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获利不到三个亿,李素确实可以不用贪婪。
刘备奇道:“上次不是说,光是他们要屯锦,就需要十几亿钱的本金,差价为何只有不到三亿呢?而且,那些奸商后来不是还抵押了田庄产业筹粮抛售,所花费应该更增数倍才对。”
李素认真地解释:“十几亿的底本,最终赌赢的一方赚到的差价两三亿,很正常了。抛售和吸筹是动态的,不是都在最高位或者最低位成交。
至于抵押田产翻倍部分的收益,其实不是我们赚了,大部分是百姓赚的——尤其是参与了法拍抵押田地的那些织工、佃户。因为朝廷没法直接把田地入库,这次我没让所有我们这一方的亲贵下场圈地,所有抵押品都是让无地百姓买走的,百姓交的买地钱,才充入国库充抵之前奸商们欠的抵押款,这部分差价就让利于民了。”
刘备揉了揉鼻梁:“难怪姜儿贞儿她们最近都一脸脸色看呢,翼德家里也有点怨气——不过做得好,确实不能王府和朝廷吃干抹净,要让利于民。
伯雅,你这人吧,奢靡是奢靡,但有一点好,就是不爱囤地,不跟最赤贫的无地百姓争利。我当初也想过你是不是故意学王翦‘求田问舍’、学萧何‘贪贿自污’,后来看来也不是。你这人就是率性而为,自己要的毫不避忌想要就要,不要的哪怕为了装也不屑于要,难得真性情啊。”
李素笑道:“大王过奖了,我这是智识远大,知道更好的生财之道,不屑于抢那些吃相难看的。世异则事异,中古之世,财货唯以农为本,当今之世,工商之利大于务农,要取财,何必兼并土地盘剥黎民呢。
自古土地兼并不利社稷,绿林赤眉黄巾多由此起。大王身边的亲近之人,更要注意这点,臣也自当从自身做起。”
刘巴在旁边已经听得有些不敢听下去了,想走又不行,想捂耳朵又不敢,见刘备表情自若,他才由衷叹息道:“右将军见识卓绝,还能如此快人快语,不避嫌疑,令人叹服。”
刘备笑笑,也不解释,只是追问李素:“那这次受益得地的赤贫百姓,大约有多少人?”
李素翻了翻账:“五郡相加,累计就十七万八千人,原本都是完全无地的百姓,主要是织工人家,得到了田地。少者十余亩,多者得地五六十亩。”(注:都是汉亩)
刘备一惊:“有这么多人?那么多地?那岂不是各大奸商豪强累计失地……近千万亩?蜀中五郡一下子多出来那么多自耕农、少了那么多佣工维生之人?”
李素:“不是这么算的,因为田地总数没有变多,种田的人也不会明显变多。只是很多佃户,因为原本的地主的地被抵押拍卖了,来了新的有地者成为自耕农。而那些佃农的永佃权也就没了,转而沦为必须给人佣工维生。
不过大王放心,我这几个月,在于子初、公达他们梳理地方,要求之前获益的各大织坊主、缫丝场主、盐场主等,优先雇佣因为家主土地被卖而失去佃权的农民,让这些人去改行当织工,也能维持生计。”
刘备觉得有点绕:“你这是让织户攒下点积蓄,买了田回去当自耕的农民?而原本佃租田地种的佃农,回去当织工?那不是他们原本的手艺都白费了,要重新练手艺,那不是浪费民力吗?”
李素:“大王,账不能这么算的,好在种地和织锦、煮盐需要的手艺都不算复杂,干几个月就熟手了。咱必须以维护朝廷的法度严肃为重,不能和稀泥。
这次大多数佃农也没有受损,之所以受损的,也是纳税迟缓、见事不明、朝廷善意提醒时又抗拒不信,这才偶有被奸商盘剥到,以至于家主的地皮被抵押出卖时,一点买下的能力都没有。哪怕官府略微给予一些借贷,他们都买不起。
朝廷总要让响应朝廷号召、遇事则先的人相对多些好处,让迟疑不肯听从法令的人稍稍受挫,这样民心才积极学法。要是从此学聪明了,给官营织坊打工时卖力多干、攒钱积蓄,将来未必没有机会买田成为自耕农,那也比现在的佃农要好了。”
李素好说歹说,才让刘备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刘备最后只是反复谆谆嘱咐,要求李素一定要“确保就业问题”,既然有佃户失去佃权一定要让甄家糜家李家诸葛家雇佣两年以上,免得造出社会不安定因素。
这个要求李素当然可以做到,反正挤出的工人也没比流失掉的工人多,完全安置得下,只是调了个个。
说完大事儿之后,刘备才神态轻松些,换上自己人的表情,要求李素带他去看烧酒是怎么烧的、青瓷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