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让徐阶意外的一番话,他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反复在心里琢磨,严嵩此言何意?
徐阶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他昨夜接到消息,锦衣卫沿着线索一层层追上去,虽然很难从如董份这样的同考官身上打开缺口,但事先埋下的伏子起到了关键作用,如今线索已经距离严府不远了。
如果严嵩今日软语相求,徐阶一定会做出保证,致仕,严党瓦解,但却力保严府上下,他甚至愿意在陛下面前为严嵩父子求情。
算后账的前提是,自己稳操胜券。
斩草除根,首先要确定对方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历史上的徐阶就是这么做的,嘉靖四十一年严嵩被勒令致仕,但直到嘉靖四十四年,整整等了三年之后,徐阶非常确定严嵩无还手之力,嘉靖帝再无眷恋之情,才下手弄死了严世蕃。
但徐阶没有想到,今天严嵩却倚老卖老说出这番话,从内容上来看,完全是一位即将离任的内阁首辅对后来者的教诲。
心思急转,徐阶沉声应道:“多谢元辅指点。”
“罢了,子升是个有主意的。”严嵩叹道:“记得子升也五十有六了,须发亦白。”
“是啊,已近花甲之年。”徐阶也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暗骂,要不是这十多年里你这老贼眷恋不去,何至于未至花甲,须发尽白!
“这般年纪,所念者,不过后人罢了。”严嵩摇头道:“子升比老夫强。”
“元辅说笑了,东楼公……”
“小儿东楼,以此而盛,亦以此而败。”严嵩摆手道:“子升次子、幼子还小,倒是收了个好女婿,叔大其人必能名留青史。”
徐阶笑道:“元辅过誉了,叔大中人之姿,唯其坚韧不拔,令人击节。”
老态严重的严嵩缓缓起身,从桌上取过一本奏折放进袖内,手持一根拐杖,笑道:“便以适才所言票拟吧。”
徐阶恭敬的将严嵩扶出门外,看着老迈的背影缓缓向万寿殿方向行去。
徐阶心里有古怪的念头,最后那几句话,严嵩放出了足够的善意,因为没提起让徐阶丢人现眼的长子徐璠,也没有提起和徐阶决裂的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