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你多大来着?好像是大破萧关后回来的时候吧?十八还是十九?”
苏油赧笑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富弼笑了,在小萝莉婉转的歌喉里,在冬日里难得的暖烘烘的阳光下,笑得皱纹更加的深刻:“不记得好啊,不记得,说明是发乎内心的自然而然,更是坚持认定的理所当然。”
“叫你过来,其实也没啥好说的。明润相计规划,每在十年之前,神鬼所莫能测,而从无侈功矜能之态。这份老成,历代宰执也没几个可比。”
“老夫只有一言相告。”
苏油躬身:“敢聆富公教训。”
富弼说道:“陛下身边,如今正臣无多,却依旧优隆我等旧臣,明润可知何意?”
苏油顿时心中一震,脸上也不自然地带了出来。
富弼笑道:“明润果然是聪明人,看来是明白的,甚好,去吧。”
苏油再次躬身:“富公高义,苏油没齿难忘。”
富弼不再回答,闭上了眼睛,安心欣赏起曲子来。
从卧云堂到出了郑公园,一路上苏油都在思索。
富弼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一味猛冲猛打,要提前给自己规划好后路。
赵宋祖制异论相搅,其实是一种政治本能,皇帝一边用着顺手的臣子,一边却将老臣搁在几处重要地区,给予崇高的地位,就是在当政者头上摆放上一柄柄利剑。
比如赵顼压制不住吕惠卿和曾布的时候,一道诏书将王安石召回,两人立即偃旗息鼓,风流云散。
比如苏油的老师哥文彦博,已经两任宰相,四换节钺,那更是核弹级的元老,除了皇帝能指使他,就连御史弹劾都几乎无效。
文彦博在枢密使任上对王安石的新政一贯骂骂咧咧,赵顼都只能加司空,送他判河南府。
浚川耙效力之争,熊本等人考察回来说文彦博的坚持是对的,那玩意儿毫无用处,被蔡确范子渊弹劾,说熊本等人猜测王安石即将去相,文彦博有入朝的可能而讨好他。
熊本等人都受了处罚,老头不但不被涉及,不久赵顼还加官司徒,给老臣安慰。
富弼的意思很清楚,也是诚心为苏油谋划。
苏油以后最好的出路,就是和他们一样,成为帝王用来威胁别人的利剑。
苏油不禁苦笑,富郑公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也可能是太喜欢自己了。
这宰执都还没当过呢,就开始提醒自己考虑宰执之后的后路了。
能够执掌天下中枢的大佬们,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想到接下来还要和高国舅打交道,苏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