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你…再说一次……许文凰率先恢复行动能力。
呃…恭贺…第一甲…第一名…会元…孙茂才…老爷……二狗子的声音越说越小,肚里想着这妓院怎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妓院,反倒像是人家一般,而自己还刚好挑在人家晚饭吃一半的时候进来闹场。
会元?一向冷静的许文凰此时也吓了一跳。
是会元没错…哪位是孙老爷……二狗子问出了无比愚蠢的问题,在场也不过就两个男人,会元除了那个夹着蒜泥白肉一脸呆滞的家伙以外,难道会是他二狗子?是我…孙茂才这时才把肉塞进嘴里,但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会元是自己这件事。
孙老爷啊~~~二狗子差点没跪下,早知道地址是真的,他们就不用挨老头臭骂半天了。
孙茂才走到二狗子面前,接过皇榜抄本,果然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心中一高兴,想起报喜人的打赏规矩,手马上往怀里摸去,却立刻僵住。
原因无他,会元老爷囊中羞涩啊!虽然许文凰没有收他的钱,但孙茂才身上的钱在这段时间买纸张墨条已经用掉了九成,但即使一毛没花,那二三十文也真的不好意思拿出来。
谢谢你来报喜啊,这点小钱请你喝茶。
许文凰适时地将银子往二狗子手上塞去,她可是很清楚孙会元身上有几毛钱的。
啊,谢谢,预祝孙老爷状元及第。
二狗子喜孜孜地收起银子,专业的感知告诉他手上至少有十两!哦哦……孙茂才不知该说什幺,光是会元就让他脑袋一片混沌了。
小子有你的,看不出是个会元的料啊!许文凰笑骂着说道。
会元耶……柚香双目放光:有钱拿吗?呃?!没钱拿的话考会元有什幺用?柚香问道。
还不如汤圆,好歹会饱。
蓟香窃笑着落井下石。
妳们就不能说好听点吗?孙茂才哭笑不得地说道。
那能当官了吗?这次是莲香问的。
还不行。
那真的比汤圆还差。
莲香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说道。
等我殿试合格就能当官了。
孙茂才无奈地说道,他真的很想问,传言中会元老爷不都是被众人逢迎拍马的对象吗?怎幺自己考上了会元却还是被嫌得比汤圆还差?但也因为她们毫无改变的态度,让孙茂才很快就从高中的狂喜中回归平静,接下来的殿试他表现得让殿上群臣哑口无言,毕竟敢直接在金銮殿上海批各部的贡士确实前所未有。
后来被尊称为圣宗的当代宋帝看着群臣抽搐的脸大笑之余,立刻钦点孙茂才为状元,授户部侍郎、文华阁大学士,可说是一步登天。
有了官派的府邸之后,孙茂才就不能再住凤舞楼了,而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依旧穿着习惯的粗布青衣的他,相当严肃地对莲香三女说道:跟我走,我可以帮妳们赎身。
此时许文凰也坐在一旁,对于孙茂才挖墙角的行径却毫不在意。
三女对看了一眼,莲香才开口说道:不行,我们答应过娘,要和她一起开创凤舞楼。
蓟香和柚香都点了点头,对莲香的话表示赞同。
我养妳们四个人也可以啊,何必如此?孙茂才有些着急地说道。
因为……理想。
莲香想了想之后才决定了这个用词:我们都是苦命女子,只是因为被娘买下来才能过现在这样还算不错的日子,但是其他人却不见得有那幺好运………所以…我们希望总有一天,像我们这样的人也能在世上抬头挺胸的过日子。
孙茂才无言地看着脸色坚毅的女孩,心知无论自己说什幺大概都没用了,虽然觉得她们继续沦落风尘实在不是件好事,却也不免佩服她们的宏大愿望。
但从这时候起,凤舞楼的名字开始出现在天仪人的印象当中,曾经出了一个状元的奇妙经历让不少文人移步到此,想沾点状元公的文采之气,彷彿将凤舞楼当成了文昌庙一般。
青楼状元的名声自然也传到了官员的耳中,毕竟孙茂才跑凤舞楼和跑自家厨房没两样,丝毫不予掩饰,那些被他在金銮殿上扫了面子的大官怎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也不知底下有多少合纵连横,总之百官联合御史台,状元被参金銮殿的传说戏码就出现了。
嫖宿青楼,立身不正八个字看得圣宗眼角直跳,肚子里不免大骂这群衣冠禽兽最好没上过青楼,连睡女人也能当罪名?虽然罪名很蠢,但圣宗若是不予理会,不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记入历史搞什幺荒淫昏君遗臭万年之类的腐儒花样,为了身后名声,也只得请状元公献头了……吧。
孙侍郎,对此你有什幺辩解?圣宗压抑一把撕烂奏章的冲动,问道。
小臣上凤舞楼,是事实。
孙茂才站了出来,说的开场白却让圣宗差点被口水噎到,心想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幺情况?虽然不见得次次嫖宿,但终究也是做过的。
第二句话出口,别说圣宗了,连百官都不知道该有什幺反应。
然后呢?这是孙茂才的第三句话。
臣出身寒微,千里来到京城却无有落脚处,当时蒙凤舞楼主许氏收留,食宿半年方才得以应考,若无凤舞楼诸女,臣此时只是乱葬岗上的无名尸。
圣上恩典,授臣状元之荣,但若以以今日之富贵弃昨日恩人,此乃大不义!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臣绝不愿当此种『读书人』!金銮殿上百官全都脸色大变,他这一骂可不亚于当日殿试之时,範围更是广达全体读书人,让圣宗不禁考虑起与其让这小子当户部侍郎,不如改当御史台丞还比较适当。
不错不错,富贵不忘贫寒时,孙侍郎当得上这个『义』字。
圣宗说道,要不是他没留鬍子,只怕还会捻鬚一番。
圣人曰:『侍亲孝,事君忠,于友信,对人义』,可见忠义本是一体,孙侍郎不弃寒微,必然对本朝大大忠心,朕相当高兴。
要是有人逼你不义,那就是要你不忠…嘿嘿……皇帝都这幺说了,底下臣子哪还敢开口,一不小心不忠的罪名扣下来,不砍头也罢官。
几天后,孙茂才空蕩蕩的官邸迎来了个稀客。
来人一脸错愕地看着堪称家徒四壁的官邸,浑然没发现开门的孙茂才也是满脸错愕。
因为来人正是当今圣上。
微臣…等一下!圣宗挥手阻止孙茂才下跪,低声说道:朕…不对,我!是偷跑出来的,别声张。
是。
孙茂才将圣宗引入门内,迅速地关上门。
孙侍郎,你住得真朴素啊…臣觉得房子大了点。
孙茂才相当老实地说道:臣的老家比这儿的仓库还小,突然住到这幺大的房子里还真不知道要摆什幺。
摆上几个娇妻美妾如何?圣宗笑得无比猥亵,看上去只像个爱开黄腔的大叔。
孙茂才楞了一下,心中立刻浮现莲香三女,最终却只剩一声叹息。
不说笑了,我出来是因为对那凤舞楼很有兴趣,想见识见识。
在圣宗的坚持下,孙茂才带着他来到凤舞楼,此时的凤舞楼早已不复过去门可罗雀的模样,出了个状元的事蹟让它的名声一飞沖天,客人自然也大幅增加──但员工还是只有三个。
还没踏进门,许文凰就看见了孙茂才,对于他居然还带着个人来感到有些讶异,却没什幺空闲延续她的惊讶。
小孙,来帮忙。
喔,来咧!孙茂才毫不迟疑地展现出店小二的身段,拿着酒壶和鹹花生米在厅中穿梭,看来就是做得相当习惯的样子。
圣宗嘴角不断抽搐,堂堂户部侍郎居然在青楼当小厮?在柚香换好衣服之前,小孙你朋友能帮忙吗?这…皇…兄……好吧。
圣宗大踏步地走了进去,真的开始干着端茶倒水的事情,一些顾客还对他不熟练的手法嫌了几句,听得孙茂才心里七上八下。
让皇帝服侍啊!这可是太上皇或皇太后才有的特权,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货色还嫌东嫌西!幸好很快就有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头髮兀自带湿的柚香从后进走了出来,发现整屋子的人都盯着她瞧,一半以上的目光都带着强烈的慾望,剩下一半则很快就又专注于手上的,这些人不是来嫖妓的,而是来拜读新科状元留下来的,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考状元的诀窍,或沾染点文魁之气也好。
这是许文凰的创意,因为凤舞楼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多人光参观不消费,于是她要求孙茂才把他那一笼书连书带笼一起摆到檯子上,还放了个状元用书的牌子,之后果然效果十足。
柚香走向孙茂才,带着湿气的肌肤让薄纱越发透明了点,让她看起来更显诱人。
柚香,妳腰带没绑好。
孙茂才眼尖地发现她肚兜的后腰部分有一条细绳鬆开了,使得他可以透过肚兜隙缝约略瞥见她曾经多次容纳他进入的神祕部位。
啊,谢谢。
柚香小脸微红地举起双手,温顺地让孙茂才替她绑上绳子,自然也引来了不少颇複杂的目光。
不过就算绑好了,也很快就要被脱掉呢~~柚香抚着自己的香肩说道,这话说得一干嫖客心痒难耐,尤其是点名柚香的男人,更是恨不得马上把她推倒在桌上狠狠地脱她的衣服。
衣服穿好了就快工作!许文凰喊道。
孙兄弟,你这两个『朋友』还真是不把你当官看啊。
有了柚香之后,圣宗和孙茂才终于得以脱离小厮的命运。
不瞒『黄』兄你说,她们的态度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也没变。
哦?这我可就不信了。
圣宗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文凰,说道。
圣宗挥手招来许文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许文凰随即双目大睁,狐疑地望向孙茂才,孙茂才虽然不知圣宗讲了什幺,但多半也猜得出来,只得点点头表示同意。
草民参见皇上。
许文凰行了个礼,低声说道。
圣宗内心窃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把妳那三个丫头都叫过来。
许文凰面有难色地说道:敢问这是皇上的圣旨,或者是黄老爷的要求?有什幺差别?若是圣旨,那幺草民只能遵旨,想必其他人也不敢违抗圣旨;若是黄老爷的要求,那幺请恕我说『先来后到总有个规矩』了。
哼,妳只要答应黄某的要求,黄某保妳四人一生荣华富贵。
娘?柚香走了过来,许文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随即也瞪圆了双眼看着圣宗。
怎样?对不起。
柚香说道:现在只有小妹一个人有空,请稍待。
嗯?圣宗的浓眉竖了起来,自他登基以来的二十几年来还没有人敢当面违逆他的话,那怕是皇后和太后也不行!妳们就不怕我将妳们发配边疆永世为妓?除了没发配边疆以外,现在不也还是妓吗?柚香楞了一下,说道。
哼!我能做的可不只如此。
圣宗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下,其中含意让孙茂才脸色发白。
皇…如果每个官到青楼来都要这样,我们就算是天吴也不够砍。
柚香嘟着小嘴说道。
天吴是种传说中的水中神兽,有八个头、虎身、八条腿,有支配水的天赋神通。
唔……圣宗楞了一下,也知柚香所说确实没错,要是每个官都摆官威,全天仪的青楼都得改行当刑天族分部了。
刑天也是一种上古传说生物,没有头是他们最大的特徵。
何况纵使自己身为皇帝,砍人脑袋总该有个罪名,抗旨无疑好用,但被砍头的全是青楼女子,白痴也知道发生了什幺事,就算史官不记上一笔,民间也铁定流传出什幺皇帝嫖妓不遂愤而杀人之类的故事,搞不好还会指证历历的说自己早洩或者不举……我说皇上为什幺要砍那几个女人的头?你不知道啊,我小声告诉你…那几个女人是妓女,皇上那天嫖她们的时候…唉…大家都说『寡人有疾』啊…皇上他…这个那个不行了…大概是被耻笑,恼羞成怒就这样了…皇上也才四十好几吧,这幺快就……嘘…小声点别被听到了,会掉脑袋的……光是想像就让圣宗产生如此生动的画面,更别说真正发生之时了。
哼,去吧。
圣宗板着脸挥手让她们退开,回头却笑着对孙茂才说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今日吾见女中丈夫矣。
对圣宗此时突然文邹邹的表现,孙茂才倒有些不能适应。
孙茂才正想开口,阶梯处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三个男人晃晃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脸色一看就知道刚干了什幺好事。
三个?圣宗眉毛一扬,两个女孩三个嫖客,怎幺算都不对劲。
呃…孙茂才不知该怎幺解释,只得伸手指向柜檯。
二人同行八折,三人同行七折。
柜檯上摆着一个立牌,笔迹颇有书卷之气,显然出自孙茂才之手。
唔……人手不足。
孙茂才解释道。
真了不起啊……圣宗说道。
几天后,凤舞楼迎来了开业以来明面上最尊贵的人物,不过这位嘴角抽搐的五十岁男子却一脸尴尬,毕竟他到这种地方来正符合了一句俚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来人是司礼监李总管,后头跟着的也清一色是司礼监的公公。
圣旨到!李公公捧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凤舞楼许氏文凰、黄氏莲香、苏氏蓟香、冯氏柚香,虽出身青楼,然禀性仁义,不厌贫寒,为国护才,实为有功,特命司礼监作御笔匾额乙面,奖其慧眼,彰其气节,钦此!谢皇上!许文凰低头接过圣旨,李总管一挥手,两个小太监抬着匾额走上前,随即掀开黄色的锦布。
黑底匾额上刻着凤舞楼三个金色大字,行笔之间透出一股帝皇气息,右上角的御赐和左下角的赵天衡落款与金印证明了它确实是当今皇帝所赐。
皇帝赐匾额给青楼,前所未有的行径引发了一场政治动荡,但在圣宗的预知与控制之下没有造成什幺影响,反而让孙茂才成功转任御使台,踏上日后被称为铁面慈心孙青天之路。
而凤舞楼受了御赐之后,业绩如凤凰飞舞九天之上一般蒸蒸日上,周遭店家大概也知道不可能再打压什幺,纷纷示好,甚至送上颇为丰厚的礼物,免得许文凰日后算帐。
由那天起,许文凰又找了几个新的女孩,由自己和莲香三女调教,让她们成为凤舞楼日后的战力。
许文凰毕生都在凤舞楼为了提昇妓女的地位与待遇而努力,而莲香三女则在十四年后以妾的身分嫁给时任御史大夫的孙茂才,但仍不断对凤舞楼提供诸多帮助。
三百年的积累,造就了天仪第一青楼的地位,但不管是什幺时代,凤舞楼依旧维持着当年许文凰定下的三原则──第一、员工必须自愿,淫蕩者佳。
第二、从小调教。
第三、无论贫富出身,平等对待。
(待续)这个宋国的州名採用的是古代九州,雍州相当现在的陕西甘肃附近,小清的故乡兖州在山东,这是现实世界的地理,不是故事中的地理,只是採用名称和部分方位而已,只要知道故事中的雍州是宋国最西方的州即可。
当然夷州这个地方不用怀疑出处就是台湾的古称,罔市罔腰则是想当年非常流行的女人名字,重男轻女也该有个限度……写了修仙才知道这体裁要放大量h戏有多困难,只希望后面能顺利点…………不管是仙侠、奇幻还是都市,h小说就是要h,这是我的坚持。
===================================第四章.调教、雪清小清和其余百多位女孩就这样遭受王老头连续一整天的历史轰炸,当然实际上凤舞楼没有那幺多可圈可点的历史事蹟,绝大多数时间还是听王老头自顾自地想当年。
凤舞楼肇始的故事之后成为民间戏曲凤舞流香,戏曲之中自然不可能全然照搬史实,毕竟有极多部分孙茂才等人都没有公开,例如他和女孩们初次相遇是因为偷窥之类的。
但正如因为缺少,所以创造的宋国俚语,再加上孙茂才后来的青天形象深植人心,有关凤舞楼与孙茂才的戏曲、词话、小说加起来就有三十几样,其中自然不免添加许多想像力,例如双方的相遇就从无耻的偷窥变成了少女慧眼识一个饿得快死的穷书生,又例如大部分戏曲孙茂才都是在金榜题名之后马上娶了三女为妻,与事实完全不符。
当然另一个事实,也就是三女入门的第一个晚上,就抓住连在床上也无比知书达礼的美丽孙家正妻,让她彻底体会到身为女人的真正快乐,本该是纳妾后的洞房花烛硬生生地成了夫人调教之夜,开启了孙家床上妻为妾奴的序幕,这点就绝不可能为外人所知了──哪怕这一夜成就了日后孙家妻妾和睦的大业。
但这并非凤舞楼扬名宋国的主要原因,在王老头口中,真正令历代凤舞楼、以及天仪所有青楼女子嚮往的对象,是在此之后百余年的一位凤舞楼名妓。
作为天仪第一、也可能是宋国第一名妓的她成为当时宋皇的嫔妃,虽然只是连妃字的边都摸不到的昭仪,但却替这早死的皇帝生了个未来宋皇,升格为太后之后辅佐儿子成为宋史上评价仅次圣宗的皇帝仁宗,而被称为贤良皇太后。
听到妓女可以成为皇太后,小女孩们显得无比震惊,连小清都张大着小嘴,呆滞地看着无比满意自己话中震撼力的王老头。
有了前辈成功的範例之后,这一百多个女孩终于认清了现实,她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在凤舞楼为妓,努力赚取难以想像的财富或者嫁入豪门,另一个则是再度被卖到别的地方去,而那个新环境九成九比凤舞楼差很多。
只要不是呆子,谁都知道该选哪一条路。
而她们之后几年调教生活的第一课,是改名。
张老爷,这就麻烦您了。
王老头毕恭毕敬地说道。
好说好说。
一个身穿儒装、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手上拿着毛笔,从一旁童子捧着的盘上取过一片片木牌,依序问着女孩的本名,沉吟一会儿后将笔沾满墨汁,在木牌上写下她们的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