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提,徐渭心里愈发纠结。
他是个明白人,很清楚那位松江秀才为什么那么做,事实是,他硬生生将自己从鬼门关里拉回了阳间。
对于钱渊,徐渭心里有着极为复杂的感触,第一次接触就不太愉快,但斗嘴的势均力敌,对局势判断的默契,让这两人有着一见如故之感。
松明山上醉酒赋诗以至于钱渊被倭寇掳走,自己数千里来回奔波,费尽心力筹谋剿倭……
虽然相识至今不满一年,但徐渭认为,他们是生死之交。
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
徐渭如今依旧有着这样的认知,但他古怪而执拗的性格让他的嘴巴比死鸭子还要硬。
他永远难以忘记钱渊那张嘴里吐出的那些词……倚门卖笑、买来卖去,还有最后那句,三十两银子。
王寅叹息着看见徐渭脸上的复杂神情,正试图说些什么,窗外又传来响亮的爆竹声,这儿距离巡抚衙门不远,大量客栈、会馆都在附近,报信的一波接着一波。
张嘴说话自己都听不清,王寅索性闭上了嘴巴,两人静静等着爆竹声过去。
但外面的爆竹声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愈发响了,高昂的呐喊声阵阵传来,嘈杂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砰!”
门被猛地撞开,年轻的诸大绶欣喜如狂的看向徐渭,外间信差正拖着长长的调子,“京报连登黄甲”!
王寅猛地站起,难以置信的看向徐渭,而后者也明显猜到了。
徐渭咽了口唾沫,想说些什么,但只知道伸出手探向诸大绶,嘴唇剧烈的抖了抖,然后一歪头……倒了下去。
“文长,文长!”
“大夫,大夫呢!”
一刻钟后,面有怒气的大夫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嘴里还在念叨:“他本来就是因为耗尽心力一病不起,最忌讳的就是大悲大喜,你们倒是不怕他死了!”
闯了祸的诸大绶垂着头一个劲儿的赔笑,一转身将随从兜里的银子都掏出来赏给来报信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