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钱渊一行人抵达歙县之后,钱铮就发现和几年前相比,侄儿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仅是个子高了,皮肤黑了,身体强壮了,更多在于言谈举止间的随意,在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思如发的处事。
一句话,侄儿长大了,而且走的不是传统士大夫路线。
虽然钱铮也知道钱渊这两年多次守城抗倭,以至于得震川公、文衡山之赞誉,但也想象不到其在这已经持续两年的抗倭战争中聚拢起的人脉,这是让无数人眼红的人脉。
之后事件的发展变化让钱铮瞠目结舌,几封信寄出去,吴百朋在回信中拍着胸脯保证,他和殷正茂关系不错。
胡宗宪倒是没回信,但直接派心腹幕僚王寅和长子胡桂奇回了趟徽州,六县的知县尽皆俯首,就连一直不露头的徽州知府也忍不住用诧异的眼神打量钱铮。
所有关卡都打通了,钱铮正式开始操作将人丁丝绢税转为银两缴纳,正准备亲自去南京一趟,结果南京户部尚书下了公文,令徽州府将人丁丝绢税转为银两拨付给浙直总督衙门充当军资。
钱渊给赵文华去了一封信,总督衙门正在向南直隶、福建、山东等地推广提编法,有了徽州府这个突破口,虽然转为银两也就五六千两银子,但赵文华也自然笑纳这份大礼。
似乎那一顿晚饭之后,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了……钱铮有强烈的失落感。
“叔父,一条鞭法没那么简单,推广难度更是难于上青天。”钱渊拿着牙签剔着牙齿,随口说:“如今朝中严分宜、徐华亭,你觉得谁有这等魄力?”
“未必吧。”顾承志对徐阶抱有期望,“徐阁老这些年被严分宜压着,过几年登首辅之位,自然……”
“绝不可能!”徐渭嗤之以鼻,“看着吧,到时候徐华亭第一件事是算旧账,第二件事是召回之前被严党罢免的官员,固守其位,第三件事是抱残守缺……甘草阁老而已。”
钱渊斜眼瞥了瞥徐渭,这厮倒是看得准,徐阶倒的确是这种人,从某种角度来看,徐阶和严嵩之争,和日后徐阶和高拱之争,没有本质的区别。
在徐阶看来,严嵩是祸及天下的罪臣,但在高拱看来,不作为的徐阶不比严嵩好多少。
顾承志舔舔嘴唇,低声问:“吏部尚书李默?”
“更不可能了。”钱渊失笑道:“虽然今上不讲规矩,李时言以吏部右侍郎转吏部左侍郎,再直升吏部天官,难道还能再入阁?”
钱铮忍不住转头看了眼侄子,八股写的普普通通,这种朝中弯弯绕绕的事倒是一清二楚,吏部侍郎一般是不允许升任吏部尚书的,吏部尚书一般也是不允许入阁的,如徐阶、严嵩、夏言、吕本等人履历中都没有担任过天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