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西,五十里,长江,枚回洲。
这是一座方圆约三四里,处于长江中心的沙洲,乃是长江中的沉沙堆积而成,久而久之,形成了这么一块不小的江心洲,一如那湓口的桑落洲,建康附近的新洲等,涛涛江水,在这里被这座沙洲一分为二,成为南水和北水,奔腾东去。
而北水之上,一条中等的船只,逆流而来,与一般的船只前后基本高度相当不同,这条船的前端,明显要低矮一些,仿佛是一块压舱石搬到了前面,而造成这个情况的原因,是前甲板上坐着一个小山一样的巨胖,身着龙袍,仿佛一堆抖动着的肉山,可不正是桓玄?
这位前一阵还不可一世的楚国皇帝,这会儿已经失掉了所有的威风,头发散乱,头顶只靠着一只翡翠玉簪,勉强维持着一个快要彻底散掉的发髻,不至于让他彻底披头散发。他的眼中,遍布血丝,脸上因为一路骑马狂奔,而满是尘土,又被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冲过,留下一道道痕印,看起来就象是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可笑而滑稽。
不到五岁的桓升,穿着华丽的丝绸衣服,怯生生地站在桓玄的身后,这个平时养尊处优的楚国太子,这会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给人一下子从宫城里接了出来,然后就慌忙地在一片喊杀声中,被父亲抱上了马,一路狂奔到渡口,接着上了这条船,顺流而下,这是这个小孩子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刀光剑影就在身边,而尖叫和眼泪也多是在路上就已经用光,现在的他,又累又饿,可是看到父皇的这副模样,却不敢开口再发一言。
庾颐之从后面走了上来,对桓玄行礼道:“陛下,现在我们应该是安全了,后面没有反贼追杀。只是,我们赶得太急了,和新安王(桓谦)他们的船失去了联系。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平安。”
桓玄喃喃地说道:“那敬祖呢,他人在哪里?”
庾颐之摇了摇头:“卞侍中在江陵城的时候就跟我们失了联系,可能是陷在了城里,从江风渡上船时,两条船里都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