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力居脑补着脑补着,发现自己完全想象不出来。
李素趁着对方心神动摇的机会,继续施压:“汉室天命长存,南匈奴的祖先,就是因为150年前错过了一次,站在了王莽那边,所以这150年里很少拿到朝廷的雇佣。你们已经拿了150年,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打算再要了——
要是今年不悔悟,你们跟南匈奴就又回到一样的悖逆程度上了,来年要是南匈奴先悔悟、平息内乱,你们乌桓就滚回塞外继续跟鲜卑争夺草场吧。等你这儿的人饿死大半之后,剩下这点人口,靠燕山以北的草场,倒是养得活了。”
“汉室天命长存……没错,羌渠单于给你这封回信上,倒也隐约写着,他之所以愿意听你劝诱出兵,就是因为他相信汉室天命长存!可是,汉室真的还会天命长存么?”
丘力居最后这个问题,并不是真的纯粹的疑问,而是一种灵魂的挣扎,一种对看不透的迷雾的感慨。
是刚才羌渠单于那封旧回信对他灵魂中不解之处的勾引。
但是,当他问出这一问时,李素现在能给他的答案,显然比半年前李素说服羌渠单于时,又多了很多额外的证据,而且这种天命论的完善程度,要高得多得多。
“单于何来此问?难道你帐下文士幕僚,最近就没有读过一个叫《殿兴有福论》的东西,帮你了解天命么?单于可以去找个人问问,古往今来,可有例外于《天命有福论》的反例,再好好想想,张举是不是被天谴之人——不用你读经义,只要看看历史上那些例子就行。”
历史的积威,有时候也是把人压得不敢妄想的最好武器。
就算胡人读经读不懂,讲故事总听得懂吧。
“来人,请鲜于辅。”
鲜于辅是渔阳乌桓人,原本已经在汉朝的体系内做个小官,但丘力居反叛时,把他裹挟了回来。因为是稍有的乌桓族文人,很快被丘力居重用,引为幕僚。
历史上,在丘力居反正后,这个鲜于辅也回到刘虞手下做个普通的从事,但如今他只能是“屈身丘营”。
鲜于辅很快被丘力居找来,丘力居就问他:“读过一个叫《殿兴有福》的东西么?听说是可以简单鉴别出一个反贼能不能成事的?”
鲜于辅一愣,他也不知道帐中的李素是谁,只是小心回答:“确有读过,此书部分经义颇为深奥,但结论倒是粗浅易懂。不过,书中从不讨论……反贼是否能成事,它只讨论哪些反贼会遭天谴、必死无疑。”
赢需要多方面的条件,机缘巧合,这是不能预测的。努力的汉水堆到99%,没有最后的1%运气,还是要继续“屈身守分、以待天时”。
但失败往往可以预测,因为只要犯了某些足够多的、致命的错误,那就肯定失败。
这就叫,成功的经验无法总结,失败的教训可以吸取。
丘力居不懂太多大道理,但听鲜于辅说得这么保守,反而对《殿兴有福论》多了几分好感:不敢把话说满,这就说明人家还是比较严谨靠谱的!
“那你倒是说说,按照那个说法,张举算不算要被天谴的?”丘力居神色轻松地问。
之所以轻松,因为他也就打算当笑话听听,并不指望就靠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来决策。
充其量,只是对决策有些潜移默化的微小影响、暗示。
鲜于辅想了想:“张举……也算要被天谴的,他跟张角都要被天谴——这份释疑的问对里面,刚好就有差不多一样的问题,只不过问的是区星。具体且待我回帐取书。”
李素在旁边,微微一笑。
蔡琰当初问的问题,是用张举举例的。但李素觉得那样的话,用心太过路人皆知了。
所以最终形成书稿时,李素让蔡琰把例题改成了区星。
但相信丘力居和鲜于辅只要不是智障,都是会联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