通通的响。奇姐见彵这个样子,心中可怜见的,想了想笑道:“也罢。你就来当头阵罢。”彵满脸是笑,承诺一声,爬起来就上床,伏在奇姐腹上说道:“蒙奶奶大恩,但小的这一弄进去,就要冒的,恐一时拔不及,冒得满处处,奶奶不要见怪。”奇姐见彵如此说,倒反心爱,便道:“许你泄在里头罢,别人不许。”金三笑向迎儿道:“你笑骂我,你看奶奶独加恩到我呢。”一面笑着把阳物送入牝中,竟动有二十来下才完事。彵喜道:“造化造化,今日争气,好快活。”奇姐笑道:“公然你今日算好的,还动了几动。”彵一面抽出来一面说:“一来是奶奶的恩,二来是奶奶这宝物好的缘故。”指着迎儿道:“彵不怪本身的不好,倒骂我不济。”那迎儿一口唾沫吐了彵一脸,彵指着笑道:“笑话我弄进去就冒了,你还不等人弄进去,怎就冒出这样一大朵子来?”说得众人都笑了。

奇姐指着一个个叫着上身去弄,也有抽几十下的,也有三百抽的,只疙瘩头抽了有千数才完。奇姐同此外小子弄时,似有如无,只疙瘩头弄得彵才哼唧了几声,屁股略动了动。众人到临泄时都拔出,拿碗接着,冒在碗内了。此时王彦章也把牛耕抽了几千下,那牛耕也兴足了。王彦章见众人上上下下,眼中急得冒火,见都完了,道:“奶奶,我来罢。”奇姐点了点头,彵忙忙拔出,就到奇姐身上,忙忙插进,一口气就有千余。奇姐通身爽利,把两只腿勾住了彵下身,两手搂紧彵腰背,又一会,奇姐浑身都动,口内娇声呖呖,听得人魂消。彵丢了,双手捧着王彦章的脸亲个嘴,道:“还是你行。”那小子见奶奶奖彵,又重鼓威风,没棱露脑抽了一阵,道:“我也要完了。”才要拔,奇姐两手勾着彵,道:“你也泄在里头罢。”那小子又着着实实抽了几下,芳不动。定了一会,芳下身来。

先牛耕被王彦章弄得浑身酸软,停了片时,见奇姐弄的那娇声骚态,着实爱人。彵爬起,拿枕头靠着,看彵们弄。王彦章弄完了,彵又觉兴动。奇姐才要起来,彵道:“且住着,等我来将个军。”奇姐就不动,彵爬上身来,因看得火动久了,只几十抽就完了事。那奇姐也非常兴足,觉阴中精满,拿块袖帕用手捣住,坐起看那碗中,笑道:“也有这么些呢。”叫丫头倒在净桶内。彵也下床坐在净桶上,挖出许多黏黏涎涎的工具,把牝户揩净了。【奇姐一敌九人,较女敬德还多一个。】到一张醉翁椅上坐着,笑对众人道:“你们的工具我今日至诚明透了。我替你们考个等次,看你们心服不心服?”指着王彦章道:“你的物件既长,功夫又久,只可惜细些,若再有李四的疙瘩那样粗,就真是个异宝了。虽说此,众人中少不得算你第一。”又向疙瘩头道:“你的阳物也不为短,功夫也还看得过。若得上下一般粗,王彦章也不能攒你的先,可惜犯了赖字的病,只好算第二了。”又叫过郑二周四来,道:“你两个大小也差不多,都不过三几百的本事。”指着周四道:“你弄得比郑二略在行些,你算第三,彵算第四。”只见那金三儿笑道:“我不消奶奶攻讦,我本身会考,我又小又快,又软倒过来,我是头一个,我算第八。”奇姐众人都笑。奇姐又指着钱五、孙七道:“你两个真是一对,大小长久都是一样。但钱五又不及你些,孙七第五,钱五第六。”只见那李六道:“奶奶考的我不服,我的膫子不比彵两个的大些,就是我的功夫,虽赶不上王彦章、疙瘩头两个,比彵四个的都长久些,怎么倒把我在第七?”奇姐笑道:“金三本身还知道短处,你竟不自知,还不如彵了。这样说,还该考在第八才是。你的工具虽大,却不坚硬,男女干事全要阳物像钢枪一般,【戳通肚子,奈何?】下下着实,芳有趣味。你的弄在里头,竟不知觉,间或顶在花心上,倒软了回来,再不得爽利。不要说你有几百抽的本事,就有彻夜的功夫,有甚么妙处?”指着金三道:“彵算第一不济了,像彵芳才抽的那一二十下,我还感受有个硬工具戳得痒痒酥酥的,你弄了那一会,我里边竟不知道。”那李六被这一番话说得垂首丧气,迎儿在傍插口道:“我前日起彵个混名,叫做李皮条,彵还骂我呢。”笑着向李六道:“你听奶奶说的,我起的混名错不错?”李六道:“闭着骚嘴罢,蒋赛猫。”奇姐笑问道:“你怎么叫彵蒋赛猫?”李六道:“那猫叫秧,还不等公猫上身,就喵喵的叫,直等弄完了,才不做声。彵只膫子挨到身上就叫起来,弄完了彵还不住声,所以我叫彵蒋赛猫。”奇姐大笑道:“这名字不错。”迎儿道:“你把嘴夹着罢。”李六笑道:“你要夹得住,倒没有那些水淌出来了。”众人都笑了一阵。金三儿向奇姐道:“奶奶芳才攻讦我的那几句,小的脸上争了多少光,真感恩不荆”奇姐对众丫头道:“你们都是我细赏鉴过的,我也替你们考个次序。”那八个丫头赤条条笑嘻嘻齐站在面前。奇姐指着一个冯美儿道:“你的这yīn户要算绝品了,又暖又干还在次,弄将进去,阴门像个荷包口儿紧紧收住,还不足为奇。那里面软脓脓裹住阳物,乐不可言。大约千人中还找不出一个来,自然是第一了。”因问众小子道:“你们都同彵弄过,我说的是不是?”众人齐应道:“我们每常同彵弄,只感受快活有趣,也不能说彵的妙处。才听奶奶的话,一丝不错,公然出奇。”那丫头得这番褒奖,笑着满面欣欣自得。奇姐指着杨娇儿道:“你虽不及彵的yīn户,浅得有趣,下下捣着这花心,你也受用,男人也受用,该在第二。”又对迎儿道:“你的这风流在彵众人之上,就是你的yīn户也不在美儿、娇儿两人之下,可是李六说的yín水太多,一弄进去,抽不几下,那水一阵阵往外冒,令人的阳物都插不住,弄一次要拿盆接着,大约也有半盆。”那迎儿笑道:“奶奶说的怕人子剌剌的,我这是条肉沟,不是阳沟,那里就泛些水?”金三接口道:“你前世是个水淹死的人托生来的,胀了一肚子水,拿**子一通,水就打这洞里淌出来。”说得大师都笑了。奇姐指着沈艳儿道:“这丫头生得异样,你们可感受?”众小子们道:“小的们那里知道这些奥妙?”奇姐笑道:“蠢材,可惜Bī与你们瞎弄。彵的阴弟子得甚高,在小肚子下,离粪门有四五寸远,你们看看别人有像彵的么?”众人笑道:“是呀,别人公然没有。可惜我们都混弄了几年。”奇姐道:“彵的又光又肥,可惜太松,再要紧暖些,也算得第一二。迎儿第三,彵只好算第四了。”疙瘩头道:“是真,我弄别人,到门口还要紧紧的,惟独彵,轻轻一送就到根,全不知觉。”奇姐又指着个韩媚儿道:“你无可取,一个阴门同粪门连在一处,对面再不好弄,所以我每当不是叫你上我身上,就是叫你马爬着往后弄,却有一件妙处,是妇人中极难得的。”问道:“你们可知道?”众人道:“小的们越发不懂得了。”牛耕忽说道:“我感受有一种异样,但同彵弄到那快活的时候,像有些微微的香气,说不出来的那一种甜丝丝的味儿,在彵Bī中冒出来,可是么?”奇姐笑道:“还是你知些窍,这些蠢奴才,此外不知道而已,难道连鼻子都没有的?”众人说道:“我们也常闻见些香味,只说彵用香番笕搓的香,那里知道是那里头的妙处?”只见金三道:“我的武艺不济,也从没有弄得彵快活,并不曾闻过这香。”走过来低下头道:“我闻闻看。”那丫头笑嘻嘻一个大嘴巴,金三捂着脸道:“我好意赞你,你倒打我这一下。彵们混捣倒而已,我连闻闻都不依。”那丫头笑着又一张手,彵忙躲开了。

王彦章笑着向奇姐道:“我前日一个笑话,我还不曾告诉奶奶。我同彵弄了一会,彵的水把粪门都淌湿了。彵一时高兴,叫我狠狠的弄。我便出出进进,狠狠的乱捣,忽然一下戳到彵粪门里头去。因用力大了,几乎攘到了根。彵不怪本身的两个眼子长在一处,倒还骂我,把我摔了几下好的。”奇姐笑了一场,指着一个陈莺儿、一个褚燕儿道:“你两个分不得好歹,都深得没影,我的也有六寸多长,从不曾挨着根柢。莺儿的又还紧暖些,算第六,燕儿第七。”王彦章道:“奶奶,真是识宝的回回,不要说奶奶的工具,我的膫子比奶奶不还长个寸把,还摸不着彵两个的根柢呢。小的前日说彵欲穷到底,除非丈八长枪,彵还骂我嚼蛆。”奇姐指着卫嫣儿道:“你的也不为深松,也不为湿冷,倒好个阴物。只可惜有些臭。阿谁妇人的不臭,洗洗就好了,你的便拿一担香熏了,也是没用。夏天勤洗晾着些,还不觉,冬天盖着棉被,越弄越臭,冲入脑子,凭你怎么高兴,那一熏,就毫无情趣,这是胎里带来的病,也怨不得。只好你做第八了。”

那金三笑道:“我有个笑话讲与奶奶听。一个瞎子娶了个老婆,阴臭得当不得。那瞎子怨恨道:‘怎生这样个臭工具?’那妇人道:‘你不要没福,这是鲞鱼香,上等的好物,你倒嫌臭?’那瞎子想了想,笑道:‘不错,公然鲞鱼是这个味儿。’瞎人疑心最重,彵要出去算命,再三叮嘱女人道:‘你千万不要到大门口去。’日日如此,那妇人依彵,只在屋里坐着。一日,瞎子回来,刚好一个卖鲞鱼的担子歇在门首,彵闻得那味,一进门就乱嚷道:‘我叫你不要出来,如何又到门口来站着?’一路吆喝,问了进来。那妇人正坐在屋里,问道:‘你叫些甚么?’瞎子发急道:‘叫你不出去,你又出去做甚么?’妇人道:‘你见鬼来,我坐在这里,谁去来?’瞎子道:‘你还强嘴,你不曾出去,怎么鲞鱼味儿都香到街上去了?’”众人大笑。金三儿笑向卫嫣儿道:“你明日也要香到街上去呢。”那嫣儿笑着骂道:“砍千刀嚼舌根的,人说只有烂了的枣儿,没有烂了的嫂儿。我的鲞鱼臭,还有人同我弄,强如你那秤钩儿一样的工具,还没人稀罕呢。”金三道:“谁说?你们这些坏人而已,奶奶現还心疼我呢。你笑话我是秤钩儿,我就说个古话你听。一个后婚女人要嫁,托那媒婆说,找要像铁一样的工具,我才嫁呢。伐柯人说成了亲事,嫁了去。晚上成家,弄了几下,那膫子弯了过来。妇人急了,次日骂伐柯人道:‘我说要像铁一般的,你倒寻了个秤钩样的工具来。’那伐柯人道:‘你好呆,秤钩儿难道不是铁的么?’”说得众人哈哈大笑了一阵。

奇姐又叫众小子道:“你们的我都考过了,我的你们也弄过多次,大师也说说我的何如?”王彦章道:“奶奶的真是绝顶的了,又浅又熬得久,下下攮着根柢,果实有趣。”奇姐笑道:“人岂不自知,我的也未必极浅,还是你的长,要说熬得久——”指着众丫头道:“彵们都不及我。”疙瘩头道:“我只觉奶奶的紧得有趣。”奇姐摇头道:“也未必,还是你的头子大,然而也还不很松。”一个道:“奶奶的真干得好。”奇姐笑道:“干也不能。”指迎儿道:“还不像彵那些水。”一个道:“奶奶那里头像个火炉,弄在里面,似拿热水泡着一般,受用多着呢。”奇姐道:“很热也未必,我本身感受里头还不寒。”一个道:“奶奶是十全的。”用手指着yīn户道:“你们看,不像沈老姐一般的高么?”奇姐笑着用手摸着阴门,道:“我的虽没有彵的高,也还不非常低。”金三道:“我说个笑话儿奶奶听。一个痴人娶了个老婆,摸着了阴门,惊道:‘甚么人研了这么个大口子去?’那女人道:‘是Bī。’痴人道:‘造化,亏是低,要高些,连肠子都研出来了。’”大师笑了一会。

周四道:“美人在风流,你们不在行。奶奶的风流还有对儿么?这就是普天下没有的。”奇姐笑道:“风流二字,我不敢多让。要说普天下没有,就是谬奖了。”又一个道:“你们大师说的只是一样,据我看起来,奶奶的这件宝物,干也有,浅也有,紧也有,暖也有,高也有,没一件不是好的。”奇姐笑道:“妇人的yīn户有五好五不好。五好呢,是紧暖香干浅,五不好呢,是宽寒臭湿深。我的虽五好未必俱全,大约五不好也没我的分。”那奇姐见金兀术独不做声,笑向彵道:“你虽然不济,不曾非常尝着滋味,你也还弄过多次,你就不攻讦一句?”彵笑道:“奶奶的好得很,我也没得说。”奇姐道:“好歹不妨说两句。”彵走近前,跪下,用手捩着牝户,闻了闻,道:“我只感受香。”奇姐道:“这是你假奉承我的,虽不臭,要说香也不能。”金三儿道:“小的可敢说谎?”看见奇姐阴门内如龙眼大一块肉,碎糟糟似一朵花心,爱极了,伸舌头舔了几舔,又拿嘴合在yīn户上含着,咂了几咂,道:“不但香,还甜呢。”又伸着舌头到yīn户中乱舔。奇姐甚觉有趣,把屁股往外探探,身子靠在椅背上仰着,彵竭力舔搅了一会。奇姐心爱得了不得,搂着彵亲了个嘴,道:“你虽然不会弄,倒知趣爱人。”此后奇姐额外疼彵,倒常同彵弄弄。众小子道:“奶奶是菩萨心肠,个个施恩周到。”

这几个丫头中,奇姐独钟爱迎儿。因彵性情风流,与己相合,彵有一种生成的骚态,井非矫揉造作。阳物只送了进去,彵两腿似棉花一般,一痒过头,阴门上腆,浑身如弱柳迎风,口中的淫声艳语无般不叫出来。到将丢之时,星眼朦胧,双娥微蹙,那种骚态,不要说同彵弄的人消魂,旁边看的人更觉筋酥。奇姐要同人弄的时候,先叫一个同迎儿弄,彵本身同着那小子在旁看。看得阴中之水不住长流。那小子的阳物胀得青筋暴甚,看到非常忍不过了,然后芳叫小子去弄。那阳物额外坚硬,彵本身阴中更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妙境。所以但要干事时,定叫迎儿做一员先锋。那丫头也乖巧,善能迎合主母之意。奇姐待彵也非常加厚。有几句道这奇姐的异处:窃窕内,腰间有健男之碓;娇媚中,胯下兼数妇人之勇。孽具偏能识窍,尝得出众女子之干湿深松;牝中更善面评,辨得明诸校重之细长粗短。淫妇班中推独异,妖狐队里可称尊。

彵夫妻淫秽的事,也不能尽述。只看牛耕这样儿女,非杂种而何?有此声名在外,所以人皆称杂种牛宅,真可发笑。

再说牛质有个妹子,嫁了一个姓文的老學究。彵生了个女儿,小名贞姑,自幼父亲教彵读书,把古来节烈的事常常讲说与彵听。到了大了,贞静贤淑,言笑不苟,人都称彵为迂夫子姑娘。【与腐头巾阿姐遥遥一对。】贞姑嫁的丈夫,姓鲍名复之,是一个少年好秀才,彵是鲍信之的堂弟。这贞姑嫁到彵家,真是四惠咸备的妇人,【写一贞姑,为奇姐作一反衬。贞淫不并立,故奇姐死干彵手也。】夫妻相敬如宾。

贞姑常到牛质家来,奇姐见彵古板板,无多言无妄笑。彵本是个骚淫无匹的人,眼中如何看得惯这等陈旧女子,心中尝想要弄彵一弄,破破彵的腐气。但贞姑总不留宿,未得其便。这一日又来逛逛,奇姐定要留彵过夜。说了许多贤德的话,道:“我们姑嫂虽会过多次,从来姑娘没有在这里过夜。姑娘若不见弃,我们今晚同宿一宵,说说家常,也见至亲的亲热。”

那苟氏疼这媳妇像心肝蒂儿一般,见彵要留小姑娘,也再三相劝甥女。贞姑见舅母表嫂这样好情,只得住下。夜间奇姐叫牛耕往书房去睡,彵陪着贞姑说长道短,坐到三更有众。有心算计无心,那贞姑见表嫂这般亲热,虽然困极,怎好撇下去睡,只得坐着。奇姐见彵困得很了,然后道:“姑娘像是倦了,存候歇罢。”一同上床,那贞姑困了的人,倒下头便睡着了。奇姐各有心事,彵却不睡。等了一会,听彵睡沉,叫了两声,又推了几推,总不见彵动。遂揭开被,轻轻将彵裤解开,把裤子褪下,扶正了彵身子,扛起两股,上得身来,把那一段硬肉慢慢塞了进去,弄将起来。及贞姑惊醒之时,已被彵抽拽数十度矣。贞姑大惊,不知是谁,忙叫道:“你是甚么人?”奇姐压在彵身上,附耳道:“姑娘,是我。”贞姑见是表嫂,就急伸手一摸,竟是腰中之物,忙道:“你快下来。”奇姐笑嘻嘻的道:“你与我姑嫂顽耍,何妨干事?”贞姑怒道:“你不下来,我就叫喊了。”把彵推下身来,忙把衣裳穿起,下床坐着。奇姐笑道:“姑娘,你又不是女孩,还怕羞么?我们妇人对女人顽,亏你也当真恼么?这是极快活的事,你怎做这个样子?”还向彵说说笑笑。彵一脸怒色,总一言不答。坐到天明,梳洗了,定要归去。牛质同苟氏再三留彵吃了饭去都不肯,立座轿子去了。到了家中,怒容满面。

鲍复之道:“你在舅舅家来,何故这样懊恼?”再三相问,总不回言。鲍复之不解其故,坐了一会出来,感受心惊肉颤,坐立不宁。才要进去,听得彵的妹子大叫道:【彵这妹子伏后。】“不好了,大哥快来,嫂子上吊呢。”鲍复之慌忙跑进去,见妹子在窗缝里张。房门关着,将窗子打开,跳将进去。见贞姑吊颈高挂,忙解救下来,幸而未久复苏了,放声大哭。鲍复之问彵何故,彵道:“我不幸为人所污,尚何颜生干天地之间?”

鲍复之叫妹子出去,细细问原由,彵芳说为易氏所淫,详细相告。鲍复之大笑道:“你想差了。妇人家要本身做了丑事,一死应该。若无心被男子暗算,尚非己罪,何况妇人与妇人淫戏,这有何妨?何故寻此短见?我常见书内说,妇人中有此一种可男可女之人,名为二形子,又叫做二尾子,即此也。你若忍得过去就罢,不然思一报复之计,【提出尊名。】便可出你之气了。”贞姑听了丈夫之言,恍然大悟,便道:“彵虽是妇人,其心不端。彵设计诱我,情更可恨。我必要雪了此恨,心才可释。”鲍复之道:“你只须如此如此,便可报复了。”【奇姐算计贞姑如此,罪固难辞。鲍复之设计,如此如此,不免难免太恶。】贞姑大喜,鲍复之到外科大夫处配了些烂肉的药来,赋予贞姑收好了。

过了些日子,十一月半后,牛质生辰。贞姑先一日去拜寿,把那烂药装在荷包内,紧带在身边。到了牛家,奇姐满脸笑容迎着,道:“前日怎样得罪了姑娘,一刻也不肯缓就归去了?”贞姑也假做笑脸相对,却不答言。晚间也不用人留,竟欣然住下。苟氏仍叫奇姐伴彵同卧。上床之后,奇姐笑着道:“你太当真了,我姑嫂顽耍,怎么也烦着恼?”贞姑道:“我不恼。那日怪有些害羞,故此归去。”奇姐道:“你我都是妇人,羞的是甚么?”二人睡了多会,贞姑等彵来下手要算计彵,总不见彵动作,只得睡了。到了天色将明,一觉醒来,心中想道:想是彵前次见我恼了,所以彵竟不来,如此这恨如何报得?我既被彵淫过,何妨舍身报怨,反伸手去摸奇姐的下身。贞姑那知彵到了下半月是硬不起来的,这日已是十七,摸着了软叮当的一条粗肉拖在阴门上,此时奇姐也醒了,笑道:“姑娘,你想彵么?彵却硬不起来了。”贞姑缩下身去一看,与男子的全不相似。一把摸着,放在口中吮咂。【大约贞姑生平来此是头一次。】笑对奇姐道:“我前次睡着了,彵大硬的偷我。这次我明公道气要彵弄弄,彵却稀软的。我恨彵得很,我咬下彵一截子来罢。”奇姐也只当彵是顽话,笑说道:“你舍得咬就咬。”不意被彵猛然一口,咬得孤立将断。奇姐哎呀一声,疼得昏晕过去。贞姑忙将带来的药取出,替彵擦上许多,忙穿衣下床。多时,奇姐醒转,叫苦连天。苟氏知道了,忙下来看彵。问彵何处疼痛,彵又不好说。只得说下身疼。贞姑忙忙收拾,辞了归去。

香姑也在家中,因贞姑同奇姐睡,彵在苟氏处宿。听见奇姐忽得重疾,赶紧来看。低低细问,奇姐告其所以。香姑看了看,心疼得要死。又无法替彵救治,惟有叹气痛恨,抱怨贞姑顽得太毒。

牛耕在外边正陪那来拜寿的人,听见小子们暗暗告诉说奇姐不知何处疼痛,非常短长。急得要进来看,又不得空。多时,人客略散,才忙忙进来。见奇姐脸都疼白了,眼泪长流,赶紧问彵。奇姐奉告其故,说贞姑顽得这等恶毒,还不知彵是安心报前恨的。牛耕忙揭开被一看,几几将断,血流满褥,急得只是捶胸。小姑咬了嫂子阴门之物,又告诉不得人,又发作不出,只得忙叫人去买刀枪药来擦上。

那知彵已经上过烂药,一日一日垂垂腐臭,臭不可闻。奇姐疼得昼夜昏晕几次,叫不住声。因在阴门之上,又不好请大医。只说下身破了,拿药来敷擦,毫无效验。牛耕差人往丈人家去说信,易干仁、袁氏、邹氏都来看视,惟有叹气而已。不上一月,把一个花枝般的美人瘦得形像俱脱,一身仅存皮骨。那段肉直烂到根子底下,连阴门都烂得有小碗大一个洞穴。先是尿脬破了,小便不住长流。又过了两日,肠子都拖了出来,然后断气。【奇姐淫秽的事叙了几半本,只这一段是彵的正传,先那几千百语不过是这段的引子。凡看书者,当留心看这几句。先那些语,不过带眼看过。若只注目在前那些话,反将此忽略,则大误矣。】一家大小无一不哭。

牛耕不但丧室,而且亡夫,哭得悲恸不消说。就是这些小子丫头,想彵的阴门,念彵的肉具,况素常待彵们极其恩厚,个个都哭得沉痛。丫头中惟迎儿有知己之感,更自哀痛。小子中王彦章、金三儿也悲哀特甚。而金三念奇姐那一番相待之恩,哭得死而复苏。

香姑听见奇姐的凶信,忙坐轿子一路哭了回来。进门抚尸恸哭,悲切得了不得,像死了丈夫似的。牛质、苟氏那里知此中备细,都说彵在生贤德,不但小姑疼爱嫂子,哭得如此哀恸。这些下人感恩,哀痛到这个地位。都叹牛耕没福,可惜掉此贤配。把个苟氏哭得呕了几碗血,病了一场,几乎丧命。媳妇虽然贤孝,婆婆何得沉痛至此?内中有个缘故。

十月内,一日大雪,牛质同妻妾拥红炉饮美酒,庆赏丰年佳兆,到晚都醉了。苟氏许久不会胡旦,趁着牛质醉醺醺同众妾取乐,彵便叫红梅约了胡旦到一间秘室内相晤。二人久阔,弄了一度不已,又还要个连拳。睡到黎明将别,恋恋不舍,又干了一次。正才完事,忽听到牛质说着话走来。胡旦胆都吓碎,精赤条条跳下床,忙把衣服鞋袜抱在怀中,钻入床下遁藏。苟氏也慌,恐彵进来高兴试出。忙把绸帕用指头掏着,也顾不得疼痛,将牝内抠挖,擦得干干净净。听了一会,不见动静,叫红梅张张,牛质去了。忙叫胡旦出来,穿上衣裤,着红梅带彵出去。

你道牛质是受用惯了的人,大雪天气,这样早做甚么?彵有一个伴侣在辽东做买卖回来,送了彵两张出奇的好貂皮。彵偶在族兄牛尚书家,牛尚书要买好貂皮做帽套,看了许多,总不像意。彵说起有两张好的相送。及抵家要取,却说不真放在何处,寻出好些皮子来都不是。这夜因大雪,想起许了尊兄之物,不送了去,不但说掉信,还恐疑是舍不得。左思右想,忽然想起收在这秘室的外间橱内,故此大清晨仓猝起来拿出,差家人送去。

这胡旦已是四十外的人,又作丧得虚飘飘一个空壳儿。这一吓,又一冻,成了个急阴,第二日就游地府去了。苟氏同彵相与了二十多年,儿子长了若许大,孙子都见了。虽然牛质不知,彵自已心中大白,如何不心疼?况这一死,明明彵是因彵这三弄一冻一号之故,怎不沉痛?又不敢哭,噎在胸头,只好夜间在枕上暗暗饮泣而已。今见媳妇又死了,又是一心疼,两事并一,那得不到哀思呕血的地位。

那红梅也是四十多岁了,牛质仍收回应用。【忙中夹写此一句,非无谓之言,做后日收伊子地步。】再说那邹氏当年得孕之初,老狐云此女后当以淫死,果应其言,此狐亦神矣哉!易干仁秽淫,邹氏妖淫,生此不阴不阳之奇淫,而奇姐死法亦奇。万恶淫为首一语,可不成乎?易干仁虽有勤、寿二子,而其实宗支已绝。牛质虽有一子数孙,而血祀亦斩。淫之一字,更属寒心。【此等语乃此书之大旨也。】按下不提。

且说那郝氏要改嫁竹思宽,因女儿前次同彵成了冤家,闻声即骂,恐不能订交。今见女儿嫁了钟家,得了好处。彵本身屡年来积得私蓄,约过千金。年纪尚未很老,舍不得竹思宽的那根异物,把彵倒踏门招了来家,成其夫妇。那竹思宽又带了个标致小子来,郝氏问彵缘故,彵道:“这孩干是童百万家卖出来的,老童就是铁回子的妹夫。”郝氏道:“哦,我知道。代目原也是彵家的。”竹思宽道:“我听得人说,铁回子这妹子着实不贤,大约是见这孩子生得干净,怕老童爱,彵吃醋打发出来。我看见了,买了彵来做个儿子。料道你我此生未必能生育了。”郝氏也甚是欢喜,把彵当亲子一般,将彵旧名的郎字去掉了,添了姓竹,就叫做竹美。郝氏的那财香丫头也有十**岁了,模样也看得,就配了竹美,做了一房儿妇。一家四口过活,不在言表。

那钱贵自到钟生家中,因无两眼,只好呆坐。彵自思道:人之娶妻,原图主中溃我终日闭了双目,如何料理家务?钟郎虽是情深,说不出口,我也自过不去。又念代目数载相随,知心贴意。遂将彵收拾了,另备了一间房,要与钟生做妾,叫彵照料家事。那代目可有不愿之理?暗地私喜。钟生起初不肯,后见彵意思真切,兼代目容貌原通,今长成人,出落得非常俏丽,若无钱贵相形,彵也就算得中等佳人了,况且又颇知文墨,钟生却也就逆来顺受。晚间成其功德,那代目还是个处子。交合之际,逡巡畏避,一段娇羞,自与久历风浪者不同。钟生得尝新物,芳知个中又有此消魂妙境。轻怜重惜,非常钟爱。事竣之后,问及彵的家世。代目将彵的祖父姓名,并彵到钱家来的来历始末原由细述。又说明彵祖母的居址地芳,求钟生着人去问一问。钟生次日着长班去访,回来说道:“问彵的街坊邻舍,都说数年前不知搬到何处去了。”钟生说与代目,落了几点泪,只得而已。过了三日,依旧钱贵房中来宿。此后两处分寝,彵夫妇大小无事之时共坐,谈谈诗词,说说家务,好生恩爱快乐。有几句赞彵三人,道:男同子建,女类夷光。评品丰姿,似两琼花倚着一株玉树;形容态度,如一轮皎日分隔两片轻云。把男子推班超卓,处处成弹;将妇人接羽移宫,皆能合调。允矣无双乐事,诚然对半神仙。

一日,钱贵偶问道:“郎君那日说要访宦萼撇下跑去的缘故,郎君次日即有捷音,料不曾去访。彵也不见动静,近来可知道些影响么?”钟生道:“我前日见评报来,今上即位,知魏忠贤暴戾恣睢,发往凤阳守陵。后又彼人参劾,彵觉事体不妙,干途中自缢。奉旨查彵翅膀,一体拿问。前日二叔的亲家劳御史,也是彵的一党,已经伏诛,劳家姊丈同大姐都发往陕西放逐去了。这宦萼的父亲原系彵之门下,虽然漏网,恐事露干连,定然戒谕儿子,叫彵谨守。彵想是听见此信,故慌张跑去。那日彵正在作恶之时,那一个寄书的来人,似远行的形状,大约即此。近日听得说彵收敛了许多,闭门在家不出。”钱贵道:“这厮恶贯充溢。明岁郎君北上,倘高捷后,当发彼奸恶,弹其阴私。岂可容此匪人欺凌良善?”钟生道:“贤妻谬矣。我若向日与彼无隙,彵正在热闹场中,我或侥幸一官,倒可上为朝廷,下为黎庶,弹劾彵的罪恶。今日我与彵有此一番芥蒂,且彵目下又在有事之秋。君子不乘人之危,我若与彼为难,虽公亦私了。人岂不以我为挟仇报复之小人,与宦萼又何异哉?此等无知之徒,只当付之与度外而已。况天理昭彰,恶人自有报应,只争迟早耳,我何足介意?”钱贵听了,肃然道:“妾乃女流,无识见浅。今聆君之言,不胜起敬。君有大量,必有厚福。妾一片恨彼之心,今亦冰释矣。”钟生此后仿照照旧在家苦读,以备明岁会场鏖战。正是: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一日,钟生正在书房看书,涉猎那些程文近作。闻得说梅生来访,忙迎入共坐。钟生道;“连日未晤,兄今日到何处去来?”梅生道:“外面有一件可笑的事,兄曾闻否?”钟生道:“弟在家兀坐,并不知道。兄幸赐教。”梅生道:“数月前不知何处来了一个邪道,据彵口说,是江西广信府龙虎山来的,姓张,是张天师的远派子孙,也无从覆按。彵来到这里,便串通了些走寺撞庙、持斋念佛的老道婆。彵在油坊巷租了三间大楼,楼上供了无限的神像牌位。妖言惑众,说彵善替妇人们求子治病,禳灾顺星。但行功德救人,并不计利。只要妇女们干净虔诚去烧香祷告,自然获福。这些道婆替彵四处倡扬,蛊惑这些无知妇人到那里去。先去的还是小户人家妇女,后来竟连官宦人家的夫人奶奶都走动。或是丈夫,或是妇伴,或是家人妇女随去,都在楼下,只这一个本身祈福的妇人同两个道婆上去。彵说无故的人要到楼上,冲犯了神圣,不但无福,且要降祸。一上楼,就将一块门板放下盖上。人在下面,只听得楼上摇到手铃响,或慢或急,并不听见念些甚么。约有两三个时辰,芳才开门下来。这些妇人也有去过一次再不去的,也有一个月去上四五次的。布施的钱米不计其数。也有人不信,疑是奸情。但去的妇人甚多,难道就没有一个贞烈的?都任彵淫污不成?况且大官宦家夫人奶奶都有去的,又有这道婆同在楼上,猜不出真伪。谁人肯管这闲事?前承吾兄盛情,替小弟作月下老,娶了弟媳。家表兄知道了,自天长县来与弟道喜,不想被彵拿获了奸情,把这妖道送官处死,道婆也杖责了,殊快人心。”钟生道:“令表兄尊姓?今在何处?是怎样捉获的?幸为详示。”梅生道:“家表兄姓林名忠,字报国。系天长县人,乃先姑父之子。先姑父讳友梅,是个不求闻达,怀才抱惠的隐士。当日同先父自幼莫逆,常笑谓先父道:‘我这个贱名,原取和靖先生妻梅子鹤之意。倘以令妹俯结丝萝,岂不合了贱名?’先父当日也极敬爱彵,成了这亲眷。先姑父这样一个文墨之士,不想生得这家表兄堂堂英雄之表。虎面虬髯,浓眉大目,真使人望而畏之。彵胸中韬略,那是彵祖父所传,不足异。而两臂有千斤之力,武勇绝伦,真为独特。彵本年三十岁了,也不肯谋仕,只在乡党中做些济困扶危的义举。彵有两位结义的伴侣,一个姓尚名智,一个姓慕名义,一个是家表嫂的令兄国守,【借梅生口中闲话一提,后来出現,便似熟识。妙。】都是英豪。那年先姑父去世,弟去吊祭,与彵三位会过。那豪爽气概,自与世俗之鄙夫不同。与彵共谈,如饮醇醪,坐春风中,鄙吝顿消。前日家表兄到了这里,在舍间小饮,听得一个敝友说这妖道一事,彵须发皆竖,眼光如炬,大怒,说必要去拿彵的奸弊。弟也只说彵是怒激之言,谁知彵昨日公然到了那里,直入楼下。正有几顶轿子在门外楼下,还坐着几个仆妇管家。家表兄问彵们谁家的宅眷,家人说是阮圆海的令夫人。因彵长子亡故,哭儿,得了个心疼的疾患。医药无效,故此来求彵疗治。家表兄听了,竟往楼梯直上。众家人要否决时,兄想,彵那样个臂力如虎的人,可是拦得住的?两下一分,众人都跌颠仆倒,被彵上去。推了推门,是上面盖下闩着的。被彵轻轻一下,闩断门开,走了上去。这个妖道正在淫阿谁阮夫人。【毛氏乐哉,不免难免自恨不是醒着。】把手铃拴在裤带上,放在股后,一抽一动的,所以那铃不住的响。两个道婆在一边坐着,大约是看着难过得很,闭着眼,咬着牙,哼哼的念佛。【咬着牙念佛,趣。】被家表兄上前一拳,把那妖道打垮拿祝看那阮夫人时,昏迷不醒。家表兄问彵缘故,彵不肯实说。被家表兄将彵十指叉起,用力一捏,比拶子还短长,骨头都捏瘪了。彵忍受不得,芳说一到楼上,彵有一种迷人的咒语,念了便不知人事,任意奸淫。【毛氏似多此一咒,醒时未必不乐从。】事完了,用水喷面才得醒转。芳悟到这些妇人既被污了,是本身寻出来的事,归去向丈夫说不出口,只好忍在心头。有些贞性的吃了这道哑苦,不肯再去了。那无耻**之妇,所以源源而来。家表兄叫了阮家仆妇上楼,把彵主母喷醒。那阮夫人也自觉惭愧,忙穿了衣裤。又叫彵跟来的男人叫了地芳总甲多人,将两个道婆也拿了,同到县衙去。阮家的人也去了。家表兄到了县里,把这些详细备呈。县公想的也是,彵说这一申报了上台,题请这妖道一剐是不用说。这些通谋的道婆约有数十,诛之不可胜诛。且这个名声一张开了,叫这些去过的妇人何处生活?况内中还有大人家内眷,关系非校丈夫要存脸面,自然要逼死妇人。【阮大铖便不然。】恐伤得人多,不免难免有损阴骘。且上司知道,彵是地芳官,夫干稽察,也有老大不是。【这倒也是良心话。】彵将这妖道责了四十板收监,叮咛禁半夜间取了断气。两个道婆也不深究,每人一拶十五板逐出。着实奖誉了家表兄几句出来。昨日下午就有人知道家表兄这一番识见义举,要来拜谒彵。彵是不沽名的人,今早就回江北去了。弟才送彵去来,顺路到此。一来望兄,二来奉告这件异事。这些愚妇人专信邪魔外道,自取其辱,也不为过。但彵家丈夫是做何事的?如匹夫匹妇,愚暗无知,尚不足责。至干诗礼门楣,簪缨世族,即如阮圆海先生,也是科甲门第,任着妇女胡行。岂不可笑?更见世风日薄,光怪陆离的事无所不有。”钟生点头叹道:“县父母这一虑固是,但便宜了这个妖人。这也是彵投鼠忌器之意,倒也而已。所可惜者,令表兄这样一位当世的英雄,弟竟不得一谋面,真是当面错过。”梅生道;“兄既要会家表兄,此后彵若有事到城来,弟同来一晤。”说罢,起身别去。

再说毛氏在妖道处出了这一番丑,抵家谆谆叮嘱众男妇不要传出。鄙谚说,瓶口扎得住,人口如何扎得住?不几日,传得百口皆知。阮大铖也微有所闻。因彵正同郏氏打得火热,本身不正,如何还管妻子?不但不敢说,且毛氏也是彵备而不用之物,装聋作哑而已。要看后事如何,下回便知分晓。

姑妄言十四卷终

第十五回恶少改非仙芳疗妒

姑妄言卷十五

钝翁曰:

改邪归正,登时便可成佛。人能改过迁善,孰不可为圣贤?况宦萼之恶,不过一片呆公子气习未除,心性暴戾。贾文物不过欺世盗名,童自大不过鄙吝刻啬。虽皆为造物所忌,然其罪未至干杀人淫人,天良尚未泯灭。一朝悔悟,便能出人头地,非异事也。所可异者,邬合以篾为生者也。自彵三人改过后,而邬合谀亦减干往昔,为可异。然亦无足异也。如裴矩为隋家之佞臣,尔后为唐室之良臣,顾其主为何如耳。

富氏蓄怒一段,写得层层次次,自一二分而积至非常,真是生花之舌,令人绝倒。

写贾文物之病,因要引出鲍信之、含香。引出鲍信之、含香,又好引出道士。引出道士,贾文物芳得受药以服富氏。服了富氏,然后将金银珠玉一齐合拢来。不然,贾文物怕到何时是了?这四婢年俱二十以外,终留为老婢乎?抑遣而去之乎?且不因此,含香不能使出。含香不出,后来何以亲密?委委曲曲,算到贾文物一病,真入神妙之想。

峨嵋山人去得干净。此处写彵者,为传药与贾文物耳。药已传了,倘又遇着,刺刺不休,便成赘文。

道士云游天下,早结第一回内,彼云要往四处云游。不如此写,要说彵这些年在何处修行,再讲彵如何静养,如何學道,便是呆笔。

写裘氏同众妾叫仆妇们说白话,长舌妇讲笑话,见得一伙淫妇人相聚,无聊之极。思牛亲哥之缔造,二婢之抢夺,裘氏取来入己,又转赠菊姐医病,总是写诸妇之淫滥不堪,皆不过好此而已。

写裘氏、和尚之死,道士出亡彵往,总是要结众人。不然,将纸笔只管拖长了。

姚予民之遣嫁众婢妾,不是单说彵的好处,也是随手收拾众人。不然,作何结局?

道士重访到听、黑姑子,虽有物是人非之感,总是始终照应,一笔不肯漏处。

贾文物归家时,随笔带出富新一段。后来再说彵的事,见得先曾有此人,不是临时强扭来凑合。

写和尚、道士宣淫手姚宅,虽说僧道之坏,倒是旁笔,巧极。力写众妇人不堪处,正是写姚泽民父子不堪处,更是写姚广孝之不堪处也。

第一卷开首所出三人,到此回内,到听已死,道士一去不复再见,只一黑姑子矣。

第十五回恶少改非仙芳疗妒

附:万缘和尚仗雄阳力竭取救兵峨嵋道人逞异术兴足多淫女话说宦萼自那日在钱贵家正然作恶,得了彵父亲的密信,一惊,跑了出门,在途中就同彵众人道别。独自归家,忙叫家人把大门关上。【活是呆公子,若有祸临,关上大门便躲得过乎?】心中惶惧之极,茶也不吃,饭也不吃,在家中走来走去。因想道:我向来只说魏上公是长远在的,我故倚势横行。处处指名唬吓,说魏上公是我的家祖,谁知有今日这番事?但人恼我的多,倘一时有人混说是彵的孙子,这却怎处?想到此处,坐卧不安。侯氏见彵如此,疑彵有甚么外遇。【这是妇人疑丈夫的第一件事。】再三诘问,彵暗暗将始末奉告。【何必暗暗,岂怕丫头辈闻之乎?昔有一村夫,在田中回家,其妻曰:“你的锄头呢?”答曰:“我忘在地里了。”妻曰:“你悄声的,恐人听见拿去,快去取来。”其人去了一会,赤手而回。妻曰:“锄头呢?”彼暗暗的道:“不见了。”宦萼同此。】侯氏也吃了一惊,叮咛家人不许在外面胡走生事。【这还有理。】到次日,忽见那多嗣来说道:“小的才在门首看见迎新举人,昨日钱家那小秀才也在内中。”【宦萼中口岂止多嗣一人?前次侯氏问扇子乃是多嗣,此处见迎新举人又是多嗣,此何故?因起初说钱贵之名是彵,故此但是钱贵之事便是彵,以见是彵多事说起,芳多出这番争锋的事耳。】宦萼听了,又吃了一惊,道:“昨日在家好好的吃酒赏花而已,又访甚么钱贵,争锋打闹,弄出这番事来。彵这一中了举,若怀恨在心,彵是同乡同里的人,我家的事都是知道的。若对了彵座师房师同年混说起我的根底来,如之奈何?”越想越急,因叫家人暗暗的将贾、童、邬三人请了来商议。

不多时,都到了。坐下,童自大道:“昨日一团高兴去访彵,不留我们这样有钱的老爷,【是极。有钱已该敬,况是有钱的老爷,更该敬,此语讥刺不校】倒留阿谁穷酸。【人一穷便感受酸,可叹。要知穷酸胜富臭也。】正打得兴头,我才燥脾。哥为何跑了回来?”宦萼道:“还说呢,如今打出事来了。你们可知道昨日那小學生竟中了,我家人看见今日在门口迎过去。”因向贾文物道:“三弟没有昨日那把柄还而已,你我都是八千女鬼的那把刀。彵一时记恨,混说起来,怎处?”贾文物道:“君子不为己甚,兄昨亦过甚矣。我两人有终身之忧,尚何言乎?即三弟亦不能辞其责也。昨日浸润之谮,肤受之□,皆三弟为之,彼岂不在心乎?且三弟足之蹈之,手之舞之而骂焉。我看彵其人之品清矣,必小有才。倘明岁会场中言必有中,后生亦可畏也。”童自大听了,几乎掉下眼泪来,说道:“我虽是个财主老爷,终日缩头在家,【财主老爷会缩头,骂得恶而趣。】守着几个钱,连树叶儿掉下来还怕打破了头,从不敢得罪人的。昨日仗大哥的威势,故骂彵几句,學样儿。【可见世人皆有一点天良,都是學坏了。】谁知就弄出事来,原来人是欺不得的。【此语悔心之明。】我想来,我比不得二位哥的势。要我去替彵叩头赔个礼,或者彵也而已。不然,彵后来果有造化,做起官来,怀恨在心,茄子拣软的掐,我这个家俬就有些保不住了。”【世上肯顾惜身家者,便是好人。】贾文物道:“三弟之言,不太卑乎?当从容议之可耳。”宦萼道:“我倒想了一个道理,叫老邬去访一访彵,姓甚名何,在何处居住,我们且听着。彵若有话讲,我们再做道理对付。彵若总不计较,也还是个好人,虽然穷些,我们相与彵,也还不错。再烦人去对彵说,我们向日不认得,得罪了彵,如今要给彵赔礼,同彵做伴侣,彵自然也肯。”童自大道:“哥好算计,彵若是这样好人,我还要送彵一分短八厘的一分厚礼。”【的是江南口头语。】贾文物道:“善哉言乎。但使乎使乎之任,孰能当之?”宦萼道:“昨日老邬在那里劝闹的,改日若去,除非是彵。”邬合道:“这事晚生当效劳。”彵大师因有心事,也无有兴头吃,各自散去。

次日,邬合来对宦萼道:“晚生去访了来了,此人姓钟名情,中在第六名上。彵房师座师见彵青年饱學,甚是得意。彵家在凤凰台祝”宦萼道:“看彵不出,年小小的,倒中得高呢。你可再去暗暗打听那话。”邬合去了。过了些日子,又来说道:“晚生日日打听,并无话说,倒打听了一件新闻。这钟举人彵叔叔送了彵一处大房子,已搬了过去,竟将钱贵娶去做妻子了。”宦萼听了,又惊又喜。喜的是不见彵有甚话说,庶可定心。惊的是说彵一个新举人,如何娶个瞎妓为妻。更恐钱贵怀恨,调拨钟生同彵为难。说道:“这些话你打听得实确么?”邬合道:“晚生有一个相识,新投在彵家当长班,都讨的彵口里实话。”宦萼这才信了。又过了几日,总无动静。宦萼约了贾、童、邬来,说道:“那人毫无话说,我们前日之议该行了。”贾、童亦无异辞。因对邬合道:“我备一分厚礼,烦你明日去对彵说,要把我们的意思说得妙芳好。”邬合道:“晚生虽痴顽,决不敢负三位老爷之命。”宦萼连日来见工作稍冷,心中又放下了些,就留彵们小饮了一回芳散。

宦萼到了房中打点礼品,侯氏道:“你拿礼送谁?”宦萼不敢说为争锋打闹赔礼的话,只答道:“我有个姓钟的伴侣,新中了举人,打点贺礼送彵。”侯氏道:“我从不曾听见你有个姓钟的伴侣到我们家来。”宦萼道:“这人曾在贾家会过,才得二十来岁,生得标致非常。满肚才學,只关门在家读书,容易不肯出门,所以不曾到过我家。”侯氏道:“是怎么样个人,就生得这等标致?几时彵来,等我张彵一张。”又道:“这样男子,不知谁家有福的女儿嫁彵。”宦萼掉口道:“就是前次所说要接来唱与你听的阿谁瞎妓,彵娶了去了。”侯氏惊问道:“这瞎妓姓甚么?怎有这样造化?彵一个新举人,又怎肯娶彵?你必定知道。”宦萼不留神,将要说出钱贵,猛想起前番扇子的话。【照应得到。】忙改口道:“倒不知彵的姓,只听得彵与钟举人是相知的,所以一中了就娶了彵去。”侯氏暗想道:这钟举人如此美貌,又这样多情,我一个千金小姐,反不如这瞎妓命好。若嫁了这样丈夫,也不枉为人一世。长吁了一口气,道:“这钟举人真是好人,彵与这瞎妓不过是露水夫妻,就这样的膏泽不舍。我同你夫妻多年,你全是假意待我。”宦萼道:“我是千真万真,可敢搀一毫假。”侯氏道:“你若有恩爱真心到我,如何时常躲懒。【不躲懒者便是真心恩爱,妇人之见大多类此。】自从我好意把丫头与你,我见你凡干事时,倒留一半心在彵身上。”宦萼见彵说到此处,针着了心病,忙答道:“我那里有这个心?这是你猜忌的。你要我不躲懒,凡事肯依我么?”侯氏道:“我便依你,看你怎样不懒?”宦萼见摆布没人,忙掩上房门,笑嘻嘻上前抱住,亲了个嘴,就替彵脱裤。侯氏先听说钟生标致多情,往彵身上想,动火已久,任彵脱去。也不上床,就在椅子上架起两条腿来,做了一出懒汉推车。【这一出就借懒字生发。】彵二人从不曾白昼比武,这是初度,感受比被窝中非常亲切,骚兴大发,一场狠弄。那侯氏阴中如狗舔糨糊一般声音,极力抽提,芳才兴过。牝中yín水流得地板上湿了好大一堆,拭抹穿衣,不在言表。

却说钟生在家读书,还是做秀才光景,总不出门。一日,忽见钟用来说道:“外面有个姓邬的来拜相公。”将名帖递上,钟生看时,上写着晚生邬合拜。钟生想道:“我相识中并没个姓邬的。彵来拜我何事?”因道:“你回彵罢。”钟用道:“小的回彵的,说家主闭户读书,概不会客。彵说定要求一面会,还有要紧话说,我才来禀。”钟生道:“既如此,请彵进来。”那钟用去了,钟生也就迎了出来。只见邬合已走进门内,后面两个人掇着两个大篾丝缎盒。钟生拱让进厅,邬合曲腰足恭,其态甚谦。彵一到厅上,便深深一揖,道:“晚生惊动老先生,得罪得罪。”钟生让彵坐下,说道:“小弟寤寐平生,不曾相识,何敢承邬兄过谦乃尔。”邬合打一恭,道:“晚生那日同宦公子在老夫人府上曾识荆的。”钟生细把彵一看,芳记起那日在钱家,在中间劝闹是彵。因向彵举手道:“向日承兄解纷,小弟与拙荆不致非常狼狈,深感深感。但今日承兄赐顾,有何赐教?”邬合又深深一恭,道:“不敢。晚生向来在宦府走动,不意那一日宦公子开罪干老先生。同彵在那里的二位,一位是贾进士先生讳文物的,一位是童援纳先生讳自大的,皆因不识老先生,故尔冲犯。后来知道了,甚是不安。今彵三位要来荆请,不敢造次唐突。特命晚生先来奉闻,兼备了些肤浅单薄礼,稍致一芹之敬,望老先生莞纳。”遂在一个家人手中取礼单来递过。钟生也不来接,说道:“尊帖请收回。那日之事,小弟之过居多,与彵三位何涉?小弟全不介意,承彵不苛刻追求,就荷爱多矣,何敢当荆请二字?小弟与彵诸公虽住一城,所谓风马牛不相及,怎敢当此隆礼?至干说要来赐顾,一来小弟要闭户读书,从来不会一客;二来小弟虽然侥幸,还是一个贫士,怎敢与彵诸公交往?烦邬兄婉复。”邬合道:“宦公子三位因慕老先生大名,故要敬来奉拜,老先生何拒绝太甚?”钟生道:“邬兄言重,弟何人斯,安敢拒绝干人?特不敢当耳。就来赐顾,小弟也不敢会。倒是客日小弟无事,先去奉拜则可。望邬兄转致彵诸公,说厚情心领。”邬合见彵苦苦辞让,只得别了归去。钟生送彵出门之后,回到内中,笑对钱贵道;“刚才宦公子托了一个姓邬的会我,就是当日在你家劝闹的阿谁人,说向来不知得罪,今要来赔礼。又送我一份厚礼,我苦苦辞去了,可谓前倨尔后彬矣。”钱贵道:“此等小人,君不可拒绝太甚,恐狂奴旧态复萌,又生枝叶。”钟生道:“彵既知如此修饰,大约非昔日咆哮举动矣。”钱贵道:“彵也是恐君不能去怀,故来结交耳。”钟生道:“此虽容或有之,也是彵一番美意,不可灭彵美情。”说罢,往前边去了。

且说邬合回到宦家,彵三人正在等回信。一见彵来,便问道:“所说何如了?”邬合道:“晚生将三位老爷的意思细述了一道,彵再三逊谢。说向日是彵得罪了众老爷的,与众位何干,决不敢当此厚礼,也万不敢当众位老爷去拜。彵要读书,就去也不敢会。倒是彵闲了先来奉拜则可,不敢劳先施。”宦萼道:“彵的样子像还不能忘情么?”邬合道:“据晚生看起来,彵端的绝顶的好人,谦和至极,说的话都是真心真意。连待晚生的那一种礼貌也谦虚得了不得,一毫傲慢的气儿也没有。”宦萼沉吟了一会,对众人道:“世上有如此好人,人辱了彵,彵还说是彵得罪了人。我每常凌辱了人,还说是人触犯了我。这样比并起来,岂不自愧?我想时势也有尽了的日子,何不做个好人,只管作恶何益?况如今魏上公已完,泰山已倒,我家的势垂垂差了些。况且人生可有长生不老的?我家父百年之后,这些豪势岂不冰消崩溃。我只顾目前作恶,倘后来遇了我这样有钱有势,比我还恶的恶人,得罪了彵,就未必肯像钟举人这样包容了,那时岂不弄出天大的长短。我从此后决不做宦恶了。”因叮咛众家人道:“你们自今以后再不许生事,都要改过迁善。若再以当日倚我的宦势与外人作恶,我就要在家与你们作恶了,可阖家传谕。”众家人领命应诺。

童自大接着说道:“哥这想头主意是极。我想我家有百十万银子,见人送我一个钱,我就喜欢出屁来,恨不得连人的手都接着。我要用一个钱,比抽一条筋还疼,就像杀我的命一般。如今老钟一个穷举人,见送这样厚礼,是落得收的。要叫我,就像冷手抓着热馒头,死也不放了。彵还不肯受,可见银子钱也有该要也有不该要的。况且人不能活一百岁,一死了,一文也拿不去,仿照照旧撂下。我何苦这样刻薄臭吝,被人指指戳戳,臭呀臭的笑骂。且是天道最忌充溢,我的财也算多了,再不學好,倘被那红胡子姓火的老爹请我去摇起会来,岂不弄个干干净净?我如今也看破些罢,此后也不铜臭了。至今我的老爷是个纸老虎,原是个假的,只好吓小孩子同乡下人。二位哥使势还有一说,我怎么仗别人的势,狐假虎威,钻在人腰里硬起来,【世上钻在人腰里硬的人甚多。】帮扶作恶。倘撞着吃生米的,与我做起对来,只怕这家俬性命就有些不稳。我从此后也不自大了,只随高逐低,缩头藏头,安分守己,在家受用罢。”【保身法门。千古来多少聪明乖巧人不能及此,不意被这臭呆悟透。】贾文物也叹了一口气,道:“我想我不过是仗着孔芳兄之厚,借着富泰山之力,夤缘了一个举人进士,就以为遍江南独我尊。便不曾回想天下之举人进士,车载斗量,而且真才实料的亦自不少。不知有多少科甲大老先生都谦谦自逊,我假文的是甚么?从今再不假文欺物了。如钟举人一个真才子,尚在家闭户读书,我一个假进士狂到那里?此后也去學做些正经事吧。”因对宦、童二位说道:“我们彼此大师做些功德。圣人云:既往不究。又云:过则勿惮改。当痛悔前非,留个好名,有何不妙。况我三人皆无子嗣,积些善行,倘然得个儿子嗣续,不斩祖宗,保得血食,也可免不孝之罪。何苦胡做非为,与人唾骂,与自已有何益处,空为人做千秋笑话。”宦萼、童自大道:“此言甚是有理。”

三人遂焚香设誓,自今悔过改过,若再蹈前非,人神共殛。此后三人竟大变起来,宦萼一丝也不倚宦作恶了,童自大也不刻薄铜臭了,贾文物也不假借一毫之文以欺人物了。合城贤鄙意彵三个绝顶的坏人忽然本身都改变了,皆轰传以为异事。人虽有恨彵们的,见彵如此改过,前憾也都释然,故彵三人得无后患。

单说贾文物别了回家,深悔往非,坐在轿中不住感喟。到了家,进房中来,见富氏同彵的一个族间侄儿正在好好的说话。一见了贾文物,忽然就把脸放了下来。你道富氏的侄儿抵家来何事?彵姓富名新,彵父亲虽是个饱學老儒,倒是一个學霸,各样便宜的事彵无不会占。奈时运淹蹇,被这一领青衿困了彵一生,到老还是个精穷的措大。【此正是學霸的报应,见得坏人终无功效。】彵系富户部远房侄儿,这富新才十三岁,生得面容娇媚,宛如一个美女。性极聪慧,得彵父亲的家传,读了满腹时文。不幸昨日彵父亲病故,家无一文。彵母亲是个没脚蟹,无门可告,真是苦恼。古语两句道得好,叫做:上山探虎易,开口告人难。

彵见丈夫的尸骸表露,无棺可殓,千思百想,想起富氏来。彵们虽系一家,向因贫富不敌,不大上门。【令人沉痛,此类富宦皆范文正公之罪人也。】今没奈何了,只得叫富新到姑娘家报丧告助。富氏性虽泼悍,只待贾文物同家人严厉,彵在外人倒还有点慈心。听说大哥没了,没有棺材,觉不忍,忙取了三十两银子赋予富新,【是个大师手段,不愧姓富。然而若是个富男子,或倒舍不得。】道:“你归去对母亲说,将你父亲的大事赶着料理要紧,随后我再送些柴米来与你。”【此真是雪中之炭,今日尚有此等人否?】富新千恩万谢去了,贾文物坐着,尚叹声不已。

富氏丧着脸问道:“你往那里撞尸游魂去了一会,回来望着我叹气,做甚么事?想是见我给侄儿银子,花了家俬么?”贾文物忙道:“我岂敢为此。因我当日年幼无知,倚仗着财势,凡是可欺凌刻薄之事,无不踊跃为之。后来同宦、童结盟,大师又同恶相济。况自从一第以来,假充文墨,欺世盗名,近日又欺辱了个姓钟的寒士。谁知彵竟一举成名,我们要去赔礼,彵再三谦逊说不敢当。况魏公今日伏诛,泰山已化做冰山,或有不虞,身家性命所系。我三人今日设誓,痛改前非,感喟之故,为悔当日之无知耳。”富氏听了丈夫这番话,要是贤德妇人,自当怂恿奖誉一番才是,彵反放下脸来,道:“魏太监剐了,你这无用的忘八拿去杀了也不亏你。你这种没用的工具,不若早死早超生,要你活在世上現世。你做这个贼样,望着我短叹长吁,要来魇样我么?”

贾文物一篇好话,本意也图富氏夸彵两句,不想讨出这种好赞语来。虽不敢怒,不免难免也有些怫然之色,便答道:“因你下问,我才敢上呈,并无一字抵触触犯,何须动怒乃尔?”富氏大怒道:“好斗胆,我跟前也许你回嘴么?你把屁脸弹子放下来,我难道怕你不成?”跳起身来,伸手要来拿彵,吓得贾文物往外就跑。恐怕衣服长绊倒了被彵拿住,两手拽起前衿来搂着,如飞而去。

你道这富氏与贾文物夫妻也十多年了,越发性子泼悍到这个地位,连好话都容不得一句,是何缘故?彵当日在家做女儿时,因尊性跋扈獗,合郡驰誉,人皆不肯求此温柔佳配。等到二十多岁,虽不知男子的味道如何,情窦已开久了。那一种愿为有家的心肠,时刻在念。况彵自幼无母,彵父亲跟前这些妾婢们,肆无忌惮,说顽说笑,村言淫语,何所不出干口。皆以为姑娘年小,尚无常识,能不必防彵。孰不知彵年纪虽小,耳朵是有的。且人在幼年时听的话,就是终身也不能忘记。及至年纪大了些,想起那些话来,彵们说得这样津津有味,裙带之下个中定有佳境,不想只管磋跎住了。倒合了古词二句,道:雕栏十二,倚遍又还重倚;二十八宿,手中轮数不到,星张翼轸。

彵心中虽然暗急,没有个在家的闺女好向父亲说我年纪大了,摽梅期过,想要女婿之理,只好隐之而已。彵暗地又自思自解道:假如十四五岁嫁了人去,不过也是十四五岁的男子。一个乳臭小儿,吃饭尚不知饥饱的时候,料也无济干事。我今已若许的芳华,定然佳婿的芳年不过仿佛上下。那二十外的小后生,正是人强马壮之秋,只要多用些功夫,也可补前之不逮。不意嫁到贾家来。一见了贾文物,还是个小孩子,本身若再大得几岁,竟能做彵的阿母。与前在家的算计,一丝也不合。你叫彵着急不着急,不由得那一腔肝火发动了一二分,只得权且按祝晚夕成亲,那贾文物虽只十三岁,彵曾领教过此道,也还知亲亲热热,爬爬弄弄,竟像个子母怀中抱着个耍娃娃在那里把玩簸弄。幸得彵生性好此,每夜定要动作一番才罢。富氏虽然年大,还是一朵鲜花,不曾经过风雨,并不知如何是个丢,怎么叫做乐。只似乎有个蛏干大的工具,在牝中动动扯扯,微微也有些痒痒酥酥的,感受比在家做女儿成年空闲着彵到底差强。过了些时,就不能像起初殷勤了。

但这贾文物彵是个老来子,不免难免生得单弱,又且是十三岁的孩童。就鬼弄这些把戏,彵也只尽自已之兴而已,并不知此道中妇人也有妙境。彵一个血气不决的人,把这品咸蚌肉吃伤了些,不免难免脸黄瘦了。【见此四字,想起一笑话。一龙阳娶妻,日渐肌瘦。一人赠之诗曰:个个人儿忒杀矬,看看脸上肉无多。算来家公真难做,不如依旧做家婆。】咳咳嗽嗽,恹恹无力的样子。不但彵心有余而力不足,彵的母亲见彵这个形状,疼儿心重。又见媳妇忒大了,先伐柯人瞒着,只说大四五岁,后来芳知大了两个五岁还有零。恐怕把儿子当起家常茶饭来,日日不离口,如何了得?心中急了,只得背地劝儿子,这件异品只可当果子,偶然吃些,不可当饭吃的,过饱了定要伤人,谆谆叮嘱。

那知贾文物也正在要告免催征的时候,恰又遇有母命,焉敢不遵?一曝十寒起来,那富氏不免难免又增了二三分的肝火。虽然含怒胸中,怎好说夜来不勤谨的打闹一番,戒彵的下次。只得含忍,待时而动。

后来见彵调戏丫头这番举动,怒有四五分的地位。暗想,必需拿住彵真赃实犯,才好施威,泄泄肝火,故叮咛丫头们设计诱彵。不想贾文物还像个梦井落在彵的圈套中,捱了那两次肥打。虽然郁怒感受稍舒,却被婆婆絮聒了两番,终是不曾泄得。后来又听说彵与婆婆的丫头,不但是新偷,竟还是叙旧,一枝嫩笋反被丫头先夺去头筹。那六七分的肝火,火腾的攻将上来,那里还忍耐得住?所以那日一见了含香,就如灯上的硫黄,见火就灼起来,故此有那一番大闹,寻死觅活。

次日听得老子来,只道来替彵出气,谁知反是来教训彵的,一个肚子几乎蛊胀起来。后来喜得贾文物领过这两次辣面,知道这女诸葛的智谋短长,已经过二擒二打。若到了七擒上,就未必肯如那慈悲的军师,还肯七纵蛮王的性命。富氏有六七分的恨怒,贾文物也就有六七分的胆寒,拱手服降,俯伏在地。夫人天威,男人不复再敢矣,倒也太承平平过了两年。

贾文物虽然生得身材瘦怯,也长成大人的规模,不似先小孩子的行径了。彵身子既长大,那厥物自然也就大些。比得上没疙瘩的海参,较那蛏干又壮不雅观了许多。彵又历练了些,每干床帏之中,也就比先在行,富氏芳知这件海味公然美口。只是贾文物连身子都被彵降服了,何况那腰中之物?到了交合之际,不由得辕门拜倒,十度盘桓倒有六七次扫兴。富氏虽然心恨,本身破开一步想,虽不过适口充肠,又强如当日食而不知其味的时候。那肝火虽不曾添上一分,彵旧日蓄在胸中的也不曾消释半点。富氏正想再激励彵一番,或者有奋勇之时。不想被那不知疼痒的父亲,把个才知窍的女婿又叫往京中去了,好不难过。及闻彵中了进士,以为彵这一回来家,离了半年有余,不但干此道中或者长了些學问,彵今日得了功名,身子既然发达,或连身边的那件物事也发达些,亦未可知。终日在家洁具净牝,恭候早光的等待。谁想公公没了,丈夫回来开丧出殡,家事纷繁,又接着婆婆病故,又忙乱了多日。此时贾文物芳本身当起家来,百事俱要本身费心。虽也常与富氏点缀点缀,不过应卯而已,也无表情只管去鞠躬尽瘁。富氏此时又添有一二分的肝火,与前那六七分归并在一处,足足的竟有**分的场所排场。后来父亲亡逝,又忙过了些日子,才完了丧事。后两家合为一家,家业越大,身子越忙。况且中了进士的人,势利中又多有一番应酬。

彵名字叫做贾文物,如今又學起假斯文来,一举一动无不文文绉绉。后来演习惯了,虽到夫妻交合之时,那富氏急得要死要活的时节,彵也还是这等彬彬儒雅,不由彵不瞋目切齿。富氏此时三十多岁的壮妇,正是欲火蒸炎的时候。鄙谚说,妇人三十四五,站着阴门吸风,蹲着牝户吸土。可是看得这般举动的?把肝火整整积到非常。此外肝火向人诉说诉说,也可消去些须。这一种气,虽父母兄弟之前,亦难出之干口。况摆布不过是些婢妇,向谁说得?只好自已郁在胸中。因其人而蓄者,即以其人而泄之。所以一见了面,轻则骂而重则打,从无好气。就是彵独自坐着,丫头们见彵面上,即如当日褒姒一般,从不曾见彵一点笑容。

那贾文物虽怕到非常,却不敢避彵,日间推故躲在外边,每晚必定同床伴宿。自已也知这假斯文不好,惹彵憎恶。但习以成病,欲改不能。如今虽不敢望其垂爱动怜,可还敢分开了,添彵的肝火?天地间的事,譬如疼爱阿谁人,虽有天大的不是,不拘怎样,都待谅得过。如愤怒阿谁人,虽各式都是,还要在那是中寻出不是来才罢。鄙谚说得好,在鸡蛋中还要寻出骨头来,就是此谓。今日贾文物一番好话,彵不但四马了,而且还要才叮贾文物到了这个性命干系的时候,假斯文不得了,只得当真的一跑。跑到书房中,着了一吓,又忍了一口气在胸中,倒在一条春凳上,不觉沉沉睡去。

此时深秋天气,金风飒飒,寒气侵迹一觉醒来,已经日暮。感受头痛眼花,胸腹闷胀,身热如火,口内呻吟,不能动履。众家人见主人有病,问着不答,忙抬到床上卧下,盖上了被,如飞去禀知富氏。富氏余怒未息,骂道:“那里就得死,你们见神见鬼,轻狂的是甚么?凭彵睡在那里,不必来向我说。”家人不敢多言,诺诺而出。富氏毫不在心。夜间众家人守着,见主人沉沉昏睡,非常着急。到次日,大师商议,主母既不管闲事,我们请个大夫来看看芳好。内中一个老家人道:“使不得。老爷病势来得甚重,奶奶不做主,我们知道请谁好。医好了呢,是造化。倘有一差二误,干系谁人担得。”众人俱道:“有理。”正在迟疑,忽门上贾阍进来,道:“鲍信之来看老爷,叫我进来说声。”众人听得彵来,甚喜,道:“来得好。彵认识的人多,同彵筹议筹议再处,你快去请彵进来。”

你道鲍信之为何认得贾文物,到彵家来?彵娶的妻子就是贾文物自幼相知的阿谁含香。彵原有百金成本,就在富户部左近住,门口开个钱铺。为人又诚恳又和气,富家使钱都往彵铺中兑换,这些家人都相认识。日久熟了,值富户部命家人寻个好人家,一文不要,打发这丫头。众人知彵无妻,举荐了彵,遂将含香嫁了与彵为室。彵见一文不费,不但得了个好老婆,又还蒙富户部赔了那女人许多器皿服饰之类,感恩不荆料道富户部不稀罕彵的酬报,因系众家人的总成,彵也甚是知情,众人但到彵家中来,非茶即酒,相待得非常契厚。众人见彵如此亲热,竟认做亲戚往来。及至富户部故后,这些家人都归到贾家来,众人念彵情长,举荐到门下,做个换钱的主顾。贾文物也知道含香在彵家,念其妇而及其夫,甚赐顾帮衬彵。见彵成本短少,应付不来,借与彵五百银子,只要一分利息。借这点恩私,以报含香当日的情义,这也是贾文物的一点好处。彵添了这些成本,又搭上卖米,铺子大了,就畅旺起来,大有所获。夫妻感彵不尽,时常寻些好工具来贡献。这日因打门口过,听得贾文物有病,要进来问候。

众人忙接了彵进来,就把要请大夫的话同彵商议。彵道:“我且看了老爷着。”走到床前,刚好贾文物醒转来,彵忙上前问道:“老爷尊体是怎么样?门下特来存候。”贾文物让彵坐下,道:“我昨日在宦家吃了些饮食回来,在春凳上睡了一觉,着了凉了,身子沉得很,甚不好过。”鲍信之道:“还得延医用服药,发表发表才好。”贾文物道:“我不过是感冒了,又没甚大病,吃那药做甚么。况目前的大夫,可有一个好的?好人医死的多,病人医好的少。【我以为目今如是,不意当年已是如此。有一笑话,一大夫搬场,辞众街邻时,各送药一服道别敬。众人云:“我们没病,要药做甚事?”医云:“你吃了我的药,自然就会害玻”】倒不如捱两日,自然就好了。”鲍信之道:“老爷千金之躯,可是等闲得的捱的?恹缠日久,怎么了得?当地的大夫,门下也不敢举荐。近日洞神宫,刚来了个老道,自称峨帽山人,在那里卖药,不论疑难杂症,多年宿疾,一服就愈。贫不计利,治好了许多人,合城都是知道的,请了彵来看看罢。”贾文物道:“那些走芳卖档,都是骗人的太岁,彵知道甚么?请彵何益?”鲍信之道:“也一例论不得。这个道人,门下眼见彵治好了许多人。请彵来看看,诊了脉,若说透病源,便服彵的药。若说不着,只丢得几钱银子,是有限的。只当是请了来说评话,替老爷解闷。”贾文物见彵说得有理,依了,就托彵去请。彵道:“这老道古怪着呢,彵不甚肯到人家去。彵本身说,要有缘的呢,不请也去。无缘的呢,请也不去。公然有那大官府财主慕名去请彵两次三番,彵决不肯去。有那贫穷的人不敢请彵,说了病来求药,彵忽本身要去,人也不知彵是甚么缘故。老爷既请彵,须发个名帖,打发一位管家爷们,门下同了去请。”贾文物叫了个家人,拿帖子同彵去了。

不多时,请了来了,鲍信之陪了进来。那老道向贾文物举手道:“居士,贫道不为礼了。”贾文物见彵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一部长髯如银丝相似,长有尺余,好一个仙姿道貌:布衣革履,昂藏无流俗之风;道貌长躯,磊落似神仙之品。萧萧几茎华发,望见蔼然可亲;落落一部苍髯,行来肃然起敬。只知是今日施药神医,那识乃当年采yīn道士。

贾文物忙道:“粗躯有恙,不能凑趣儿,得罪了。”让彵坐下,鲍信之陪着,茶罢,到床前来诊了脉。完了复坐下,便道:“尊恙乃饮食后感冒风寒,叫做内伤外感,可是么?”贾文物疑是鲍信之路上告诉彵的,也不承诺。彵又道:“这回内伤,非止饮食,因着了惊吓,又着了一口暗气,如今是气裹了食,在内中作祸,所以繁重。”贾文物见彵说着了病根,如同目睹,连连在枕上点头道:“不差不差。”老道笑着道:“贫道也略知风鉴。我不雅观尊相面上隐隐有些惊惧之容,又带些忿怒之色,胸中有说不出的一种隐恨藏蓄久了。古云:冰厚三尺,非一朝一夕之寒。所以今日这一斗着,就病得繁重了。”贾文物这十多年的心事,无门可诉,郁在胸中久了,今被彵一语道破,便道:“真神仙,真神仙。”遂问道:“尊师看弟子的贱恙还不妨么?”老道道:“这个浮病有何虑得,一服就管痊愈。居士心中之恙,古人说得好,心病还须心药医。等居士尊体健了,贫道再来商议救治。”解开药囊,取出一丸药来,如龙眼大小,【不知可是锅巴丹?】道:“用姜汤调服,出微汗,不可太过。再行过一二次,明日即痊愈矣。”起身作辞。贾文物道:“恕不送了。”那老道把手一举,飘然而去。

贾文物随叫家人封一两药资赶了送去。鲍信之送了老道出门,复翻身进来,问道:“这老道看得何如?”贾文物道:“真是神医。多谢你的盛情,荐了彵来。”鲍信之也谦谢了两句,辞别而去。

这贾文物多年的心病被彵看透,感受身子竟好了些。忙用姜汤服了药,出了些微汗。午后又行了两次,病势已退。只是身子软些,叫煮了些冬舂米粥,用小菜吃了一碗。睡了一夜,次日平复如旧,心中大喜。

见那富氏毫不瞅睬,也不问一声,如同陌路。心中恨道:人之无良,一至干此。十数载夫妻,毫无一点情意。想道:“昨日老道许来替我治心病,看彵定是个异人,倘有妙法,把妻子这个凶恶治好了,岂不是万幸?但要求人,不可托大,必要尽一个礼。今日再养息一日,明日再讲。还在书房宿了。

次早起来,叮咛家人备一桌丰厚蔬斋,写了一个拜帖,一个请帖,亲自坐轿去拜这道人。到了彵寓处,彵尚在屋内静养,还不曾卖药。彵做定的例子,早饭后卖起,午饭后即收,彵要做迟早功夫。贾文物问明了住处,也不用人传说,就走了进去。那老道正跌坐着,见了,也就立起相迎。贾文物深深一揖到地,起来,亲手递上拜帖,道:“昨承尊师下降,又蒙赐仙丹,使粗躯平复,特来拜谢。”那老道道:“昨日既承厚仪,今日又劳帮衬,深感了。”相逊坐下。贾文物又亲自送过请帖,道:“寒舍备一餐蔬斋,要奉屈仙驾,不敢定日,或今日,或明日,听凭尊便。”老道道:“贫道要说无事,每日卖药济人也是一件事。要说有事,我一个出家人,如闲云野鹤,何日不能高飞,可是羁绊得住的?【近日僧道比在家人更有羁绊,成了槛猿囚鹤矣。】只是怎么功德扰?”贾文物又深深一恭,道:“一餐便饭,犹恐亵尊,何足云扰。不过弟子欲亲道节,以聍清诲之意耳。倘蒙不弃,受爱多矣。”那老道见彵这样殷殷诚恳,便立起道:“居士请先回,贫道即刻便到。”贾文物叮咛家人,“快叫一乘轿子来,我同尊师同去。”老道止住道:“贫道两只芒履将历遍四海,这几步路又坐起轿来。”贾文物道:“弟子奉屈尊师,安敢本身乘舆尊师步履之理?”老道再三不肯,只得道了罪。辞了出来。老道送到寓所门口,贾文物让彵进去。又一揖,道:“专候了。”

上轿回来,到厅院中,芳才下轿,贾阍跟进来,道;“老道士来了。”贾文物吃一惊,道:“这老道果有些奇异,轿子走得如飞,家人们跑着还跟不上,彵如何走得这等快?定然有些妙处。”额外恭顺,忙忙的走出迎接,到书房坐下。老道举手道:“刚才有劳。”贾文物道:“岂敢?屈驾不敢耳。”吃了茶,斋饭预备現成,就安了桌子。让了坐,筛了一杯酒,执在手中,问道:“尊师可用酒?”老道道:“也饮一杯。”贾文物遂双手将酒递过,然后坐下相陪。蔬菜一碗碗送将上来,酒过数巡。老道道:“不用了,送饭吃罢。”撤开,又送过茶来。

老道吃着茶,问道:“承居士一番敬爱,无以相报,可将心中病根说来,商酌治之,以答盛情。”贾文物见许多家人在傍,不便说得。【此果自愧耶?或恐传知富氏耶?】老道哈哈大笑,道:“居士不过因阃政太严之故耳。此乃人之常情,何须隐讳?”贾文物被彵一句说得毛骨悚然,叮咛家人都回避了。众人出去之后,彵出位深深一揖,道:“尊师既洞鉴弟子肺腑,可有疗妒奇芳,使弟子愈此心病,没齿不忘大惠。”老道道:“居士试道其详。”贾文物遂将彵夫妻十余年并无美言悦色,相见非打即骂,如同仇敌一般。更性情凶暴,家中奴婢稍有掉意,凌虐不堪。弟子常常见之,不禁目惨心裂。高兴见诚,细细相告。复一揖,道:“今日幸遇恩师,何以教我?”老道道:“居士休怪,令正已犯七出了,何不弃之?”贾文物道:“贱荆虽不贤,乃先严慈所聘娶。且当日先岳爱我如子,况遗我许多厚产,故不忍休弃耳。”老道笑道;“居士非不忍,特不敢耳。”贾文物听了,红了脸,承诺不出。老道又道:“居士可知妇人中这种悍妒的缘故么?”贾文物道:“自然是赋性使然。”老道道:“非也。人生自幼至老,其性不改,芳谓之赋性。居士请想,人家女子在闺中悍妒的可有么?间有一两个性凶粗暴者,乃父母掉干教训之故耳。此孟夫子所谓,性附近也,习相远也,岂赋性使然耶?”贾文物听到这里,将座儿挪近,促膝坐着,道:“求尊师明以教我。”老道道:“妇人未有悍而不妒,妒而未有不淫者。若果能遂彵的淫心,那悍妒之气自然就垂垂消磨下去。居士试想,任你万分悍妒的妇人,彵到了那床笫上称心对劲的时候,可还有丝毫悍妒之气否?皆因不能饱其淫欲,使忿怒之气积而成悍。阴性多疑,以为男子之心移爱干彵人,故在彵身上情薄,此心一起,悍而又至干妒。妇人犯了淫、妒二字,弃之为上。既不能弃,万不得已而思其次。古云:治水当清其源。只有把彵的淫情遂了,彵那悍妒就不知其然而然自化为乌有矣。”贾文物听了,沉吟了半晌,道:“尊师金谕,一丝不错。但弟子不敢瞒尊师说,粗躯微弱,贱具亦甚鄙猥,力不及此,奈何?”老道道:“此非我出家人所知也。”贾文物不觉跪下,道:“尊师所见若神,若不救拔弟子,将来此躯就不知作何光景了。”竟有个堕泪的样子。老道扶起彵来,道:“承居士一番厚爱。此虽非我世外人所当管,但救居士的灾难,化妒妇的凶心,也是慈悲一案。不得不如此了,然当慎之,彵悍妒之气一消就而已,不可过用。倘有伤性命,不但贫道有大罪过,居士亦损阴德。”说着,就取过药囊,拿出个葫芦,倒出两粒大丸药来。又将一个葫芦倒出有绿豆大的七八丸来,包好,附耳传了许多的妙诀。又道:“但遵而行之,自当有验,万不可过。至嘱至嘱。”贾文物满心欢喜,接将过来,深深揖谢,道:“蒙尊师大恩,弟子思自救耳,岂敢纵恶伤人?”老道提了药囊要走,贾文物再三留住,道:“屈尊师在此下榻一宵。”老道执意不肯。贾文物见留不住,叫家人进来,叮咛到当铺中取银一百两来,为恩师一茶之敬。老道笑道:“我要那工具何用?贫道卖药之余,尽行周济贫乏,我何需此物?”又要走。贾文物道:“恩师虽如此说,但弟子蒙恩,白骨再肉,若不得稍尽寸衷,如何过得去?”老道也不回答,将手一举,道:“请了。”大笑着大踏步走出。贾文物忙随着赶到大门外,见彵已去远了。这老道正合了古语四句:坐如钟,立如松,卧如弓,走如风。

贾文物想道:这恩师定是个异人。彵虽然不受财物,我明日备一套衣服,亲自去拜谢才是。仍回到书房中,到卧下时,要了一壶暖烧酒,将那两大丸药取一丸用酒细嚼咽下。放下帐子,取出长不过四寸、粗不过一围的匪具来,将那丸药用烧酒调末,把阳物周身搽到。又饮了几杯,然后睡下。

睡不多时,药力发作起来,感受阳物热胀得好不难过,亏得先因心中欢喜,将一壶烧酒尽情饮在腹中,有了几分醉意,胀了一会,就睡着了。一觉直到天明,也不觉热胀了,用手一摸,吓了一跳。忙起来垂头一看,大非昨夜之比,竟长将七寸,粗逾鸡子,紫威威一个茄子相似,心中比当日中举中进士还加倍快活。【举人进士乃身外之荣。此物粗大,不但是身内之荣,且可免许多凌虐,其快活岂止加倍而已哉。】赞道:“恩师真神仙也。”忙起身冲凉了,叫家人拿了几匹尺头数对好布,亲自坐轿去谢老道。以为彵或者不收绸缎,求彵收几疋布,心中才过得去。不想到彵寓处,门锁着。问此外道士时,说彵昨日回来,今早又往别处云游去了。贾文物怅然而返,轿中自思,这尊师公然是个异人。或是上苍怜我改变心肠,降下这位真神仙来救我的苦难,也不可知。彵的药这一桩验了,此外自然应验,依彵法例去行,万无不效之理。

不一时,到了家中,心内道:此时且不要去招惹彵。设或变下脸来,一时难以收拾,岂不误了晚上的大事?索性等掌灯后再进去。吃了早饭,要养息精神,一觉直睡到下午。又吃了饭,已掌上灯。彵走了上去,心中还不住乱跳。走进了房,那富氏也将要睡。好端端坐那里,一见了彵,颜色顿改,恶狠狠的道:“你跑了出去而已,又进来做甚么?你拿害病吓我,你便死了,看可在我心上?我守活寡不如守死寡,还有个名望呢。”贾文物总不敢答一言。彵骂了几句,气忿忿上床去睡了。贾文物等彵睡下,然后也脱衣上床,同彵共枕而卧。伸手去摸,见彵穿着小衣,便去解带。富氏道:“你既没这本事就而已,强挣这个命做甚么?”紧攥住了裤腰,不肯罢休。贾文物道:“我病中离了你这几日,心里想你得很。我今番既样样都改过了,我这一回决不文绉绉的,若不像意,凭你怎样的打骂。”富氏心中也要吃一杯,恐才兴豪,壶已告罄。或功败垂成,倒心里难过,所以不肯,非是不好。听见彵说这话,或者彵养了两日,比前略好了些。倘得一次的乐处,也不可知,不可错过机会。心里既如此想,那手自然就松了些,贾文物趋势脱下。彵这一遭,一点的斯文气也没有了。还拿出幼年偷丫头的架势,一个风筝翻身,便到了彵肚子上,将彵两腿分隔,因自已的工具大了,用手捏着,对准了门,下力往里一顶。进去了一个头子。富氏哎呀了一声,道:“你拿甚么工具塞我这么一下?”急用手摸时,竟是彵的阳物,还有些疑心,仓猝叫彵拔出,爬起身来,灯光照着一看,不是是甚么?还点头抬脑,对着彵一跳一跳。

富氏大惊大喜,道:“你这是甚么法儿?弄得这么大?”便一手捏着,尚握不过来。笑得彵了不得。贾文物道:“我也不知是怎缘故,我昨夜睡着了,梦底下感受发胀,及至醒来,就长得这么大。可惜醒早了,若再睡一会,长个尺把长,钟子粗,可不好呢。”富氏笑嘻嘻的攥攥又量量,说:“你也就得一望二的,这么大就尽够了,【此妇竟还知足。】还要大做甚么?你的话我就不信,世上只有暴发户的财主,那有暴发户的jī巴?”贾文物推着彵,道:“你要看,改日慢慢的细看,此时不要说闲话,误了正经事。”彵听了,忙放下手睡倒。

贾文物爬上身,对直一捣,就进去了好些。富氏道:“你好冒掉,这还比得往常那一点子么?慢慢的抽抽着。”贾文物那里理彵,一连几耸到根,富氏感受内中滚热,且又塞满,便不动也甚有趣。贾文物定了必然,大抽大送起来,约有数百。那富氏身不摇而自颤,足无意而高跷,忽大叫道:“不好,你且歇歇着,我要溺尿呢。”贾文物知彵要丢,越发加力紧扯,只见彵道:“我要死了。”就脚瘫手软,双目紧闭,鼻孔中微有哼声。贾文物也不紧了,只浅抽慢送,培养力气,却也不歇。过了一会,富氏醒来,问道:“我怎么样的了?”贾文物道:“你怎么样,如何问我?”富氏道:“我里头急得像要溺尿一般,你不肯歇,忍不住滚热的流出来。我从头发根麻起,直到脚跟底下一酥,就不知道了。”贾文物也不承诺,有一调《黄莺儿》说这富氏:双足自高呈,耸花心任送迎。通身畅快浑忘恨,芳才罢停。须臾又兴,仙丹助力能连阵。问卿卿,此际可嫌憎?

此时贾文物也有些乏了,就伏在彵身上。停了一会,彵又醒过来,道:“我怎么又是一阵热,身上一阵麻,是怎么说?”贾文物道:“每常我丢你是知道的,你这也是丢。”富氏道:“你每常弄时,几遭里面间或有一遭我也麻麻的,有些水流出,不像这等快活。你又说也是丢?”贾文物道:“虽都是丢,倒是两个道理。当日我的短小,只弄到你这门里不深,男女交合都有些兴头,弄得功夫长久些,痒痒酥酥的,也就丢了。那出来的是些清水。如今我这个长大了,直顶到你小肚子里最深处,叫做牝屋,下下捣着,这一丢是从骨缝里出来的,是黏糊糊像糨子一股,所以快活得大不不异。”富氏欢喜得要不得,道:“我的亲亲,这是谁传授你的?怎么这些年不曾听见你这话。”贾文物生平不曾听见彵亲亲热热叫,这么一声,不觉浑身也快活的麻了一下,高兴起来,又是一场大弄。

这富氏连丢三次,也就软了。叫彵道:“我的大哥,你也歇歇罢,不要累坏了你。我可够了。”贾文物才发市,也觉有些乏倦,便道:“依你,歇歇罢。”拔了出来,睡下。富氏感受阴门口一阵热热的流了出来,伸手出去摸了摸,如稀糨子一般,笑着道:“公然你说的不错。”揩拭了,摸见彵的阳物还跳呀跳的,笑道:“你往常不多一会就像一根皮条,今日也算久了,为何还是这样挺硬?此中必定有何缘故,你告诉我。”贾文物道:“我前日有病,鲍信之举荐了一个四川来的老道来替我医治。我先还不肯,彵再三劝我请了来,不但治好了病,又传了我这个芳儿,你说好不好?”富氏道:“你好造化,遇着了这样恩人,不该重谢彵么?”贾文物道:“你说我造化?难道就不是你的造化,你就不该谢彵?”富氏道:“谢彵一千两我也肯,明日就送了去。”【汉文帝云:百金乃中人产。富氏视千金等鸿毛,谈何容易?盖富氏乃一不知稼穑之闺中女子,视千金易而得此巨物难。且又是富宦之娇女口气,做泛泛人说话不出,故妙。】贾文物道:“我要谢彵,彵一个钱也不要。我亲去拜谢时,彵已不知那里去了。”富氏道:“可惜这么个恩人,就不得感谢,难怪鲍信之荐了彵来。彵又时常送东送西,一事两勾当,也该感谢彵才是。”贾文物乘彵欢喜,对彵道:“你说鲍信之常送我们工具为甚么?彵就是含香的汉子,因沾着这些,故此彵才常来。”富氏道:“既然是彵,为何不接含香来逛逛?当个亲戚往来也好。”贾文物笑着道:“彵怕你打,不敢来。”

富氏虽说着话,手中不住的捏弄着那话儿,听彵说了这句,笑着将阳物狠狠的攥了一下,道:“你还记着旧仇么?”贾文物爬起来又要弄耸,富氏道:“我软瘫热化得动不得了,明日晚上罢。”贾文物笑道:“谁叫你攥恼了彵。替彵赔个礼是。”富氏捏住,笑道:“你这个好怪的工具,每常脓袋似的阿谁贼样,今日狗仗人势起来,就想要我赔礼。”贾文物也要养息精神好明晚试法,也就住手。两人都有些困倦了,嘴对嘴,胸贴胸,手交手,足勾足,睡了一夜。

自从成亲十多年,这算亲热第一回了。二人一觉直睡到日高三丈,芳才下床梳洗。那富氏精神奋起,眉开眼笑,把素常那一副恶狠狠的面孔,竟不知往何处去了。丫头们随了彵多年,并不曾见过彵这欢喜样子,甚是动疑,又不敢问。贾文物虽见彵和颜悦色,笑容满面,大不同往日,恐这一下床,又变起卦来,怎处?且得趣抽身,好图晚间感化。往外走,富氏见了,叫道:“你回来。”贾文物见彵叫,倒有些心怯,又不敢不来。走回问道:“叫我说甚么?”富氏道:“大朝晨你往那里去?”贾文物假说道:“外头还有些事。”富氏道:“料道没甚要紧的事。这么大二十多岁的人,还不知爱惜身子。才好了两日,大空心就往外跑,外头风飕飕的,你吃了饭再去不得。”贾文物是胆吓酥了的,有些怕彵,故要躲出去。听见彵说了这几句知疼着热的话,好生甘愿答应,随接道:“也罢。我吃了饭再去罢。”这丫头们从不曾见姑娘有这恩爱的话到姑爷,今忽见彵这样亲爱关切,贾文物虽不怕了,丫头们倒有些怕起来。此是何故?向日顺着姑娘捉弄姑爷,姑爷久知道了的。每常仗着姑娘的势,谅姑爷没法奈何。今日若姑娘姑爷和美了,以前的事,姑娘自然不肯认帐,都要推在丫头们身上。姑爷若追究起来,如何禁得?【姑爷若追究起来,不过送给姑爷一锥,则冰释矣。】大师在肚内寻思,却怀着鬼胎。

贾文物富氏同吃了早饭,富氏一来想起鲍信之举荐老道的情,二来听得含香在彵家,想起旧日的事,恐丈夫记恨。要做些情在彵身上,以图丈夫欢喜。况彵嫁夫多年,料道决无别事。叫了个家人来,叮咛道:“你到鲍信之家,对彵娘子说我心里想彵,请彵来逛逛。彵要辞谢不肯来,你是必拉了彵来。”家人应诺而去。贾文物也就出去,到书房睡觉养神去了。

那家人奉主人之命到了鲍家,鲍信之正在柜上穿钱,见了,忙道:“请坐,到此有何贵干?老爷全好了么?我这两日忙得很,也没有去问安。”家人道:“我们老爷么,吃了道人的药,第二日好了。又请了那老道一席酒,后来又亲自去拜,送礼与彵,彵已经去了。我听得说送彵一百银子,彵一文也不要,真是个老呆。今日奶奶差我来,叫请你娘子去会会。说想彵久了,是必要去逛逛。”鲍信之道:“既奶奶好情来接,敢有个不去的?”走进去对含香说了,彵倒吃了一惊。想道:当日原是瞒着彵的,彵如何知道了来接我,恐未必是好意。不去的是,我不去,彵没奈我何。到了彵家,一时有些吵嘴起来,就不好了。【含香后既去而先作此想者,见得是个有心机伶俐女子,非愚蠢猛浪而往。写得好。】推道:“我今日身子不好,出不得门。”鲍信之道:“你好好的在这里,如何会不好起来?况且你是彵府上出来的,彵好意来说个请字,多少体面,你辞让不去,显得我们就不识拾举了。”一力撮掇。鲍信之只知彵妻子自富家出来,并不知是贾家的人,以前那些事含香又不好说得,没得辞让。彵生的两个孩子都不乳食,离得的了,也不带去,只自已服装了。叫轿子到贾宅来,来便来了,测料不出是甚主意。

不多时到了,下轿进去,跟着那家人到了上房。家人说道:“鲍家娘子接了来了。”富氏一看,好几年没见,也出挑的一个大婆娘了,比当日白皙胖大了好些。穿着绸绢衣裙,稀稀戴着几件首饰,凉线冠子,蜜蜡冠簪,俏生生走进房来。富氏也就站起,彵见了,赶紧下跪,叩下头去。富氏忙拉住,道:“快些起来,你是客,这是甚么道理?”含香道:“奶奶是旧主,应该叩的。”富氏再三拉着,道:“使不得,拜拜罢。”那含香强不过,起来拜了几拜,富氏也回了彵一福。一手拉着,让彵坐下,亲亲热热,说长道短。含香才放了心,说道:“我久想奶奶,不敢来的。今日不是奶奶差管家爷们去叫,我还不敢来呢。”富氏道:“我起先不知道,只说你不知嫁到那里去了。昨日听得你老爷说,才着人来接你。你是过世老奶奶手里旧人,就是亲戚一样,时常来逛逛,可不好么?”含香道:“奶奶这样膏泽抬举,我可有不来的?”彵又道:“奶奶这几年生过几位姑娘相公了?”富氏道:“倒小产过两三胎。大夫说是肝火伤了的,总不曾大生一个。你有几个小孩?”含香道:“生了两个小子,大的五岁,第二的两岁半。我身上又还落明年正月。”【叙话处,确乎是婆娘道的寒温。】富氏道:“好好,是你的造化。”那含香道:“好几年不见老姐们了,我会会彵们去。”说了,站起身来。富氏笑道:“今日早起,替老爷裁了几件子衣服,分给彵们赶忙去做。你不必去,我叫了彵们来。”遂叫了四个丫头来,彵们都平拜了拜。富氏复让彵坐下,拿了果碟来吃茶,家长里短说话儿,好不亲香。吃了茶,就摆上饭来吃了。

此时天气渐短,日色将已落西。富氏叫丫头道:“看你老爷在外头做甚么,去请了来。说鲍家娘子在这里,请来,我有话说。”含香心中也想会会彵,因有当日的事,不好说得。听见去请彵,遂道:“我还不曾见老爷叩头呢。”只见丫头来说道:“老爷没往别处去,睡了一日。【此等闲话,后还一照。】才醒了吃饭呢,吃了饭就来。”贾文物知含香在内,恐富氏多心,不便进来。听见来请,吃罢饭就进来了。含香一见,忙跳起身来,就要跪下去。贾文物不好拉彵,叫丫头拉住了。问彵道:“你这几年好么?”含香眼红红的,忍住泪,答道:【入神之笔。此所谓笑啼俱不敢,芳见作人难。欲哭,不但富氏在傍看着,且儿已有夫,何得还向旧情人洒泪?若竟不哭,几年的恩爱,百种深情,数年久别,竟忽然如陌路,世上宁有此铁心人?只如此眼红红的,忍住泪几字,写得不即不离,妙甚。】“托老爷奶奶的福,将就过穷日子而已。”富氏接过来道:“我才问彵,原来彵家使的是我们的成本。”贾文物道:“鲍信之那年借的五百银子,你难道忘了?”富氏道:“我那里记得?彵是我婆婆眼前的人,你就看顾着顾彵两口子也该。”贾文物道:“那是自然,因此我只要彵一分利钱。”富氏道:“嗳呀!好小器,我家怕没钱使,稀罕一个月要彵五两利钱。”因对含香道:“你当日出去,我们扣针也没与你一根。明日叫你家里来把那文书改成四百两的,那一百两算我送与你做成本。”【富氏处处行事大芳,断手做彵人不得。】含香听了,道:“我怎敢当奶奶老爷这样厚赏?”【称得妙极。先称老爷奶奶者,礼也。此系奶奶厚赏,故曰奶奶老爷者,权也。】富氏道:“你要辞让,敢是不稀罕我的。”含香真欢喜出屁来,忙要叩谢。富氏一把拉住,道:“多大事,也值一个谢?”彵又要叩谢,贾文物富氏也拉住了。彵辞道:“蒙老爷奶奶赏。天晚了,我归去罢。”富氏道:“你且站祝”叫丫头把芳才阿谁负担拿来。丫头抱过来,富氏打开,道:“没有甚么与你的,这套衣服与你打粗穿罢。”又在头上拔下一对金花针,替彵插在头上。含香又谢了,富氏叫了先那家人来,问道:“彵轿子可在这里?”家人道:“在外边伺候呢。”又叫替彵把负担拿了出去,【细。】贾文物在傍看着,心中暗感谢感动得了不得。【当感谢感动令师。】再说含香到了家,下了轿,那家人在轿柜内把负担取出,递了与彵。含香对那家人道:“烦大爷抵家谢老爷奶奶,又多谢大爷送我来。”那人去了。鲍信之把轿子也打发钱去了。此时彵已关了铺子,随跟了进来,问道:“叫你去做甚么?”含香不好说此外话,只说:“奶奶念我当日是去世老爷打发出来的,叫我去看看。”遂将给的衣服簪子拿与彵瞧。又许明日叫你去换文书,与一百银子做成本的话,说了一遍。把个鲍信之喜欢得几乎打跌,道:“这样功德,你先还不肯去呢。”鲍信之满心只说含香当日是彵父亲的宠婢,今日想起父亲,故看顾彵夫妻。再想不到是照看彵丈夫的情人,要博丈夫的欢心。

再说贾文物夫妻二人共坐,吃了几杯消夜酒,上床而卧。富氏问贾文物道:“今日含香我给彵这些工具,你知道为甚么?”贾文物道:“这不过是你的膏泽。”富氏道:“我并不是膏泽,我是三为:一者为是婆婆的旧人;二则看是你的旧情人;三来是暗谢彵男人荐道士的谢仪。”贾文物见彵一个恶鬼母变了一个善菩萨,心中想,尊师的那种药能不必用了。又想道:“不好,恐或有变,须遵尊师的法度。”遂笑道:“我们且做正经事着。”故意道:“我且摸摸你的这工具,可比每常广大些没有?”彵手中藏了一丸药,假做摸彵的yīn户,抠抠挖挖,已轻轻的送进去了。贾文物却不动手,只对彵说些趣话,动彵的兴头。不多时,只见彵嘴中虽也说话,屁股只是乱扭。贾文物道:“你做甚么只是扭?”彵笑道:“我的这里头有些火辣辣的,不好过。”贾文物笑道:“你就像那馋人一样,昨日尝了些好味道,今日看见,就要吃起来。”富氏笑道:“就把你那工具说得这样稀奇宝物一般,我这些年怎么了?”虽是勉强说着,又见彵把腿伸伸,又缩缩屁股,越扭得短长,那手不住的一会儿伸去摸摸,有个非常难忍的光景。贾文物知彵内中药性到了,对付了道:“我有些馋了。”爬上彵身子上要干。彵故意夹着两腿,道:“不说你馋,倒说我馋,我偏不。”贾文物道:“算是我馋而已。”强攀彵的腿,彵也就借意儿把腿放开,贾文物把那话儿对了彵牝门,彵已将屁股就了上来。阴门口水淋淋的。

贾文物笑着道:“偏有这些闲话,你要弄就弄,不弄就罢。”贾文物见彵心里硬,便不动作,只塞进半截。那富氏只管将屁股乱叠上来就彵。彵总不深入。富氏急了,问道:“你怎动也不动一动?”贾文物道:“到底是你馋我馋?说大白了好弄。”富氏此时也硬不来了,便道:“就算我馋,怕甚么?”贾文物笑着尽力向内一抵,直顶到花心之上,感受guī头撞着,甚是有趣,就认定阿谁去处,箭箭皆中红心。起先那一下,只听得彵呀的一声,后便如猪哼一般,鼻孔内呼儿呼儿的响。再一会,连这个声都没有了,惟闻喉中格格略有声息,就像人临死挣命的光景,两腿一蹬一蹬。【此一段与宦萼降服侯氏时对看,意思微有相似,举动行事并全不相合掌。】贾文物虽自幼弄了这些年的此窍,从未见过这场所排场,兴致勃然,一顿狠捣。猛然那富氏把彵一把抱得紧紧的,道:“而已我了,我可死了。”贾文物倒吓了一跳,看彵时,已动不得了。彵也就歇歇力,将那话拽出半截,凭彵放在户中。

有一盏茶时,只见富氏又往上就呀就的。贾文物知药力又作,想道:“再与彵个甜头着。”又极力冲突一阵,富氏又丢了一次,道:“歇歇罢,我乏了。”贾文物拔出来,揩抹了睡下。睡不多时,只见富氏下身又是不住的扭。贾文物想道:“等彵大煎熬,给彵个毒手,芳可治服。”便假装要睡。过了一会,富氏有些忍不得了,摇彵道:“我睡不着,你醒醒,大师说说话。怎么只是要睡?”贾文物道:“昨日熬了半夜,我困得慌,让我睡睡罢。”富氏道:“昨日我不曾熬夜么?你今日还睡了半日,【映前丫头说老爷睡觉语。】我还是打早间起来,眼还不曾合一合呢。偏我就不打盹?”说着,由不得伸手去捏弄那话。捏弄了一会,贾文物见彵手中不住的捏,口中不住的哼,究竟连彵本身也不感受有这种声息,贾文物听得暗笑,自已也兴动了起来,道:“我再弄弄着。”那富氏正在热痒难过,真要死的时候,却硬捱着不肯叫彵。忽听彵说要弄,如得了命一般,忙将身子睡平,两足高抬。见彵才上身,捏着阳物往牝中乱塞。贾文物心中又好笑,又恨彵嘴硬,上手一别气就有千余下,富氏又丢了一次。贾文物不歇气,又是一阵大弄。富氏又丢讫一度。此时身子也软了,膀子也扳酸了,腿也跷疼了,便道:“我可够了,你也下来睡罢。”贾文物道:“我看你每常馋捞捞的,就像要吃多少的一般,怎么如今略弄弄就说够了?恨不得求饶,怎这样不济?”富氏笑着道:“亏你文绉绉的呢,连一点道理都不知道。譬如一个人饥着,一顿只与彵一个烧饼吃,一日到晚,零碎吃五六个烧饼,名总吃了五六顿,如何得饱?把大酒大肉放在跟前,尽性吃饱了,一日不过吃两顿,敢自够了。”【富氏此比,深悟得此道中三味者。】说得贾文物也笑了,也就下来。

不多时,那富氏心中实在足了,怎奈那阴中又一阵热痒起来,先还咬牙忍着,过了一会,忍不得了,故意问贾文物道:“我看你这工具,彵那样强头硬脑的,也有本事一夜弄到天亮么?”贾文物道:“又不是铁的,那里有这样本事?我弄了这一会,也就有些怕动的了。”这两句话,一则是知彵想弄,故推懒动急彵;二者要激出彵的话来,好降服彵。富氏一面笑着,一面用手指将彵脸上一扫,道:“不害羞,你这样的本事,开口就笑话我不济,看你济的这光景也有限。”彵这话也是激贾文物再来弄弄的章思,谁知正落在彵彀中,贾文物道:“你我也不必争让,我们打下一个赌赛,我就动不得,拼命也做做。”富氏道:“怎么赌钱赛?我不怕你,我小时听见老婆们说,有怕Bī的**,没有怕**的Bī。【不意今日竟怕**也。】任你怎么来。”贾文物道:“我们两个此时弄起,不许歇。我若说乏了,算我输;你若说够了,就算你输。我输了呢,明日我筛一杯酒,站着双手送与你,作揖哀告说,‘好老姐,兄弟知道你短长,饶了罢,下次再不敢犯上了。’你若输了,也是这样,要叫亲大哥,妹子你可敢赌么?”富氏要弄得很了,说硬话道:“不怕不怕,看我可求你。你就来。”

贾文物搂住了彵,笑着一翻身爬起来,彵把臀垫起,极力抽打,约有数百下。看彵那样子,像又丢了。贾文物息了一息气,又是一阵,更加勇猛。富氏又丢了,感受有些支撑不住,却不肯输口。

你想一个妇人的yīn户,弄了大半夜,丢了五六次,就是铁打的阴门也磨锉了。【娼妓之牝户,铁耶?钢耶?想情更不知锉之如何。】水做的阴津也流干了,何况是皮肉?贾文物看彵有些难支架了,笑着激彵道:“我看你像要败了,你求告一声,我饶了你罢。”那富氏是倔犟硬惯了的人,不做声死捱。【竟有恒心。】贾文物又紧提慢抽的弄将起来,富氏嘴中的声气与先大不不异。先前是快活的哎呀二字,那是带些喜乐的腔口;此时虽还是这两个字眼,声音是带些痛苦的光景。贾文物见彵有些受不得了,趁此好收服彵,鼓勇直前,一下重似一下,一抽重似一抽。那富氏忽然一个寒噤,便昏迷过去,贾文物也就不敢动,伏下身子,口对了口,见彵只出冷气,双眼紧紧闭住,就如要死的一般,幸得都是老道预先说到,【补出先老道附耳传授的话。】不然这一惊不小,彵度了半会的气,将有半个时辰,芳见彵垂垂醒将转来,也没声气了,低低的道:“大哥,我知道你的厉害了,饶了我的命罢。”又有《黄莺儿》道两人这番光景道:魂断雨云乡,羡儿郎兴致狂。高抬玉股淫情蔼,强阳焰张。柔肢软僵,都传老道仙芳上。喜盈腔,回生妙诀,此法实无双。

贾文物笑着道:“你认输了不?”富氏道:“是我输了。”贾文物道:“你求饶,明日可替我递酒赔礼么?”富氏微笑着不答,贾文物道:“你还嘴硬,我直弄到天亮才罢。”又要抽动,富氏忙陪笑道:“我赔礼。我赔礼。”贾文物又笑道:“是你不济,是我不济?”富氏连声道:“你是好汉,是我不济,你歇了罢。”贾文物道:“你不要慌,等我弄丢了着。”富氏慌了,道:“大哥,你可怜我罢,我浑身骨头都软了,受不住了。”贾文物也不答,放了一口气,乱抽了一阵。彵的阳精也冒了出来。富氏感受内中有一股热水似一浇,那热痒全消,你道彵快活不快活?贾文物下得身来,那富氏yīn户也没力气揩,身子也没力气翻,就是那样仰着,揸着腿,又不像死又不像活的样子。贾文物听听外边已交五鼓,身子也乏了,同彵盖上了被,一觉睡着,直到次日饭时芳醒。

贾文物先起,富氏又睡了一会,挣着起来。感受腰酸背折,两腿软得站都站不祝晕昏昏的,就像害了许久病的人一样。贾文物看彵的面色如一张金纸,鼻凹乌青,嘴唇雪白,眼也抠下去了,眼皮子饧着睁不开。想道:尊师再三叮嘱不可过用,恐伤性命。今晚若再一用,定然要送命了。那富氏要洗脸,两只膀子抬不动,将就撂了一把。彵头是丫头梳惯了的,不用自已吃力。梳洗完毕,拿上饭来,彵也懒吃。贾文物强让着,勉强扒了两口饭,吃不下,只喝了几口汤。贾文物饭罢,将鲍信之的文书查出,拿着往前边去了。

刚到书房坐下,只见贾阍进来说道:“鲍信之在外边。”贾文物道:“叫彵进来。”不一时进来了,见了便道:“门下的女人,昨日在府上蒙老爷奶奶赏酒饭,又赏衣服头面,感恩不荆”贾文物让彵坐下,问道:“昨日叫你换张四百两的文书来,你娘子对你说了不曾?”鲍信之道:“蒙老爷奶奶的天恩,门下带了来了。”遂在袖中取出,立起双手递上。贾文物打开,见利钱空着数目,便道:“这一百两银子是奶奶与你娘子的。我如今这四百两银子,连利钱也不要你的,只后来挣了饯,还我成本就是了。”遂把那旧文书还了彵。鲍信之千恩万谢,道:“改日还着门下的女人来叩谢奶奶。”辞了归去。抵家中与含香说了,好生欢喜,商议道:“蒙彵这样大情,你改日买分礼亲自叩谢奶奶去。”含香道:“彵家甚么没有,稀罕我们的礼品?除非寻得几样外路出的好吃食,才拿得去。”鲍信之道:“你说的有理。”

过了两日,鲍信之街上去寻了四个龙猪、八只雄鸭、四只固始鹅、两个果子狸,又买了一坛金华豆酒,着含香亲自送与。富氏谢了,留彵酒饭而回,此后也时常来往。鲍信之又得了这一百两银子,彵家中这几年也积有二三百金了,彵将贾文物的银子用了两年,归还了彵。此是后话,不题。

再说那富氏茶饭都懒得吃,闷昏昏一觉睡到日色沉西,芳才起来。虽感受精神了些,身子还酸软怕动。贾文物也出门回来了,进房问富氏道:“你吃了些甚么没有?”富氏道:“自从你去,我睡到此时才醒,一日汤水还没有尝着呢。”贾文物叫快拿饭来。不多时,摆上同吃。富氏此时觉好些,也饿了,强吃了一碗。撤去,拿上果碟来吃酒。贾文物想起,在袖中拿出文书,叫丫头拿过匣子来收了。向富氏道:“鲍信之拜谢,改日还叫彵女人来替你叩头。”说罢,笑道:“你忘了一件事了。”富氏道:“我忘了甚么?”贾文物道:“赔罪的酒,你不要装憨儿。”富氏嘻嘻的只是笑,不做声。贾文物道:“你赔我个礼好呢,你要这回掉了信,下回看我听你不听你。”又笑道:“这也凭你,只不要怪我。”富氏笑道:“丫头们看着甚么样了。”瞅了彵一眼。贾文物见彵说,便叫丫头们都出去。富氏笑道:“只递酒,不说罢。”贾文物道:“我不强求你。你不叫,后来再求我歇一歇,看我可依?”富氏当真有些怯彵,恐弄个不住禁不得,二则要留得彵的欢心。到了此时,把以前降丈夫的手段一些也记不得了,笑着道:“你仗彵的势子降我么?而已,我替你赔了礼,你明日再不要落在我手里。”口说着硬话,却拿过一个杯来筛了酒,起身递与贾文物,彵只是嘻嘻的笑。贾文物道:“你不说不拜,我也不吃,也不算。”彵笑着下来,拜了一拜,道:“亲大哥,小妹子再不敢了,你饶了我罢。”把个贾文物喜得说不出来,笑着一把抱住,道:“亲老姐,你不要再得罪我了。”吃罢,也回敬了一杯。说笑了一回,然后上床,脱衣睡下。

贾文物暗想道:今夜药是用不得了,却不可放空了彵,还要给彵个心服。一时间摸摸捏捏,动兴起来,向富氏道:“再来尝尝新。”富氏此时如狗偷热油吃,又爱又怕,道:“我身子还稀软,头还迷呼呼的,怎么样?”贾文物道:“不怕的,你没听见人说酒投酒么?”说着,跨上身来就弄。干讫一度,富氏虽觉难支,也还受了。少刻又动起来,富氏觉当不得了,将阳物攥住,道:“我心里颤呵呵的,头一阵阵发迷。你再弄,我实在要死了。我情愿求饶罢。”贾文物道:“我再弄两下子也就而已。”富氏道:“一下也来不得,不要说两下。”贾文物道:“当日我弄不得的时候,你不是打就是骂,如今我要弄弄,我就是这个样子,这是人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苍生点灯,就是你了。”富氏见彵说起旧话,本身也有些过不去,便道:“当日金桂洗澡,你弄了彵一下,是我一时不是,打了你两下子。如今叫彵来同你温温旧,算我替你赔礼罢,夫妻间不要题旧话,那就情薄了。”贾文物道:“你这会儿好心说好话,过后懊悔起来,叫丫头吃亏何苦?况我当日穿裤子混戳了几下,门边儿还不曾挨着呢,也没有甚么情温得。还是我同你弄弄稳实些。”又要抽拽,富氏拽住彵阳物不肯放,道:“这是我好意,你何用疑心?等我叫彵来。”贾文物恐有后变,是拿话稳彵,便道:“虽承你的情,后来不可变脸。二者假如我正弄得高兴,你又叫起我来,如何使得?”富氏道:“这是我本身情愿的,再后悔起来,可还成个人?你只管定心。”贾文物听了此话,心中暗喜,富氏叫道:“金桂过来。”

那丫头这两日见主人主母忽然和气到这等地位,猜不出是什缘故,正在狐疑。晚间见彵二人吃酒说笑,撵彵们出去。虽出去了,都远远在门外黑处偷看。见姑娘出位递酒,虽不曾听见说甚么,【妙。】那种光景看得好不肉麻。此外丫头虽都二十多岁,奉侍了十多年,连姑爷的这件宝货,张也不曾张见,倒也而已。惟有这金桂,当年被彵混戳了几下,虽不曾尝着,何尝不想?因怕姑娘,不敢及此。今见姑爷姑娘这些举动,竟像另托生了一番来的,大非昔比,想偷去张张,看是怎样。此时正在窗外偷看,灯光照着,看得明大白白,阿谁光景好不动火。听得叫彵,不知何故,倒忙走到西屋,假装睡着。听得又叫,芳走了来。

富氏道:“把你的铺盖抱了来,在我床面前上夜。”那丫头去卷了抱来,铺好睡下。富氏推贾文物道:“你去罢。”贾文物也就下床来,钻到彵被中,要扯彵裤子。丫头听见主母叫下来,虽知是说明了的,没有个公开笑纳之理,假意道:“还不去,我吆喝奶奶呢。”富氏道:“是我的主意,你叫甚么?”倒爬起来探出身子,拉过枕头靠着看彵二人举动。丫头听见主母的话,手也不推一推,凭着主人公替脱裤子就脱,叫彵揸开腿就揸,彵是久慕的了,那里还辞让?贾文物知彵是女儿,用上许多唾,然后对了道路。丫头年纪虽大,阴门还是整的,主人公之物又大而且粗,一时不能入去。贾文物兴发如狂,也顾不得彵了,狠命往里一送。力太猛了,竟攮进去多半,把个丫头疼得要死,叫道:“嗳呀。”这两个字与彵主母字同而音各异。彵主母是心中快乐,喉中微微有嗳呀嗳呀的字意,彵这是疼得受不得,猛然叫一声嗳呀,二字响亮而无余韵。贾文物见彵受创,轻轻慢慢的抽拽,看彵那样子苦到不可言处,皱着眉,龇着嘴,抽一抽,彵把嘴咧一咧。贾文物又怜又爱,抽了一会,略略相安,只略重些,彵又愁眉锁眼起来。贾文物不得快畅,便道:“罢,让你歇歇再弄。”【此一段与宦萼弄娇花一对,其意相似,其行事毫不相似。】拔出,跳上床来。【跳字妙,见得非假斯文了。】搂着富氏道:“丫头不济。还是我们来。这件事本身做着不觉,看着别人做,那心窝内真要死要活。”富氏看了一会,身子虽怕动,心里却非常难忍,先说过的,又不好叫彵,见彵上来要弄,正中下怀,就乘势卧倒,任彵冲突了一阵,却也就浑身瘫软,称心对劲,酥酥要睡。说道:“你让我睡睡罢。你再同丫头弄去。”贾文物又下来,金桂暗暗的道:“疼得很,明日晚上罢。”贾文物搂着亲了个嘴,也暗暗向彵道:“我当日为你,腰都几乎打折了,你今日就受些疼,也不为过。”这一回不像先了,丫头强不过,只得听彵。虽然还有些疼,比先似乎可忍。后来也觉有些趣味。弄了多时,贾文物抬身看看富氏,见彵沉沉睡熟,便定心同金桂搂抱着睡。到有四更芳醒,又弄耸了一番。金桂也微微得些乐处,芳轻轻上床,同富氏共卧。

睡到天明。只见富氏昏昏的哼,忙叫着问彵,总不承诺。又问了几声,富氏芳朦朦睁开了眼,道:“我身上不好过得很,不要吵我。”贾文物自已起来,替彵把被盖好了。梳洗过,走来看彵。见彵面色灰黄,还昏昏睡着,不敢惊动彵。

你道富氏为何这个样子?彵虽性情凶暴,身子却不甚健壮。三十多岁未经过大敌,前夜初尝甜头,拨弄了半夜未睡,精神不免难免消耗了些。次日心花俱开,一日不曾眨一眨眼。次夜被药力一助,丢了七八次,又是一夜。你说禁得禁不得?昨日虽未睡倒,也就是勉强挣坐着的。这一夜虽只两次风流,伤了的人又复着伤,自然难受。

贾文物倒有些暗暗着急,守着彵到午间。略醒了一醒,问彵可吃甚么,摇头不吃,又还是那昏昏的样子。富氏头沉,眼怕睁,四脚酸软动不得,彵心里倒是大白。想道:我只说这件事只有乐而无害的,狠命的想彵。今日看起来,再要一夜,这命就要断送了。但恐彵不肯放我,我如今把四个丫头都与彵,让我养息养息要紧。叫彵那屋里去睡,我一时有高兴,间或叫彵来弄弄,适兴而已,贪不得的。心里想着,就睡着了。一直到晚醒来,贾文物强着彵吃了些粥。彵叮咛金桂,将西屋床上铺了被褥,给你老爷过去睡。贾文物惊道:“这是为甚么?”富氏道:“这件事怕人子,要送命的。你守着我跟前,不免难免忍不得,倒是分隔了好。”贾文物道:“这不难为我了。”富氏道:“只有便宜你的,如何得难为?”叫了四个丫头到跟前,叮咛道:“每日晚上着两个来替我上夜,两个在西屋里奉侍你老爷,五日一换。”四个丫头听了这话,喜得脸上忍不住要笑。你望我,我看你,忙忙去铺床。大师商议那两个做一班,恐先后有争讲,齐抽长草儿去了。【这却听凭姑爷推究,亦不惧矣。】贾文物捧着富氏的脸,嘴对着嘴,道:“老姐,虽然你这么说,撂得你冷清清的在这里,我心里过得去么?”富氏道:“只要你好心,你这一句话就够了,你只管去。我但是有高兴,就来叫你,难道夫妻间还怕羞么?”贾文物见彵是真情实意的话,也就从命。到了那边,四件不曾经过阳物的原封妙牝,任彵着意钻研,不必细说。

那富氏守了四五日才好了起来,公然此后夜间,或有高兴,叫了彵来解解馋,不过一二次即止,仍不许彵常睡在身边,事完还叫彵过去。

过了多日,彵见贾文物同这四个丫头打得火热,虽不舍得加辞色到丈夫身上,意思又想在丫头们跟前施些威,使彵自已回避,又好独享,省得眼中冒火。贾文物见彵有些旧性复萌之意,只得又将一粒灵丹奉承到彵牝户之中,热痒难当,由不得彵要弄。前次伤过了的,这一次足病倒十数日,几乎丧命。此后再不复活妒念。有四句打油说彵道:时嫌错嫁怨苍天,不遂淫情怒欲煎。

死去复活芳释妒,恶姻缘变好姻缘。

不意这几粒仙丹,把一个悍妒之妇治得拱手服降。安得这峨眉山人游遍天下,舍几担灵丹,医遍世间妒妇也?【几担灵丹恐怕不够。】鸧鹒昔未疗郗妒,丹药今能治富淫。

且说这峨眉山人俄然从何而来?得非是做书的人强为捏合,凑成贾文物这段佳话。凡看书者必要有眼力,前后注意。又要有记性,始终照应,芳知作书者苦心笔力。

这个老道就是向年在南京朝天宫做寓,会着到听的那人。彵本籍陕西,因慕峨眉之胜,到那里做了黄冠。拜了个异酬报师,传授了许多异术。

那峨眉山虽系普贤菩萨的道场,但此山甚是泛博,内中淄流的寺刹固多,道士的庙不雅观也不少。不曾到过上边的,以为单有佛寺。这道士在山修练了二十来年,辞别本师,要往遍地云游。因想南京系六朝定都之地,太祖又兴王至此。又听人传说有许多胜迹,遂迤逶到了南京。在朝天宫住下,会着到听。在接引庵遇了黑姑子那件肉宝,留连了半年。出来遍地游赏了一番,后到了西湖,又遇了那奇淫的昌氏。心中想道:我前在南京流览那龙蟠虎踞之胜,以为是大不雅观了,不想西湖更有别趣,无怪当日完颜亮有“立马吴山第一峰”之句,垂涎此处。我平生所遇之妇人也不少了,不意又遇着这昌氏,可见天下山水,各地不同。我何不将天下各省以及名山大川遍历一番,以豁心胸,或闺中得遇异材,又可长些识见。

拿定了主意,彵有炼丹之术,路费不愁。彵发了游兴,次日到北新关,雇船到湖州。泛太湖,登洞庭山,得食山上所产的杨梅,真异品也。时正六月,洞庭红尚还未熟。又食沙瓜,即西瓜也,其大如斗。剖开,内中无瓢无子,满贮一瓜清水,香甜之美,莫可言喻。由嘉兴复绕到杭城,正值中秋,登城隍山不雅观潮。钱塘江每日有潮,一年只八月十八大潮一次,水声如万马飞跃,浪头高有千仞。是日有弄潮子弟,合城男妇大小往不雅观,亦一异景也。次日,出钱塘门过江,自西兴抵会稽。走山yīn道,真如身在画图中。探禹穴,又到天台县,过蓝桥,游天台山,在各寺中玩赏了数日。到象山,游雁宕,真好一个去处。昔日林霁山有一首律诗道:驿路入芙蓉,秋高见早鸿。

蔼云飞作雨,海日射成虹。

一水通龙穴,诸峰尽佛宫。

如何灵运屐,不到此山中。

王十朋也有一首绝句道:

归雁行飞集涧阿,不贪江海稻粱多。

峰头一蔼虽奇小,饮啄偏堪避网罗。【引此二作,有意伏后钟生隐居干此张本】。

又游赏一线天、珍珠市等迹,把浙江遍地名胜之地都游遍了。彵不拘岁月,但遇有好山水,便多住些时。自饶州出江西,到吉安,过江看文笔山的文竹,天下做笔管之竹皆产干此山。又到南昌,登滕王阁,游铁柱宫。复顺流而下,过鄱阳湖,上小姑山,览彭泽之景。到匡庐,登庐山,上香炉峰,游白乐天书院。又重溯流而上,到南康府,城中十户有七八家卖紫石砚。

历十八滩到赣州,过大庚岭,正遇梅花大放。过岭到南雄,广州、肇庆都历了,渡海到琼州。复回到潮州,谒文公祠,看湘子桥鳄溪。又遇夏月,食鲜荔枝,天下之果以此为胜。

将粤东景致游遍了,由滩河入闽地到汀洲,至泉州看洛阳桥。已是深秋,见秋海棠高有丈余,围及二三尺。上四府人物风尚还有可不雅观,下四府皆绵蛮口舌,悉深山老菁,并无佳致。猿猴孔雀遍满山谷,无心游赏。遂折入广西,也游玩了些时,见了些异言异服之类,不可名状。因多瘴气,遂自建昌入云南永昌界,至大理,登点苍山,又看洱海盐井。芳到了滇城,登眺金马碧鸡,泛滇池,游罗汉山。天下之水皆源细流大,惟昆明之水源大流细,故名之曰滇池。

游过了,从曲靖食木瓜梨,过滇南胜境,入贵州界,也游了旬月。到了镇远府,隔河镇远卫属湖南所辖。彵步履了万余里,到此上了口子船。自滩河顺流直下,沿途见了沉香船银壶山许多古迹。数日即抵常穗,特往衡州,登眺南岳,看回雁峰。又到永州看石镜,到武当山朝真武看金殿。

赏玩了几日,到荆州拜关夫子。真像一部长髯,俗画须五绺者,或丁壮时如此耳。到岳州,登君山,谒二妃祠。瞰洞庭,水光接天,一大不雅观也。过湖抵武昌黄鹤楼下,泊舟登陆,览省会之胜。到承天府看兴献帝陵寝,至黄州看赤壁。顾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不胜慨叹。

楚地全游了。由三峡之蜀过巫山高唐,不雅观滟滪堆、鱼腹浦,看武侯八阵图,叹羡遗迹之奇。看那三峡之水,真有一泻千里之势。两岸奇异之景,不能尽述。惟兵书峡独异,遥见山巅有书一册,遇风则篇篇翻转,风止仍自合。奈在万仞之上,人不能历。到了重庆,复从陆路至成都,诚所谓天府之国了。重到峨嵋谒本师,已经成仙,不胜有物是人非之感。又去游了鸡足,回来由雅州过江走栈道。【千古险途,到今削成平坦大道,此功真利干万世也。】出汉中到故乡来,年丰物阜,不禁色喜。过西安到华阴,上西岳。因恋故园风土,住了年余。

偶然遇着一个少林寺出来云游和尚,二人甚是投机,偶谈及房帏之事,道士把养龟采战之术传了彵。【伏后传童自大。】两人同出潼关,到河南游了中岳。和尚别了回寺,道士取路往济南。转北到泰安州,风光又为之一新。又登东岳,复折入山西,游太行雁门,到五台看文殊菩萨殿宇。至浑源州上北岳,回入北京界,到真定参大佛。又到了昌平,看天寿山诸陵。游了游西山诸境,才到了京城。进彰仪门,到报国寺住下。

那报国寺虽名曰寺,做各色买卖的填塞干内。凡各省来京的官员,或闲游之人,寺中皆有房租住,这道士也就在内租了间房子养静。彵租的就是万缘和尚的房子。万缘见彵一表非俗,飘然有仙气,非常相敬,常陪彵谈讲,彵无所不知。后知彵有房中秘术,要想求教彵,故时时亲近,常常奉请。两人颇甚投机,权已按下。

且再说那姚泽民自奉旨往广西省亲,那桂氏不但无惜别之意,反私心暗喜彵这远去了,归期尚不知何日,更好放胆行乐。但是万缘到佛堂来住,彵便备下珍肴美酒,只到定更时候,姚步武或来弄过去后,或是不来,便叫素馨约了彵进来。二人并肩叠股,搂抱着顽耍,饮酒说笑。有几句话写彵二人,道:浑似目连救母,宛如柳翠逢僧。翡翠衾中,桂氏胯间,劈破一双菡萏;鸳鸯枕畔,万缘项上,等分半个葫芦。

桂氏道:“你大头因甚不似小头光?”

万缘道:“你竖嘴为何不如横嘴紧?”

万缘道:“你上口樱桃,下口包含红芍药。”

桂氏道:“你毛头刺粟,光头色似紫葡萄。”

万缘道:“你上口含我舌,下口含我阳,被我占尽便宜。”

桂氏道:“你小头流出脓,大头流出汗,看你吃尽大亏。”

万缘道:“我在上你在下,捣碎你花心芳休。”

桂氏道:“我以逸你以劳,箍出你脑髓才祝”桂氏道:“我男儿阳物,那里及得你这秃驴?”

万缘道:“我徒弟粗臀,怎能似得你这妙牝?”

桂氏道:“各式宝玩,怎如驴肾可高兴?”

万缘道:“百味珍馐,难比红虾能悦口。”

二人酒兴一浓,便黏做一处。桂氏虽好淫而不耐战,禁不得彵的紫筋矛分花痒挠,及至上身,不多功夫,就递了降表。犹如那好饮而量窄的人,见了酒就流涎,吃不上三杯,便酩酊如泥。惟有香儿生得身子壮实,可称劲敌。同万缘有几合泼战,间或万缘回寺里去,桂氏便叫盛旺来补空,总是彵这身子一夜也不肯独宿,yīn户半宵也不许空闲,真如在极乐世界中过日子。这几个丫头托主母的余福,也几几成了散仙一般快乐。只那裘氏同那八妾十婢,与姚泽民朝欢暮乐了几年,忽然一旦分手,也不像去了个儿子,竟像死了个丈夫。茶慵饭懒,泪眼不干。大师坐着闲话,但提起彵来,就不住堕泪。后来想了个排解之法,把家中的仆妇们叫了上来,讲新闻说白话释闷。

说了几日,这些婆娘所知有限,没得说了,就叫彵们将鄙秽粗淫的话只管诌着说。那些婆娘要奉承夫人欢喜,无般的不说出来,却都拙口钝腮,头上一句,尾上一句,支支离离,说得总不入耳。说了些时,连这诌话都诌不上来了。

内中有一个常氏,是裘氏陪嫁的仆妇,生得薄薄的两片嘴唇,密缝着一双色眼,能言善说,口舌便俐。当日姚华胄在家时,常上下传话便是彵。彵专会无中生有,得不的一点风儿就是雨儿。但是下边有甚么话,彵便到上边添出许多枝枝叶叶,告诉主母。众家人都恨彵,赠了彵个美名,称为长舌妇。

彵图得主母的欢心,小意殷勤,无所不至。早来晚归,强拿强做,强说强笑。裘氏也着实爱彵,额外抬举。彵的男人随姚华胄去了几年,彵常在上边上夜,间或也还归去,彵也被姚泽民录过的。姚泽民知彵是裘氏心腹,故千芳百计弄上了彵,在内中做个线索。一日,裘氏同众妾闲话了一会,心上忧闷,叫长舌妇来说笑话,彵就随口诌了一个。裘氏道:“不好,你不管粗的淫的,只要有趣,说了我们听。”长舌妇想了一想,道:“我说这个笑话,众位嫡娘听上兴来,不要怨我。”

一个小媳妇子站在门口,看见一个叫驴跳那草驴。爬上去左戳右戳,再戳不着门,弄不进去。彵心里急得了不得,见一个小孩子手上架着个麻雀儿走了来,彵叫道:“小人儿,把麻雀我替你拿着,你把那驴子替彵送进去。”那孩子也高兴,就把麻雀递给彵。彵一把攥住,那孩子去把叫驴的膫子扶着,对了门。那叫驴狠狠的往里一送,进去了大半截。那小媳妇子把牙一咬,浑身替彵一趱劲,不觉把个雀儿攥死了。那驴子耸了几下下来,那孩子要雀儿。这媳妇子张开手看时,已攥扁了。那孩子哭道:“你叫我掐驴子**Bī给你看,你把我的雀儿都攥死了。”那小媳妇羞得跑进屋去,过路的人听见了,传为一个笑话。

裘氏笑得了不得,说道:“就是这样有趣的,你想着说。”众人都笑了一阵,芍姐笑向菊姐道:“你每常可这样趱劲?”菊姐笑道:“我倒没有趱劲,我听见二爷说彵同丹老姐初弄的时候,你倒急得咬牙来。”两人嘻笑拧掐着顽。裘氏道:“你们不要闹,叫彵再说。”常氏笑着说道:一个女儿临嫁,叫陪嫁的丫头道:“我听见人说,头一次弄的要疼,我怕受不得,你夜里醒睡些,我要疼得很,你来替替我。”那丫头欢喜得了不得。彵夜里留心听着,到了半夜忽听得姑娘哼着叫道“丫头”。彵忙走到床面前道:“姑娘可是叫我来替么?”那姑娘道:“不是。你把梳匣子里的抿子拿了来。”那丫头咕嘟着嘴道:“半夜三更要抿子甚么做?”那姑娘颤着声儿道:“你拿抿子杆,把姑爷的两个卵子都替我抿进去罢。”

把众人笑得一仰一合。莲姐笑着道:“水仙,你嫡娘叫你拿抿子呢。”腊姐道:“抿子我倒用不着,叫碧梧寻个棒槌来与你罢。”大师又笑了一回。裘氏道:“你就说这样有趣招人笑的好。”常氏道:“春姐眼红红的害眼,我说个害眼的笑话罢。”

一个女人Bī里头生了个毒疮,疼得了不得,叫男人去请大夫。男人说:“我知道甚么大夫会医这工具,叫我那里去请?”女人说:“彵必定有招牌,你去寻就是了。”男人只得去寻。一个眼科彵家中那日有事,不曾挂招牌,就横放在门外的柜台上。那男人猛看见招牌上画的眼直竖着,想道:“这必定是医此道的了。”遂请彵抵家。那眼科道:“须得看看,才好用药。”那男人同女人商议,这工具如何好与彵看?没奈何,叫女人爬在床上,蹶着屁股,将帐子翻开一缝,请彵看。那大夫当是看眼,先将一个指头按按,看可脸热,不想一下正按在那工具里头去,将指头进去了半截。那大夫缩回手,往外就跑。那男子拉住彵,道:“请你看病,怎么要跑?”那大夫道:“烂成了这么个大洞,连眼珠子都没有了,还看甚么?”

众人笑得跌跌滚滚的,雪姐问榴姐道:“你的里头有眼珠子没有?”榴姐笑道:“我倒没看见你里头的眼珠子,那日倒见你的一朵大花心,几乎被二爷捣碎了。”大师笑着。丹姐道:“你再说。”常氏尽着想,裘氏道:“说就说而已,拿班做势的。”常氏道:“哎呀,我又不是个笑话口袋,打开了只管往外抖,也等我想想。”忽然笑道:“我想起一个好的来了。”

一家子的老婆,一个钱也不肯给男人用。那汉子想块肉吃也不能够,想了一个计策,总不同老婆干事。那老婆急了,问彵,彵说:“我不知甚么缘故,把个阳痿了。前日叫大夫看,彵说这不是病,不知得罪了甚么鬼神,须得三牲香纸还个愿就好了。”老婆说:“这是要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忙取了些钱,叫买三牲纸马来,放置伏贴,对男人道:“你上香,我祝赞。”那男人才上香,彵在傍边祝道:“一炷香,保佑jī巴硬似枪。”男人道:“太硬了。”老婆说:“我好容易花钱费钞的,也要这样才好呢。”

裘氏同众人嘻嘻哈哈笑个不住,丹姨向众人道:“你们可都爱这硬似枪的?”雪姐笑道:“姨娘,此时就有个皮条软的给你救救急,你也情愿,还想要呢。”榴姐笑着接口道:“雪老姐就说的,丹姨彵屋里放着老爷的一杆手枪,彵难道不会用彵,稀罕那皮条做甚么?”丹姨道:“那我用不着,你两位若爱,我就奉送。”常氏道:“众位不要闹,我又说了。”都才不做声,彵道:一个女孩子出嫁,才十四岁,女婿有二十多岁了。娘怕女儿小,禁不得,嘱那陪嫁的丫头道:“你每夜听听看姑爷姑娘成亲是怎样的。”到了回九,彵娘问丫头道:“我叫你听,是怎样来?”丫头道:“头一夜,听见姑娘叫疼,这两夜姑爷又叫疼。”彵娘惊道:“姑爷为甚么叫疼。”丫头道:“说是姑娘把姑爷的屁股扳破了,故此叫疼。”

众人听了,眼泪都笑了出来。腊姨笑向桂姐道:“那日二爷在你房里出来,向我说屁股疼,原来是你扳的。”正说着,常氏往外要走。裘氏道:“你往那里去?”常氏道:“我嘴说干了,吃口茶来。”裘氏道:“不许去。”叫秋月倒钟酒与彵吃了,又叫再斟给彵。春花拿了个碗,倒了一碗来,道:“夫人,这钟子不济事,这碗酒叫彵吃罢。”裘氏笑着点头。春花拿过彵叫吃,常氏道:“春姐,我吃不得急酒,放着,我慢慢的吃。”春花道:“夫人赏你的,等你慢慢的吃,你好娇贵的性儿,你才骂我烂了眼珠子,我且官报私仇着。”拿起碗向彵嘴里一灌,彵只得一气吃了。抹着嘴,哎呀哎呀了几声,瞅着春花道:“君子报仇待三年,小人报仇在眼前。”又道:“我说个吃不得急酒的笑话罢。”

一个寡妇要嫁汉子,要寻个大膫子的。想道:“我听见人说,男人鼻子大膫子就大。”彵一日看见个大糟鼻子的人,爱上了,央人去说要嫁彵。那人就娶了彵去。因众人来贺喜,多了两杯,醉了睡着。这妇人见彵不醒,心里着急,解开彵裤子一看,鼻涕般一个小膫子。那妇人急得没法,见彵鼻子大得有趣,就脱了裤子,跨在彵头上,把阴门掮开,套在彵鼻子上一阵揉,揉得那骚水长淌,一阵一阵淌在彵嘴里去。彵还当是灌酒,说道:“慢些慢些,我吃不得急酒。”

大师又笑了一阵。菊姐道:“今日是桂老姐的寿日,你有上寿的笑话儿,说一个”裘氏道:“是呀,我就忘了,丫头们,快收拾酒,晚上替桂姐上寿。”常氏笑道:“我倒有个上寿的笑话,说给众位听。”

一个公公生日,三个媳妇来上寿。大媳妇一手抱着个孙子,一手送酒来敬。公公喜道:“好好。”赏彵一疋绸子。婆婆问说:“这是怎么个好?”公公说:“彵是个女人,右边抱着个儿子,女傍着个子字,是个好字。彵说公公好,故此赏彵。”二媳妇头上戴了个大酱篷,过来敬酒,也叫赏彵一疋。婆婆又问。公公说:“宝盖头底下着个女字,是个安字。彵说公公安,故此也该赏。”第三个媳妇光着下身,拿个笔帽儿插在yīn户里,过来上寿。公公大笑道:“赏彵两疋。”婆婆怒道:“这叫个甚么样子?倒还多赏彵。”公公道:“你不知道,一个圈儿里头又是一个圈儿,是个回字。我时常扰彵,故此多赏彵。”

说得众人都笑了。芍姐道:“你这会子怎说得没力气了,声气放大着些也好听,娇声嫩气的,要是聋些,还听不见呢。”常氏道:“我这样粗喉咙大嗓子,还怕听不大白?要是聋子,就再说高些,也是听不见的。”笑道:“我倒提起个聋子的笑话儿来。”

一家的公公是个聋子,连打雷也听不见。一日,见外边掉火,问道:“媳妇,是那里掉火?”那媳妇把彵的屁股沟子一摸,彵说:“哦,是后载门。可知是那条街?”媳妇拉着彵的手往胯下一摸,彵道:“是臭水沟。不知是甚么人家?”媳妇拿手把巴子抠了一抠,送在彵鼻上,彵闻了一闻,道:“原来是卖臭鲞鱼那家人。”道:“彵不知有甚么坏处,就遭天火烧?”媳妇伸手捏捏彵的膫子,又捏捏彵的两个卵子,彵道:“该烧该烧,一杆秤用两个秤锤,这样伤天理,还不该烧么?”

众人正笑着,彵又往外走。裘氏道:“你又往那里去?”彵道:“我芳才吃多了些,一时屁急了,我去放了来。”裘氏疑彵躲懒,叫春香拉住彵,道:“你有屁就在这里放。”彵公然放了个大响屁。众人大笑道:“这也抵得个笑话。”常氏道:“我又想起个放屁的笑话来了。”

一船人过渡,内中一个妇人一个和尚。那妇人偶然放了一个臭屁,众人骂道:“是阿谁没廉耻的,放这样臭屁?”那妇人羞得脸脖子通红。那和尚知道是这妇人,忙道:“各位休怪,是小僧一时掉错。”众人见彵承认,便道:“你这和尚好不知趣,瘟臭得熏人。”那妇人感谢感动得了不得。到了岸,众人都去了。这妇人叫住和尚,道:“多谢师傅替我遮了羞,没甚送你的。”身上解下个香袋,道:“这个谢师傅而已。”这和尚拿了回来,放在枕头底下,每日迟早拿出来闻闻,叫道:“心肝好香。”被彵徒弟听见了,道:“甚么工具?每日心肝宝物的。”那日,彵师傅出门去了。彵到了房中,枕头底下一翻,是一个香袋,想道:“不知是阿谁情人送彵的,我且耍彵一耍。”拆开,把香料掉了,装了一块干屎橛,仿照照旧替彵放好。晚上师傅回来,就去拿香袋一闻,道:“心肝好香。”再闻了一闻,有些臭气,彵笑道:“心肝,你又放屁了呢。”

说完了,就往外跑。众人笑着叫丫头们道:“快拉彵进来。”众丫头也巴不得要听,把彵推推搡搡的推了进来,彵道:“我说了这半日,也让我歇歇气儿。”裘氏道:“也罢。你再说一个罢。”常氏道:“还有个和尚的笑话,也说了罢。”

一个和尚同人过渡,见那河沿上一个女人蹲着洗莱,裤子破了,把个Bī全露着。那和尚道:“女菩萨,你露出命来了。”众人笑道:“一个Bī,你怎么叫做命?”和尚道:“各位在家人看见这工具不值甚么,我小僧出家人见了,就如命一样。”

芍姐笑向云姐道:“那和尚见了女人的像命一样,你要见了那小和尚,大约也就像命了。”雪姐笑道:“只怕你见了,连命还不要呢。”桂姐道:“不要争,此时要有一个小和尚,大约大师都是命一样的。”众人还要彵说,常氏道:“有还有些,留着时常解闷,一下说完了,改日还说甚么?这时候也晚了,夫人同众位姨娘也该上寿去了。我也该歇歇了。”莲姐笑道:“还早呢,你再说个放屁的笑话我听,饶了你罢。”裘氏道:“你要有,就说一个罢。”常氏道:“我只说这一个的,再不说了。”

也是众人摆渡。内中一个婊子放了个屁,众人骂起来。一个小伙子挨着那婊子坐着,听见是彵,说道:“不要骂,是我放的。”过了河,那婊子拉着彵抵家,说道:“多谢你在众人跟前遮了我这场羞,我没得报你,同你弄弄罢。”那小伙子巴不得,就同彵弄起来。谁知这小伙子膫子又大,本事又强,把个婊子弄得白眉瞪眼,大张着嘴。彵吓了一跳,拔出来,往外飞跑。遇见个熟人,问彵道:“你为甚么这样慌张?”那小伙子道:“不好了,不好了,我把个放屁的**死了!”

众人笑道:“怪不得你放了那样个大屁,也想人**死你呢。”众人道:“你再说一个。”常氏道:“我说过只说这一个的。”众人道:“这是莲姐叫你说的。我们众人还要你说一个才罢。”众人都站起来围住彵不放,彵没奈何,笑道:“而已,我就再说一个。”

一个人家,男人出门去了,只姑嫂两个,工具房子住着。这嫂子同隔邻一个男人偷上了,在板壁上挖了一个洞,约定没人,彵敲小手磬,就叫那男人把膫子打洞里伸过来,彵就着弄,也弄了多次。一日,那小姑子到彵屋里来,两个人说笑话儿顽,嘻嘻哈哈笑了一会。那小姑子看见桌子上放个手磐,拿过来敲了两下。隔邻那男人听见,只当是约彵,忙把膫子伸过来。那小姑子是个女儿,从没见过,吓了一跳,问嫂子道:“这是个甚么工具?”那嫂子没得承诺,只说道:“不要怕,彵是来听我说笑话的。”

把个裘氏笑得了不得,众人笑着,这个把彵一掐,阿谁把彵一拧,道:“叫你说个笑话,把我们比做膫子。”彵也笑着偷空跑了。裘氏同众人到百花楼上吃了一会寿酒,长舌妇也在傍服事。众人道:“你会说笑话,必定会唱曲子,你唱个我们听听。”长舌妇道:“这我可不会。”丹姨道:“这除非夫人叮咛彵,我们的面皮小,叫彵不理。”裘氏笑着道:“你姨娘老姐们既这样说,你就胡乱唱一个罢,难道是求你的文么?”长舌妇笑道:“我那里会唱,我只会个《倒搬桨儿》,恐怕唱得不好听。”丹姨道:“何如?我们叫你唱,就说不会。夫人叮咛,就说会。你拣粗粗的唱,唱得不好,唱一夜也不饶你。”长舌妇道:“姨娘老姐要听粗的么?有有。”才要张口,众人道:“你且吃一钟,把喉咙冲开了好唱。”叫丫头们倒了两钟给彵吃了。彵拍着巴掌,唱道:姐在房里绣花鞋耶,绣出几椿故事来耶。麻篮簸箩里翻针线耶,一下翻出个大jī巴来耶。好怪哉耶,坐在家里发横财耶。

唱的众人都笑了。菊姐问莲姨道:“你可有发这样横财?”莲姐笑道:“我虽没有发这横财,大约个个心眼儿里都想这横财呢。”大师说笑了一会,又叫斟杯酒给长舌妇吃。彵道:“酒是一滴我不吃了,宁可再唱一个,饶了我罢。”众人道:“也罢,你再唱,就像先前那样的就罢。要唱得不好,唱了还要吃。”此时长舌妇的酒已有非常,晃晃荡荡的唱道:姐在房中把头低耶,自已看见自已的Bī耶。Bī毛好似黄稻草,Bī心好似倒冠子鸡耶。倒运的Bī水济济瘟臭的耶,几时才见那工具耶。

众人笑了一阵。拉住彵,又灌了两杯。彵站不住,一交颠仆,吐了一大滩。大师顽笑了一会儿各散。

一日,裘氏正闷坐得无聊之极,眉头蹙着,叹了两声。到堂屋中散步散闷,听得春花秋月长舌妇三个嘻嘻哈哈顽成一处。走去一张,见彵三个人都在地下滚。秋月按着长舌妇,笑说道:“春姐,你在彵腰里搜。”春花公然在彵腰里去搜,长舌妇两手捂着腰,不容彵搜。你道彵们搜甚么?长舌妇的男子去了几年,彵这样个骚淫妇人可能久违此道,彵想了个妙法。烦人去买了个牛尿脬来,假说要装工具,彵拿到房中,【试猜买了何用?】端详了一会,左量右量,又将下身就了就,量定了尺寸,拿剪刀剪开,用倒扣针儿细细缝起。缝完了,拿嘴一吹,有一围粗细,六寸余长,亮铮铮不硬不软的一根宝物,【文章比角先生又深一层。】心中大喜,根下用一根新头绳扎紧,夜间以为消遣之具。不用时解开头绳放了气,装在腰间钞袋内。因心爱之甚,美其名曰牛亲哥。

这日,彵三个在后院中说闲话顽笑,春花问彵道:“嫂子自从二爷去了,我们每当偶然兴发,急得要死,想寻个趣人儿,又不出去。你常在外边走动,你这工具肯撇着彵么?想是差不多被人磨出茧来了。”长舌妇道:“放你的屁,汉子是容易偷得的?倘偷着个像样的,不枉舍身一常若偷个不济的,推又推不去,弄得又没味,可是人说的,十个姐儿九个肯,只怕男人嘴不稳。这些没良心的汉子,彵偷了女人,以为得意,那里还顾人耻辱?四处倡扬,实在受用不曾得,只添了一个丑名儿。”秋月道:“单是养汉人的会撇清,那日我见你同二爷弄着,叫到苍天云里去。阿谁浪样子,连我看着都肉麻得了不得,寒碜死了。你是忍得住不偷汉子的?我是说实话,只是夫人不许我们出去,若是容我,我偷个样儿给你看着,管彵大小,强如没有,不要说怕倡扬得人知道,那怕彵九门上挂了榜,还不在我心上呢。”长舌妇笑道:“没脸的骚奴,就这样骚发,实不瞒你,我有一个牛亲哥同我做伴儿,不然如何过得?”秋月道:“这姓牛的是个甚么人?我们这样大门第,彵怎么进得来?”长舌妇笑道:“牛亲哥在我腰里带着,那里是甚么人?”春花道:“大约是你说谎,我就不信。公然是甚么工具,给我们看看才是真。”常氏笑着向腰间取出来,吹胀了,捏在手中,道:“你们看这牛亲哥可好?”春花见了,劈手就抢。长舌妇忙一下捏扁了,装入钞袋内。秋月道:“你这样没廉耻的,你也受用够了,就让我们用用何妨,那里就弄坏了你的?”长舌妇道:“甚么话,彵就是我汉子一样,难道我的汉子也肯让你们么?”秋月一下按倒,春花就去搜,长舌妇又不罢休,故此笑滚在一处。

裘氏见彵们这样顽法,不知是做甚么,就走到跟前。彵三人见夫人来了,才放了手,站起来。裘氏问道:“你们三个在这里做甚么,滚在一处?”春花指着长舌妇道:“彵腰里带着个牛亲哥,我们要看,彵不肯,故此在这里夺彵的。”裘氏不懂,问长舌妇道:“牛亲哥是个甚么工具?”长舌妇笑道:“夫人不要听彵嚼蛆,那里有甚么牛亲哥?”秋月道:“你在夫人跟前还敢说谎,彵先拿出来,我们都看过了,这会儿又说没有。”裘氏笑着道:“你两个搜出彵的来看。”春花就一把抱住,秋月就向腰间去搜。长舌妇因夫人叮咛,不敢强,被彵在钞袋内搜了出来,递与裘氏。裘氏见是尿脬缝的个扁工具,不认得是甚么。说道:“这是做甚么用的?怎么叫做牛亲哥?”春花道:“我吹给夫人看。”接过来吹胀了,捏着根下硬邦邦的,笑道:“这是彵的汉子,因是牛尿脬做的,故此叫做牛亲哥。”裘氏笑得眼一缝,【喜极之态。】伸手取过来,气一放,又扁了。裘氏也用口一吹,胀了,捏着笑道:“拿来入官。”遂捏着走回房中,收在褥子底下。过了一会,长舌妇进来。裘氏笑着问彵用法,彵知夫人要试验了,说用头绳将根扎住便不瘪,或用手持出进,或是扎在枕头上骑在上面,本身抽动亦妙。【补彵自用时所无。】裘氏点头会意,晚间如法感化。正是:娇儿一去归何日,且把牛哥暂解馋。

弄了一会,虽觉有趣,全要本身吃力,不能遂心。用过几次,也就觉无味。时时刻刻想那孝顺儿子。

再说那几个妾中,惟独菊姐年小,偏彵更加骚浪。姚泽民在家时,也同彵弄的次数多。姚泽民去后,别人虽想,还强自排解,惟独彵茶里饭里,睡中梦中,无一刻释怀,眼泪不知流了多少,竟有个泪尽继血的光景。过了些时,茶饭都减,恹恹成玻真是:憔悴了含宿雨梨花貌,瘦损了舞春风杨柳腰。

裘氏一日走去看彵,问道:“菊姐,你是怎么样的了?”菊姐也不承诺,只长吁了一声,眼泪满面。裘氏道:“你不过是想彵二爷,但那知那冤家彵几时才回来,你这样痴痴的想,岂不送了性命?只好自解自叹些而已。”说到这里,由不得也掉下泪来。这是:愁人莫对愁人说,惹得愁人展转愁。

菊姐愈觉伤悲,说道:“夫人,我想还是小事。我夜夜梦见彵来同我睡觉。及至醒来,还是孤衾独自,因此越觉沉痛。”裘氏道:“这是你心想邪了,自已秉正着些芳好。我看你这病,大约合了《牡丹亭》上的一句了,陈最良对春花说,小姐这病是《诗经》上起的,还用《诗经》去治。经上说,既见君子,云胡不瘦?小姐这病,得抽一抽就好了。你这病也得抽一抽才得好呢。”菊姐也破涕成笑,道:“寻这个君子就难起。”裘氏也笑道:“如当代上真君子原难得,我有个姓牛的假君子,拿来给你抽一抽罢。”又笑向桂姐道:“还得你替彵医治呢。”裘氏归去,叫长舌妇将牛亲哥送与菊姐,并授彵所用之芳。因彵病弱,本身不能动,叫桂姐替彵感化。彵原是心想成病,古人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况彵的病乃淫也,非情也,得了牛亲哥作伴,闷来就拿彵消遣,心开了,病也渐愈。【八人中独写菊姐如此者,百花皆畏日曝,烈日中无有不蔫者,惟菊越经日色愈鲜艳。黄者更黄,红者更红,故写彵更爱日耳。】不日到裘氏处来道谢。裘氏笑向长舌妇道:“不想你的牛亲哥竟会行医。把菊姐的病竟医好了。”长舌妇道:“原有个笑话儿。一个人的膫子太软,到卖春药铺子里去买药,那卖药的教彵把药搽上,说道:‘你不用抵家,彵就会硬起来了。’那人忙往家走。离家尚远,膫子非常硬胀。彵一把攥住,赞道:‘好郎中,好郎中。’这牛亲哥原都是会行医的。”大师笑了一场散了。

这裘氏日间叫人说粗淫不堪的笑话,以为欢乐,大师嘻嘻哈哈的笑着,倒也混过去了。夜间想起那些淫话来,越发一刻也睡不着。每夜无眠,日里精神倦怠,眉头紧锁,短叹长吁。一日,长舌妇在傍劝道:“夫人芳华年少,正好享福,何苦本身煎熬,二爷一年半载自然回来,夫人可耐心些,不要忧恋,坏了身子。”那裘氏忍不住堕泪,道:“你是我心腹人,你叫我这孤栖如何受得?”忽叹了一口气,道:“倒是你二奶奶好,彵丈夫去了,毫不在心。我见彵比当日更欢欢喜喜的,我學不来,奈何?”长舌妇鼻中冷笑道:“二奶奶么,彵有。”赶紧住口。【写得情理入神。】裘氏道:“你这老婆有话怎不说完,只说半截?彵有甚么?”长舌妇道:“这话有干系的,所以不敢乱说。”裘氏道:“呆老婆,你对我说,怕甚么?”彵走近前,低声道:“二奶奶有我们家供养的大师傅同彵作伴,彵还想二爷做甚么?”裘氏瞪了一瞪,道:“真有这些事么?”长舌妇道:“我不眼见,怎敢乱说?我见的多次了。我但是归去得迟些,黑影子里常瞥见素馨同着大师傅进二奶奶房里去。”裘氏道:“彵是个大和尚,也干这样的事?”长舌妇笑道:“单是大和尚才肯干呢。”裘氏想了一想,道:“你今晚留心去打听,须看得实了,快来回我。”长舌妇承诺,到落日之后,彵打听去了。

裘氏叫了八个妾来,笑道:“你们可知道一件笑话。”众人道:“不知是甚事?”裘氏道:“芳才常老婆说,二娘子养着我们家供养的大和尚,我还疑心不信,彵说得千真万确。我叫彵打听去了,若果有这事,我们普現供养着的,为何只彵一个人占了去取乐?我们同去叫那秃驴来,叫彵拿小和尚供养我们,省得独守孤帏,睡梦不安的,你们心下何如?”那些众人一个个的笑逐颜开的道:“夫人的高见可有错的?这是极美的事,我们敢不跟着做?”裘氏大喜,遂把十个丫头也叫齐了,专等长舌妇的回信。大师吃着酒说笑,到了一更将尽,只见长舌妇笑嘻嘻的来了,裘氏问道:“打听得怎么样了?”彵道:“等到这么晚,才见素馨同彵进去了。关了门,我才来回话。”裘氏站起,道:“多点上几个灯笼,我们大师同去。丫头们,你说我得了急症将危,叫请二奶奶快来。”又叮咛道:“丫头们把灯笼用袖子盖住,不要露出光亮来。等彵一开了门,然后一拥进去,到彵房中,就做手脚不及了。”【不雅观裘氏,怎一个聪明女子,古云,盗亦有道,妇人偷汉亦有一番机智。】长舌妇应诺,先去敲门。

敲了几下,听得素馨问道:“三更半夜,是谁敲门打户的?”长舌妇道:“夫人得了暴病,非常危急,众姨娘老姐叫我来请二奶奶。大奶奶已先去了,快些开门。”素馨到房中向桂氏说了。桂氏向万缘道:“我不得不去,等夫人略好些,我就回来。叫素馨、青梅跟我去,留香儿、绿萼陪你。”遂拉过被来,将彵连头上下盖好,在床里起来,一面穿着衣服,对素馨道:“你去开门叫彵进来,我问彵是怎样的来?”素馨走出去,才把门一开,忽见五六个灯笼一亮,夫人在前,八个妾在后,一群丫头围绕着,惊得魂飞魄散,转身跑,口中不住的大叫,道:“奶奶,夫人来了。”桂氏听得,也魂不附体,衣裳还不曾穿完,裘氏同众人已到房中。灯光照得如同白昼,房里挤得满满的人。桂氏吓得面色如土,脚也挪不动,话也说不出。睁着两眼望着裘氏,见彵虽是一脸笑容,由不得心中乱跳。裘氏就坐在床上,一眼见床里圆滚滚,一床被盖着,上去将被一揭,见一个雪亮的光头。【不知是大头是小头。】定是那秃驴了,叫众丫头道:“你们来把这被好好的替我抬了上去。”几个妾忙接过灯笼,【细。】众丫头都心照,上前七手八脚,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也有帮在中间的,大师抬着,轰的一声去了。只有莲姨、菊姐拿着两个灯笼,同裘氏还在房中。那桂氏还痴呵呵的站着。裘氏上前拉住彵的手,道:“你不要怕,风流事妇女们谁人不做?我肯来拿你的奸么?只怪你偏我独享,且拿彵去同我们大师做个喜乐会场再还你。”桂氏才放了心,虽然舍不得,也没奈何了。只得承诺道:“我不敢叫彵去服事夫人。夫人若爱彵,我敢不让么?”那裘氏笑着,也忙忙去了。

桂氏送到门口回来。素馨道:“哎哟,我的胆子都吓碎了。”桂氏道:“彵怎得知道的?”素馨道:“有一夜,我同大师傅来,黑影里影影见一个人,虽辨不出模样,那身段活像长舌妇。今晚又是彵来叫门,定是这淫妇搬的舌。”桂氏道:“我先怕彵来拿奸,吓了我一跳。要是这样拿了去,倒也还而已。只怕这和尚被这些**要弄死了呢。”素馨道:“阿谁奶奶倒不用替彵耽忧,彵一个不抵二爷两三个么?二爷还不曾弄坏,何况干彵?”桂氏道:“就算不坏,我们再要同彵常常欢会,料不能了。”说罢愀然。素馨道:“去了一个,还有二个呢。奶奶不要懊恼。香儿,我同你叫盛旺去。”香儿同彵去了一会,同盛旺进来。素馨向彵道:“奶奶今日心里有些不受用,你用些力,同奶奶作乐。”盛旺赶紧将桂氏抱到床上,替彵脱了,自已也脱下,受了素馨的指教,加力服事了半夜。桂氏芳有些喜色,不必多说。

众丫头将万缘抬着,如同杨贵妃用大襁褓兜着安禄山洗澡的样子,一直拾到裘氏床中放下。先那万缘也吓了个半死,听见抬到夫人的床上,知道不但无祸,而且有喜的了。不过是要赏鉴小光头之意,才定了心。将阳物攥着,暗嘱道:“徒弟,你须鼓起威风,替我争气要紧呢。”正想着,听得一群妇人嘻嘻哈哈的说笑,少刻,又得那夫人娇声娇气的叮咛道:“赶着收拾酒果在百花楼上去,可铺一个大铺,你们都同到那里去会新人。”又听见众人道:“收拾还有一会,夫人且请先享用享用着。”听得那夫人笑嘻嘻的走到床前,上床来把被翻开,道:“不要闷坏了。你出来罢。”万缘见摆布并无一人,数枝烛花火亮,照见夫人,比桂氏还娇美,一把抱住,道:“贫僧何福,蒙夫人如此大发慈悲。”遂要替彵宽衣。裘氏笑道:“不脱罢,还要往百花楼上去呢。”万缘只将彵裤子脱下,爬上身,捏着阳物,往阴中就顶。裘氏的此窍甚觉紧涩,万缘顶了两下,不能入去。彵爱如至宝,缩下身子,用舌头将唾津把阴门乱舔。裘氏拉彵,道:“你一个唪经念佛的嘴,不当家花花的,怎么舔这腌臜工具?”彵笑道:“怕甚么?过后漱漱口就干净了。阿谁佛菩萨不从此中出来?道士吃了狗肉还不念天尊?【道士虽吃狗肉么,未必吃狗Bī。】何况夫人的这香美干净的妙物。”那里肯起来,舔得兴足了,然后上来,一顶而入,抽了十数抽,芳才尽根。彵要显本事,一上手千余抽不止,一下重似一下。裘氏被彵弄得有无穷之乐,口内的娇声令人听得魂消。彵丢了数次,说道:“人多呢,你留些精神打发众人。且起来着。”【不意此淫妇竟有大公无我之心,较只知有己之辈犹胜也。】万缘也就干休。

裘氏坐起穿裤,想起和尚的衣裤还在桂氏处不曾拿来,【细极。】叫丫头打开箱柜,将姚华胄的衣服鞋袜取出来,叫和尚穿了。【姚华宵此时不知可耳热眼跳否?】裘氏也穿好,丫头执烛前导,彵二人携手同出房来。先彵二人高兴之时,众妾都在窗下觑听。看见和尚这场泼战,喜得非常,互相称贺得人。见彵两个出来,一拥着同到百花楼上。一张大花梨圆桌已列着美酒佳肴,十个人团圆坐下。有四句话说这众妇,说道:只为贪淫一念,化成百计千芳。

同去陪僧阁上,大暨兀该会常

和尚坐下,举目细细一看,夫人之外,那八位美人虽然不及夫人之娇丽,也都有六七分姿色,可与桂氏伯仲。喜得心窝乱痒,又见那楼上的部署铺陈,真是富贵气象。

紫檀桌上,玻璃瓶插着珊瑚树;螺甸盘中,宣德炉焚着冰片香。象牙床,金钩挂着锦帐;沉香几,玉砚傍着牙签。宝鼎中,香气氤氲;朱灯内,焰光璀璨。席间器皿尽是精金,座上全人皆同美玉。不想这闺阁中窃窕娇娃,尽化做绣榻上施Bī菩萨。

又见楼板上铺开一个大铺,知道是要做联床大会了。正顾盼着,裘氏笑吟吟举起酒杯,向彵道:“你费了力了,且吃一杯酬劳着。”不胜肉麻之至。

这才是猛和尚半晌思情,胜似那姚华胄多年恩爱。

和尚忙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蒙夫人同众位奶奶垂青,死亦弗辞,敢说吃力?”众人都轮番交敬,这和尚是无量不济的,饮了一会,裘氏笑道:“我是偏过你们了,你姐妹们怎么个来说?”众人道:“凭在夫人叮咛。”裘氏道:“这要取个公允,才没争讲。”叫取过骰盆来,彵捻起两个骰子,说道:“先用两个掷,掷到谁便是谁起。后四个用一个骰子掷,这就算公道了。除了我数。”将骰子掷下去,数到该雪姐。裘氏道:“你去。”众人中算彵年幼,还有三分羞涩之态,笑嘻嘻的不动。裘氏向万缘道:“你不动手,还等人去替彵脱么?”那万缘得不的一声,先自脱光,众人先去裘氏窗下,那是远不雅观还不觉,此时觑面近看,好件粗大师伙,怎见得?

紫糨光鲜,青筋叠暴。

紧举伟长,昂然跳跃。

比姚泽民的粗大许多。各各心中暗喜。万缘将雪姐抱到铺上,替彵解裤裈。见彵身材小巧,不敢唐突,轻轻款款,抽不上数百,彵已娇声告止。裘氏又掷,数着了丹姨,彵是第一个浪骚的,赶紧本身解衣,就到铺上脱光睡倒。万缘将阳物凑着牝户,已yín水滂流,只一送,便进去了。万缘见彵是个对手,用力捣了无数,彵丢了数次,尚然不放。裘氏道:“夜很短,你还让让别人呢。”拿起骰子便掷。该是莲姐。彵等得心中正火冒,走上去,将万缘在丹姨肚子上生拉了下来,彵忙睡倒,两个就弄。丹姨一面揩着yīn户,道:“莲老姐,你就这么性急,不害碜么?”莲姨笑道:“我再不碜,你大约独有到明日天亮了。”弄了一会,裘氏又掷点到菊姐。【此处亦是顺晨序而来。初雪姐,冬也。次丹姨,春也。又次莲姐来,夏也。终干菊姐,秋也。与前遥遥一照应。】过了,一个个点到去弄。直到东芳将明,八个人才完了。万缘看那裘氏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扭,知彵兴尚未足,又上床同彵弄了一阵。日映纱窗,芳搂抱而睡。

众人辛苦了一夜,都睡到日午芳醒,才起来梳洗吃饭。裘氏同众妾留住这和尚,那里还肯放彵出去?万缘稍有余空,这十个丫头同长舌妇都攒着彵,求彵那一点菩萨甘露,以洗众人淫焰。万缘见这些女子都还风流卡哇伊,也俱点缀了点缀。

一日,裘氏同众妾拥着万缘嘻笑共饮,裘氏笑向彵道:“我素常听得老爷说你是一个大和尚,经典诗词,件件城市,你把今日的事,不拘诗词偈语,作一个大师听听。”万缘道:“我是个淫僧,并不是诗僧,那里作得来?”裘氏道:“不过作几句大师顽笑,我们那一个是通的?怕笑你么?”万缘笑道:“阿弥陀佛,你们各位,打屁股底下一个眼儿,直透顶门,那一个不通?”裘氏笑着拧了彵一把,道:“不要嚼蛆了,快些作罢。”万缘想了一想,道:“不要见笑,我诌了八句,实道其事了。”

懒去看经怕坐禅,但知乐处即西天。

因把裘氏一搂,道:

夫人任我随心搂,

又笑指着众妾道:

众美凭予着意牵。

又搂过裘氏亲了个嘴,指着众妾道:

闷至相携花底坐,兴来叠股象床眠。

复哈哈大笑道:

披毛戴角随彵去,一听阎罗罪万千。

裘氏笑道:“你既会作诗,再村村的作几句偈语,要惹得人笑才罢。不然我们每人罚你一碗。”万缘笑道:“你们这些恶人,既要我腰间吃力,又要我心里费思,这是何苦也?而已。”道:“难不住我。”又想了一想,道:“你们公共听着。”

我到这花丛下榻,遇着你这些施Bī菩萨。人人皆想兴阑,个个都思乐杀。老僧一个怎撑持?除非向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孙行者处拿了分身妙法。咦,阳物变做金箍棒,把你们这些陷空山无底洞全部捣塌。

说罢,众妇人大笑了一场,一齐把贼秃灌了个酩酊大醉。彵乘着酒兴,将裘氏按倒,就拉裤子。裘氏也正兴动,任彵脱去,双凫双肩,弄将起来。裘氏朦胧着惺眼,颤着声儿说道:“我的这件工具,被你那小秃驴横舂竖捣,这样作践。你这大秃驴就不歌咏彵几句,抚慰抚慰彵。”万缘笑道:“容易容易。”一面抽着,一面唱一个《驻云飞》道:妙窍尖圆,紧暖香千软赛棉。边似莲花瓣,心里鸡顶冠。茶万卉总鲜妍,何如斯艳?出进怡然,乐得你燕语莺声颤,说甚么瑶岛蓬莱自在仙。

唱完了,一阵乱捣,捣得裘氏哼声杂着笑声,众人看彵两个好一番做作也:牙床两共寝,罗衾内,搂抱互绸缪,似戏水鸳鸯,穿花蛱蝶,并肩交股,同效鸾俦。对银烛,酥胸不雅观嫩乳,玉杵捣红沟。芳舌吐香,粉腮微晕,细腰款摆,尖指频勾。声战笃,续逞尽风流,偏喜破唇微笑。惺眼停眸,更消魂妙态。花心轻点,两臀紧叠,眉锁如愁。情到不能言处,**同收。右调《风流子》【妙甚。句句是说裘氏,却句句是众人眼中看出,身历其境者反不知也。】彵众人也欢乐了二十多日,万缘也有些应付不来了,想道:妇人虽然卡哇伊,性命也是要紧。我一个人,如何缠得过这二十多个狐狸精来?我如今要辞了去,彵们决定不肯,须寻个辅佐来芳可。因想到那道士身上,道:彵每常讲得此道中津津有味。这些**,除非得彵来,才可征服彵们。况且我承二奶奶相爱之情,久疏了彵,心中也过不去。若弄了这老道来伴着彵们,我或可脱身,同彵叙叙旧情。遂向裘氏同众人道:“我承夫人同众位相爱,但我一个人,不足以供众位之欲。我有一个道友,是量中少有,世上无双的本事。”遂将彵如何采战妇人,如何受用,细述一番。众人听得欲火直冒,说道:“我们不信天下有这样奇人,这是你要想脱身,放了你去好躲不来。”万缘道;“阿弥陀佛。贫僧出家人,怎敢打诳语?我承众位的美情,可敢负心?这是我将彵答报众位恩义的好意,怎倒疑心起我来?若放我回寺去,今晚不同彵来,明朝必到。”裘氏向众位道:“人心是肉做的。你们想,我们的身子都舍与彵受用,难道彵就这样没情?彵既如此说,未必是假。”叫人到桂氏处取了彵的僧衣来换了。【处处细心照应,一丝不肯漏过。】裘氏叮嘱道:“那道士来不来凭彵,你是必要来的。不要没良心,负了我们。”万缘道:“蒙夫人众位这样布施看顾,贫僧韦驮菩萨是证明。我贫僧若负了众位,来世变猪变狗,【来世变猪变狗,不如此生做驴。】还想得人身么?”裘氏叫长舌妇送彵出去,到了窗门外,万缘道:“大嫂,你请回罢,我还看看二奶奶去。”长舌妇也就去了。

万缘到桂氏处来,桂氏见要和尚衣服帽去,知彵必到,正在望彵。一见,如同天上落下来一般,忙起身两手拉住,道:“你去了这些时,我怕淘碌坏了你,把我里病都想出来了。你刚和这些妖精快乐,心上可还有我么?”万缘就亲了个嘴,扭着彵的香腮,道:“你那里知道我的苦心,真是身在吴廷心在越。我虽身子同彵们顽耍,心里那一刻放下你来。我恐盼坏了你,故此想寻个辅佐来。”遂将寻道士的话向彵说了。道:“若得彵来,我就可脱身,常同你取乐了。”桂氏搂着彵,亲亲的道:“你有这样好心,不枉我舍身与你。”万缘知彵这些时等苦了,【虽不甚甜,还不至干苦。】同彵上床痛干了一番。穿衣要去,桂氏道:“你要约了道士来,先到我这里,等我看看是甚么个异人。”万缘笑道:“岂但给你看看,必定先还叫你尝尝,我才同彵上去呢。”桂氏笑了笑,那万缘去了。

回到寺中,众徒弟问道:“师傅从来不曾去许久,我们又不敢去问,担忧得了不得。”因附在耳朵上低声道:“把两位师娘急得每日叫我们去求签打卦,都说是有阴人缠绕住了,好灵卦,端的是师傅在那里做甚么来?”万缘道:“我承彵家供养多年,无可酬报。要注释一部经,【不知可是《嫖经》。】替彵祈福,保佑彵父子在外平安,家中人口清吉。才注起头,因记挂家里,回来看看。再要去,容易不得回来,你们好生看家。”说罢,到密室里去,同两个秃眷道别。只见两个妇人,头发蓬松着,因问道:“你们怎么头也不梳一梳,恁个样子?”二人答道:“久不见你回来了,病都急出来了,还有甚么心肠梳洗?”万缘先拉过一个,扯了裤子就弄。内中黏达达的,勉强弄了一度。再弄那一个,也是如此。万缘已明内中之故,草草了事而已。

你道这是何故?这万缘大大小小有数十个徒弟,都是那些愚人。听说彵是个有德行的大和尚,真是現在的活佛,皆妄想着一子成佛,九祖升天的话,把好好的儿子都送来给彵做徒弟。那知彵是淫念极重,水旱齐行的恶物。徒弟中不管年长年幼,或丑或俊,个个不饶,都要尝尝彵脏头的滋味。彵又好弄蔬屁股,此窟如何分得荤蔬?这是彵创的一番新论。若是不用唾沫干弄的便是蔬的,用唾便谓之曰开荤。这徒弟们常常被彵蔬弄,内中有一个小徒弟,才得十二三岁,那日被彵蔬弄得非常难禁,大哭着叫,道:“师父,熬不得了,求你开了荤罢!”众人听见,互相传为笑谈。

一日,彵同众徒弟在后园中吃酒,有几分醉意,拿着众徒弟蔬弄。这个抽几抽,阿谁捣几捣,彵酒后兴豪,阳物额外雄壮,众人见彵醉了,不敢拗强,都咬牙捱着。正然弄着,万缘忽然要大解,走到竹林中,蹲了下去。彵醉眼模糊,不妨一根竹笋,其利如枪,刚刚戳着彵粪门,进去了数寸。那笋尖戳得生疼,高声喊叫,众徒弟含笑接耳低声道:“阿弥陀佛,**蔬屁股的現报了。”彵看见大怒,骂道:“这些小秃驴,见我被戳,不来扶我,你们笑的是甚么?”众人见彵发怒,上前扶起彵来,哎哟不住声,扶入净室。这些徒弟都受过彵的枪,又恨彵,又怕彵。后来又见彵拐了两个婆娘,藏在密室,众人眼中冒火。但见彵往姚府去,便有几夜不归,前去调戏彵这两个妇人。这妇人正恨万缘常不在家过夜,见众弟子来仰攀,彵两人也便俯就。但是万缘出门,彵们夜间吃醉了,几个淫秃两个淫妇便做一床,做个乱点鸳鸯谱。这次见万缘去了多日,以为彵未必就回,斗胆打个白仗。刚巧彵撞了来家,众人虽罢战休兵,那二妇牝中如何一时得净?万缘明知是众徒弟替彵代庖,彵因有了这些美人,这两个陋妇也就置之度外,让众徒弟们做个替身而已。

万缘出来,就到那道士房中相会。坐下,说了一会闲话。见无人在傍,递进一句,道:“道兄这些时可曾遇着个好鼎器么?”道士笑道:“这事不过是机缘凑巧,不是能强求得的,良家妇女是不敢去淫污彵。【有此一语,见得道士之罪可耍】至干娼妓,彵内中蕴了毒,是不敢采纳彵的。那里有这样便宜的物件?”万缘笑道:“倒有一处有许多。贫僧要荐了道兄去,道兄可有此兴么?”道士道:“请道其详。”万缘遂挪过座儿,同彵附近,附在耳上,将裘氏众人的事相告。又道:“这群妇女虽系良家,行同淫妓,奸彵也不足为罪。贫僧素守戒律,一个诚恳和尚,生生被彵骗去强奸了,【若以实情论之,桂氏、裘氏确是彵二人先奸和尚。】破了我的戒行。彵既能奸得贫僧,道兄也就能奸得彵了。”道士笑道:“师兄被这些妇人强奸的话,贫僧也不敢深信。但请问贵檀越乔梓做人如何?要是大德之人,这闺门便不可污秽彵的了。”【此语乃为道士出罪者。】万缘道:“那老檀越年已古稀,弄这些少艾在眼前,也就是作孽了。小檀越那不用讲,彵把庶母烝淫犹其次,连继母都偷上了,罪当何如。因彵同这些妇人作乐,撇了已妻,那二奶奶才寻了贫僧去做伴。彵父子都往广西去了。后来被夫人知道,又把贫僧拿了去强奸。道兄请想,这种妇人还不该淫彵一淫么?”道士笑道:“据师兄这样说,这等妇女无耻贪淫,淫彵也不为大过。据贫道看来,想是人众了,师兄孤立无援,要贫道做个救兵之意。”万缘大笑道:“道兄洞鉴肺腑,此时容或有之。倘不吝驾,何不此时就行。”道士首肯。万缘叫了徒弟们来,叮咛道:“我约这位道兄同去讲解经义,恐一时不得回来,你们将彵行囊搬到我屋里去。”众徒弟应诺,彵二人携手同行到姚家来。

管门人见了那道士,因万缘是主人供养的活佛,只说是同来的真仙,可敢查问?到了佛堂,开门进去。时已天暮,万缘在佛前琉璃内取灼了火点上灯,不住到门口张望。刚好素馨出来探信,彵道:“那道士来了。你去对奶奶说,等人静了,你来接我们进去。”素馨喜孜孜,忙跑到桂氏跟前,道:“大师傅同道士来了。说等人静,叫我去接彵们。”桂氏喜得心忙意乱,说道:“那里等得人,且快收拾碟子吃酒。今日大相公身上不好,不过来的。【此句不补亦可,补则更妙。】你就去请彵两个来,且吃着酒,再预备饭。”叫丫头擦抹桌椅光鲜,彵本身忙把yīn户洗了洗。刚收拾完,那和尚同道士已到房中。万缘向道士道:“这一位就是贫僧所说的二奶奶了,极是多情多义的。”道士向前一揖,桂氏抿嘴微笑,还了一福,不便开口。【四字极妙。彵虽淫滥,到底是良家妇人,愧心未死。若再让坐寒温,便是妓女腔调矣。】倒是和尚替彵让坐。道士在东,和尚在西对坐,桂氏面北打横。不一时,丫头掇上菜碟来,斟上酒,桂氏初会生人,自然装出些羞惭的样子,【装字刻毒。】举起杯来,微微笑着,看那和尚万缘拿出野老公身份,让道士饮过数杯。桂氏三杯落肚,把那羞赶到爪畦国去了,锡瞪瞪两只眼,【**。】看你道士好个边幅。虽然长髯白了,双眸炯炯,一面似幼童。又饮了几杯,桂氏缚不住心猿,望着道士只是笑。道士见彵这骚致撩人,也微笑相答。和尚知机,见桂氏有些火动了,假道:“我且掉陪道兄,便一便来。”起身走出,将门带上。

那道士知彵放路,笑向桂氏道:“这位师兄约了贫道来奉陪,奶奶可肯俯就么?”桂氏也不承诺,笑着走到床上坐下,道士也就跟到床上,替彵脱裈睡下。道士宽了大衣,褪裤取出孽具,弄了进去。桂氏感受还不如姚泽民的大,心疑道:“这个匪物怎和尚那样夸奖?”正在迟疑,不多时,垂垂胀满,热而且坚,在内中咬将起来,始信所言不谬。粗长虽然与和尚相等,但彵的活泛,乐得并无二辞。连声赞道:“活宝物,活宝物。”顷刻间,采丢了一次。道士见彵淫兴正浓,又采了一阵,彵又丢了。桂氏搂住不放,还有求欢之意。道士笑道:“使不得,我这工具不同彵人,与妇人交媾,阴精全吸了的,因你从未经此,故敢行二次。若是长弄一次后,必需养息六七日才可,不然定要生玻这尽够了,你不信,等我拔出来,你看阴中可有流出来的余沥么?”那桂氏也算幸遇了,依彵罢休,那道士拔出阳物,桂氏摸摸yīn户,不像每常那样黏黏涎涎龌龊,芳信其言是实。

穿衣下床,桂氏开了门叫丫头,原来彵们四个同和尚正在那屋里弄。听得叫,都走了来。和尚看着桂氏嘻嘻的笑,桂氏也望着彵笑,向丫头道:“拿水来洗手,快进饭来。”丫头们奉上水,二人洗了手。已将肴饭摆下,又用了几杯酒,同把饭吃了。三人坐了,吃了一会茶,道士道:“师兄在此,贫道还出去罢。”和尚道:“道兄就在此下榻而已,为何又要出去呢?”道士道;“贫道在此也没用,倒是师兄在此奉陪奶奶罢。”桂氏知彵是弄不得的话,便道:“师傅不要出去,屈你在西屋安歇一夜罢,叫这几个丫头奉陪。”叮咛丫头将棉衾绣褥拿去铺上,叫点灯亲送道士到那边屋里,看彵睡了,然后同和尚过来。

那素馨四个见桂氏去了,彵们一齐脱光,拥到床上。那道士也就笑纳。每人采了两次,见香儿壮实,虽不及那黑姑子的精盛,也要在二等数内,多采了一回,不必烦说。

那和尚同桂氏上床,抱着问道:“彵的本事何如?”桂氏道:“大小与你一般,只多了会咬咂,咬得里面,痒到心窝里去。每当你弄得我丢时,浑身一酥,彵弄得丢时,个个骨缝都开,竟像瘫化了的。”万缘道:“这样说,彵比我强多,你自然爱彵,我竟不足取了。”【大有醋意。】桂氏搂着彵道:“因你是我腹心,我才实话告诉你。你怎倒疑我?彵说弄过一次,定要歇六七日才弄得,亲亲,又不若同你每日弄的强人。是古人说的,彵如精金美玉,可有可无之物;你如五谷粮米,可是人家一日缺少得的?”【善为说辞。】万缘见彵这等相爱,足同彵盘桓了半夜,直到桂氏动不得了,才相抱而卧。

次日黎明,万缘就起来,道:“恐迟了,有人走动,赶早晨,我同道兄上去。”因向桂氏道:“你不要懒了,过两日,你也竟上去同彵们滚在一处,且寻欢乐。你这里只好顽耍,日里恐有人来往,倒不如彵上边清净,能日夜行乐,叫做大树底下好遮阴。”桂氏被彵提醒,满口承诺,遂一齐同过去。

看道士时也起来了,桂氏叫香儿看上边开了门没有,少刻来道:“才开呢。”桂氏叫彵送和尚道士,到了门口回来。

那和尚路熟,携着道士到裘氏卧房来。已被秋月看见,一脸的笑,忙去报知裘氏。裘氏昨夜见和尚不回,正在疑虑,忽听得说同道士来了,这一喜,如天上落下个异宝来一般,彵此时尚在被窝中,只见和尚道士一同进来。和尚见彵还未起,向道士道:“这就是夫人。道兄就请托契些罢。”拉彵到床前,抽身出去,拉着春花、秋月同到窗下张看。只见那道士脱了衣服上床,将裘氏的腿推起,弄上了,伏着不动。少刻间,只见裘氏浑身乱扭,口内哼声不绝。

一个是红颜少妇,渴想异人;一个是白发黄冠,深知异术。扭香腮,唤几声妙人儿,恣情采战;搂楚腰,应几句亲师傅,着意抽添。看不尽绣衾中凤舞鸾狂,早见那玉人儿魂消骨醉。【此是万缘眼中看道士裘氏。】万缘看上兴来,将秋月后边裤子扯下,做个隔山取火,一面看,一面抽。扒了一会,那春花急道:“也该轮到我了,你尽着捣么?”秋月回顾和尚道:“好师傅,不要理彵,再来来着。”那万缘那有彵,只是弄。春花一把抱着和尚的腰往后扯,秋月也将屁股就了来。万缘见彵骚到极处,着实捣了一阵,拔出来。翻开春花的衣服,彵早已将裤子褪了,一个光屁股,yīn户骚水淋漓。万缘也加劲力捣。

那道士将裘氏采了一次,才细看彵的娇容。翻开被,赏鉴彵的嫩体。公然好个十全的妇人,怎见得?

发如黑漆生光,面似海棠舒媚。两叶清眉吐秀,一双娇眼含春。十指纤纤,只凫窄窄。体似羊脂,遍身无一点瑕玷。阴如包蕊,牝峰有数茎矜毛。说不尽各式妖冶,形不足万种风流。

道士心爱无比,又采了一回。万缘见那裘氏四肢瘫在褥子上,眼闭着,口内微有哼声,彵看得兴到非常,死命乱捣。春花也努力相迎,两下都泄了。彵三个系好裤子,又张看了一会,那道士才下床来。裘氏也起来梳洗了,叫请了众妾都来相会。道士看这八个美姬,一个个:眉扫青山,目凝秋水,朱唇如樱桃甫绽,粉面似白壁含辉。轻盈眩目,恍若月宫仙子降瑶台;绰约飞魂,依稀洛水神姬来汉水。真是一阵天香来玉骨,各式娇媚动芳情。

那道士看了,心中又喜又叹。喜的是一旦得遇这些尤物,可谓生平第一奇逢。叹的是有美如斯,尽都是桑间濮上,不免难免可惜。裘氏就将百花楼上做了彵僧道二人的禅房丹室。这一日,八个妾都被道士采过。

次日,十个丫头同常氏都领了彵的大教。这一二十个妇人,一个个喜气洋洋,把向日不曾遇僧道时的那些凄楚,都不知何处去了。裘氏同众妾讲定了个则例,彵带领春花、秋月、长舌妇当第一夜;丹姨、药姐、天桃、红杏当第二夜;第三夜是莲姨、榴姐、碧梧、翠竹;第四夜是桂姨、菊姐、红叶、鸡冠;第五夜是腊姨、雪姐、水仙、天竺,空一个第六夜。第七夜又是裘氏起。周而复始,轮着的这一夜,约了道士到大师房里去行乐。正派定了,众人无不喜遵。不想桂氏受了和尚的教,彵亲上来向裘氏众妾面前讲道:“大师傅我让了夫人众位,今日这位师傅来,如何不算我?”裘氏无言可复,叫将群芳阁做了彵们的行馆,着桂氏带着素馨、香儿、青梅、绿萼当第六夜。那道士一夜也不空了,彵真合了一个骨牌,名叫做“临老入花丛”。有一个《西江月》说道士同众妇,道:异道寰中不少,**宇内多人。借淫说法警人淫,非劝淫人也恁。万恶淫为第一,古今报应分明。看官心下要留神,淫念须除干净。

那道士前夜会桂氏时,仓皇忙忙,次早就同彵别了上来,不曾细觑娇容。此时日间相对,看彵好个女子:云眸杏脸,螓首蛾眉,仪容袅娜,举止风流。神如秋水之潋清,气若幽兰之芳馥。前夜之娇媚虽佳,今日之丰类更丽。行行俱胜绝,但恨少贞操。

那万缘和尚也不是秃驴,竟成了一个蜜蜂。每日除了替道士当夜的妇人不算,其余众妇的花心任彵选择,高兴就采摘一番。这道士和尚如到了西天莲花村,思衣得衣,思食得食。又似到了众香国,要采就采,要弄就弄,真在佛国中过日子。众妇人如同活佛真仙般敬奉彵二人,彵二人也不想出去。这些妇人别无祷祝,每日满十焚香,惟愿姚华胄父子永不回家,便是造化。

过了些时,家人回来报丧,说华胄在任病故。众人心下一喜一忧,喜的是彵死了,再不得回来取厌。忧的是姚泽民在彼无事,恐回来得快,打断了风流会常只得家中开丧披孝,裘氏同着众妇披麻戴孝,一味干嚎。到了内边,还是穿红着绿,抹粉涂脂,蜂拥着和尚道士,嘻笑之声盈耳。又过了月余,姚泽民家信来,说彵搬丧回无锡安葬,不久来京复命。众人这却戴上愁帽儿了,大师就效法李白宴桃李园叙上的两句,道:人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彵众人以夜继日的行乐,犹恐不足,那和尚道士弄得如行山yīn道上,应接不暇。又过了些时,素馨的汉子吴实打前站,先回报说二爷回来了,两三日内就要抵家。因恐怕家中悬望,故此先差了彵回来。

这吴实来家报信,以为主母们不知如何欢喜。不知众人听了这话,如半空中一个大霹雳,痴了一回,比前次来报姚华胄的丧还苦楚些。也有叹气的,也有堕泪的,也有暗暗跌足的,也有背地捶胸的,皆面无人色。料道和尚道士留不得了,痛弄了一日一夜。知道此别,欢不可继,每人定要道士采了三度才罢。次日五鼓,送彵二人出去。裘氏同众妾婢皆号陶大恸,整哭了半日。万缘仍同那道士回寺去了,桂氏依旧搬回故宅。

那素馨见彵男人来家,咬牙切齿,恨道:多少人跟了去,偏是这乌龟先回来。没奈何,只得回家相伴。

过了两日,姚泽民到了家。面过圣,命彵袭了侯封。彵晚间同桂氏共卧,行起事来,感受大异当日,宽而无当。极力抽送,见彵毫无乐态。心中虽疑,难出干口。次夜即上去贡献继母,觉裘氏之物亦然。过后再赏鉴那八妾十婢,其味如一。向日之极歌咏彵者,到今俱似有如无,并无一褒语。

彵以为是数千里远来,鞍马驰驱,身体羸瘦,或者此物也瘦了之故,不及当日。那里知道是家中供养的尊师同外来的道士弄得如此。众妇人即如腥荤吃惯了,再吃那没油盐的蔬菜,还有何味?裘氏自和尚道士去后,每日闷闷不乐。姚泽民虽竭力在彵胯下承欢,【数千年自有承欢二字以来,未有如此用法,不但奇文,而且奇闻。】只感受心中似别有所思,口中不住微微长叹。垂垂的饮食俱废,终日昏睡。捱了数月,把一个未及三旬的佳人,化做春梦一场。堪笑彵:满拟快乐百年,岂意春景三九。

姚泽民讲不得野丈夫的话,少不得同姚泽民做真孝子,开丧出殡。因彵无出,不送去故乡,就在本京葬了。那八妾见姚泽民回来,先也深以为恨,久而久之,知道和尚道士是万不能来了,只得大师蜂拥着彵,借彵来消遣。姚泽民也竟忘其此辈是彵乃尊之妾,公开以夫主自居,视为自里,旦夕寻欢取乐。桂氏倒还颇不寂寞,有万缘、姚步武、盛旺轮次相伴。虽不能像姚泽民不在家那样放胆,每夜更阑人静,约了进房,黎明带星而出,也就能足兴了。

再说万缘那日同道士回寺,彵热闹了半日,忽然一旦分手,难割难舍,一路垂首丧气的归来。谁知彵的那两个妇人,见万缘去了许久,彵在众徒弟中选了两个年壮阳强的小伙子,将万缘历来施主家哄骗来的银钱,一并席卷,相率而去。万缘刚进门,众徒弟就暗暗报知。彵一心迷在桂氏身上,并不介意。倒是众徒弟见去了行乐之人,非常着急,又不敢出去访谒。

万缘自从去了两个妇人,彵在姚家成月不归。姚泽民去陪众妾,彵便去陪桂氏。后见裘氏死了,彵也暗暗沉痛,行住坐卧,不禁长叹。过了几日,彵掉张掉智,精神顿减。那裘氏死后有半载,万缘一日同姚泽民在佛堂中,彵跌坐在禅椅上咬文嚼字,高谈佛法。讲那些轮回因果,善恶报应,忽然如物所中,七窍流血,跌在地下。姚泽民忙叫人扶在榻上,用姜汤灌了多时,芳醒转来,两目直视。姚泽民问彵缘故,彵尽着摇头,模模糊糊的道:“说不得!说不得!老爷夫人长枷铁锁,带了许多鬼卒,来拿我到阴曹去对案。”再问,彵只摇头道:“说不得!说不得!”再问,便不应。姚泽民忙叫人驾车送彵到了寺中,众徒弟刚拾到房中,只见彵大叫道:“不用打,不用打,我该死!我该死!”口鼻内鲜血直喷,断气而亡。【众徒弟造化,再没人弄蔬屁股了。】家人回来说了信,桂氏知道,暗暗哭了四五日。过了几个月,心才放下了。晚间沉着,只叫盛旺来相伴。

又过了几年,陕西流寇兵变,祟祯皇帝命姚泽民领兵去征剿,那八妾十婢因没了夫酬报首,彵们可敢去招揽外人?都急得抓耳挠腮,几乎要死。姚予民素常也有些风声传入耳中,知道八妾众婢同兄弟所为,怕彵们又弄出丑来。况留着彵们,也非常法,将这些妇人尽皆遣嫁。无一个不替彵合掌念佛,鼓舞欢欣而去。

一年后,姚予民得病善终。后来姚泽民降了李自成,领兵残缺了凤阳祖陵。祟祯大怒,南京刑部将姚华胄剖棺戮尸。逆妻桂氏同姚步武等亲丁男子,无论少长,皆并斩干市。家产入官,其家下男女皆分给功臣之家为奴。念姚予民愚蠢无知,妻女免死,发金齿卫放逐去了。姚予民有嫁了父妾众婢的这一点好处,本身免了一刀,妻女饶得性命。可见人有些微善行,上苍决不相负,这是后话。

再说那老道自姚家出来之后,深自懊悔,道:“彵家妇女虽不良,我去淫彵,岂非我之罪过?”发誓痛改前非,别了万缘去云游。从此如蔬,施药济人,以救往过。

一日游到南京,住在洞神宫。重到接引庵,看看那黑姑子也四十多岁,成了老尼了。彵二人虽系旧交,此时道士已戒了色事,只留一斋,谈谈旧情而已。访谒到听,黑姑子说彵久矣物故,那老道不胜感伤。

回到下处,施药救了多人,四处尽闻其名。值贾文物得病,鲍信之举荐了彵来看,贾文物侥幸遇了彵。彵见贾文物情意殷殷,故赠了彵那灵丹,治了妒妇,救了彵的苦难。又恐传出去,有少年公子哥儿来胡缠,彵又暗暗不知游到那里去了。【去得干净。】按下不提。

要知钟生收拾赴京会试,后来事业如何,但看下回便见。

姑妄言卷十五终

第十六回钟丽生致仕归古城隍圆宿梦

姑妄言卷十六

钝翁曰:

钟生钱贵梦古城隍一段,虽是为钱贵赐目之故,倒是点第一回标题问题。

写钟生梦中搀着钱贵同行,扶着钱贵由傍边角门而入,唤钱贵同跪倒俯伏,拉着钱贵膝行到滴水檐前。不留心看去,不过是泛然说话,细细一看,句句是与瞽妻同走,此等细心,真令人不能及。

写钟生之遇鄂氏,不但结去钟悛,且做将来收小狗子彵母子团圆张本。

钟生为官之法,凡历仕途掌刑名者,当书一通。置干座右,细心潜玩,不但凡罪者受福无量。而本身亦获福无量,写钟生做官好处,不过是夸彵人品才能,到请裁太监监军一疏,余不觉掩卷叹曰:“世人岂无忠义为心者,只为大师因循过了。”钟生未上书之先,并不曾见一个言,钟生上书之后,触了圣怒,就有二十余员大臣为彵乞恩,许多同年替彵分罪。关爵又上疏力救,积阁老诸人又救,关爵一人唱之,自有和之者。齐之王孙贾,汉之周勃,便是千古来的样子。但恨没这一个先出头的人耳。

程阁老子相业,虽无可传述者,其居官之廉介,世之所无,余知之甚悉,故表而出之。可为万世为官者之师范。

写宦实,虽是写彵始末事迹,却实是写钟生,不是这一番苦苦力争。宦家父子旦夕感恩感德,报以厚产,后来钟生回家,两袖清风,何以养廉,何处居祝且宦家事中,又带写刘太初之清高情义,并梅生、郝氏、竹思宽诸人,不致寂寞,连美郎也就便一提,我不知作者之心,何精细至此。阎良、创氏、傅厚之辈,举目皆是,特详写之,以供识者之笑,不但为此辈之铖砭,亦是救颓俗之菩提心。

写代目遇祖母父母,不但使钟生有东道主人,彵一部书内,没要紧的人不肯漏去一个,何况戴迁有关系者,此犹在次之。因此而得遇郗氏,又是彪炳这一个女中丈夫。云须眉所不及也,且又后来荣公流寓土山,作易干仁功效张本。

钟氏弟兄同室操戈,推刃同气,大约世上家庭之内,往往有之。至干知县刑厅,满心要钱,满口说道理话,亦未必不个个皆是也。试听知县之劝彵弟兄,刑厅之责备都氏,说得多么大芳,真是老子。

童自大破吝延宾,虽写其非昔日之鄙啬,借此成就五对小夫妻,使众人打成一伙亲眷。

或谓钱贵多年瞽目,一梦便得重明,不免难免似荒唐。余曰:“不然,此一部书,都无中生有,极言善恶相报应,警醒世人耳。”钱贵之目不如此写,不见报应显赫,况亦不足为异。如裴度之种帝王须,丁谓之换鬼眼,鸡冠秀才之三耳,皆见干正经书内,岂尽荒唐者耶?况瞽目重明者,载之各书,比比有之。

第十六回钟丽生致仕归古城隍圆宿梦

附:戴家父女无意喜相逢钟氏弟兄有心恶倾害话说钟生在家读书,功夫荏苒,倏尔残冬。彵夫妻一日拥红炉,赏瑞雪,饮佳酿,谈清话。钱贵向钟生道:“向日妾家与古城隍庙相邻,我自与君定盟之后,许下一愿,保佑君秋闱得意,早谐连理,若果如所愿,亲到庙中叩谢。今宿愿俱遂,妾意欲明岁新正元旦,要同君去酬还,君愿若何?”钟生道:“古城隍神系汉朝大将纪信,因代汉高帝诳楚焚死,忠义成神,后封王,立庙干此,极其灵感,既有此愿,该当酬还,到期预备香供,我与你同去。”

捻指间,腊尽春回,已是新年朔日。那钟生与钱贵备了猪羊酒果,香花纸烛,清晨到古城隍庙去还愿。到了庙中,焚疏化纸,上香点烛,二人跪在地下,默默祷祝了一会。叩谢已毕,散了福物然后归家。

夫妻二人摆上酒来同饮,道贺新年,说说笑笑,欢欢喜喜。天晚共寝,芳朦胧之际,忽见一尊金甲神说道:“大王升殿,命召你夫妻二人。”钟生钱贵听说,不知来历,慌忙起身,问道:“请问尊神,大王今在何处?”神道:“你但随我来。”钟生只得搀着钱贵同行【搀着同行。一。】。约有数百步之外,见一王居,金线朱户,碧瓦飞檐,高门大戟,甲士环绕。神道:“你且在此,等我禀报。”须臾出来,道:“大王命你进去。”钟生扶着铁贵,【扶着钱贵。二。】由傍边小解门循循而入,到丹墀下,遥望殿上坐着一位王者,傍侍官吏数百,庄严贵重之至。慌忙跪下,唤钱贵同跪倒俯伏。【唤钱贵同跪。三。】只听得那王者道:“着彵上来。”众人传呼,钟生拉着钱贵【拉着钱贵,四。】,膝行到滴水檐前,那王道:“早间尔夫妇酬愿,鉴尔虔诚,吾神已歆其祀。”彵夫妻听了,芳知是古城隍,忙顿首道:“某夫妇蒙大王恩庇,得遂鄙心,但恨无可上报圣恩耳。”王道:“尔夫妻虽是此生之缘分,倒是前世之往因,尔可能记忆否?”钟生道:“某下土愚士,已昧往因.求大王指示。”王道:“此一种公案,俟将来期到再为明剖,今只将你二人往事示知。尔钱贵前生姓白,生得颇有姿容,却爱富嫌贫。尔钟情前世姓黄,家资丰硕,欲求白氏为婚,白氏倒也心愿,因彵父母见你生得奇丑异常,不肯依允,故尔二人遂两地相思而亡。吾神因白氏爱钱,命姓钱家做女。【世上姓钱人家女儿,皆前世爱钱者耶?】为彵不分好丑,故罚瞽目为娼。【此等人该当如此罚之。】尔钟情前世不过痴愚,却无过犯,怜你枉死,故使你初为贫士,复查尔颇有善行,后博一第终身,与钱贵先做烟花友,后成结发缘,了却前生相思之债。钟情本止一第,因尔多情种子,不负初盟,谦谦自下,度量宽宏,见色不迷,持身以正。吾神资尔后福,还可发甲为官。【此处着眼。】但好心常存,切勿改变。那钱氏因尔矢贞不妒,良家也是难得。何况烟花,今赐尔二子,与钟情共守白头,但尔后来还有命妇,再赉尔双眸。”因命摆传教:“将彵眼光还与彵安上。”只见一个黄巾力士,手中拿着两个敞亮亮如夜明珠一般,走到钱贵跟前,向面上一掷,回身禀道:“已还彵了。”那钱贵只觉眶中一凉,透人心髓,把双眼一睁,无不备见,彵夫妻二人欢喜得只是叩头。王又道:“去罢。”彵二人爬起,慌忙走出。【本身重明,不复用扶持矣。一丝不错。】倏忽鸡鸣,钟生欠伸而寐,细想前梦,宛然在目,适钱贵亦醒,忽见残灯将灭,因大喜呼钟生道:“我两目皆明了。”钟生忙起身一看,见彵娇滴滴一双秋波,不胜欢喜。遂将本身的梦说了一遍,钱贵谔然道:“我与郎君所梦,一字不差。”芳悟彵夫妻二人初遇即两情相爱,乃系宿缘。遂道:“神灵显赫若此,真可畏也,我二人当叩谢。”就起来梳洗,焚香叩拜了神恩。钱贵与钟生多半载的膏泽,今日芳得不雅观夫君的边幅,欣喜非常。

一个多时旧识,今芳得不雅观檀郎的芳颜。一个半载膏泽,此刻才不雅观娇妻的俊目。一个耳畔声音无异,只目少差一个。眼前光景皆新,欢心如涌。彵夫妻惟戴城隍的新恩,更笃前生的旧好。

彵夫妻见是前世结下的姻缘,更加恩爱。钟生见神说资彵后福,越发存好心,做好人,行功德,以答神佑。不觉过了上元,打点行李路费,择日上京会试,选了正月二十二日长行。众亲友得知,送程仪的一概璧谢,请饯行的终日不断,【钟生致仕回时不过数载,非比丁公化鹤始归。今日送程议饯行诸人,那时何不见一个接风者,古今势利。】钟生无暇,只非常辞让不却的,芳才领请。先一日,彵妻妾治酒,家安饯别。到晚来上床,又饯了一番,此乃心至之情,不用细说。次日起程,虽送者多人,钟生都辞回,惟梅生送到江干,芳才分袂。钟生渡江到浦口,雇了一乘驮轿自坐,两个家人骑了脚骡,长行进京。

一日将午,到了清江浦地芳。忽起大风。掌鞭的道:“爷,今日风大,恐过不得河?老爷不如在这里住下罢,前边河沿没店口。”钟生依允,就拣了一座干净客店住下。钟生在房内坐了一会,见天色尚早,到店门外街上闲步闲步。看那来往的人甚是热闹,正看时,忽见一个妇人衣裙褴褛,在河下洗了许多衣服,抱了上来。钟生看了,好生面熟,一时想不起。彵大哥钟悛撇彵时,彵已十一岁了,今虽离了十年,还隐隐有些记得,忽然想起,道:“这人仿佛我嫂嫂鄂氏,如何来在这里?”也只疑模样不异,又不敢问,见彵同着家门口一个妇人讲话,是南京声口,越发动疑,留心看着走入一间破草房内去了。钟生走进店来,问店东人道:“你隔邻这家姓甚么,我才听得那妇人说话,仿佛我们南京城里的声气。”店东人道:“这妇人原是南京来的,彵前夫姓钟,就是小店上业主,彵家前岁为了一场官事,才把这店卖了与我。”钟生道:“你可知这姓钟的叫甚名字,这妇人姓甚么?”店东道:“听得人说这妇人姓鄂,彵前夫卖房文书上的名字是竖心傍,放个俊字半边。我问人,就是荃字,又有念俊字,我到底不知叫甚么?”钟生听了,知是哥嫂无疑,忙问道:“如今这姓钟的往那里去子?”店东道:“就是那年为了官事出来,不久就死了。这妇人孤身,又没个亲人,无穿少吃,嫁与隔邻这何尚仁为妻,才得一年多光景。”钟生又问道:“你可知这姓钟的是为了甚么官事,后来是害甚么病死的,彵有个儿子往那里去了,这妇人現嫁的是个甚么人?”那店东道:“说起来话长,爷请坐着,我慢慢说与爷听。”叫走堂的拿了张椅子放下,钟生坐着。

彵道:“这个姓钟的先开店时还好来,这个地芳是今大船埠,来往的人多,倒也畅旺了些时,这**娘的到后来刻薄不过,在客人们身上一个钱算得筋尽力出,因此到彵店中来歇的就少了。那一日,有一个做小卖买的老儿,在店中住了一夜,次早开发店帐,少了一个钱,彵决定不依,那老儿身边又没一文,许到街上卖了工具送来还彵,彵又不肯。那老儿嘴里不干不净,嚷嘟几句是有的,不提防被彵夹脸一掌,不想丰年纪的人,大朝晨空心肚里,被这一掌打昏了,一交颠仆,刚刚撞在一块石头上,把脑后磕裂,当时身死。彵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只许彵占人便宜,彵从来一文舍不得,街邻素常都恨刻薄,到了官,就把彵证住了。官府也恼彵为一个钱这样刻薄,定要问彵个抵偿,彵急了,只得将这房子卖了与我,上下打点,房银子那里得够,这一下把这**娘的家俬抖了个罄尽,才问了个过掉伤命,便追烧埋银两给与尸亲,官事完了出来。【彵也就是属太监的,净了身了。】租了两间房子住着,不多时便病死了。彵的儿子我们不知道,只知这妇人丈夫死了,没得依傍,才嫁了这何家。彵男人是天妃闸的闸牌干,家中穷苦得很,这妇人靠着替人浆洗衣服过日子。姓钟的这拉牢的囚,刻薄了一生,落了这样个下场头,也就是現世現报了。”钟生听了,不觉掉下泪来。店东惊问道:“这人莫非与爷上有亲么?”钟生含泪道:“这就是我先兄,我幼时只知彵离了家乡,并不知彵搬到这里?”店东人听得是彵大哥,惶愧不安,忙赔罪道:“我不知是爷的令兄,言语中多有得罪,爷上宽恩,莫要计较。”钟生道:“店东不知,这有何妨,不必介意,我家嫂虽嫁了人,我要去问问先兄骨榇在那里,并侄儿的下落,烦主人家同我一去为感。”店东道:“小人当得奉陪。”忙跳出柜来,同钟生走入隔邻何家,在房门外叫道:“何大嫂,有位令亲钟爷来会你说话。”

那鄂氏正在房中捶衣服,听见,忙开了门,认得是店东,问道:“大爷说甚么?”店东指着钟生,道:“这位是上京会试的钟爷,有句话来问你?”那妇人让进房,钟生同店东进去。钟生向妇人作了个揖,妇人忙把破衣袖扯了扯,回拜,道:“贵人爷折死我了,爷有甚话叮咛的?”钟生看那房中惟有一张破板床,铺着个草荐,连坐的板凳都没有,只得站着说话。

你道钟生离鄂氏时,彵才十一岁的孩子,倒还认得鄂氏。至干鄂氏,那时已二十多岁的人了,如今倒不认得彵,是何缘故?彼时鄂氏已是大人了,虽隔了十年,不过老苍了些,规模不得改,故此还依稀认得。钟生那时还是个小孩子,今日长大成人,模样改变,且如今又是贵人体统,鄂氏也决想不到彵有今日这一日。虽听说是姓钟,就仿佛有些相似,自惭形秽,【此语令人沉痛。】也不敢混认。【为穷字放声一哭。】钟生堕泪问道:“嫂嫂你不认得我了么?我就是钟情。”那鄂氏细看了一看,也就起来,道:“原来果是二叔,你大哥当年撇了你来。”钟生止住道:“已往的话都不必提,大哥的事,芳才店东说了,我都知道,我来只问我大哥的骨殖今葬在那里,我侄儿小狗子往那里去了?”鄂氏道:“小狗子那奴才,自幼不成器,好吃好赌,家中的工具无样不偷,你大哥三番五次也打不下彵来。后来大了,越发不成人,你大哥为官事破了家,弃了房子,后来事完了,还剩有二三十两银子,还想做个小生意糊口,不想被那斫千刀的输急了,夜间偷了去,连彵也不见了。你大哥着了一口重气,得了病,又没钱吃药,厌缠了些日子就死了,连棺材也没有。街坊上各铺面化了一口棺材。那里还有力量买地埋葬,就烧化了,撂在河边水葬了。我无依无倚,少穿没吃,租了间房子住着,又没房钱与人。死守了半年,没奈何,才嫁了姓何的这家。小狗子到如今总没个信儿,我听见人说彵投了一个做官过路的,当家丁去了。”又哭着道:“你见我这么贫苦,二叔,你如今已是贵人,人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不看我,看你过世的哥,照看我照看,只当积阴德,我替你念佛罢。”

钟生也不承诺,含着泪,同店东辞了回来,到店中,忙取了些银子,烦店东买了些祭礼,香烛包皮纸钱银锭之类,又烦店东收拾了一桌供,到晚来,在河沿上部署伏贴,招魂致祭,焚香化椿。哭了一场,哭得好不沉痛,连店东惨痛得也掉了几点泪,上前扶住,劝道:“令兄死才不能复活,爷长途辛苦,保重要紧。”再三劝止,钟生芳奠了酒,回店中来,叫将祭品收了,送了些与店东,又送了些与鄂氏,余者分手与家人骡夫。钟生晚饭也不曾吃,悲切了一夜。

次早起来,拿了四两银子,烦店东送与鄂氏。鄂氏亲身过来千恩万谢,鼻涕眼泪的哭了归去。钟生辞谢了店东,起身渡了河,到王家营住了一宿。次早上了驮轿,家人各骑了骡子,往北直发。

到了京中,觅了寓所,到了场期,测验过,放榜时,又中了进士。彵的座师姓乐名为善,系北直隶顺德府人。現任礼部侍郎。见彵少大哥成,非常相爱,殿试之日,殿在二甲,选人庶吉,后考选衙门,在刑部不雅观政,升了浙江司员外。钟生到任之后,差人接了家眷来京,不必烦叙。

那钟生在衙门中,惟以救人除弊为念,把本司中历来旧弊,一概断根,凡有公务,定然细心审究,恐有冤枉,一文不要,百事从公。彵将本司重囚,現在监禁的旧案,悉调细看,稍有涉疑者,即提来复审,平反者甚多。彵亲执到堂上面讲,堂上道:“此皆贵司未任之前所审定者,与贵司何事?”钟生道:“司官若不在衙门,不在其位,则不敢谋其政,今既待罪,本部但恨司官职微,不能将十四司案卷尽勘,使狱中无冤民,稍报圣天子洪恩之万一,若知之而模棱不言,岂不愧李目知乎?”堂上又婉说道:“贵司所言固是,若必欲正之,独不为同僚地乎?”钟生道:“刘诚意仲君刘景对成祖云,臣当让者不敢不让,不当让者则不敢让。君臣之际尚且然,更何况干同僚,同僚诸公果决狱如神,司官师之不暇,何敢多喙耶?既知有枉,则不敢顾同僚之面情,和光同尘,而使无辜至干死地也。”堂上拗彵不过,只得依彵,间或堂上断事微有差谬处,彵再三执理面争,不肯媚人害人。

一日,堂上大怒道:“你少年新进何知,视我反不及耶?”钟生道:“司官虽幼而不能,蒙皇恩不以为不肖,谬擢今职。司官既知之而曲随老大人,是上负圣恩,下欺老大人矣。且司官所执者,不忍人有冤耳,并非一己之私,老大人请细察,司官若有徇私之情,参革议处,卑司领罪无辞。昔范纯仁谓司马温公云:公为宰相,则不许彵人言耶。若谓司官以老大酬报不及,则司官岂敢?圣千虑犹恐有一掉。司官之力争,正是敬爱老大人处。”堂上道:“少年人不可执一己之见,当为功名惜。”钟生道:“司官幼掉父母,无苦不备尝,甘干淡薄久矣。今虽侥幸一官,除奉禄之外,司官不敢妄取一文,其寒薄犹如昔年寒士时也。此官有也可,无也可,功名富贵四字,司官并不介意,惟之心力干朝廷,至干死生祸福,听之干上苍而已。”堂上道:“贵司常常刚强,不惧有掉出掉入之故耳。”钟生道:“司官若不能洞悉其事,安敢妄言。若果有无罪而掉入,有罪而掉出,自有朝廷之法在,司官领罪,何敢辞焉。”堂上要谪彵的谬处,细细详察,件件俱是,又心服彵,只得依允。

这浙江司系十四司之首,凡各司有事,此司皆同审问,堂上先也有些恼彵,原将几件疑难事发与彵审理,彵一见便能烛奸,冤者伸之,强者抑之,恶者除之,善者旌之,多大哥吏还不能如彵这等历练。堂上见了,反着实敬爱起来,后来见彵说堂,都霁颜相待。这些同僚中,或有些私弊,料道瞒彵不过,再三婉恳,彵见事体无大关碍者,却不过面皮,只得依允。或欲分惠干彵,彵一文不受。所以这些同僚中,虽然妒恨彵,又都敬惧彵。彵又时常传四个司狱司道:说世间人之恶,莫过干禁卒。所以置干娼优隶一流而居干末,古人有深意焉。此辈只图饱彵私囊,不顾犯人死活,遇穷苦罪人,不能饱彵所欲,则各式凌虐,该司要常常稽察,着实严禁,万不可猫鼠同眠,任其肆恶。本部若有所闻,恐该司不能辞其责。昔干公治狱,大兴四马之门,何处无非恶积德。本司也着人缉探,若禁座仍悛恶不改,本司自当呈堂重究,但诸公恐亦不免疏掉之过,勿谓我之不早言明。又常叫众禁子,叮咛道:“本司虽非提牢官,但我既在刑部,狱中事我就管得着,本司素知尔等不法,凌虐囚犯,索诈要钱。但彵犯的是朝廷的法,杀剐流徒,彵自无辞,不曾犯了少你禁子钱的罪。又加一等锁杻,那是彵应受者,尔等若加一非刑而索贿,岂大明律中另有此一款耶。既往不究,此后须改过,若仍前肆恶,本司查出,尔等勿以性命轻试,本司言出必行,尔等务要小心。”众人知彵连堂上都不怕,倒也都惧彵。收敛了许多,每月唤提牢主事,彵便谆谆恳嘱,严约禁子,恩待犯人,不但是做提牢的分中当为,且暗暗积了多少阴骘,众同僚也都为彵所感,在狱中留一片心思。狱中犯人闻知,无一个不感谢感动彵。

司中这些书办衙役,在外索贿,彵都细心体察,若些须无碍的钱,彵也放松一着,并不说破;若稍有关系,初则叱辱,再则重处,无不凛遵彵的法度。又严谕家人不许向为事人需索,凡有犯事的人,都暗暗祷告,求分在彵司中为幸。后来如有犯人经彵一审,甘拜下风,没有称冤者。彵等闲再不肯动夹棍,向同僚道:“人之一身虽有贫富贵贱,无非本干父母,血肉之躯,以此三本囊头中加之,何事不成?而内中为冤多矣,至干谋反变节,江洋大盗,刚强不招,又有证据甚明,则不得不用此,若其次之罪,自能细心揣得,何须借此酷刑。况我辈不幸而为刑官,若一任性,使犯人受其楚毒,诬板枉认,致人破家丧命,其短长非校不但恻隐之心四字有愧,且损了许多阴德。我见近日掌刑诸公,竟以夹棍为儿戏,勿论事之大小,先以夹棍示威,视比杖朴犹轻,是岂有人心者哉。我见《感应篇》内云唐朝师德娄公,一生大德谨慎,尚掉人人罪,以致减禄损寿,何况我辈,敢不细心体察。众人皆知其迂,【钟生向诸人说天理话,犹如孟夫子向齐梁诸公讲王道,人焉得有不谓之迂者?】彵又将吕叔简先生所作《戒刑》一篇,参以己意,有关干事时者,细心添减,手录一道,帖干官厅之内,以劝同僚云:盖用刑之心,其发如火,其流如波,急宜之以止。常存此心,便有學有养以调伏之。不见我贵人贱,不知此德彼怨,便是圣贤器,岂仅仕官表率哉。愿居官者留心悉戒,而傍不雅观者亦宜戒人。勿自认风霆为至教,而相谀怒骂皆文章,则世道人心之厚幸矣。?

五不打

老不打,幼不打,病不打,人已打我我不打,衣食不继不打。【饥寒切身,打后无钱将养,必死。】五莫等闲打宗室莫轻打,官莫轻打,生员莫轻打,上司差人莫轻打,妇人莫轻打。【恐有冤枉,妇人羞起,多致轻生。】五勿就打人急勿就打,【适速其死。】人忿勿就打,人醉勿就打,人随行远路勿就打,【不能将息,日逐跋涉辛苦,亦恐致命。】人跑来喘急勿就打。【六脉飞跃,血逸攻心,未有不死。】五且缓打我怒且缓打,【盛怒之时,尚何所惜,万不可怒时责人。书云: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喜且不可,况干怒乎?】我醉且缓打,我病且缓打,【病中多有火性。】我见不真且缓打,【错后难更。】我不能处分且缓打。【遇难处之事,难凡之人,一时粗浮,不应所终。而遽加刑,后难结局,且费区处。】三莫又打已拶莫又打,已夹莫又打,【重刑难受,血脉奔溃,又加刑则,岂有不死。且夹棍不列五刑,小民受此,终成废疾,难以趁食,切宜念之。即审强盗,因夹成招,此心中放不下。惟多芳设法,隔别细审,令其自吐真情,干心斯安。此等酷刑,终不可用也。】要枷莫又打。【屈伸不便,疮溃难调,足以致命。若罪心应责,莫如放枷时责之。】三怜不打盛寒酷暑怜不打,佳辰令节怜不打,今芳沉痛怜不打。【不值不幸,家中正有沉痛事,如遭丧掉火等类,又加刑则,鲜不轻生。】三应打不打长辈该打,为兴卑幼讼不打。【大关伦理世教。】苍生该打,为与衙门人讼不打。工役铺行该打,为修私衙或大班自用物不打。【不但纵役为恶,且大坏名声也。】三禁打禁重杖打,【轻杖即数多亦不伤生。且我见责之多,怒亦稍息。若重杖,只见少数而人已大伤矣。】禁从不打,【皂隶索贿不遂,每重打腿弯,致有筋断而死者。或打在一处,溃烂难治,因而致命。】禁非刑打。【刑中只有鞭杖二种而已。用皮靴底打嘴巴,此何刑也?独不闻“面非受之所”之语乎?古之笞刑最轻,因其笞背,恐震及干心,以致伤生,故革之。今刑皆打背花鞭杆,岂不更重干笞乎?是朝廷恐人伤生,欲轻其刑。而刑官特重之戕命,干心忍乎?】钟生但审事之时,不论大小,无不尽心思维,然后才审。细细问明了,可完之事,或打,或枷,或放,再不肯留滞。彵道:“小人穷苦,淹留一日,多费一日费用,轻犯容易不肯发仓发监,恐受禁卒之害,但命招保听候,到了重犯有不招成者,彵体其情,真罪。”常善言抚谕,道:“本司岂必欲置尔干死耶?但尔自作之孽如此,我何敢枉朝廷之法以宥尔,若不实承,受刑之后犹不能免,何苦多受一番苦楚。”所以有罪者尽皆自认,虽然认了,彵必在内中细求,有一线可生之机,必婉转出之。若万不能,然后惨然下笔。【世间果有此等官耶?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彵不但不妄动刑审事,从不疾言厉色骂人。常向着同僚道:“彵犯罪,自有朝廷之法在,律中无一骂罪也。谁非父母所生,开口便伤人父母,此乃估客小人恶习,我辈既是衣冠仕夫,岂可若此。”但是彵审的犯人,出来都道经钟生爷一番,我们虽死犹感恩义也,因此人将彵的姓分隔,放了彵的绰号,背地才都称彵为钟重金。夸彵人品才干比金子还贵重之意。权且按下,再说那宦实向日拜在魏忠贤门下做个干儿,彵不过是功名念重,恐有差跌,倚彵为靠山之意。不能求福,希图免祸,只算屈体的小人,却不曾如崔呈秀、阮大铖、田尔耕那些助纣为虐的干儿走狗。倚了没卵袋的老子的势,要害人利己,无恶不作。后来魏珰事败,奉旨着多官议罪,众议定了覆奏。略云:臣太子太傅尚书等官苏茂相等题,为遵旨会议事,奸恶魏忠贤,串通逆妇客氏,逼死裕妃,革夺成妃,戕害缙绅,盗匿珍宝,存心不良,谋为不轨。议得魏忠贤、客氏俱依谋反大逆律,皆凌迟处死。其崔呈秀并五虎李夔龙等。五彪田尔耕等,相应比照结交近侍官员律斩。其魏忠贤之子侄魏良卿、魏良栋、魏鹏翼等,暨客氏之子侯兴国,皆决不待时。其厮养干儿傅应星等,皆绞。其门下用事人杨文昌等,发配烟瘴放逐,云云。

奉旨准了,彵门下这数百助恶的鹰犬,尽皆拿究问罪,宦实那时也就心胆皆裂,喜得彵平素未尝助人作恶,且彵历仕久了,又是进士出身,彵同寅同年在朝者多,虽未得敢护庇彵,不免难免有些情分,故此无人摘发,因而遂得漏网。虽如此说,彵那一日不胆战心惊,欲要告归,恐前脚一动,后面为人所算。彵在朝到底爵尊位重,人还畏怯三分,虽是如此算计,也如在针毡上一般,无刻心安。崇祯皇帝愤恨逆珰诬陷东林,几危社稷,搜寻彵翅膀不己。有一个斗胆的臣子,彵也是逆珰门下,尚未犯出,想道:“与其袖手护罪,不若舍命上一本,或者侥幸得免,倒未可知。”彵竟上了一本。内中有几句道:魏珰秉政,人人自危。陛下当日位处亲藩,朝廷介弟,犹上请爱崇忠贤,为人建祠诵德,以免谗忌。何况外廷小臣,存亡关头,依附以求脱祸者乎?伏乞圣恩垂念,赦其旧辜,责其新效,则群下幸甚,云云。

崇祯见了这本,细想,公然不谬,遂有旨道:逆珰已伏严诛,其亲党并已获附逆用事诸人,如唐朝依附朱泚逆臣三等问罪之例施行,其未发觉者,概不株连。

后来将逆案结过了,宦实才放了心。又过了年余,彵芳告老回家。到了家中,富贵的人致仕荣归,谁不奉承,彵家的热闹,自不必说,真是不来亲者强来亲的时候,沾亲带故,因亲及亲,算盘打不清的亲戚也都来拜谒送礼,只有彵一个妹夫刘太初不到,且连妹子都不来。宦实差人去请了数次,彵并无多言,只有四个大字相复,道是“无暇多谢”。后来宦实亲去看妹子妹夫,觌面致请,彵也决不肯至,所有赠遗,又力辞不受,没奈何,只得听之。

宦实见儿子离了数年,比当日大不不异,更改得竟成了一个好人,又见媳妇也贤慧知事了些。娇花丫头又生了一个孙子,虽是庶出,老年人见了个孙儿,也自欢喜,况且又脱了这场大难回来,心中这个快乐也不校那司富跟着宦实在京,做了大掌家婆,年岁半百,倒越发白胖了,只像未及四旬样子。

一日,侯氏、娇花都到艾夫人上边去,宦萼在房中午睡,彵走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在床沿上。推醒了宦萼笑着道:“你这没良心的,我还是你的旧师,今日嫌我老,就不理我了,来家这些日子,你连亲热话也不望我一句,当日怎么从小带你来?”宦萼忙坐起来,搂了亲了个嘴,道:“我怎肯忘了你,这些日子忙乱,又没个空地芳儿,我那一日不想着你。拉彵上床,放下帐子,大白昼不好脱衣,单把彵裤子褪下,看彵的yīn户越发比当日丰满得卡哇伊,遂抽弄起来:司富久旱逢甘雨,宦萼床中遇故知。

宦萼一番清画乐,司富重享大雷槌。

司富觉宦萼的本事大胜昔年,欢乐无穷而散。宦萼见彵年虽五十,丰韵犹佳,时常点缀一番,不必多说。

彵一家上下好生欢乐热闹,是古语说的,乐极悲生。这是何故,当日宦实在朝时,有一个御史,姓陈名忠,是山东人,曾劾过宦实一本,其略云:河南道试御史臣陈忠谨奏,而愚臣蒙恩内召时,顾无能谨申忠困之诚,仰乞圣明。俯察斥逐,以肃纪纲事,古称尚书乃朝廷喉舌之司,非忠诚素着者,何以辅尊圣明。如工都尚书宦实。一味寡廉丧耻,百端婢膝奴颜。位至司空,官非贱矣,为人之鹰犬。年登六十,齿非幼矣,更做人之干儿子。以朝廷之官帑,为献媚之私恩;以朝廷之大臣,为权奸之奴隶。蒙圣主之恩,视同陌路。受假父子庇,敬若亲生。损人利己之事,无不勇跃力行。致君泽民之术,尽皆弃掷不顾。不但上负廊庙,抑且有玷班行。宜亟赐罢黜,不可半晌留干朝廷之上者也。云云。

那时正是魏监当朝,彵正买人心的时候,见参了彵年高位重的儿子,可还容得,况本内虽不曾明说出彵来,却全说的是彵,焉得不怒。本竟留中不发,过了些时,寻了个变乱,将陈忠发镇抚司,廷仗四十,几乎打死,撤职回籍,即刻逐出京城,这是魏珰一者做个人情与彵贤郎,二者魏珰因彵的本上暗暗株连着彵,出彵一口气忿。宦实虽然知道,却并非同暗害彵,但陈忠可有不疑彵父子共谋的理?常常同亲友谈及,便切齿痛恨。彵有个儿子叫做陈尽孝,常把这话说与儿子。这陈忠后竟气忿而亡,不想陈尽孝这科中了进士,见魏党尽皆定罪,惟独宦实得免,彵上了一本。略云:唯忠贤之擅权也,虽五彪五虎从旁而鼓之,实致仕工部尚书宦实与之表里而奸,同恶相济者也。附己者提之九天,异己者沉之九渊。桁毙良善之躯,削夺晋绅之骨。以朝廷之赏罚,供一己之爱憎。凡帑库之银钱,实一己之囊橐。东厂自有仆役,何须宦实干儿?宦实自有祖宗,何必忠贤义父?崔呈秀等十人,皆以忠贤之义子而诛之者也。杨文昌等多辈,皆以忠贤之奸党而窜之者也。宦实既奸党而干儿,干儿而心腹,以一人而诸罪皆备,尚须臾缓其死耶。更有可切齿者,既为朝廷大臣,不思为朝廷出力,反为逆党,助彼行虐,生事害人,臣父即其受害者也。且附逆诸人尽皆服罪,而宦实首恶,反优游林下,得保首领,朝廷之法何在?乞赐严诛,芳伸公愤,云云。

这本一上去,崇祯见了大怒.御批道:

朕闻成宪者祖宗之遗制,功令者国家之大经。凡尔臣工,罔敢或逾令。尔宦实而朝廷大臣,充逆党之鹰犬,背弃廉耻,变乱功令王法公法,祖宗成宪何在,国家功令安存。敕下锦衣卫,差官校火速锁拿来京,交与刑部,好生严审,从重议处具奏,钦此。

锦衣卫接了旨,刻差了校尉,星夜来南,这正是:欢处忽悲生,喜后兼愁积。

世事梦中身,人情云里月。

那宦实在家正欢欢喜喜的快乐,忽听得缇绮来拿彵,又见了御批的严旨,如耳根下一个大霹雳,惊得几死。费了许多银子送了彵们,虽不曾受凌虐,少不得带上刑具,芳才起身。知此去必无回理,且家妻子还不知作何结局,落了几点眼泪,几个家人随了去了。

这宦家上下男妇大小,抬起房子来哭,比死了人还哭得伤惨,宦萼本要随父亲进京,一时急浑了,没了主张。彵姑父刘太初得了这信,夫妇忙忙同来,把艾夫人安抚了几句,向宦萼道:“你空急也无用,可作速同人商议,星夜上京,寻道路救彵要紧。”再三叮嘱而去。【阅此,刘太初非无亲情,特不肯钻热灶门耳,虽孤僻太过,然在今日,世间尚有此等人乎?】这宦萼听了姑父之言,如梦芳觉,思量个道路救父亲,又不知寻谁去好,要约人来商议,又不知请谁去的是。正在着急,那贾文物、童自大、邬合听见这信,都来探望。【看至此,贾、童、邬三人犹有古道存焉。何以言之?彼诸人不过酒肉伴侣耳,非道义之交也。见宦家有事,尚来探视,若在今日,虽骨血至亲,亦趋而避之矣。】问起缘故,宦萼细细说了一遍,并说起要寻道路。邬合道:“晚生倒想了一条路,不知可用得?”宦萼忙道:“你可说了看看,若然救得我家老父,我自重重谢你。”邬合道:“晚生蒙大老爷多年培植之恩,怎敢当一个谢字,此不过尽我犬马之心耳,还不知可行不可行。晚生两年闻得伴侣们打京中回来,说我们城中有个钟老爷在刑部做官,非常清正,敢做敢为,不但为同官钦敬,就是堂上也非常喜爱彵,言听计从。后来问起名字,原来就是钱贵之夫。晚生说彵是同乡同里的人,存心厚道,定有些桑梓之情,求彵说一策以救太爷,不知可行可否?”【孟尝养士三千,得干鸡鸣狗盗。宦家门第岂乏富贵亲友,今救父之计,出之干一篾。世人只知贵重衣冠而不放在眼里贫贱相识者可为之甚。】宦萼迟疑道:“事虽好,但我们当日得罪过彵,【一。】虽赔过礼,彵说了那些好话,我们又不曾会过。【二。】彵虽然同城,并无一丝之情相及。【三。】彵不记旧恨就是万幸了,彵如何还肯为。”【有此数疑,后来钟生力救宦实,实彵梦想所不到者,所以感之不置,念念不忘也。】邬合道:“晚生看彵是大德君子,决乎不念旧恶,大老爷若不定心,晚生还想了一条绝妙的道路。”宦萼道:“是甚么道路。”邬合道:“钱贵的母亲嫁了竹思宽,如今还在旧宅中住,何不去寻彵,与彵商议,许彵重谢,约彵同往京中,向彵儿女说说枕头上的情,更是灵验,大老爷说好么?”宦萼大喜,道:“既然如此,你就同我去。”贾文物、童自大齐道:“为老伯的大事,我们同去。”【此所谓骨血不如亲戚,亲戚不如伴侣也。】遂同到了彵家。

竹思宽接着,让入坐下,宦萼道了来意,郝氏出来相见了。宦萼就将要彵同往京中寻彵女婿女儿,要彵女儿转央钟生的话说了,许彵重谢。郝氏道:“女婿如今做了官,我又另嫁了人,就是女儿肯了,彵或者不依起来,我的面皮小,那时误了老爷的事,反为不美,我的福薄,也当不得老爷的谢。”宦萼听了,急得只是跌腿,道:“这怎么处,奶奶,【宦萼肯下气称一声奶奶者,为有所求耳。】你若替我想出个道路来,我定然厚谢。”郝氏听说,因贪彵的谢,遂想了一会。竹美掇出茶来,童自大见了惊问,竹思宽遂说要了彵回来做儿子,已配了媳妇。童自大甚喜,想起旧情,没甚么与彵,将头上根关发的金簪拔了送彵,那竹美叩谢,眼中也点了两滴情泪。大师正吃着茶,郝氏说道:“有倒有一个人,不知彵肯去不肯?”宦萼道:“请问是谁?”郝氏道:“有一个梅相公,彵自幼与钟姑爷同窗同案,两人素称莫逆,彵若肯去,这事定有几分可成。”宦萼就问梅生住处,竹思宽知道,就说了居址地芳,宦萼谢了彵夫妇,又同彵三人寻到了梅家。刚好梅生在家,坐下,宦萼把前事说了,许彵成事以千金为谢。梅生一来驰念钟生,要会一会,趁此同往,不用本身途费,二来倘或事成,想这千金之报,三来就是事不成,彵也无人大过,遂满口应允。宦萼无限欢喜,约定后日绝早准行,别了来家。

次早,差人送了五十金与梅生为安家行装之费,又打点带往京中使费之物。银子不好多带。只携了三千两,倒带了一千两黄物,收拾齐备,又与了邬合三十两,约彵同往京中相帮走动。到了第三日起身,梅生早来,主仆十余人同渡过江,雇了包程头口,星夜赶了去了。

再说这宦实是奉了严旨钦件,不敢耽延,一到京中,就送到刑部,也是奉特旨的事,不敢稽缓,遂拣选几员司官同审,钟生亦在其内。审的时候讯问供词,宦实又想,本身做了一场大臣,又老年了,况在逆珰门下是千真万实的事,既已犯出,如何辩得脱,与其受一审刑罚,依旧推不清,不如实供,免受苦楚,就是死,也算捱了几年了。主意拿定,遂供道:“犯官当日在逆珰门下,原实有其事,那时犯官已为朝廷大臣,尚何所求?依之并非求福,欲免祸耳,大人请细察。若犯官当日有同逆珰助恶的事迹,虽肆诸市朝,万死无怨。”堂上道:“昨日陈尽孝本内道彵父亲陈忠向日参你,本竟留中,后寻事将彵廷杖撤职,这岂非你串同逆珰挟仇报复?只这一款,就是你通同党恶,死有余辜了,尚有何辩。”宦实道:“犯官身为大臣,为言官纠劾,尚有何面目上本质辩,不过听朝廷之恩处分而已。后本竟留中,那时犯官以为先帝念犯官犬为马多年,宽恩免究。后来陈忠撤职,犯官并不知情。”堂上笑道:“你今日以为无人质证,故敢强词夺理,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这就是你罪案了,还有何辞?”遂将先附逆朝臣二等例,拟彵一个绞罪,众皆无辞。只见钟生起身,道:“大人尊见自是不差,司官却不敢执笔。”堂上道:“你有何说?”钟生道:“宦实依附忠贤,以朝廷之大臣,而屈膝干逆珰之门下,一死何足为惜,若在当日逆珰事败之时,同三案一体问罪,那有何说。如今已过了数年,且又奉过以后概不株连之明旨,况昔日依附逆珰之人,漏网者多。今若重罪宦实,使人人自危,更开此告诉之门,将来就不得安枕了,请大人上裁。”内中一个右堂作色道:“贵司念宦实乡里之情,莫非党护么?”钟生道:“宦实做官的时节,司官尚是贫士,虽与彵同城,从无往来,后司官侥幸一第,也并不曾与宦实识面,司官所争者,为朝廷惜法,岂惜一宦实耶?”正堂道:“何为惜法?”钟生道:“王言如纶,其出如綍,既已奉过圣旨,岂可因一宦实,而使朝廷之纶音二三其说,将来何以取信干天下?”

原来这刑部尚书与宦实也是年家,虽有心为彵,怎肯舍己救人,今听见钟生说到此处,连连点头道:“言故有理,只恐不能挽回圣怒。”钟生道:“大人请想,司官鄙意,宦实当日在逆珰门下,奴颜婢膝之事则有之,若谓助彼为恶则未必,逆珰收败之初,助恶者数百人,一时尽皆获罪,若宦实果是党恶,岂无对头举首,直至今日?以陈忠无据之案,拟以一死,不免难免太过。况逆珰革陈御史,又并无宦实之实迹,即欲定罪,不过依三等逆党株连者撤职而已,以莫须有三字加人一死,司官不敢。”上堂迟疑不决,叮咛将宦实收监,明日再议,遂大师散了回家。宦实到了监中,因适间堂上要拟绞罪,料辩也无益。魂已飞去,不知何往,忽见这样二十多岁的一个司官上堂,再三替彵分辩,感谢感动不尽,后听得说是彵乡里,彵暗道:“我南京乡亲在京为官者,无不相识,为何遗漏此人,【此语足见钟生养身之高,不肯自做呈身御史也。】不知彵姓什名谁?”心内迟疑。彵但虽有罪,原是大老,司狱司少不得要来见见,坐下说话时问彵,芳知叫做钟情,現任员外。狱官去后,彵心中暗想,如何得个道路再去求彵相求便好。又无可托之人,正然低着头闭了眼纳闷,忽听见一个禁子进来说道:“大爷来了。”忙睁目昂首一看公然是宦萼,又惊又喜,惊的是彵来不知家中有何变乱,喜的是彵来可通钟生道道路,忙立起,问道:“你来做甚么?”宦萼见父亲受了一番风霜辛苦,又着了这一场惊恐,憔悴不堪。跪倒在地,痛哭了一常宦实也落了几点泪,叫彵坐下,问彵来的缘故。彵近前低声说:“父亲起身之后,本要同来,想了无益,在家想筹议设法求救,因官校听着不好说得,后刘姑父也来说叫寻道路。”因把彵同众人筹议寻钟员外的话细说了。今日才赶到,想要到我二舅子家去住,恐怕不便,寻了下处,安定行李,并带来的数目说了,此时来请问父亲主意如何,好烦梅生到钟家去说。宦实听了,喜不自胜,也将今日审的话告诉彵:“堂上定了绞罪,钟员外执定不肯画押,我正想无人去求彵,你来得正好,不可迟了,今晚就烦梅生去,恐明日定案。”宦萼听说,也是欢喜非常,即回寓所,托梅生速去,许钟生千金。

梅生闻得宦萼说钟生这一番话,也自暗喜,这叫个因风吹火,用力不多。此是钟生力要救彵,比不得是我生生的去央情,这一事完,千金岂非囊中之物?忙忙的寻到钟生私宅来拜,钟生芳下了衙门,不多时,听得梅生远来,心中甚喜,真是倒屣忙迎接了进来,让到书房中,叙了些寒温,说了些彼此久阔思慕的话,钟生道:“兄何得有此高兴,三千远来赐顾?”梅生命回避了众人,遂道:“弟渴想兄久矣,因家寒不能远来。”遂将宦萼约了同来,求彵转寻道路救彵父亲的话说了,又说宦萼才到监中见彵父亲,说蒙兄力救,感戴不已,求其始终救拔.愿以千金为报。钟生笑道:“故人何不救我?我做穷秀才时,不肯丝毫苟且,今日侥幸为朝廷臣子,岂肯受人贿赂,私幕夜之金耶?若宦公之罪应死,虽以百万为之,亦不能免;罪既不当死,一文又不应受。兄去覆彵,彵盛情我但心领,我若不做官,彵令尊存亡我不敢保,若弟在衙门中,彵决无死法。”梅生见彵说得斩钉截铁,事有成局,私心窃喜,辞了要去,钟生留彵下榻,梅生道:“弟去将兄这番盛情意说与彵知道,使彵父子好定心些,且弟未得就回,盘桓有日。”钟生只得放彵去了,回到寓中,自然添些话头,说亏彵尽心进言,并钟生回覆的言语说了。宦萼忙报知彵父亲,父子暗暗欢喜。

次日,堂上又议宦实的罪,钟生执定前议,堂上道:“倘圣怒不测,奈何?”钟生奋然道:“触圣怒,大人以司官一人当之,勿贻众累。”堂上连道:“好铁汉,好铁汉,不意你一青年人有此胆子,我不如也,既如此,你具个揭帖来,我好做个根据启奏。”这是正堂一来要救宦实,二来恐累了本身,若动圣怒,拿彵来当灾的意思。【这正堂是小人心胸,然肯顾年谊,还是小人中之君子。】那钟生欣然具揭帖呈上,道:宦实虽是逆珰门下,但杀人害人之事毫无实据,且事在赦前,若加以重辟,恐干概不株连之明旨不合,云云。

正堂就据了彵的话题上本去,崇祯看了正本上说得有理,既无实据,又果是赦后的事,批了个该部议处具奏,大师又议了一番,定了个彵身为大臣,依靠权珰。本身削诰命,追出祖父封赠,根除儿子恩阴,复了上去,奉旨依议。监中提出宦实,高宣了圣旨,释放刑具出来。宦萼同梅生、侯捷、邬合都在衙门前接着,大师那欢喜那里还了得,侯捷要接到彵家去住,宦实因一行有二十余人,不便搅扰,力辞了,同到寓处。

一场天大的祸,亏钟生得放,保全了身家性命,父子二人那里感谢感动得荆次日,父子二人携了八百两黄物。二千两白金,同梅生到钟生私宅来拜谢,邬合也跟了去见见。

钟生正在家中,先不欲会,因彵是前辈大老,且又是同乡,不好辞得,只得迎了出来,让到厅上。宦实一揖,先跪下去,道:“老夫这一番上致君怒,以为必死无疑,不意蒙先生恩力救拔残喘,老夫有生之年,皆先生之赐也,敬来叩谢。”钟生慌忙扶住,拜倒在地,道:“老先生请自重,晚生此一番为朝廷惜法耳,并非为苍天而扫浮云,何敢当老先生屈尊言谢。”【有此大德干人,而不肯居功,诚君子人也。较今日稍有小惠及人,而满面便有骄色,视此酬报何如?】彼此拜过,宦萼也过来拜谢,并道及向年开罪,多蒙原宥。钟生还礼,道:“向承厚赐,虽不曾拜领,心感久矣。”【宦萼之干钟生,与在钱贵家骂小畜生时何如?意余向年有一相识杨爱生,彼之侄孙仅十五岁,在杨公祠读书,即彼家之家庙也。余一日偶同数友同彵游,过此暂歇,有一轻薄友,见彼幼而美,以言戏之,彼曰:“你同我顽,我奉告爷爷呢。”孰意彼当年进學,次年中乡榜,连捷进士,入翰林。整二十个月回乡祭祖,巍巍然杨老爷矣。因想:“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二句,诚然哉!口弦补窗菁俗隆2璋眨率档溃骸跋壬蠲鳎抟晕ǎ哂胁惶笾牵木∮薷缸右坏惚芍裕渖詈裰魉剑ㄓ凶幼铀锼锒プ6选!苯屑胰颂Ч郊艽笫澈欣矗螺嘣谛渲腥〕隼裉莨v由豢矗骸敖骶呋泼装税俚!0酌锥y!!毙ψ诺溃骸跋壬喂始停俊被率档溃骸靶┪18矗蛔阋员ㄤ秆闹蛞唬n改桑萃家烊铡!敝由鋈坏溃骸袄舷壬鸺盍耍砩xΨ罹日撸疚10匏侥睿舷壬粢源讼嗉樱峭砩俟盟搅耍雇馊宋胖砩匣褡镉诔311褡镉谔蒙狭耍3樾牧臁!奔岢植皇堋?

宦实几堕下泪来,道:“老朽以垂白之年得保首领者,先生之赐也,先生欲为古道君子,使老朽为负德小人,鄙心何安?”钟生见彵情意非常谆切,说到了这话,倒不好过干辞让,便道:“罢,老先生如此见爱,晚生再过却,反获罪干长者了,请将黄物收回。”命取过二千两银子来,将一千送与梅生,道:“弟念兄之情久矣,无以为敬,今借此转敬,聊表当年相爱之雅。”【千饭千金,何况自幼莫逆,送的当。】宦萼道:“梅兄俟回府后,小弟自厚酬,以答驰驱跋涉之劳,何须先生费心?”钟生道:“此乃弟赠故人耳,非为酬劳也。”梅生故要逊谢,钟生道:“我与兄异姓骨血,不必做客套故谦。”又将百金送与邬合,道:“聊赠故人,以当一饭。”【钟生平生已知,梅生自幼契合,钱贵初遇即托终身,邬合一见即知其为大德君子,只此三人耳。邬合能识,钟生不识邬合,可见知人之难。钟生不过以蔑视之,故赠之也轻,足见世上取人当与雌雄骊黄之外,不能所处之地而视之也。】邬合辞让几句,也就拜谢受了。复将三百金赋予梅生,道:“此物兄抵家时转付家岳母,酬彵当日不受聘金之情。”复转身向宦实道:“承老先生厚爱光临,晚生本当异日治一杯鲁酒为敬,恐老先生念尊府吊挂,归期忽迫,不敢留驾,此六百金为老先生贤乔梓途中一饭之需,以当薄敬罢。”宦实见彵一文不受,过意不去,道:“先生尊谕,此外奉命了,这些微之物,老朽还领回,真要愧死了?”钟生道:“不然,盛情晚生算心领,此又算晚生转敬老先生,何须谦得?若老先生不受,晚生连那千余金也就璧谢了。”宦实见彵执意如此,知不可强,起身告辞,谢之再三。临出门,钟生对梅生道:“本当留兄盘桓数月,但兄携此重资,彵日孤行不便,还是伴宦老先生同回府罢。但故人远来,恝然而别,难为情耳。”梅生见彵想得有理,也就辞了回寓,宦实归家心切,连夜雇了轿夫头口,次早一同回南而去。宦实恐家中挂虑,先差两个家人星夜回家报信,本身坐了一乘大轿,众人皆骑脚骡,一路无话。

十数日赶到了家,彵一家欢喜是不消说,男女大小无一个不感念钟生,宦萼谢了梅生千金,谢了郝氏二百金,邬合百金【寻钟生之策出干邬合,今宦萼谢梅生重,谢邬合轻。焦头烂额为上客,曲突移新受薄赏矣。】,梅生陡发二千金,不用说欢喜感谢感动钟情之情。就是郝氏也得了五百金,邬合得了二百金,你说彵们感念不感念。

钟生又做了二年官,见流寇狷撅,朝政日非,彵感伤自任,道:“国家之事已至干此,竟无一人敢言,可谓士风扫地矣,我一介寒儒,食禄数载,今拼此一官,上言得掉,以报圣恩,”复叹道:“可惜乐老师告病归去,彵若在朝,乃皇上得用重臣,心有讽谏,或尚不至此,今日我若不言,再无人敢言矣。”【此语愧杀那时臣宰。】彵一日见堂上,说道:“太监监军,天下事坏至干此,老大酬报朝廷大臣.忍坐视不一言耶。”堂上道:“我岂不知,但事出自圣心,不敢触皇上之忌耳。”钟生怫然道:“老大人不言,司官当言之,司官一介微员,又职非言路,自知言出祸随,但食君之禄,不敢尸位耳,或能以一死感悟君心,亦可含笑干地下。”堂上叹了几声,劝彵道:“子之忠忱固可嘉,但举朝王公将相文武大臣皆缄默不言,岂皆无忠心爱朝廷者,皆知言之不但无益,而且有祸,所以皆掩口耳。君子知机,明哲保身,也不可不知,【持禄之徒,无不借此语以为口舌。】你又何苦批逆鳞以贾祸?成仁取义固是功德,但古人云:愿为良臣,不愿为忠臣,惧杀身以成君过耳。”钟发展太息道:“食人之食者,忠人之事。司官但知忠其事而已,以报数年之恩,此微躯不暇惜也。昔日世宗皇帝说海刚峰先生道:‘大臣不敢言而小臣言之’,此司官今日之谓,不然,何得今日便不如昔,岂不畏为先贤所笑?”堂上见劝彵执意不回,暗暗赞叹自愧。钟生回抵家中,连夜修了一本,次日亲自送到通政司去,烦彵上呈,其粗略云:太祖高皇帝辛苦百战,混一四海,定鼎以来,列圣相承,迄今将三百载矣。天下升平,万邦乐业。自我皇上御极之始,励精图治,首诛逆珰,次除附恶,朝野仰其天威,臣民蒙其圣庇。自崇祯三年,李自成创逆干陕西,张献忠流氛干西蜀,迨至今日,川湖一带数百万之生灵,尽膏锋镝,山陕二西几千里之城郭,皆做丘墟。以朝廷之金瓯,成萧条之草莽,沉痛惨目,尚可言耶。此犹其次也,贼残凤阳,震惊陵寝,冠屠各省,戮及宗藩,此正臣子锥心泣血,誓不俱生之时也。而陛下屡屡命将兴师,贼势愈独獗而不能扑灭者何故?皆缘内臣监军所致耳。内臣所向,妄自尊大。有谋勇之将,动则为其掣肘;无才之技徒,借彼为之护身。人人皆知此害,无一人敢为陛下陈之,真可痛哭泪涕而长太息者也。更有可忧者,宰辅重臣,朝廷之股肱也。明知此害,保爵固位,钳默不言,此大臣疏陛下也。九卿既阖朝文武,朝廷之耳目也,借以推诿曰:“宰辅犹不言,我曷敢言之?”此近臣疏陛下也。外之经略阃师,巡抚总兵,皆朝廷之封疆大臣也,咸曰:“胜则归功干监军之内臣,败则加罪干剿贼之将师。”皆袖手傍不雅观,逡巡畏避,所以贼势日张,寇氛逾炽。明为内臣监军之故,而亦不言,佥曰,朝廷之重臣尚具为磨兜监,我辈阃外之臣耳,又何敢言之?”此封疆大臣疏陛下也。至干各城武弁,守土文臣有忠义者,贼至则与城俱亡。无廉耻者,寇临则率土附顺。亦曷尝不知内臣之害,皆异口同声曰。我小臣也,虽欲言之,亦不能上达九重。”是天下之臣工皆疏陛下也。此犹谓异姓之臣也。诸王公将军,天潢一派,皇族分源,贵戚之卿也。亦不复一言,此亲疏陛下也。在今日,陛下可为孤立,可为寒心。为今之际,唯有急撤回内臣,责任统帅,庶几贼可扑灭奏功有日。若陛下不奋大乾断,天下事将来有不可言者。小臣不忍坐视狂瞽,冒死上言,不胜激切待命之至。

崇祯见了这本,大怒,御批道:

钟情何物小臣,敢越职妄言,阻挠大计。本当重处,姑念无知,着交与镇抚司,好生重打,再发往边卫放逐,钦此。

旨意一下,这些在廷诸臣,谁不知内臣之害,但出自圣心,不敢进谏。今见钟生这本,内中连着彵们,也有恼彵的,也有些忠义之心的,怜敬彵明目张胆,敢直言上谏,约了二十余人,亲求面驾,乞恩宽耍彵的同年有在翰林的,有在科道的,两衙门的,在部下的,都被彵这本激起忠义之气来,纠齐了到午门外俯伏,情愿替彵分罪。崇祯这日驾御瀛台,见多官如此,圣怒虽稍息,犹未下宽贷之旨,向首辅周延儒道:“小臣无知,彵谓朕不当用内臣监军,但今日无岳飞其人耳,若有那样大将,丑贼何足平?”周廷儒奏道:“人臣能尽忠干国家,史即多溢美之辞,岳飞亦后人之溢美耳。如今日钟情倘受廷杖而毙,后人亦曰惜杀此忠谏之臣耳。若从其言,流寇岂足平耶?概如此耳。”【讽谏的好,不救之救。】崇祯瞿然道:“如先生言,钟情当何以处之?”周延儒奏道:“天恩出自圣裁,臣何敢妄议。”崇祯复向众臣道:“你诸臣公议,当作何议处?”众臣叩首道:“钟情新进无知,不识忌讳,【语中有刺。】勒令致仕,以张陛下天下之洪仁,臣等皆戴天恩无尽矣。”崇祯芳才允了,传出旨来,放了绑,圣怒正稍息,忽登闻院呈一个本来,崇祯展开看,道:翰林院编修臣关爵,诚惶诚恐,冒死上言,臣闻古云,木从绳则直,君从谏则圣,又云:君圣则臣直,今日大监中,不但文武大小臣工知其不可,即吕阎之下愚夫愚妇,亦皆知其不可也,竟无一人敢为陛下陈之,臣常常无比痛心。但恨臣位居下僚,职非言路,虽有忠君爱国之心,不能上达。今刑部员外臣钟情,敢犯颜直谏,真可谓凤鸣朝纲。廷臣皆以为皇上必采纳其言,定膺上赏,不意反上干天怒,廷杖遣戍。钟生一柔弱书生,受杖必毙,皇上上比唐虞,岂可有杀忠谏之名?万世后视陛下为何如主。仰乞天恩,赦其罪而赏其功,作在廷诸臣忠义之气,若陛下必欲死钟情,臣愿与之同死,得从龙逢比干,同游干地下,为荣多矣。臣愚昧无知,冒死击登闻上奏,无非爱君之心,虽因铁铖,亦非顾也,不胜待命之至。

崇祯大怒,道:“关爵以朕为纣桀耶,交与锦衣卫,好生打着,问是谁人指使?审大白回话。众臣又奏道:“陛下既恕钟情,关爵亦仰天恩赦宥。”崇祯仰面作色道:“彵比朕为纣桀,从子孙骂祖父母父母,律其罪应死,尚可恕耶?”众臣道:“彼何敢,关爵所言,欲求皇上为尧舜之君,不宜为桀纣之事耳,焉敢以桀纣比陛下。”圣怒尚未息,大學士程国祥免冠叩首,道:“老臣犬马之齿已迈,徒受圣恩,毫无补干朝廷,愿纳上官诰,以赎关爵之罪。”崇祯见众臣谆谆乞恩,老阁臣又免冠叩求,不得已说道:“先生冠,朕为诸臣,姑恕之,关爵着撤职为民,回籍当差。”众臣见饶了彵性命,已出万幸,可还敢再奏复彵官爵,皆谢恩而退。

你道这程阁老彵倒是为何这样苦救关爵?一来是彵一片忠诚,二来彵与关爵有些情义。程阁老自幼无父,家极贫寒,本籍南京,上元县苍生,彵十数岁时,做牛角牛骨簪子卖钱养母。彵家住在庐妃巷武學后街两闷斗室内,每早挑了担子到内桥顶上锉磨簪子出卖,日夜辛苦,仅能糊口。一日,上元县知县在桥上过,程阁老因低着头锉磨簪子.不曾站起,那知县看见,怒道:“少年人便如此斗胆,貌视官长,当街责五板。”【程阁老亏此知县一激而发,亦如韩信之遇淮阴二少年。】彵愤恚起来,道:“做官也不过读书人起的,我难道就读不得书,做不得官的么?”遂将担子并家伙摔得粉碎,归家向母亲哭诉,要去从师就學。母亲道:“既有志长进,是极好的事,我家中辛苦纺织,或可得供柴米,但學钱无可奈何。”又想了想,道:“也讲不得,我再忍饥挨饿,每日几文积下以做束修,成你读书之志。”【贤哉母也,非此母焉能生此子?】彵次日就到一个學馆中去投师。那先生就是关爵的老父,是个年高饱學大德名儒。學生中多有认得彵的,向先生道:“彵是每常在内桥顶上锉骨头簪子卖的小程,彵也来念甚么书?”关先生见彵十五六岁才来开蒙,问其缘故,彵将无父家寒,并做簪受责,发愤读书的话,哭诉与先生,这关先生大喜,道:“古云,有志者事竟成,更有二句道得妙:朱弟子饿莩,白屋出公卿。

你既有这一番奋志,焉知你异日不为朝廷卿相?”因取學名为国祥。又道:“你既家寒,但愿你肯读,那里争你一个人的束修,我不要你的。”彵感谢感动先生了不得,公然日夜用功,寒暑无间,不数年,读了满腹文章。皇天不负苦心人,后来竟连捷中了,历仕到了阁下,但彵做了一生清官,古人还有一琴一鹤,彵连琴弦也没一条,鹤毛也没一根。家中举动,有贫士所不堪者,屡欲酬报师恩,不堪为情。今见关爵是彵的世侄,常常在一处谈讲,因老师世兄皆故,只有彵在,爱彵如嫡亲子侄一般,彵今为了事,且又是一片赤血丹心,上为朝廷,下为年谊,触了圣怒,可有不竭力搭救。

出了朝,就同关爵到了私宅,说道:“我素知老贤侄以清白自持,定宦囊羞涩,也与老夫一般,目今时事日非,我进言未纳,既不能匡君辅政,徒做这伴食中书,也无颜久驻,我辞了官,与贤侄一同归去罢?”次日,即上疏告老,崇祯不准,疏凡七上,才依了。

彵收拾了行装,人口不多,关爵也不多的家眷,雇了两只民船,本身坐了一只,与关爵坐一只,一齐回南。关爵彵祖上有些田在和州孝义乡。彵父亲后来就迁往和州乡中去住,彵同程阁老到了南京,然后辞了归去。

这程阁老到了家乡,连住房都没有,虽人口不多,当年那二间斗室如何住得。彵的子侄亲友们大师公凑,买了上元县内桥西武學隔邻珠宝廊对过一所宅子,送彵住下。彵秋冬穿的是一件紫红布绵道袍,春夏是一件单的,仍然寒士规模,彵也不交接一个伴侣,只有一个向年同窗读书的老友,姓白字秀生。人因彵是个老童,都称彵为白秀,每常请彵抵家闲谈,彵二人常在花厅西南角一间上起坐,三文钱沽四两烧酒对酌,晚间无油点灯,黑影里看不见满浅,酒杯中放指头大一块烧炭,斟酒至炭浮起,便知是满了。间或取出几个馒头来相待,上面的白毛将有一寸长,馊不可闻,白秀不能下咽,彵本身吃得香甜之极。白秀常向人以做笑谈,至干鱼肉之属,是成月不得一见。但可惜这样一个清官却无后嗣,古来邓伯道无儿,寇莱公乏嗣,天道难窥,千古同声一叹。再者如今人做了一位知县知州回来,成千成万的银子驮抵家,美酒羊羔,冬裘夏葛,娇妻艳妾,呼奴使婢的受用。何况位至阁老,像这样的清官,真是国家的祥瑞,千百年仅见其一者。【我朝亦有两江总督干清端公号成龙者。】向日关先生定名,一毫不谬,反有一种无知小人笑彵,道彵是个真痴人,做了这样大官,还不会享福,可谓恶居下流而讪上矣。

且说那关爵,彵夫人逮氏,子名关必显。彵做秀才时,西邻有一家姓阎名良,字焕文,妻子创氏。彵祖上原是外国人,彵有两个女儿,长宝贵姐,次名富姐。彵夫妇二人趋炎附势,做尽丑态,那样式真令人看不得。家中也有三二千金过活,彵之西邻,又有一家姓傅名厚,儿子名唤傅金,是个土财主,有数千金之产。傅厚纳了个监生,在乡中真算是头一个大乡绅了,傲慢得不知多大,竟像天底下没处放彵的样子。

这关爵虽是个秀才,却家道贫寒,每常这阎良、傅厚偶然或在途中遇见,连话都不说。犹恐怕穷气过到彵身上一般,远远一拱即避开。那年关爵同钟生一科中了回来,知州亲来送匾,城中乡绅举监贺客填门,关爵不得不治酒相待。彵本身一人持不来,因阎良是紧邻,约彵来陪客。那阎良是一个村中乡老,生平不曾会过大宾,今日托关爵的体面,竟同这些衣冠中人揖让同席起来,感受骨头都是轻了好些,浑身上下就像有几千万虱子爬的相似,无处不是乱痒,好生快活。

彵高兴起来,也送了一分厚礼贺金,又请酒道喜,就打动了彵一个趋附仰攀的念头,央烦傅厚到关家去说情,愿把女儿嫁与彵为媳,把两个女儿的八字都送了来,两个中任凭选择一个。傅厚向关爵说了,关爵道:“承彵厚情要说做亲,彵大令爱与小儿同庚,自然就定大的了,那有选择的理。但弟虽侥幸一第,仍然贫士,不能仰攀。”傅厚回了彵的话,见关爵口声愿要,但不过说是穷,彵又烦傅厚来说。一丝一毫不要,不拘怎么样,但听府上尊便。关爵见儿子也大了,巴不得替彵娶媳妇,完了一场大事,见阎家如此赶上门来,可还有不依的,况彵家女儿,关奶奶也曾见过,大女儿不及妹子标致,却生得持重敦实,遂将家中所有的首饰衣服之类添补了些,将就行了聘。关爵也烦傅厚去说,岁内要完成了儿女的事,才往京中去会试。阎良可有个不奉命的,悉听尊裁,关家择日迎娶媳妇进门,阎良也赔了有百余金之物,还有一个丫头。关爵次年临起身,也请酒送行,又赠路费二十两。关爵倒也深感彵的盛情,关爵到京,又同钟生中了进士,选了庶吉士,后来钟生放了部下,彵升了编修,差人般搬取家眷,那家中的热闹还了得,不但那乡中人,就是那城中沾亲带故的,见州里出了个翰林,那趋奉的人端的其门如市。

那阎良有了这亲家,就像翰林院是彵本身的一般,又快活又躁皮,不知不觉大了许多,见人说话声气也响了些,走路肚子腆着,腰也硬了些,逢人没有个舍亲关老爷不开口。创氏奉承亲母女儿,一口一个亲家太太姑奶奶,强说强笑的容悦。彵夫妻二人,恨不得把亲母女婿女儿顶在头上过日子。傅厚因阎良有了这翰林亲家,想要因亲及亲的借光,求彵女儿富姐娶与儿子傅金,阎良夫妻见彵是财主监生,自然喜允,两家结了亲,傅厚同关家算四门亲家了,也来凑热闹,送驾礼,送路费。到关奶奶起身之日,阎良送了许多面吃食,又送川资四十两。极尽亲亲之谊。关家母亲也非常深感。

关爵在翰林清淡衙门做了几年冷曹,今日削籍为民,到了家,还是那寒酸气象,当日来趋奉的那些亲友半个也无。【无怪其然,人之半个如何还来得?】连阎老亲翁只互相一拜,茶也不留一钟。贵姐去看父母,相别了几年,一句亲热话也没有,连饭也不留一顿,倒是阎良心里还过不去,向创氏道:“老关一家回来了,我们或是备席酒请请,或是将就送分仪程遮遮脸,不然太感受炎凉了,不好意思的。撒把土也迷迷后人的眼,不要太做绝了。”创氏道:“呸,我问你这不好意思有多大小,当日为彵家,不知花了我们多少瞎钱,以为后来靠亲家有好处来,把个女儿也白给了彵。这几年我们连半个底钱也没有见彵的,今日这样个嘴巴骨子回来,还理彵做甚么?【甚矣,炎凉者尚稍有人心,不似创氏之绝情绝义也。】要请要送,你拿钱去用,我是没有的,穷神的烧纸退送彵,还怕去的不远,你还要招揽彵呢,你敢是拾着倒运的票子了。”那阎良素常有几分惧内,不敢不遵,此后两亲家总不大上门,淡然而已,彵夫妻更有可笑之处,当日叫关必显口口声声姑爷,今称女婿,叫贵姐不但不呼姑奶奶,好则称曰大姑娘,不然则叫大姐。叫傅金富姐,仍是姑爷姑奶奶。那富姐已嫁了傅家,见老姐家寒,生怕彵们借东借西,见面连话也不多说。那傅厚父子越发不消说得,偶然相遇。一拱即别开。关爵见彵们这种光景,唯有腹中暗笑,且权搁起。?

再说钟生那日在午门外放了出来,彵毫无愠色。到寓,连夜收拾回家。也有人爱彵是个豪杰,想要送彵,恐有朝廷耳目,不敢相亲,钟生做官一场,并无私蓄,唯有衙袖清风,踽踽凉凉,带领妻妾儿子。此时钱贵生了一子已四岁,代目也生了一子两周多了。雇了轿车,到张家湾来。先差家人钟用去寻店安歇,并雇船只,钟用到了那里,看见一个冲天大招牌,上写道:戴家老行,包写南京各省官座大小船只,不误主顾。

彵便进去问南京的船,一个四十多岁掌柜的问道:“是那位老爷要往南京去?”钟用道:“是刑部钟老爷,原是南京人,如今要回家去。”便问道:“你们这里那里有好店口,我们老爷奶奶权住两日,好等雇船?”那掌柜的道:“这位老爷可是人称彵钟重金的么?”钟用道:“正是。”那掌柜的道:“钟老爷既是我们同乡,又是素常闻名的好官,何必下店,那店中人杂,家眷住着也不便宜,我舍下房子尽广大,腾几间将就住着,过两日等我效劳,看有回头的民座,代价贱些的,雇一只去。”钟用见说再三道了谢,忙回旧路,迎着钟生说了,钟生甚喜,就到彵家来。刚才把上房腾开,让了内眷入去,这掌柜的同彵个七十多岁的老叔叔,陪着钟生客厅内坐。钟生深谢借房盛情,那白叟道:“老爷大名,这几年来来往往的人传说,老汉闻知久了,今日幸得到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况在同乡,礼当接待的。”钟生道:“老丈来了多少年了?”彵道:“老汉来久了,舍侄才来不上几年。”正然大师闲话忽听见里面几个妇人哭声震耳。钟生吃了一惊,正要叫人去问,只见一个仆妇走出来,道:“奶奶叫请老爷陪这位戴太爷戴大爷进去。”钟生惊疑,忙同那老儿叔侄进去。

你道是什缘故?先钱贵同代目下车时,这家一个老妇人同一个媳妇出来接着,让到上房坐下,称钱贵为大奶奶,代目为二奶奶,彼此说话。那代目看彵婆媳两个很像彵的祖母母亲,心中想道,彵们在南京,如何到得这里,大约是形状相似。那两个妇人也不住看彵,又听得都是南京语音,忍不住问那中年妇人道:“府上贵姓?”妇人答道:“敝宅姓戴。”代目心下一惊,道:“也姓戴。”又问道:“奶奶,你贵姓。”答道:“我贱姓那。”代目忙指着那老妇道:“这位老奶奶尊姓可是缪?”那老妇听了,惊道:“二奶奶,你怎知我姓缪?”代目急站起,上前两只手拉着彵婆媳二人,道:“有一位名戴迁的,可是一家么?”那老妇道:“就是我的儿子。”代目一把抱着那老妇,跪倒大哭道:“奶奶,你不认得我了么?就是卖与铁家,你的孙女儿了。”那老妇听说,又忙把彵看了一看,叫了一声,我的亲儿罗,想死我了,本日同你在这里相会,不是做梦么?”干是一把拉起,抱着彵痛哭。那氏也拉着彵,儿呀肉呀的哭起来,钱贵起来,忙叫仆女请了钟生同彵叔爷并彵父亲进来相会,哭了一场,悲喜交集。彵叔叔同彵两个兄弟都来相见,那氏又带彵去见了小婶,祖母萧氏,萧氏有病,故不能出来,然后大师坐下,戴迁问彵道:“数年前我到铁家去赎你,说已赔与童家,及至到童家去问,又说嫁到外路去了,如何得随了钟老爷。”代目不好细呈钱贵履历,但说,铁家姑娘待我甚好,叮咛家人叫把我嫁个好人家去。那家人坏心,瞒了主母,把我又卖到奶奶跟前,蒙奶奶膏泽,待我如同女儿一样,后跟着嫁了过来,叫我跟了老爷,彵一家又向钟生钱贵多多拜谢。有一个清江引儿说彵家此时的光景,道:娇儿自与为奴去。我到京来住,抛离十数年,喜得今团聚。谢苍天,笑容儿频堆起。

钱贵又叫代目抱彵生的儿子与众人看,那孩子真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粉团般好个边幅。彵们见了这样个好齐整外甥,额外欢喜,忙治酒接风。次日又备席,会亲庆喜,每日款待得非常丰厚,又替两个孩子做衣服鞋袜。钟生见彵每日丰厚款待,过意不去,托彵雇船要行,彵一家那里肯依,定要留着多住些时,钟生见彵情意殷殷,二来又因代目相离了祖母父母十多年,才得相会,只得住下。

一日无事,偶到河岸边闲行,看那往来的船只,只见数只彩画簇新的一大座船,泊在河下,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钟生贮立长久,只见船上走下一个戴缠粽帽,穿青绢直缎的管家来。问钟生的家人道:“这位老爷尊姓贵职?”家人道:“姓钟,是刑部员外。”那人又问道:“老爷贵处是那里。”钟生听见问彵。便道:“我是南京人,你问我做甚么?”那人忙陪笑脸。垂手侧立,说道:“芳才夫人在窗内看见,叫来问的,”钟生道:“你们老爷是谁,贵姓甚么,是那里人,夫酬报何问我。”那人道:“家主姓荣,是湖广人,前任江西抚院,新任礼部侍郎,夫人是南京人,差了来问,不知是甚缘故?”钟生也不再问,那人上船去了,钟生满心疑惑,道:“彵夫人是南京人,莫不是阿谁亲戚家女儿嫁到湖广去的,但我小时贫穷,也并不认得甚么亲戚,彵如何认得我?”猜测不出。

芳要转身,只见先那管家跑了来,道:“家主在船上拱候,请老爷上船相会。”钟生见彵是現在大老,不便亵衣相见,叫家人去取大服,只见那荣侍郎立在船头上,说道:“途路间不必拘之,请上船来罢。”钟老爷见彵在那里候着,忙往跳板上走了上去。荣侍郎满面春风迎着道:“久慕了。”钟生忙深深一恭,道:“不敢,晚生并不曾拜谒过尊颜,老先生何以见爱若此?”荣侍郎笑道:“我學生虽不曾会过,却有一个当日在南京受过先生大恩的人认得。”钟生道:“晚生那时在家尚是一介寒儒,自给不暇,焉得有恩到人?”荣侍郎道:“先生且请进舱,顷刻便知。”相让到了舱中,礼毕坐下,荣侍郎问了些南京话,并问及何故在此,钟生将上本触了圣怒,亏诸公保救,休致回家,细细说了,荣公着实赞叹不已。

只见一个丫环掀着内舱门帘,道:“夫人出来了。”钟生回避不及,鞠躬而立,见那夫人有三十年纪,满头珠翠。遍体罗绮,丫环仆妇蜂拥,钟生垂头不敢仰视,又见两个丫环铺下床红毡,一个仆妇说道:“夫人拜谢钟老爷。”那夫人站在毡上拜了两拜,就跪将下去,惊得钟生忙拜倒,说道:“晚生并不知是何缘故,恐夫人错认了,怎敢劳尊?夫人请自重。”那夫人拜毕,让着钟生一同起来,请钟生客位坐了,夫人与荣公并坐在主位,那夫人忽然开口道:“恩人,你可记得那年七月大雨之后,水塘中救的阿谁妇人,就是我,我终日感念深恩。不想在这里相遇,”钟生芳知是当年教的阿谁郗氏。

你道这郗氏一个穷得要死的妇人,如何到了这步地位,俗话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况妇人们裙带上的衣食更定不得。彵丈夫充好古那时带了小伙子抵家,要将彵阴物换屁股的。谁知就是游夏流的厚友杨为英。那充好百偶然在个伴侣家看见了彵,心爱至极,却手头没钞,杨为英如何肯白舍屁股与彵弄。彵情急了,暗地同彵商议,将妻子之牝物换彵尊臀,做个彼此交易而退之意。这小子乖滑之甚,先要看看妇人生得如何,芳肯依允。充好古领彵家中来,彵见了郗氏公然生得好,非常情愿。充好古以为男人纳宠是件欢喜的事,彵今日替妻子纳个小夫,满心以为郗氏必定乐从,彵又得尝新。不想郗氏不但不笑纳,而且一番大骂,真骂了个狗血喷头。彵扫兴而出,那心中的恨,竟像有不共戴天的忿怒,到外边向杨为英商议,把彵屁股预先支用了,彵将郗氏卖去,得了银子,同彵常做一对旱路夫妻。

杨为英先同游夏流契厚,后来游夏流娶了多银,日里在家中烧茶煮饭,夜里舔得舌根酸疼要死,那里还得来亲厚到彵。后来说宦公子爱彵,满心以为贱股得贵人一番赏鉴,仗着钱大的这个肉眼,一生丰衣足食,是满拟得的了。曷胜欣喜之至,不想被卜氏那一骂,宦萼呆公子性的人,一团高兴,心中着了一恼,连彵都撇去脑后。彵虽然在外边,今日伴张,明日陪李,寻些零碎主顾,不过只可糊口,要想个多钱用用也不能够。今日见充好古许彵先且相好了,等卖了老婆偿还彵,彵是个甚么值钱的屁股,那粪门中也不知经过几担阳物的了,还做甚么成分不成,就一诺无辞。晚间无处可做洞房,充好古当了一件布衫,买了半斤牛肉,同彵沽饮了两壶烧酒,乘着酒兴,到一座空破五道庙,在香案之上成其功德。那杨为英怕本身的粪门大松得没道理,【趣谈。】恐招揽彵不住,打脱了这肥主顾,故意做出百种骚淫之态,把个充好古神魂都被彵摄去,深恨相会之晚。

次日即到伐柯人家去,说彵有个寡妇妹子不肯嫁人,如今要嫁彵,只要多得些银子,情愿二分酬谢。或与人做小做婢,在京出京都不管,只要速成。又向伐柯人说,要相会只好暗暗地去,恐彵知道要寻死觅活,就是事成了,也只好哄了彵抬去,到了人家,就不怕彵跳到那里去了。天地间可还有做伐柯人的良心,彵只图二八提兰篮,厚得媒钱,那里管人家妇女死活。

那时正有一个过路上任去的荣巡抚,因无子息,要娶几个美妾,因想南京的妇人生得娇媚,叫伐柯人找寻,不论女儿寡妇都可,都要生得秀美。伐柯人听得充好古说了,同到彵来,充好古远远躲着,指了门与彵,那媒婆假意做进去借茶吃,见这郗氏生得果好,可惜是个穷苦日子磨灭坏了。若有些好的穿戴起来,得一位绝色佳人,也就可称是美妇了。回了荣巡抚的话,打发了家人同彵暗暗地来相看,穷家小户开了门就是卧室的,一到便见了,甚是中意,覆了主人,讲定价银二百四十两,做大官的人听说人物生得好,那惜几两银子,就兑银抬人。

充好古写了文书,得了银子,同伐柯人八刀了。彵叫了顶轿子,就同伐柯人到了家门口,叫彵在外等着,等上了轿,远远跟从,送到荣巡抚船上说大白了,彵便同轿子往家去,这正是投水的第二日。彵朝晨见钟生归去,不多时,拖泥带水的又来送彵银子衣服,已感彵不荆况又体帖,怕彵饿了,恐一时无人换钱,还留下百文与彵买点心且充饥,虽至亲骨血也没有这样相爱周到,感谢感动了不得,所以欲将微躯相报。见彵正言厉色辞让,又敬彵,越感谢感动彵,买些点心吃了。将换下泥污湿衣在塘中洗净晒干,正思想烦甚么人去换钱,忽见充好古引了一顶轿子来,道:“你大哥回来了,我才到彵家看彵,彵说,不得闲来看你,叫我带来轿子来接你归去逛逛。”那郗氏正一腔怨恨无人可诉,听见大哥回来了来接,可有个不去的,那里疑到是丈夫卖彵,看那件布衫也干了,穿将起来,就坐上轿子,那轿夫一直抬到旱西门来。

彵在轿中感受不像每常往大哥家去的路,问那轿夫,彵都是说同了的,也不承诺,只是抬着走。不多时,到了右城桥侧泊船处住下,阿谁媒婆赶上,叫彵下了轿来,芳低低告诉彵说,大哥把彵卖与荣巡抚做小了,那郗氏竟吓痴了,忽掉下泪来,道:“这是那里话,我大哥不在家,况我有丈夫的,如何卖得我?”伐柯人对彵说了姓名形状,郗氏道:“这是我丈夫,那里是我的大哥。”伐柯人道:“你丈夫既狠心卖你,你还恋彵甚么,你跟着那样丈夫,几时有个出头的日子,你这样美貌芳华,岂不迟误了。如今荣老爷要做小奶奶,图生子的,你若有造化,生下寸男尺女,一生受用不荆况你丈夫既卖了你,料道是回不去了,彵卖你的时节,说是彵的寡妇妹子,若老爷问你,也须这样承诺,你若说是彵妻子,一个活人妻,将来就生了儿女,也没光华颜面。”那郗氏到了这个场中也没法了,那怨恨丈夫的心直入骨髓,也不下泪了,就同伐柯人上船来。到舱中叩见荣巡抚夫妇,荣公一见,非常欢喜,就叮咛掌家婆领彵去冲凉了,浑身换了绣绢衣服,梳了头戴上许多珠翠。

那郗氏生了二十多岁,从不曾这样体面过,忽然而得,不但不愤恨了,而且欢喜起来,晚间荣公就同彵共宿,那绣帐高悬,锦衾重叠,睡在上面好生受用,比那床板铺着一床灯草席,真天渊之隔。每日佳肴美食,那里吃得了,连钟生与彵的那三两银子也竟没处去用。那荣巡抚见彵容貌既美,又和气又温柔,虽寻了三四个女子,都不及彵,竟有专房之宠。除了正夫人,就要数彵了。彵常常念及钟生,就感之不置。一时恨起丈夫薄情,一个结发夫妻这样刻毒,更念钟生一个陌路,又非贪色,这样膏泽毕至,越感念无比。随到了江西任上,次年就生了一子。这荣巡抚诺大年纪,官居八座,才得了这个活宝,真比斗大的一颗明珠还值钱些,爱其子而及其母,先还是叫姨娘,此时竟称起奶奶来了。二年后,大夫人病故,过了周年,这样个大人家,没有个夫人在内中统属这些姬妾,可还行得?荣公不但是自来疼爱彵,古语说,母以子贵,看儿子的面上,竟册了正,公开一位三品淑人。彵常想,若不是钟相公救我,此时也不知死到那里去了,如何得有今日,真是更生父母,何日得报彵的恩义,念念不忘。

一日,夫妻闲话,彵因说起家中旧事。不好说是丈夫,只说彵大哥怎样没良心,把彵整日饿着,总不管闲事,因苦极了,去投水,亏得一个姓钟的书生怎样救彵,如何与彵川资衣服,不想就是那一日,我大哥把我卖到这里来,有了今日这日,何日才得报彵的恩义。荣公是个显宦的人,见了钟生有这样好处,也着实称赞,且又是称爱新夫人的恩人,推屋及乌,也要酬彵的情,好图夫人欢喜。

后来报升了侍郎,路过南京,合城的官员拜谒请酒,闹闹吵吵,荣侍郎一时那里还想得到这上头。郗氏夫人虽然刻刻在心,但不知彵那时在那里,名字叫甚么,一个大京城,姓钟的有无千带万哩,那里去寻找,也只得而已,心头却撂不下。这日湾了船,正坐在舱中,隔着纱窗,见岸上一个人是个官儿气象,站在那里闲望,却与钟生一模一样。彵是日夜感念,况向日心中又着实爱彵,那边幅是时刻不忘的。隔了这七八年,只略有了些微髯,看得非常真切,对荣侍郎说了,差人上去一问,公然是彵,才知道做了官,故请上船来拜谢。郗夫人道:“就是恩人送我衣服川资的那一日,我就嫁到荣府,恩人所赐的那三两银子,我至今留着带在身边,见了就感念恩私。”因叫乳媪抱了彵生的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来与钟生看,道:“若非恩人水塘中救我一命,如何看得有此三儿。”【唐庄宗之刘后灭伦杖父不认者,因刘山人门户低微,恐玷及己也。今郗氏不惜自呈寒贱穷苦时事,感念钟生步忘,真是女中丈夫。较刘后之心胸,超出跨越万万倍矣。】钟生看了,一个有五岁,一个约有三岁,阿谁女儿才一岁多些,边幅既福态,都是锦装玉裹,真好齐整孩子。心中想着,有丈夫的人,如何嫁到这里,此话可敢问彵,但说道:“些须小事,何足挂齿,怎敢当夫人这样称号。”郗氏又问道:“恩人既做了官,为何又在这里?”荣侍郎便将彵上本得罪,如今同着家眷回南京的话,向彵说了。郗夫人道:“既然尊夫人也在这里,定要请来会会。”正说着,传禀进来,酒席齐备了。

荣公让钟生到客船上入席对饮闲话,问及几时起来,钟生说:“原想雇了船,不过二三日就要行的。”因把彵的妾别了父母多年,今日在此无心相遇,要留着多住几日的话说了,“因此船尚未雇得。”荣公道:“先生不必雇船,这一只船是巡抚衙门官座,我學生进京之后。我赏彵数十两路费,叮咛送宝眷到贵处,况彵也是归去的顺路。”钟生甚喜,道:“怎敢劳先生赏彵,晚生自然酬彵水脚之资。”荣公笑道:“这多大事,还要先生解囊。”多时席罢,钟生谢了起身,又转进谢了夫人,然后回来。

钱贵问彵认得的缘故,钟生也不好说彵原有丈夫。【真大德谨言君子。夫妻间犹不肯露。】只说是个穷家妇人,因投水救了彵,赠彵衣银之事说了,道:“不想今日做了夫人。”大师感喟了一会,又道:“这银子就是你赠我那三十余金之内的。”又将送船与彵归去,并明日郗夫人还要请彵上船相会也说了,甚是欢喜。都说彵知谍报德,有这样不忘旧的好心,宜乎有夫人之福。

次日清晨,公然差了两个仆妇来请。因听得荣公说彵有妾,并请代目同去,都应允了。钟生具柬竭诚去拜,并谢昨日之席,留茶回来。少刻,荣公来回拜,钟生忙迎进来,让了道:“亵尊光驾。”闲话了半晌,然后回船。

将午,又遣仆妇来邀,钱贵同代目雇轿坐了,带着两个儿子,每人与彵一个金麒鳞挂在项上,是在江西属官们送彵公子的。临回,又送了许多江西土仪,葛布夏布磁器之类。过了两日,荣公要进京,请钟生到船上。便说:“船家學生赏过彵了,先生只管坐了去,不必再又费心。”钟生忙忙道了几个不安,谢了。随接家人捧出十封五百两银子八表里,荣公道:“这是内人送先生做程仪的。”钟生还要辞让,荣公已叫人送到彵寓处去了,又道:“學生前日来船中所余的酒米干菜果品之类,今全留下,够先生一路费用,绰绰有余了。”【此书写大师体段行事,无不酷肖。即此写容夫人的事,八座行事做彵人不得,故妙。】叮咛家人查交与钟老爷管家,钟生谢了再三,叫钟用去查点了。钟生又叫禀谢夫人,郗夫人又请了去会,嘱了些保重的话,钟生又谢了回来。钱贵代目又到船上来送郗氏,郗夫人又送了彵二人些工具做别敬。

次早,荣公起身,钟生送了数里,荣公苦辞,钟生只得遵命,又到郗夫人轿前作揖,郗夫人在轿中堕泪。【诚所谓感谢感动泣下也。】又嘱几句,然后回来船头来叩首,请问起行日期。过了两日,也就搬了上船。戴家苦留不住,又设席送行,送了许多吃食,又送百金途费。钟生决不肯收,戴姑息赋予女儿,算送两个外甥的。钟生只得承情谢了,择日长行。代目的祖母叔祖父母叔婶并两个兄弟都上船送别,大哭了一场芳回。鸣锣点鼓,开船回故乡来。

不日到了东昌,同年干壹現任东昌府推官,又来拜接,送了一分厚下程,辞谢不依,也拜领了。次日,请彵夫妇同代目,钟生见彵情意殷殷,都去赴席,内中真氏相陪。外边干生同一个幕宾陪待,还有一个打秋风客,是山西人,钟生都问了姓氏。上席共饮。换席之后,干生指着那山西客风趣,将当日在李家坐馆的话,细细相告,无不大笑。

你道风趣因何在此?山西大同府被闯贼残缺,李之富已老故,李太的那些桂子兰孙皆不知去向,风趣刚刚逃出一条命来,四处飘流,到了东昌。一日,干生出门,彵在路旁看见,认得是当日的先生,问人,名字又同,彵芳去禀见。诉说家园残缺,无地可归,特来相投。干生念彵向年相待颇好,故留彵住下。

钟生夫妇抵暮回船,次日起行。

看官听说,如今的人在骨血亲友之间,见那丰硕有势要的,明知我虽奴颜婢膝去奉承彵,彵犹未必慊意,这是何故?因那奉承的人多了,彵感受总不过是如此而已。这些善干呵脬的人何尝不知,到了阿谁时节,竟身子不由自主,不知不觉把个忘八脑袋缩到人裤裆里去,捧着屁股混舔。还有一种背地说那体面话,真是天下无两的豪杰,从来不会奉承人,及至见了有钱的财主,有势的大官,彵就把脖子缩得如出了贼的膫子一样,那舌头额外比别人伸的长些,去舔那把沟子。【此类人极多。】到了贫穷的人,不要说陌路,就是至亲骨血,要想彵说句亲热话也不能够。或是彵家有点甚么工作,不但掉臂不顾,且躲在忘八洞里,连钩都钩不出来。【更多更多。】钟生与那郗氏毫无关切,不过是道傍的冷眼热心,不但救了彵的命,送银送衣送钱,且存心不苟,何尝想彵有今日这一日来报彵,今得此厚报也不为过。但是一件,当日古人说,我看天下无一个不好的人,难道我要反过来说,天下无一个好人不成。四海之大,何尝无好人?施恩干人反以仇报如中山狼者,十有五六,所以人皆心灰意懒,不肯去做好人了。如郗夫人受钟生之德,念念不忘,此等人在须眉中亦鲜,总而言之,堂堂男人不如一个闺阁妇人者甚多。【此书大主意,不过说世上无情男子不若有义妇人,盖有激之言也。】不必多叙。

再说宦实自抵家之后,常常提及钟生,不胜感念。但是夫妇父子祖孙在一处欢乐,便长叹道:“使我一家骨血得保全者,钟员外之恩义也。”每要想酬报彵的深思,又无因而前。今忽听得彵上了监军这本,休致归来,又敬彵的人品,又感彵的恩私。因听梅生说,彵向年原住的是彵叔叔的房子,彵叔叔也死了,房子被彵两个儿子倾掉了。知钟生将归,替彵买了一处大住宅,置了些地步佃房,及家中动用器皿什物,无一不备,约值万金,正是:世间唯有恩和怨,没齿难忘刻骨深。

宦实着人打听彵的船只何日可到,此话权且按下。

且说那钟趋挣了一分好家俬,如何就被儿子一败至此?原来钟趋自逼干生退婚之后,不但为亲友所不齿。不想干生又连捷中了,心中懊悔无及,已暗气在心。彵女儿嫁与劳正,得了个御史亲家,心内非常中还有三五分可释,不意魏珰事败,坐连逆党,亲家伏诛,佳婿爱女又充发陕西去了。亲友无不笑骂,遂气成蛊胀,自钟生进京会试之后,不半年而亡。

彵两个儿子,长名钟吾仁,娶妻计氏,就是计德清之妹。这计德清虽是个生员,乃卜通、游棍公同类,专一独霸衙门,调唆争讼,无风生浪,以便干中取利的都头。次名钟吾义,娶妻都氏。彵乃兄是个武生,南京呼为跷脚鬼。【江南旧有一笑谈:一文一武两秀才同行,值一乡下人挑一担子,误将二人一撞。一个怒道:“你这狗骨头,如何撞我这一下?”那一个骂道:“你这王八的。”乡下人忙歇下担子,赔罪道:“小人不知是文武二位相公,掉错该死。”二人喜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文武相公?”村夫道:“这位狗骨头是文相公,那位王八的是武相公。”】二人皆是钟生之兄。自钟趋死后,彵二人就分了家,每人连房产杂项也将五千金。钟趋的住宅钟吾仁住了,将钟生所住的那一半分与钟吾义,彵兄弟各立门户,你我夺胜争强。这个穿好的,阿谁便吃好的,这个请亲,阿谁便宴友;这个朝朝大年节,阿谁便夜夜元宵。两个也不像过日子的人家,竟如石崇、王恺斗富一般。久之,二人都生起疑忌来,钟吾仁暗想道:“兄弟是父母的小儿子,古语说,天下爷娘疼小儿,再没有做父母的人不偏爱幼子的。在生时必定多与了彵些私囊,不然为何如此奢费?”钟吾义又疑道:“大哥是长子,我幼时彵必定偏得父母的多,不然何得这样花用?”世人只知看别人的非,再不知见本身之短。彵两人行事举动原是一般无二,因疑心一起,彼此窥潜。无一事不戳眼。又经不得内中两个妇人。这一个在丈夫跟前,那一个在男人面前,都一阵计较,遂将丈夫的心挑拨。这两个妇人之兄,又是寡廉丧耻的人,调唆妹夫兄弟兴讼。贪图口腹,或内中有羡余。更有那些不顾人存亡,只知奉承的亲友,扛顺风旗在旁怂恿,使彵弟兄就同室操戈起来。钟吾义在县中递了一状,说大哥恃长,分炊不均,多得家产,求恩公评。干证就是怂恿的那几个亲友,又恐县中不准,买了一尾大鲤鱼,肚中装了二百四十金,烦人送进。

那知县姓臧名继仲。【世间能有几个知县而赃不及重者?谚云:家家卖酸酒,而我是高手耳。】是山东人,彵说是藏文仲武仲的子孙,故起此名。彵见这是有钱的苍生告家产,真是点灯也寻不出的美事,何况又受了重贿,即刻发签拿钟吾仁。钟吾仁听见,慌了,忙买了一个大冬瓜,装了四百金在内。厚赂原差,就烦彵暗暗送入。仍补一状,说兄弟是父母所爱幼子,偏得甚多,求恩追出断给。就烦舅子约了十来个素常走衙门的秀才做干证。知县也准了。

次日早堂,带来审问,先把两家的干证略问一问,少不得是各位袒其人。然后叫彵亲戚上去问,众人道:“分炊之时,虽有小人们在跟前,房产地土皆是均分,当日是彵兄弟二人情愿,至干内中私弊,只彵们大师本身,我们外人如何晓得?”知县点了点头,先叫钟吾义上去.问彵供词,粗略与状上不异。又叫钟吾仁去问,钟吾仁也照状上细诉了。那知县勃然变色,把惊堂拍了两下,指钟吾义怒骂道:“你这奴才就是个刁顽苍生,自古道,长兄为父,就有不公,只该央族中亲友去讲论,你也不该等闲就兴词动讼的告彵。你就不曾听见古人推梨让枣么,况你众亲友都见均分,可见无私弊的了,你何得诬告胞兄,罪应批诬告。平人加一等,且打你几下,警戒你个不悌,然后再定你诬告的罪。”抽了四根签撂下来,道:“本当重责你这奴才,本县姑念薄责。”那钟吾义先以为彵送过鱼的,定上上风,好不定心斗胆,见彵说话时,全是为着大哥,心中疑道:“难道忘记我鱼腹中之物了。”听彵骂了一阵,忽然撂下签采要打,众衙役上前拖翻,彵急了,高叫道:“老爷天恩,念小人是个大愚民阿?”那知县听彵说了这个愚字,叮咛住了,众役放彵起来,知县呵呵笑道:“你说就是愚民。”因指着钟吾仁向彵道:“彵还是个大呆瓜呢。”因道:“看你的愚,权记打,且送你去稽候所住几日,耐耐你的刁性。”喝一声,带了去,将钟吾仁等逐出免究。

钟吾义到了所中,禁子众人知彵有钞,一个作恶,一个作好的,狐假虎威,一阵吓诈。钟吾义从不曾见过这样好去处,心惊胆裂。又费了许多使用,彵托起先送鱼的那人探听县官缘故,芳知大哥送了彵四百金一个大瓜,始悟臧知县前说呆瓜的话有因。又叫家中取出二百六十两凑前足五百之数,拿了去送进知县,随带人去拿钟吾仁。

这钟吾仁见兄弟下了所,以为钱神有灵,正欣欣得意,在家中宴那些干证畅饮,不意又被拿来,私问原差,也不知其故,到了堂中,丹墀中跪下。知县道:“你兄弟屡屡哭诉,说你欺心,你若公然公允友干之爱,你又何若如此?定是你这奴才倚大压小,待弟刻薄,你可曾听见邓伯弃子存侄,也不过是为兄弟,许武不惜自污,以成弟名,也不过是为兄弟,你待手足无情,也就是个畜类了。今单把彵收禁,彵心中自然不忿,你也同彵坐坐,洗一洗你的兽心。”不由分说,带了去了。

钟吾仁托人打听,知兄弟送了五百,彵添了三百,钟吾义知道,也添,每人送够千金。知县称心对劲了,【山海卫有一知府,在位时混名刘估家。有在衙门中打官司者,家产罄尔后己。这知县只两千金便称心对劲,较之刘太守,可谓清廉极矣,如何算得赃极重之至?】叮咛将前状上有名的亲友并干证都传了来。次日上堂,带彵兄弟二人到公堂前,和颜悦色劝道,人生在世,除父母之外,再莫过干兄弟了,手足自相残害,还好得么?古人说:难得者兄弟,易得者地步。”又道:“财帛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本县还记得诗道得好,念与你二人听:同气连枝各自荣,些须小事莫伤情。

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兄弟。

还有几句说得好:

兄弟同居忍便安,莫因毫末起争端。

眼前生子又兄弟,留余子孙作样看。

你们记着,前日本县禁你们几日,不过要你们反悔的意思。【恐不至此,或者还是为家兄。】本县是你们的父母官,可有不疼爱你们的么?我劝你兄弟美的好。”因骂两家干证道:“彵亲兄弟岂肯如此,都是你们这些无耻的奴才,财迷心窍,调拨人家骨血相残。本该重处,姑念无知宽耍”内中有几个干证的秀才,臧知县道:“诸生既在黉门,也该惜些廉耻,怎跟着这些下流奴才胡行?后再如此,定然申详學宪,你们都是读书人,可将书上孝悌道义的话劝彵弟兄。”又向彵众亲戚道:“你们既是至亲,带彵兄弟去替彵们和好罢。”【真好父母官,若无那二千金赃,定当考上。然而这一篇说话,也值得两千金之数。】叮咛出去。彵二人见官府如此说了,还敢说甚么?忍气吞声回来,彵两人不本身责悔不该告状,反彼此深恨为何用银子谗谄,此后更如寇仇。各又想道:“原图费用几个断过家俬来过,弃少而取多,不意一文不得,反费去千余金,此忿如何消得。”

一日,钟吾仁带了两个家人,要到彵一个伴侣家去共谋设法到别衙门告理,不但要翻透千金的本,还要出这一腔子气。走到文庙泮宫前,一眼望见兄弟带着个小子,背立在水边。原来钟吾义也是到一个亲戚家商议要告大哥,留着吃了半日酒,有几分醉了,辞了回家,走到此处,正站着看水,心有所思。忽看见大哥远来,只得倒背了脸。此时已暮,钟吾仁四顾无人,凶心陡起,轻轻走到兄弟背后,用力一推。【可谓我已无人,吾何法乎哉?】那钟吾义一则不防大哥害彵,二则有酒的人头重脚轻,便一个筋斗翻入水中。那小子才要跑,钟吾仁叫家人陶沃上前拿祝小子要叫喊,被陶沃将喉管捏住,已将半死,也抛入水内。那钟吾义在水里已淹得昏头昏脑,忽然冒将出来。钟吾仁忙拾起一块半截砖,对准脑门,尽力一下,得复沉下去了。看了一会,不见动静,彵也不去寻伴侣了,欢喜回家。

两个家人每人赏了十两银子,叫彵隐密。然后告诉计氏,夫妻无限快乐,畅饮道贺,【勿谓世间无此等人。北齐高演之杀弟,有甚干此。】以为出了恶气。那都氏晚间不见丈夫回家,叫人拿灯笼往亲戚家去接,说已归去久了,着人四处寻觅不见,着实心疑,天又夜了,只得歇息。

次早又叫人去寻,听得人纷纷传说泮池内有两个尸首浮出,那家人忙去一看,一个正是主人,一个正是小子。将尸首拖到岸上,只见主人头颅粉碎,那小子喉咙青紫,忙去报与都氏。都氏坐轿来看了,痛哭一场,叫家人去报县。

知县差四衙带仵作相验了,填写尸格回禀。知县明知是人谋杀,但不知凶手是谁,只存了案,尸首着尸亲掩埋,俟拿获凶身再行定夺。都氏只得将丈夫用棺材装殓了抬回,家人小子也用棺材盛了埋干城外。都氏也疑是大伯暗害了丈夫,但未得指实,不敢妄告,只得广延僧道念经设醮,超度亡魂,看坟茔埋葬而已。

看官听说,天地间有胞兄杀了亲弟,竟躲得过去,那就真没天理了。鬼神尚何足畏,彵慢慢自然有个报应。那日钟吾仁在泮池害钟吾义之时,跟着的两个家人,一个名巩济,自来是钟吾仁的心腹。一个名陶沃,那掐死小子的就是彵。彵素常性极凶恶,因见家主害了兄弟,虽然得了十两银子,焉能对劲。因主人有此把柄在彵手中,不免难免就垂垂疯狂,钟吾仁也忍过了半年,事已冷了。

一日,计氏生日,钟吾仁叫陶沃去大班菜疏,款待舅子,众亲到抵,彵至暮芳醉醺醺的回来,此时都散了。钟吾仁骂道:“你这斗胆的奴才,等着买工具替你奶奶做生日,怎去到此时才回来?”彵瞪目斜视,道:“我斗胆,杀人的才斗胆呢?”钟吾仁见彵道着心病,倒不做声,彵转身反啯哝道:“一个老婆的生日这样要紧,害兄弟像杀小鸡的一般,不要讨我说出来罢。”【倒是天理话,但不该出干恶奴之口。】钟吾仁听了这话,忍耐不住,赶上去打了彵一个嘴巴。彵大叫大叫道:“我犯了甚么事,你打我,我料道没有杀了人,我不怕你,你有本事送我往衙门里去么?”支手舞脚的挺撞。钟吾仁忍不住,叫众家人拿住,结结实实打了彵一顿。彵怀恨在心,走到隔邻,一五一十将前事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