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安城的震动相比,此时此刻的江南首府江宁郡城却再次陷入了日常的平静,因为孔晟这个江宁郡王衣锦返乡搅闹起的各种喧嚣经过时间的沉淀,逐渐消停下去。
本地官府派出大量人手帮助孔晟修缮和扩建郡王府,但孔晟毕竟不是一个喜欢排场和奢华的人,他既没有按照朝廷的规制去将现有孔家祖宅予以扩充,也没有大兴土木,只是对已经略有些破败的这座宅子进行基本上的修缮,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略作简单装修清理。
但他现在终归是郡王之尊,他虽然不讲究排场,可如今跟随他的人从护军,仆从乃至侍女一干人等实在是太多了,现有孔家祖宅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出于无奈,孔晟只得命人买下邻近的两座宅子,与孔家祖宅打通,权让护卫人等居住。
孔晟在城里的动静,杨家人看在眼里,其实全城人都看在眼里。这让很多人感到吃惊,堂堂的郡王,开府之府邸竟然如此寒酸,实在是有点不成体统。不要说跟杨奇这种藩镇府邸相比了,就是与江宁郡守这些江南道的高级官员的府邸相比,也是有些差距。
这又给人产生了某种错觉:那就是孔晟几乎将所有资财家产充为了向杨家下聘的聘礼,以至于开府所需耗费不起了。这是老百姓的看法。
不过,官府中人却是嗤之以鼻。以孔晟的权势,一声令下,江南官府有责任为孔晟承担开府所需全部费用,这也是朝廷的规制——毕竟朝廷户部没有划拨给孔晟开府的费用,由地方官府承担也是理所应当。
杨奇认为孔晟是故作姿态,包括很多江南官员在内,类似这种看法。只有孔晟身边的穆长风乌显乌解等人才真正了解,孔晟在这方面是最不讲究的,换句话说,孔晟是一个最讨厌繁文缛节和铺张浪费的人,这是发端于血脉灵魂的,而不是想要做给谁看的。
杨奇夫妻一直没有到府拜望孔晟,按照官场礼仪,作为下官的杨奇,应该主动登门拜见江宁郡王。然而,杨奇夫妻还是有些想要摆摆老丈人的谱儿,以免此刻在孔晟面前落了面子,日后永远被压制抬不起头来。
相反,杨奇夫妻还在焦躁等候孔晟的再次登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孔晟并不会真正将江南道的行政军事大权从杨奇手里夺走。但孔晟自打那日之后,再也没有登门的迹象,杨奇等得有些焦急,也有些不安。
与杨奇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江南道乃至江宁郡一系的地方官员,络绎不绝地登门拜见,每日孔府老宅门前都是门庭若市车马如龙。
外界这般热闹,杨奇夫妻就越加烦躁不安。
郑氏出身门阀郑氏,虽然是微不足道的旁系偏枝,但也是世家中出来的人,打小耳濡目染的就是上位者的冷漠无情和大家族的利益纷争。郑氏越来越担心,来自于孔晟的报复会让杨家一蹶不振。
别看杨家在江南经营了十多年,貌似根深蒂固,但奈何孔晟权势冲天,又有当今陛下的诏命在身,总领江南山南两道,有先斩后奏之权,如果孔晟铁了心报复杨家,杨奇会吃不消的。即便孔晟对过去的种种既往不咎,但如果孔晟将杨奇手里的大权悉数夺去,杨家在江南不仅仅是威风扫地,也会沦为摆设。
日后,还有谁会将杨家的人放在眼里?
郑氏在厅中转来转去,杨奇看得有些心烦意乱,不由怒道:“夫人,你且消停点,不要在老夫面前转来转去,看得老夫头晕眼花!”
郑氏风韵犹存的富贵圆脸上充斥着深深的担忧,她轻轻道:“夫君,以妾身看来,我们杨家不能坐以待毙,我们……”
杨奇冷笑一声:“什么叫坐以待毙?他如今虽然一步登天,贵为郡王,节制江南山南两道,权势冲天,但他还是老夫的后辈,也想要当我们杨家的女婿,他还能把老夫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