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冷冷回应:“难道只许李尚书放火,不许孔某点灯?这世间哪有这种道理?孔某自夏邑整军起兵以来,没有得到朝廷一斗粮草和一文军饷,全凭个人之力募兵养军,先后历经数十战,无数次死里逃生,无数次浴血奋战,这才在叛军的势力地盘上打开局面,为朝廷坚守着最后一片净土。”
“当时河南各州郡驻扎叛军兵力高达30万人,而我夏邑兵马与睢阳张中丞所部累加,才不过两三万人。敌众我寡,叛军先后纠集十余万大军进攻睢阳、夏邑,李尚书和诸位可知吾等是怎么坚守和坚持下来的吗?”
孔晟环视众人,目光炯炯:“全体将士儿郎拼死血战,睢阳和夏邑战场上白骨盈野、血流成河,为国捐躯者甚至连名姓都没有来得及留下!可我等血溅河南忠诚为国的艰苦卓绝,舍生忘死的流血牺牲,却被李尚书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给统统抹杀了!”
“世人都知我军轻而易举拿下洛阳,却不知为了拿下洛阳,夏邑儿郎所付出的血汗牺牲!其时,洛阳安庆绪拥兵十万,周遭各郡县叛军近十万,而汴州一线守军也多达十万。孔某从夏邑誓师出征,只有三万余人。孔某率这三万多人西征血战,纵横河南,最终逼走安庆绪,光复东都洛阳,其间各种血泪艰辛实难用语言来形容。”
“安庆绪虽然败走邺城,但其尚有兵马数万。而且,安庆绪至邺城之后重整旗鼓,旬日之间,蔡希德自上党、田承嗣自颍川、武令珣自南阳,各率所部至邺城合兵,连同安庆绪在河北诸郡招募的新兵,共约10万人。”孔晟目光愤怒地鄙视着李揆一字一顿道:“李尚书,孔某若是轻举妄动率苦战疲乏的三万夏邑军去进攻拥兵超过十万的安庆绪,不仅辛苦拿下的洛阳保不住,反而会葬送三军儿郎!”
“明知不敌而为之,这不是愚蠢,而是对朝廷的不负责任!是草菅人命!李尚书在此卖弄口舌之利,指责孔晟贻误战机,居心何在?”
李揆的老脸越来越涨红,被孔晟一番义正辞严的话驳斥得哑口无言。而全场众人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孔晟的话或许有些情绪化的成分,但显然也是事实——只是不少人平时没有往深处想,而也有不少人在故意回避这一点,但经孔晟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之后,谁还能昧着良心站出来说三道四?
李揆无言以对。
“你有什么资格妄谈平叛大局?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等忠诚将士妄加评论?”孔晟扬手指着李揆,怒火冲天:“孔某不愿意惹事,但绝不怕事,若是谁再站出来说三道四,休怪孔某不留情面!”
李俶见情势被孔晟翻手间逆转,皱了皱眉,不得不开口为李揆解围:“长安候,汝等忠诚为国血战河南的功绩,朝廷从未否认,也早有封赏,你又何必当着本王和诸位王公大臣的面夸耀这一点?汝以为长安候的恩宠封赏是凭空得来的吗?”
“你不过江南一介布衣少年,若不是有战功在,你何德何能高居长安候之爵位?”
李俶的话高高在上,充满着无形的蔑视和傲慢。
当然,他的傲慢也不是没来由的。在当前这个王权时代,臣子再怎么舍死忘生甚至献出生命,在皇权者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而皇室给予相应的封赏,已经完成了对臣子的褒奖。
所谓天下之民莫非王臣,你当臣子的为皇帝家卖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抱怨什么?
李俶的弦外之音很明显了,如果不是拥有显赫战功,凭你孔晟一介不足弱冠的少年郎,岂能封长安候?
实事求是地讲,孔晟最反感的就是李俶的这种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