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平正盛早就等着这句话了。
来到苏颂的宅子,看门的老门子是越发的苍老了。
苏颂的宽和仁慈,是大宋都出了名的,看这架势,还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
和老门子打过招呼,苏油进入屋内,却见族兄正戴着老花眼镜,低着头,一边翻阅自己的手稿笔记,一边和一本书在进行校对。
苏油进来,苏颂没有抬头,目光从眼镜架子上方翻出来:“明润来了。”
“族兄这是在干嘛呢?”
“闲着没事儿,校对一下以前的稿件。有些小纰漏。”
苏油笑道:“陛下不是让你修养吗?还是闲不住啊。”
苏颂将书放下:“听说你昨日陛见到很晚?大苏的事情有转机了?”
苏油说道:“本来就不是大罪,几处报纸都在声援大苏,还有太学,国子监,陛下清理了御史台,从内中派人监督,不怕人陷害了。”
苏颂叹了一口气:“民意啊,但是民意有时候也是不公的。”
“比如陈世儒家十九口人尽数处斩,到底有没有量刑过滥?我离开开封府的时候,仍然没有拿到陈世儒知情的铁证。”
“陈世儒是被杀了,但是他更多的是死于民意舆情,而不是死于法律证据,我认为,这是对大宋法律的一种蔑视。”
这是钻进牛角尖了,也是苏颂这样的学者型官员非常容易犯的“错误”。
他们对于对错,有这一种近乎固执的态度。
苏油和他们不一样,虽然苏油也披着学者的外衣,但是其实内心里还是那种讲究最低行政成本和最大概率正确的纯粹官员。
比如陈世儒一案,在苏油心里,就算法律执行上发生了偏差,被民意所胁迫,但是也就是多死了一个人而已。
夔州,陕西,两浙路,南海,因他而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苏油也知道,要是有一天,轮到自己遇到陈世儒那样的遭遇,恐怕自己也会希望,是苏颂这样较真的断案官来审理自己的案件。
法律讲究的是最大意义上的公平,也就是“普遍”公平,即便是它到了千年以后,其性质也同样是如此。
它不会保护特例和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