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富商们显然都不是来喝酒的,也没什么心情多喝,唯恐醉了神志不清一会儿遗漏掉什么重要政策解释。
酒过三巡,看其他人不敢发言,原犍为郡太守陈实的一支旁支族人代表,一个叫陈秋的世家族长,就率先向孙乾发问。
当年的蜀儒四宗、董任陈杨,董任两家早就灭族了,陈、杨还有旁支。
陈家虽然被削弱了两次,尤其是六年前第一次租庸调法改革时,陈家某个旁支跟其他一些巴郡豪强勾结,想要加杠杆放粮囤锦、趁着秋收后粮贱钱贵,百姓缴税非得有钱、锦的契机,让市面上缺钱缺锦盘剥一下百姓。
结果那次被李素和诸葛亮敞开放货供蜀锦、把他们的资金盘打崩了,那些参与囤积炒作的家伙根本没那么多本钱接住天量的蜀锦抛盘,不但巨亏一笔,连抵押融资的田地庄园都被抄走了无数,一度连益州的土地兼并问题都得到了极大缓解。
不过,陈实的家族毕竟也是在蜀中经营三百年了,分支太多,其中几个分支被朝廷趁机扫灭了,总还有安分守法的。
这次代表发言的陈秋,就算是还比较安分守法做生意的一支,只是想趁着新盐法赚点小钱。
陈秋问道:“使君,朝廷一开始开卖盐铁抄引,可是说了能够足额兑换成盐铁专卖权的,现在朝廷超额多卖,导致来年可能发生挤兑提货,货源不足,这未免有损朝廷信义、出尔反尔。
还请使君向上传达下情,新法初施,不可失了朝廷信义。我们都是朝廷顺民,少赚一些倒是没什么,只怕因此使远人惶惑,裹足不前,不敢共襄盛举,那才误了大事。”
这陈秋说话倒还知道本分,他没敢说“朝廷没信用害我们少赚、挤兑”如何如何不对,只是说“我亏了不要紧,就怕更远方的还不够充分信任朝廷的人,因为看到我亏了而害怕新法”。
这巧妙的说辞,直接把孙乾架在了台阶上不好下。
幸亏孙乾也是充分讨论准备过了,他知道在朝廷信用上不能有丝毫含糊,所以他立刻拿出了对策:
“诸位不必担忧,首先本官要澄清一点:朝廷绝无超发之意,第一年多印一点,一方面实话实说,朝廷今明两年确实是比较缺钱,天下重归一统在即,哪里不要花钱?
另一方面,抄引印刷,确实也是需要不少成本,每一次雕版、刻印、每一批特制的抄引印刷布料的纺纱,都是成本。
所以,一次性多生产一点,可以把这些成本摊薄。朝廷也是为了节约印钞的损耗,所以不想每年都印。最好开机之后一次多印几年、几年就印一波。
今明两年多印的话,后年说不定就只印没有年号的无利息普通版了。所以这理论上就不存在超印超发的问题,本来就是打算让大家三年用完的。”
孙乾解释完之后,一开始提问的人暂时没消化完这些信息,但很快又有其他富商提问:
“孙使君,您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我们商人也有钱财周转之难。现在朝廷一次性卖数年,对于我们这种家产不过亿的小本买卖,若是也跟进多买,又恐来年经营中再有未知的缺口,周转不灵。
朝廷既然卖了抄引,就该给一个随时可以赎回、变钱的门路。哪有让人买了后,说好随时能用,实际上却非得多等两三年的道理?”
孙乾听了,心中冷笑。这些家伙还真是会找借口,家里资产不过亿,就敢说自己是“小本生意”了,大汉朝的小本生意什么时候门槛这么高了!
可见,还是陛下圣明,司空与刘巴擅长理财鼓励民间工商,短短九年发展下来,成都周边和犍为郡,都富成什么样了!
好在孙乾也是有准备的,他示意盐铁校尉王连来解答这个问题,显得专业对口一点。
王连便起身对众富商解释:“诸位不必担心,朝廷知道,你们担心的无非是抄引一旦挤兑提不到货,赎回年限过长,可能导致周转不良。
不过,以司空和刘尚书的远见,定然早已想到这方面的问题。朝廷为此补充过一条特许,那就是如果出现紧缺资源型的抄引,因为缺货承兑不了对应货物,就允许持抄商人用挤兑抄引另外折抵其他税赋。
我举个例子,比如盐铁和烧酒,产量是朝廷限制的,所以这三种引有可能在缺货之年出现挤兑。
但是瓷的烧制和蜀锦、棉布的织造,朝廷从不限制产业规模。只要你们有钱自建织机、磁窑,想扩产多少都可以,只要你们自己卖得出去。
所以,资源型紧缺抄引在多出来的时候,朝廷会承认你们用于支付织机税、磁窑税,甚至还可以支付相关技术的专利费。你们想转业经营其他不受产能限制的产业,尽管转。只要出现挤兑,都可以等额转到不挤兑的行业。
更有甚者,你们如果保守一点,不想扩产,但只要家族还有良田庄园,就可以用这种出现挤兑的抄引,等价缴纳朝廷的租庸调输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