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文和,依我看,新的一年,刘备北伐的趋势是比去年愈发严重了。他们在褒斜道口五丈原扎了一个钉子,所据还非常险要,易守难攻,只能围而不打。我军当如何调整防守兵力?是不是该立刻强化郿县、陈仓防御兵力?
依我看,对韩遂、马腾的追击,倒是不那么重要了,他们的嫡系主力被歼灭太多,余部远窜西北,千里追击实在过于靡费,而且他们要是只想苟活,一路逃往西域甚至隐姓埋名,怎么可能追得上?怎么可能斩尽杀绝?”
这话也不算错,虽然李傕的本意,至少有一大半是想捆住同僚的手脚,防止他们功劳超过自己,但从结果而言,却也歪打正着,通过煽动“刘备威胁论”成功拉了仇恨。
有点像后世美国某些智库的智障专家,入布热津斯基之流,就是无脑吹“XX威胁论/XX崩溃论”,虽然吹的时候就是拿自己不值钱的学术声望ALL-in赌一把,道理上并说不通。但只要结果赌对了,马上声望就起来了。
中是中了,但过程是瞎蒙的。
不过听在郭汜耳中,他却觉得李傕这是在妨碍他立功——
过去的那个冬天,因为天寒地冻不利于攻城,所以冀县战场基本上是围而不打。好不容易天要暖和一些了,城里的粮草物资也被持续三个多月的围城闹得匮乏疲惫不堪,眼下正是要给最后一击的时候,怎么能让李傕的人来摘桃子呢?
郭汜喝多了酒,说话嗓门本来就大,立刻吼道:“等刘备作乱得什么时候了?韩遂覆灭却是就在眼前!不能因小失大,因远失近!那可是皇甫车骑和太师当年都没有能杀了的积年老贼。
稚然,你要提防刘备我也赞成,你们的兵力已经够了,我的人等雪化了继续攻韩遂,不用多久拿他首级来献。要是刘备真敢有举动,我也随时分兵助你。”
李傕有些上火,却语气冷静地说:“怎么搞得防备刘备是为了我似的?这也是为了大家,为了朝廷!当然应该人人出力。
张济你说说,你那点人,要分守陈仓、郿县,未来说不定还有槐里,防备得过来么?而蓝田武关道防袁术,这两年可都是我的嫡系兵马在防,我已经承担了一部分协防了。”
李傕后半句话是转向张济说的,也是为了闲的他办事公允,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考虑。张济最初是吕布手下的校尉,董卓时期吕布防守蓝田、武关。张济去了陈仓之后,李傕确实在防守武关道方面出力越来越多。
郭汜当然忍不住又吵吵了几句,无非是“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你早不说晚不说,眼看冀县要攻破了你来说这事儿,摆明了是想抢功劳”之类的意思,只不过措辞没那么直白,多多少少还要给互相留点面子,但大家心里都知道对方的意思了。
临了,郭汜也知道自己反驳得有点赤裸裸,而张济似乎站在李傕那边,郭汜就情急拉贾诩给他助阵:“文和!这事儿你评评理,对韩遂的最后一战该不该我善始善终?而且刘备北伐,去年不是秋收才来么,等我打完了也不急啊,哪能说来就来?”
贾诩轻叹一声,他也知道今天这个局面他如果不卖个面子让李郭二人各退一步忍让,恐怕朝廷就要出乱子了。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各自开府,这本来就不是一个稳定的权力结构。
贾诩也只好尽量公允地当和事老,他仔细想了想,先劝李傕:“稚然,阿多说的也有道理,你说的也有道理。刘备不得不防,韩遂也不得不杀,不该以杀韩遂作为不出力防刘备的借口,也不能以防刘备阻止人箭在弦上。
但杀韩遂也该有个期限,如果到期未能成功,那就有养寇自重之嫌,我看你们还不如协商一个期限。期限不到,你不让阿多建功,那就是嫉贤妒能了,到了期限,他没能建功,就是他迁延自重了,各退一步,你看如何?”
贾诩的话说得非常有水平,也确实是没有厚此薄彼,李傕郭汜也习惯了听他的,不由暗暗点头。
李傕说道:“那该以多久为期?”
贾诩捻须计算了一下:“你让他如今就分摊陈仓、郿县防务,确实是太早了,秦岭封雪都没化呢,刘备根本打不过来。阿多说秋收之前再回防,又有些晚了。去年刘备虽然秋收时才派人来骚扰,但那只是为了劫粮后、在前沿以邸阁囤积,并非全面进攻。
今年他有了一部分邸阁存粮,全面进攻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以去年法正在邸阁囤的粮食,减去他那四五千兵马一个冬天和开春的消耗,我觉得刘备要是以十万人出兵,这些粮食都够吃大半个月的了。若是只以五万人出兵,能吃一个半月。
所以,我们保险一点,我觉得留点余量,按夏季农闲、距离秋收两个月为限,就是刘备北出的高风险期。再加上我打探到,刘备军曾经在辽东就用未熟透的青麦做过碾转补充军实,前年我跟董越、樊稠进陈仓道攻阳平关,沿途麦田也被提前在秋收季前就抢收做了碾转,所以得再加一个月……”
郭汜有点不爽了,怕贾诩算的杂七杂八保险提前量越来越多,他就没多少时间了,于是打断道:“文和你就说个数,我应了就是了!”
贾诩看了看李傕脸色,看李傕并没有神色不渝,他就说道:“我们按关中七月秋收算,刘备的邸阁存粮和随军行粮能吃两个月、碾转能提前一个月割,一共扣掉三个月,我们就以四月为限。
若是阿多能在四月份攻灭韩遂,灭韩之功自然全是你的,然后就回军协防刘备。若是到了四月底还攻不下,那就暂缓,以刘备为重。到时候你与张济一人负责陈仓、郿县一处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