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那你见过她?”崔冰登时瞪圆了乌溜溜的大眼,好奇的仰头盯住小星的下巴。
小星左手一推,将她头按低下去,右掌一捏,按揉着她僵硬脖颈,热力缓缓透入肌肤,倒真是舒爽无比,“我要没见过,也完全不认得,会叫你扮她?”
“嗯……她就是我扮的这副样子么?”崔冰被揉的筋酥骨软,禁不住轻哼两声,仍不忘开口追问。
“怎会如此拖沓。”小星哑然失笑,“她时不时被人追杀,穿成你这副打扮,早死过十次八次了。不过她确实爱穿绿色,不然也不会换来个碧姑娘的绰号。”
崔冰心下隐隐有些失望,又摸着桌上包袱道:“那这剑也是你自己的鬼主意咯?反正那帮人也没一个见过真的碧痕。”
小星道:“对也不对。这种带剑的法子,确实是我的鬼主意,因为我一个前辈就喜欢这样背着包袱行走江湖,我觉得挺不错,这次就借来用用。但里面的剑,可货真价实一模一样,你就是让碧姑娘自己来看,也只能拍着胸脯说‘对对对,这就是我的碧痕’。”
最后那段他故意拔尖了声音,学着东南口音,逗得崔冰咯咯娇笑,忍不住啐道:“人家才不会像你这么说话。对哦,她真的成天不吭声么?不会闷么?”
小星笑着叹了口气,双手一分,顺着她脊柱按捏而下,道:“你既然知道她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又要从哪儿问出来她闷不闷?”
“你这么说她,小心她知道了一剑刺死你。”崔冰笑着反手捶他一拳。
“刺死我,可就没人给你揉肩捶背了。”
崔冰脸上一红,本想扭开身子,可被按的着实舒服,当真不舍得,只好意思意思,哼了一声道:“我将来成了天下第一的女飞贼,上哪儿买不着懂事的丫鬟。才不要你。”
“你不是要劫富济贫的么,怎么好拿银子给自己买丫鬟?”
“我……我就穷啊!”
这般逗了会儿嘴,崔冰绷了一天的弦总算是松弛下来,一身紧的发硬的肌肉也被小星揉的血脉舒泰通体发轻,软绵绵的直想躺下。
其实这等动作,放在江湖之上看,也有些太过亲密暧昧。只是崔冰幼时所在之处满目尽是更加放荡大胆的情景,有幸脱身后又是跟着一个离群索居的女贼,师父压根不懂男女之防为何物,她这做徒弟的,至多也就是个似懂非懂。
她只是觉得小星这么在她身上动来动去似乎不妥,可想到连屁股也被打过,又不明白不妥在哪儿,心道反正没来脱她的裙子,应该无碍吧。
小星原本也只是打算帮她疏解一下,可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妙龄少女晕染双颊的斜倚在身前,体酥神醉毫不设防,就算是柳下惠也免不了口干舌燥一番,更不要说他早早便不是什么懵懂少年,也绝非正人君子了。
可惜此时此地实在不合,他也只有自嘲一笑,收手柔声道:“好了,你早些休息,明早肯定是无比热闹,可莫要贪睡。”
“嫁新娘子而已,峨嵋山的姑娘又不会多长一条腿,能有什么好看。”崔冰下意识的往后蹭了蹭,不满的唔了一声,一副还想让他多按揉片刻的神情,浑然不觉自己曾险些丢进火坑的清白已经在悬崖边走了一遭。
小星心下庆幸,多亏与她遇到的早,不然以她这副样子,一旦离了蜀州这较为平和安定之处,不出三月就要被掳到不知哪家淫贼的地头,自此不见天日。
嘴上哄了一番,最后还是拗不过她水汪汪的乞怜眼神,明知多半是演出来的,小星还是多给她按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算得以脱身。怕离开园子时与人碰上,惹出无谓闲话,他干脆径直走到角落,轻轻一纵翻过了墙头。
一到了无人之处,他脚下便如棉絮落地听不到半点动静,别说崔冰听不到他靠近,就是此刻在旁看他走路,怕是也捉不到一丝声响,多半会吓上一跳,猜这小子究竟是人是鬼。
暮剑阁这种地方,谁知道藏了多少秘密,说不定能叫他在僻静之处撞见一个,那可是大赚特赚。
可惜这种事情着实需要些运气,他特意沿着暗处一路摸回到住处,也没碰见半个活人,反倒是在分出男女的下仆院口,撞见了一个埋头蹲着的丫鬟。
这种时候不去帮忙干活,也不怕被总管教训么?
走近一些,才听出那丫鬟是在低声抽泣,小星怜香惜玉的性子顿时冒出头来,也不管认不认识,径自蹲在她身边,柔声道:“好妹子,你是受什么委屈了么?谁欺负你了?”
他可没想到,这一句话,足足耗去他小半个时辰,生生蹲在那儿听那丫鬟痛哭流涕的诉苦不休,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
要真是受了什么欺压也倒罢了,小星对这种事本就是能管则管,不能管托人帮忙也要管,可这丫鬟委屈的实在是天马行空令他无从下手。
原来她就是之前那两个送饭丫头提过的丫鬟,不知什么时候起鬼迷心窍似的认定了白若云,当然,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认为应该让她做个填房,至于正妻,随便是个什么牙尖嘴利整日捧醋狂饮的混货就好。
她这厢一门心思落花有意落了一地,可白若云别说流水无情,压根是一无所知。
小星哭笑不得,问她为何不去表明心意,她反倒理直气壮道:“我、我要是那么举止轻浮,不知含蓄矜持,以后怎么能做白家的当家主母?”
跟着仿佛自己也知道这话有些太过镜花水月,又嗫嚅道:“再说那时候若云正和那个姓李的狐狸精如胶似漆,我总要等他清醒过来啊。”顿了一顿,又恨恨道,“那女的好不要脸,就知道勾引若云!”
然后便是一串小星打不断话头的愤恨咒骂,小星啼笑皆非,索性讥刺道:“白公子要是这么容易勾引,你也如法炮制不就是了。”
那丫鬟一听顿时柳眉倒竖,叽叽咕咕从三从四德说到七岁不同席不同食,提到男女不杂坐时还偷偷瞄了一眼跟小星之间的缝隙,满面若非没人听我倾诉必定把你赶到八丈之外的神情。
小星仰天长叹,几乎从这丫头背后看到一个穷酸秀才的晶莹轮廓。
本着终究不愿叫她吃了暗亏的心思,小星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她道:“你和白公子最亲密的情形是什么?我听听看能不能叫他了解你的心意。”
那丫鬟怔了一怔,跟着满面绯红,双手一掩羞道:“上、上次我去送汤,跟……跟松少爷撞了个满怀呢。”
“哦……诶?松少爷?”
“是啊,就是若云的堂兄啊。”
“呃……别的呢?”
那丫鬟双眼眨了一眨,道:“唔唔……今年若云和我说了三句,但去年到这个时候也才说了两句,算是更亲密了些吧?”
要是还能按捺住好言相劝,小星恐怕明日一早就可以找个佛堂坐上去等人上香了。
于是之后的小半个时辰,就是他劈头盖脸的教训时间。
一直到忙完过来睡觉的下人渐渐多了起来不便说话,他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指着满脸涕泪纵横的丫鬟道:“今夜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想不明白不许睡觉!”
看那丫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注意到周围已有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连忙拍拍身后蹭上的灰土,笑着作了个罗圈揖,一溜烟逃回了住处。
这一夜注定不会宁静如昔。
白日里轮班休息的下人们纷纷起床,布置的赶去布置,值守的赶去值守。
练武场那边仍有欢声笑语,恐怕不到深夜难以止歇。
明日清晨,这场惊动蜀州武林的婚事,就将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唐门会不会做什么?暗处是不是还潜藏着不怀好意之辈?小星想不出,也懒得去想,他只需要考虑自己这次过来真正要做的那几件事就好。而没有意外的话,这场婚事并不会对他的目的造成什么影响。
从白若兰望向哥哥的眼神来看,这场婚礼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他而言如此。
身边横七竖八的仆役早已鼾声如雷,小星看着窗外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小星起了个大早,顶着不舍离去的夜色穿戴整齐。
爆竹炮仗的声音会宣告着喜庆的开始,他喜欢这种令人欢乐的声音,更喜欢那种令人欢乐的场面。
他甚至在考虑,今日要不要破例喝上一杯,师兄远在中北,必定是管不着的。
婚礼一结束,事情办妥后,他就要带崔冰回翼州,再来此地,应该就是白若兰的生辰了,这次还是不要上去相认的好。虽有些可惜,但崔冰这丫头十分有趣,一路逗弄着,也是美事一桩。
正微笑着往崔冰住处迎去,却看到突然有几个护院施展轻功逃命一样狂奔而去,他眉心一锁,心中突然觉得一阵不安,看被护院落下的两个通风报讯的丫鬟满面汗滴面白如纸,他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其中一个丫头不知是否害怕,牙关嗒嗒响个不停,说不出一个整字。
另一个丫鬟倒是结结巴巴把方才传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一听她说完,小星的笑容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新、新娘子……不、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