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水在她眼里聚集。
“别的女生靠近,她会不高兴的……”他带着歉意解释。
“可你小时候明明很喜欢的!睡觉都要趴我胸口睡,你忘了吗?”她泫然欲泣地指控,“再热你都要贴着我,我把你推开你睡着了自己都要滚回来,热了我一身痱子,现在为什么就不行?”
对面耐心听着,等她说完,他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笑,仿佛与她一起追忆了往事。
“那时我什么都不懂,给你带来很多困扰吧?”
“不懂什么?”
“我把你当作了世界,我以为,我生来是和你不能分离的一个整体。”
“你那时只是个孩子,所有小孩都会依恋——”
“我从小就很奇怪吧?”
她皱眉,“不,你不奇怪。”
他对她的说谎并没有感到安慰,也没有介意,只笑了笑,好似在表达他的包容:“在你们眼里,我的奇怪应该是我的生长过程,但在我这里,我奇怪的是我的内在,明明我可以独立,但所有动力都指向你。”
她胸口发紧,紧迫追问:“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了,你只是我的妈妈。”他的笑意温暖,感恩的背景音乐冉冉升起。
“‘妈妈’不能替代我去体验外面,我的人生,还是得我自己来。”
渴望母爱垂怜是他曾经最大的动力,如今才明白,她所说的“别让我占据你伴侣的位置”的意思——母亲只是起步的目送人,母爱只是人生的开端,她不给,或者给很少,并不影响他继续前进,他也能在未来的路上找到替代品,并自信满满。
反倒是她,曾清醒地与他分离成两个个体,现在却想融为一体。
他一直以来,都只把她当妈......
吕虹眼前一黑,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怎么这么熟悉?
味道熟悉,配方熟悉,晕眩感熟悉,似梦非梦不愿醒来的凝滞,都很熟悉。
对了,“迟早都会分离”——这不是每当看到他可爱,她抑制自己汹涌感情时对自己的告诫吗?
叮。
宛如动画片里头脑开窍的声音,在反应迟缓的现实大脑中响起。
原来是报应。
纪念广场——
天将明未明,巨大的救世主雕塑像一块通天巨碑,周身潜藏了无数凸与凹,光与暗。
渺小如蝼蚁的身影在雕像底部,围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但他的石身太过巨大,她无从下手,就缩在阴暗里用脚踹底座,脚踹肿了,改为碾脚下东西,边碾嘴里边念着什么,听上去像是——
“你就这样对我!你就这样对我!”
早班的清洁工大老远就看见雕塑下有人,还以为眼花了,附近走十步一个探头,巡逻的警察无数,广场从凌晨开放到晚上关闭,来瞻仰神容的信众送上的鲜花,能累积到神像脚踝高,可见人们的敬意随着救世主离世时间有增无减,是人心大势。就算有心理变态的,也不会撞枪口,而是跑远远的只敢墙根下作怪。
于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开鲜花冲进去破坏公物......亵渎一樽石像,还把石像下的花一半都碾成了稀泥,简直是闻所未闻,人神共愤!
“喂!”清洁工的呼喊一奏响,那不知徘徊了多久,花了多少心血才混进广场的人才,没有恋战,化作一道弧线,敏捷地跑了。
........
刘同贵刚打开宿舍门,就被猛推进房内。
刘大教授踉跄着回头,注视着那道阴暗中的身影,开口:“君子动口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