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至简,此之谓也,先生真是无所不能。虽不通乐理,却能用如此俚俗小调,谱出墨气纵横之曲。夫人听了,一定会感动不已的,此曲定能细诉先生困于名利场中,却更肯为怜香惜玉用心的衷肠。”
李素前后唱了三遍,锦瑟才把谱子成功记下来,写完后还不由感慨,居然眼泪都下来了。
锦瑟擦擦脸,打起精神展颜一笑:“若蒙不弃,婢子这就斗胆教先生如何弹奏此曲吧。”
李素急于讨好妻子,当然是责无旁贷抖擞精神学起来。
还真别说,他前世只是会唱,但没有用过瑟,现在亲自弹了之后,才发现这首曲子的主调确实是简单,因为瑟的基本音只有12356,所以遇到连音只要扫弦就行了,甚至都不用怎么记。锦瑟纠正了一下他的指法和节奏之后,很快就略微像模像样了。
不过,在弹到高潮的时候,李素还是遇到了困难。
因为“不醉不罢休”的醉字,“东边我的美人”的边等字,都是鼓瑟时罕用的变徵之音,是从正徵滑音到变徵后再滑回正徵(就是从6滑高到7再滑回6),全曲也只有这几处要手法作妖一下。
后世周杰伦那些中国风,比如菊花台的最后那句“徒留我孤单在湖面”的“孤”字,也是典型的“全曲一个变音都没用,最后收官高调的地方用一个变徵”,这也是古风中表现孤独寂寥心态的常用手法。
李素只会简单拨弦,当然弹不出变徵,锦瑟只好耐心地手把手教了他几次,只见妹子是拨弦的时候,另一只手快速滑动了一下瑟下面给每根弦控制振动长度的调音板,让音在正徵和变徵之间优美滑动。
但这个动作太难了,李素怎么学得会,他毛手毛脚试了几次,还把支弦的撑板弄倒了。
“这怎么学得会嘛!算了,就当我一开始唱错了,这个曲子这儿就全程用正徵!要不就学学怎么以手指直接按弦、临时缩短弦振动的长度拉高音高!
给我把这个架弦的柱子固定住!我就不信非要动这个柱子才能微调音高了!”
李素一急,就想用物理学手段粗暴解决。
后世逼站上他又不是没见过那些中学物理老师靠一根铁丝绷紧了调节振动长度弹出“菊花台”,根据物理原理,可不就是调节振动弦长就能改变音高了么。
而且后世看的古筝古琴视频,那些弹琴的美女不也都是用手摁弦弹奏出变音的么,那种视频就看得更多了,移动调音板的操作早就过时了,就好比不会有人拉小提琴弹吉他弹了一半还去调节琴弦松紧一个道理。
但锦瑟却不理解物理,她从小学琴瑟都是按部就班的,当然不知道可以用别的方法临时改变一根弦的音高。
她只是忽然觉得好笑,因为李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正好踩中了一个成为愚蠢代名词的成语典故。
锦瑟娇俏笑道:“先生此举,可不是‘胶柱鼓瑟’么,齐人就赵学琴,先调死了音,胶柱而归。故而其瑟永远奏不出变宫变徵,三年不成一曲。”
李素一愣:尼玛!原来胶柱鼓瑟是这么回事,那不就等于后人钢琴找完调音师调音后,就确保不再变音吗?不就等于小提琴吉他找人调完之后,把拧弦的位置用胶粘死么?
当然这么做确实是有风险的,因为热胀冷缩,不同季节不同温度,琴弦长短会变化,夏天天热琴弦送了音就低了,冬天冷缩紧绷音就变高。
不过李素只是暂时弹弹,短时间内天气温度变化不大,完全不用担心。
而且他也发现,正是因为古人对“胶柱”过于排斥,对动弦柱实现变宫变徵过于执着,才导致一直到汉末,抚琴鼓瑟的人都还没学会按弦变音的简单技法。
也幸亏古曲里一首曲子只有几个音要变,要是跟后世逼站音乐曲那些用现代曲目炫技的小姑娘那样,还不得手忙脚乱死。
李素忽然发现自己这样的音盲,居然都可以小小装一个逼了。
他大气地一挥手:“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论琴技我不如你,论格物致知明天道你不如我,只要掌握了万物天音的法则,变音何必用柱!”
然后李素就练习了好几次,就硬生生在“胶柱”状态下把《爱江山更爱美人》给弹出来了。
锦瑟听得瞠目结舌:“世上竟有胶柱也可精确变音之事?为什么我鼓了好几年瑟竟然就没想到?太史公当年以此嘲笑古人拘泥,以太史公的见识,居然也没想到?先生之才,早年为何不学琴呢?”
李素一撸头发:“我这叫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可为琴。你等着,我去弹给夫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