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李素不觉得他们有那么大的本钱来囤积。
刘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受害妄想呢?
李素稍稍懵逼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诡异地一笑反问刘巴:“子初兄,你觉得所谓的仇视新法的蜀地世家豪强富户,他们所有窖藏起来的存粮,够买光市面上的锦、吸干市面上大部分的五铢钱么?”
刘巴:“不要小看益州豪门大族屯粮的能力,蜀郡富庶,民间有钱人存的粮食够吃好多年呢……而且,你所谓的五尺宽的新式巨幅蜀锦,我看至今产能还不高吧?我在成都市面上,这几个月也没看到多少卖的。
立此税法之前,我可是详尽调查过,我觉得目前市面上的新式织机不过万台,没有被做成衣被的新锦,也不过数万匹。这样一个规模,如果蜀地世家豪强都团结起来放粮囤货,是有可能买光回去窖藏、憋到纳税季结束。一直憋到年底的。”
李素终于放松地笑了,他知道刘巴的忧虑来源于哪里。
而那些今天在暗流下明着好意劝说“新法反而会与民争利、盘剥百姓”、实则有可能放粮屯锦的名士们,他们的信心又来源于哪里。
汉末没有大数据!所有人都严重低估了新式织机的产量,和新式蜀锦的存量,所以他们觉得自己的粮食够买光蜀锦!
杨洪那样的人,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杨家就有两千台织机了。但因为没有行业统计数据,连杨洪都不知道甄家糜家李家诸葛家有多少织机,刘关张的亲戚有多少织机。
外人都是顶着战争迷雾,没有开“地图全开”外挂的。
他们只好根据市面上有多少蜀锦在卖,大致做个估计。
而这个数字之所以严重被低估,是因为李素去年抽了三万五千匹巨幅蜀锦、折合十几万匹传统窄锦,问孙坚买了长沙郡!
这笔交易是秘密进行的,至今只有刘备李素荀攸几个人知道跟孙坚的实际交易内容。
这就导致直到去年年底为止,这一年多来发展蜀锦产业的成果,没有到益州市场上流通。世家豪强奸商们根据市场流通量反推产能,也就产生了严重低估!
连刘巴都觉得“目前巨幅蜀锦的年产量,到秋收季时,可能也就三四万匹、机器一万多台,折合不到三亿钱”,那刘巴当然要担心被买光哄抬了。
可要是李素告诉他,半年多前机器就有一万六千台、今年过年时破了两万、年底能到四万台,今年生产出来的织锦,截止到九月秋税,累计也能有十几万匹,总产值十亿钱,刘巴还用担心蜀地奸商有那么大资本盘吗?
不过,刘巴的担心,倒是给了李素一个启发:看来,要减缓新式蜀锦在蜀地的出货了,宁可稍微憋两个月,示敌以虚,让那些奸商觉得自己有希望赢“这个抛盘我接得住”,从而高价接盘。
等他们上钩之后,李素再在秋税开征前最后一两个月,放出天量抛盘。
看那些想哄抬钱、锦,压低粮价的家伙有没有那么多粮食接盘。
李素相信,就算把蜀郡、广汉、犍为所有的地主老财的存粮都拿出来,也接不住十几亿钱的蜀锦抛盘。
对付囤积奸商的最好办法,就是敞开供应,让他们看看工业化的恐怖产能。
“汉朝人真是淳朴啊,居然觉得工业化量产的东西他们也能买得光?还能托盘炒作?你以为是矿难时候的显卡啊,一个本该贬值的电子产品都能成为理财产品。”
李素内心恶狠狠地独白。
刘巴并不知道李素的内心活动,他只是看自己指出了一个危险后,右将军居然表情阴晴不定,最后还得意起来,差点以为李素是失心疯了。
“右将军何故发笑?”
刘巴的心态,一如华容道时的徐晃听到曹操发笑一样,心中发毛,唯恐猪队友的自鸣得意又招来什么更强的敌人。
“呵呵,没什么,子初,这事儿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只要知道,大王与我,早有办法应对这些奸商就是。”李素收住笑容,并不打算把那三万五千匹巨幅锦的去向告诉刘巴。
连队友都骗,让队友都着急上火,这戏才演得更真,才更能让蠢蠢欲动的人下定决心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