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人喊马嘶的陶宅镇异常的安静,虽然堂内诸将都没有起身相送,但街道两旁的兵丁都默默注视着阑珊而行的张经。
自调任浙直总督以来,张经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下军营视察训练,这让他在普通士卒中拥有不低的名望。
当然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阻拦。
向来挺直的脊梁微微佝偻,向来炯炯有神的双眼带着黯然,向来红彤彤的脸色显得灰败,脑后的白发在空中飘舞,张经强忍着不向两旁看去,径直走出小镇。
浙江锦衣卫千户周宏正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张经绝不敢干出格的事,但下面的兵丁万一遭人煽动,自个儿就是三头六臂也得埋在这儿。
往东走了五六里路,官道旁停着两辆马车,周宏正吹了个口哨,马夫驱车赶了过来。
张经木然的一掀门帘就要进去,冷不丁听见旁边锦衣卫小校低声道:“那是谁?”
周宏正、张经都转头看去,不远处官道旁有一座歇脚的小亭,一位青衫书生左手持书卷,右手拾茶盏,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一名身材高大的侍卫在一旁垂手肃立。
应该只是个路人……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周宏正脑海中,那书生已经放下书卷,转头看来,右手茶盏微微上抬。
周宏正失笑道:“难道飞鱼服、绣春刀还不够明显?”
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人,就算只喜欢琴棋书画决意出仕,但至少应该知道锦衣卫的名号。
“嘿嘿,也不怪他……”张经脸色愈发灰败,“也不怪他……”
“什么?”一旁的锦衣卫小校忍不住问。
“不怪他落井下石……”
似乎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张经颤颤巍巍的缓缓迈步走过去,周宏正皱着眉头没有阻拦但手不自觉的摁在刀柄上。
“半洲公。”钱渊起身施礼,取过茶盏斟了两杯茶,笑着看向周宏正,“这位锦衣使者,还望许钱某人送别半洲公。”
周宏正立即反应过来了,前些日大名鼎鼎的松江秀才钱展才和总督张经怼上,这消息只在松江府、苏州府高层中流传,但锦衣卫自然是不会漏过的。
也难怪张经说不怪他落井下石,周宏正犹豫片刻往后退了半步,倒不是他有心成全,而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几次派信使过来都和钱渊有关。
“你这秀才倒是胆大。”一旁的锦衣卫小校撇撇嘴,“家中长辈没人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