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还是念旧的,被沮授这么一提醒,想到十一年半之前那一幕,顿觉恍如隔世。
是啊,当时何进还如日中天,现在想来,那时何进屋里讨论参赞军机的一屋子人,除了陈琳这个笔杆子之外,其余都是当世豪杰了。
袁绍、曹操、刘备、李素、沮授、淳于琼。哪个不是一方豪雄或者天下智囊,也就淳于琼再稍稍次一点。
何进府上的酒局,可称群英会,无非当年这些群英,都还身居低位。刘备是县尉,沮授是别驾,李素更只是一个书佐。
十一年半,天下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袁绍刚刚生出沧海桑田之感、觉得跟沮授也算是贫贱故交,但随后他想起正是那次何进府上的会晤,他想出了“请南匈奴羌渠单于出兵镇灭张纯”的馊主意。
结果被沮授和李素反对了,后来历史也证明他确实是馊主意、不但没压下去张纯,还把羌渠单于害死了,害得南匈奴反叛拥立了伪单于须卜骨都侯。
袁绍自己惹出来的祸,反而给了刘备灭张举张纯立功升迁的机会,等袁绍惹糜烂的烂摊子压下去的时候,刘备已经从一介县尉变成了辽东太守。
后来为了劝诱于夫罗、把南匈奴也压回去,刘备更是成了汉中太守。被沮授提醒回响到这些往事傻事,袁绍几乎后悔欲狂。
当年要是不出这些馊主意,刘备哪来的发迹机会!现在成了东西二分争天下的最大敌人!当年的自己真是嘴贱啊!帮何进瞎哔哔啥!好恨!
沮授原本只是在叙旧想赢回袁绍信任,结果看袁绍忽然沉默不语、脸色也渐渐铁青,心中就暗道要糟:莫不是提醒主公想到了自己当年的傻样了?不行,得赶紧岔开话题!不然就踩雷了!
沮授连忙打断袁绍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联想:“主公,往事休要再提了,是授卖弄资历,着实该罚。授有一言,真心为主公着想:
主公要进攻刘备也好,要全军尽出也好,授不会阻止了。可纵然非攻不可,也该让大军统辖明确、上下一心。如今只以许攸为监军,却不设主帅,实非持重之道。
许攸此人,虽然也有谋略,但不擅团结众将,而且他此前一贯是文官、谋士,在军中缺乏威望,战时兵连祸结、形势万变,恐镇不住众将。何况这次还要吕布、张辽等将领配合,以许攸之望,恐给吕布抗乱命的借口。”
袁绍眉毛一挑:“然何人可以为帅?我军中从未有独领三十万大军之将领、文官。”
沮授:“当然是需要主公亲征了,主公身为大将军,名正言顺,天下仰望,且朝廷主力精锐尽在河内、上党,无主公亲自坐镇,也恐变生不测。”
袁绍今晚喝了几杯,雄心壮志倒是也激起了一些,斟酌道:“你所言,倒也有些道理,不过孤之前并未细筹其中方略。轻涉战场,恐怕……”
沮授:“主公身为大将军,何须事必躬亲?只要身在军中,三十万大军军心自安。何况军机应变自有主者,纵然战事偶有挫磨,那也是谋划者之过。
许攸激进、劝主公出战,战胜之后,声望功德,自然尽归主公。那些挫磨,也是许攸或者其他进言者所见不全、欺上瞒下所致,于主公英明神武无碍。”
袁绍一听,这个思路不错,正因为他没有亲自一直嚷嚷着要主攻刘备,从头到尾是许攸撺掇的。就算有点风险,只要赢了功劳全是他袁绍自己英明神武,过程中的挫折那是许攸冒险激进。
而且有没有主帅督战,跟只有一个没威望的空降监军,对部队的影响确实是截然不同的。
既然前线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他只用挂个名,到时候揽功推过,为什么不呢。
袁绍挥挥手:“也罢,看在许子远确无帅才,孤只好到开战之日,亲至河内挂帅——你也跟来吧,到时候有什么尺寸所得,尽管进言就是。”
沮授松了口气,他能为大军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既然进攻阻止不了,就争取把这场进攻打到最好。
毕竟赢的机会也是可观的,那就要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