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洮河上行车,入眼最显著的景物,便是河东岸山坡顶上那些时断时续的夯土残垣了。
换个别的女人看到这些破墙,或许不会意识到什么,但蔡琰是当世才女,饱读诗书,心中略一回想,便心情有些激荡:
“始皇帝筑长城,西起临洮,东至辽东。我们前日从临洮出发,如今看到的这些,应该就是秦长城的极西之处了吧?”
按照他们的行程,今天可以抵达狄道,四天后就到金城了。
李素嘴角抹过一丝快意,骄傲地感慨:“没错,这里就是秦始皇长城的极西段,洮河以东,秦时就算汉地。洮河以西,自古就是羌地了,不过我大汉数百年间,多次溯源河、湟尽头,深入高原。黄河源与湟水河谷,理论上也是我大汉领土,只是桓帝时起渐渐丢失。
想我七年前,跟着大王在辽东平张纯,兵锋最东直抵玄菟郡西盖马、辽东郡安平等诸县,当时也见过长城最东端的遗迹。整整七年了,咱可是从万里长城最东头,一直杀到最西头。”
这些对李素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他还打到南中深入不毛呢,已经不光是汉地的最西边了,简直是最西南角,这些回忆,想想都是很带感的,让人忍不住要唱“滚滚长江东逝水”。
蔡琰心旌动摇,那些给她抱琴磨墨的婢女就更加对主人崇拜得五体投地。
仗还没打,蔡琰觉得应该先作赋一首。
她想了一会儿,就提起笔来,先随手在一张纸上写下《西征赋》几个大字。
《西征赋》这篇文章,历史上后来也有人写过,是西晋时的文学家潘安写的(就是那个大多数人只知道他很帅的潘安),不过现在既然蔡琰要先写,就让潘安将来换名字吧,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潘安的话。
而潘安那个《西征赋》显然也有模仿班彪的《北征赋》和班昭的《东征赋》的意味。如今轮到蔡琰写,当然要更加高屋建瓴。
“岁建安之初定兮,余随夫乎西征;时仲夏之酷厉兮,冒炎上而济洮。睹始皇之西宇兮,唯余赘乎残垣;仰皇天之宙德兮,叹人功之不永。
历狄道之观览兮,遭皋兰之雄峻。望河湟之浩汤兮,感戍旅之劳逸。振车舟之擎擘兮,助龙骧以奋迅;唯同忾之威灵兮,藉丹青而永垂……”
蔡琰洋洋洒洒,先写了七八联,一时兴尽,掷笔怅然,让侍婢给她倒了两杯酒,对饮之后,按琴随性而奏,寻些灵感。
李素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其中奥妙,知道这只是草稿,便不去评价,只是从身后搂住妻子,以肢体语言鼓励其创作信心。
……
车队沿着洮河一路往北抵达狄道后,第二天就开始折向往西。而车队的路线,也第一次与长城残垣分道扬镳了——
洮河在此被皋兰山阻挡,要折向西北方,再行一百五十里,然后在刘家峡注入黄河。跟黄河汇流后,再往正北、正东蜿蜒一百三十里,才到金城。
而秦始皇长城的遗址,则不用费这个事儿,直接从转折点继续往北,翻过皋兰山上的险峻之处,直接连接到正北方九十里的金城。
所以翻越皋兰山的路线比沿着洮河黄河航行,要节约近两百里的路线。但因为走水路比翻皋兰山单位里程成本节约二十倍,所以正常人还是会走水路。
蔡琰不熟悉当地的地形,原本还以为金城在临洮的正北方,可以直奔而去,被皋兰山阻挡、才好奇地仔细观察了周遭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