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脸上露出有些羡慕的神色:“陛下,司马君实在洛阳,写了六个字送给苏明润——公生明,偏生暗。”
“苏明润收到后,也写了六个字——贪生腐,廉生威。”
赵顼琢磨着这十二个字:“司马学士这六字出自《荀子》,苏明润这六字出自何典?”
王安石说道:“无典,不过苏明润将十二字錾刻成碑,镶嵌在经略使司衙门两侧墙上之后,必成后人之典。”
“韩绛与苏油,所举相同,事功不一,原因其实就在‘公偏贪廉’四字区别。”
赵顼叹息:“知人之难啊,种谔勋臣之后,竟然是一个赵括。王文谅蒙大宋收留方得活命,竟然是西夏密谍!”
王安石说道:“关于种谔,苏明润有议:五郎非无将略,只是朝廷用之太速,方有此败。赵括如果随父抗秦,十年之后,未必不能成中流砥柱。”
赵顼不禁失笑:“这话出自别人之口,或许可信,由他说出来……”
王安石也是微微一笑:“陛下,苏明润有今日之能,也是从六岁就由龙昌期调教,九岁起就被收在张安道,赵阅道两位重臣身边。”
“十岁开始接触公事,草制公文,十四岁提举胄案,十六岁按治州府,如此一步步过来的。”
“他不是进拔过速,只是发轫太早而已。”
赵顼说道:“可他如今谢绝了朝命,要不再下一道旨意,许他带职守边,不容推脱?”
王安石说道:“他必然不从,会找出更多理由来。陛下,明润无私,替朝廷苦虑至此,朝廷不能不为他留些体面。”
赵顼笑了:“他就不怕别人说他效萧何自污,用朝廷恩典施惠私人,以图拥兵自重?”
王安石立即制止:“陛下慎言,此话如何能出君上之口?”
赵顼摆手:“我知明润,如揽镜自观,我说的是那些小人的想法。广锐军吴逵减死,不是小事。”
说完转身对修起居注的常秩说道:“将我的话记下来:苏明润公忠体国,无计誉毁,上忧小人污毁,特以垂询当政。”
王安石也肃然,以正式朝对的方式,整顿衣冠,躬身施礼:“这种说法立不住脚,陛下别忘了,苏明润出京之时,身周侍卫,无一私人,都是请旨由陛下指派的。有宋百年,惟此一例。”
“吴逵之事,本就可哀,因为守臣之失,生生逼反一军。苏明润奏请减死,也是他天性使然。”
赵顼再次转头,对常秩点着食指:“将这两句也记下来。”
常秩都快羡慕死了,当年他也是治《春秋》的专家,也曾是朝廷屡征不起的人物。
他与王安石是好朋友,王安石变法,常秩为了表示支持,一召即起,任谏职,列侍从,却“低首抑气,无所建明,闻望日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