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得很好,人之所以灵于万物者,谓其目能收万物之色,耳能收万物之声,鼻能收万物之气,口能收万物之味。”
“故人之至者,其能以上识天时,下尽地理,中尽物情,通照人事。”
“至于其能以弥纶天地,出入造化,进退古今,表里人物者,吾好其因,不好其果,却又不是苏油所求了。”
“玲儿小娘子以此曲相酬,乃是真知我者。”
“这一杯合当敬之,不过一会儿还要唱曲,便请三娘代饮吧。”
你跟我扯年少高位,我跟你扯哲学命题。
你暗示我以后会常居显爵功高震主,我告诉你我的追求是人情,物理,天道。
至于爵禄,那只是我证自己的道时得来的附属物,从来就没有在意过。
苏油才不会给蔡确这样的机会,让自己落下任何的把柄。
管三娘子领会不到大佬们言笑晏晏里的交锋,兴高采烈地接过酒来,感动地道了一声:“多谢少保看重。”然后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管三娘子过来相请:“玲儿说贺郎君的《薄幸》调她也会唱,不过字词恶俗,未若少保的‘月凉无地’清雅中正,要不,就唱少保的那一首?”
苏油笑道:“那是卫国大家多事,让闺阁私语人尽皆知,打那以后我可是连词都不敢做了,遑论与众坐听。”
“对了,蔡参政有一首《揽秀》我倒是颇为喜欢,要不唱哪一首吧。”
管三娘子面有难色:“这个……只怕小娘子未见过参政佳作,唱不出来。”
苏油一副性致高昂的样子:“简单,就是一首五字诗,便让蔡参政抄录出来,看着诗歌现唱都是不碍的,和尚!和尚送笔墨来!”
蔡确有些小惊喜:“不料拙作还有扰国公清听者,实在是罪过大了。既然国公有兴,那我就免为其难吧。”
蔡确的书法也是不错的,见笔墨摆好,便起身悬腕挥毫。
今人士大夫的诗作是随手就来,因为产量太高,应酬太多,自己的旧作,往往也要边回忆边写。
蔡确也是如此,可是当他写到“闻有两高士,茹芝卧岩幽。长离在青冥,燕雀安得谋。”的时候,心中倏然一惊。
这分明是苏油在用自己的诗暗示自己,要向他那样,少一些营苟,多一些淡然。
高高飞翔于青冥上的鲲鹏,不是燕雀谋算得到的。
等到再写到结尾“愿言从之子,相与物外游。”的时候,蔡确几乎都楞在了那里。
虽然自己的旧作在前,今日宴席在后,但是这个收尾,分明就是举手投降的意思。
刚刚苏油才高谈阔论了一番游于物外的哲理,接着就是自己旧诗中“我愿意跟随着那样的人啊,一同游于物外呢……”
上当了!
苏明润当真深不可测,看似谈笑风生,其实一直就掌控着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