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观钟,在此观瞻即可,要听鸣钟,那就还请登顶、或者回到刚才那层——这层是放钟的,下面那层才是鸣钟士卒操作的。”
刘备愕然:“这钟大到放钟和鸣钟还要分两层?这是为何?”
李素指着钟内的击铁:“此钟如此巨大,鸣响的击铁也重逾千钧,嗡鸣回声极为巨大。鸣钟时,必须将四面落地长窗全部卸掉,疏通风势,扩散回音。
高处风太大,人留在此处会有危险。另一方面,钟声也太过洪亮巨大,之前在地面试的时候,震伤了几个鸣钟手,脏腑七窍流血。
所以才特地设计加高了两丈塔身、加了一层给敲钟的人藏身,楼下那层隔音效果比较好,躲在那里用传动机关敲才不会被钟声震伤。”
刘备听了,立刻从谏如流:“那还是算了,朕还是先登上塔顶吧,还有二十丈是吧?隔了二十丈远后,关上门窗,应该就安全了吧。”
既然要躲,就索性一步到位躲远一点。等刘备登顶了,再吩咐下面的人敲便是。
一行人又攀登了十几分钟,总算来到顶楼。
顶上倒数第二层是灯室,有个巨大的篝火堆或者狼烟堆,旁边还有巨大的金属镜子,组成凹面阵以聚焦反射火光。
灯室再上去,还有一层瞭望层,那才是最顶,显然是供达官显贵观景的。可见这灯塔设计的时候,也是考虑到游览的需求的。
只不过绝大多数人上不来,这不是钱的问题,只跟社会地位有关。以后说不定至少要官居郡守的人,或者是有列侯爵位的,才能上来看一眼,引为殊荣。
高处的狂风,吹得刘备都有些睁不开眼,须发戟张,却还是忍不住强撑着睁眼贪看景致。
“好,好,好,丞相这灯塔造得好。利国利民,东海百舸争流、千帆竞渡、尽收眼底。看着这些海船,俱往此辐集辐散,可谓天下海途枢纽矣。”
刘备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大词,只是简单粗暴反复强调喊了一会儿好,旁边随行的文武当然也跟着附和。
刘备意犹未尽,拉着李素表态:“丞相也是第一次登塔吧?今晚可以在塔上下榻歇息么?好不容易上来一次,总要作诗留念,不枉此行。”
谷/span刘备不是喜欢诗词,他的心态就像是想“发个朋友圈证明自己到此一游了”。
这个时代没有照片可以拍,不写诗没法证明自己的优越啊。
李素倒是很清楚刘备的心态,揣摩着说:“陛下,要不臣找人给陛下画像一幅,以志此盛况吧?
臣近年来也撷取罗马人的不少画技长处,而且跟阿亮琢磨了一个用平面玻璃隔着看人、在玻璃上先铺上半透的薄纱勾勒图形,远比原先的图画比例精确一些。还用了不会渗散的黏性颜料。”
李素提到的,显然是中世纪才出现的油画了,或者说蛋彩画(油画出现之前,有些跟油画技法差不多、但调颜料的材质是蛋清,就叫蛋彩画),总之就是利用了颜料不是水性的,不会渗漏扩散的特性,好好整以暇慢慢地画。
颜料和工具好搞定,但写实派画风在古代难以推广的另一个难点,主要是古人不懂透视原理,传统画无论是东西方,一开始都是散点透视的,没有一个近大远小的聚焦。
这一点也不光是汉人,西方世界一直到后来拜占庭人那些画,也都是没焦点的,平铺的比例,所以要求画得特别像,就有难度。
不过这东西,随着小面积的平板玻璃出现后,其实也好解决。因为不需要画家真懂什么高深的物理原理,只要隔着一块玻璃取景、然后把他真实看到的景物大小关系、完全沿着眼睛视线所见、瞄在玻璃后的纱布上,最后再润色成稿、誊到正规画布上。
这东西也是刚出现不久,其中诸葛亮也贡献了不少,主要是提供了玻璃。
李素热衷于这项技术,倒不是为了民生或者经济。纯粹也是他觉得自己都老之将至了,想留下一点自己的形象给后人瞻仰。
他不希望自己的样子被后世之人随便美化或者丑化,更不希望后人随便弄点泥塑木雕在那儿膜拜、然后就说这人就是李素。
看看孔子关公诸葛亮这些人,历史上的遭遇,就不难想象,李素到了如今的地位,未来不知道要被人艺术加工多少次呢,还不如留下真容。
所以,促成写实画风和相关技术的出现,真不是为了钱,这东西也不赚钱,只会赔钱。也许达官显贵留下一张非常像的真容,要花费黄金数百两,但对于花得起这价的人而言,是值得的。
刘备也是第一次听说这项还在“实验阶段”的技术,连忙打听了几句,是不是真能画得像,又问最快何时何处能征辟到画匠。
李素也表示最快的话,句章县城、会稽郡公的别府内就有画匠。如果急的话,派一艘快船上岸接人,明天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