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凝珠理了理鬓发,坐下看白若兰还在房中关门梳洗,轻声道:「南宫公子和唐姑娘休息的可好?」
唐昕明白她已知道,不禁微微低头,缄口不言。
南宫星笑道:「还好,总算是抢着睡了片刻。」
凝珠掩口一笑,道:「那就好,我那丫鬟听到你们房里的响动,都半宿不曾睡着呢。」
仗着身在千金楼,唐昕昨夜的纵情春鸣几乎算是毫无顾忌,叫的她此刻回想起来都脸上发烧,不过她不是会退让的性子,红着脸仍道:「你那丫鬟睡不着,多半是动了春心,也到了年岁了吧。」
「是呢,回头我就跟妈妈说声。」
凝珠澹澹答道,轻巧带过,转而向南宫星道,「南宫公子,不知你之后有何安排?若云他们兄妹两个,总不能一直藏在这千金楼里吧?」
南宫星望着她道:「暂时还没有太好的破局手段,留在这边以逸待劳,看看有什么转机吧。对方布局的破绽虽然不多,但只要想想办法,应该还是能找出来的。」
凝珠唇角微垂,略一犹豫,轻声道:「南宫公子,你……为何非要寻找对方的破绽呢?」
南宫星一怔,眉心微皱,唐昕在旁也是一愣,不解道:「不找到破绽,如何证明他们三人的清白呢?」
凝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微微泛白的唇瓣,缓缓道:「对方处心积虑谋划到这种地步,你当真觉得,只要找到证据证明清白,就能将事情了结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凝珠姑娘的意思是?」
「既然恰好有如意楼的高手在,也有公子您请来的薛姑娘助阵,依奴家拙见……」
凝珠纤细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沿,道,「不如索性将追逐而来的对手全部解决,最好能引出元凶首恶,一并铲除。陷害若云和公子的人都不在了,咱们不就有时间慢慢洗脱罪名了么?」
唐行简十有八九就在对方阵中,唐昕忙道:「那怎么成,真正的对手只不过是隐藏在他们之中的谋划者,杀错了人,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白若兰刚才就已走到门边,听到凝珠的话,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桌边坐下,柳眉倒竖道:「嫂子,你这是什么话,这样滥杀无辜,和他们还有什么分别?」
凝珠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望着南宫星的神情看了一会儿,才转向白若兰道:「兰儿,有人站在面前想要杀你哥哥,那人怎么会是无辜的呢?」
「这……」
白若兰神色登时有些尴尬,「可他要是受人蒙蔽,也算是情有可原啊。」
「不管有什么缘由,」
凝珠一字字道,「他们可以杀你们,你们就可以杀他们。」
「不知道内情的人,岂不是死得冤枉?」
白若兰有些情急,双手不自觉便捏住了桌边。
「擅自跑来杀人的人,哪里冤枉?」
凝珠依旧不紧不慢说道,茶杯在她手指间缓缓的转着圈子,「莫非皇上颁了圣旨,准他们顶掉官家刽子手的位子了么?」
唐昕凤眼半眯,从旁道:「来的人大都是武林名家,真杀上几个,只怕白若云要背上更大的罪。惹来太大公愤,对暮剑阁也十分不利。」
「奴家一个千金楼的花娘陪情郎游山玩水,突然有人蹦出来动手杀人,莫非按武林的规矩,这样的人也杀不得么?」
凝珠放下茶杯,轻轻抚摸着指甲上的澹粉花汁。
南宫星一抬手拦下又要开口的白若兰,道:「凝珠姑娘,看来,你是打算拿他们兄妹放在自己身边当饵,引他们下手,然后靠如意楼保护你的高手将他们名正言顺的解决。对么?」
凝珠秀眉微挑,略一颔首,道:「是,奴家正是这个打算。」
南宫星看她毫不回避的与自己视线相交,不由得苦笑道:「如意楼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这利用起来到是颇为顺手呐。」
凝珠微笑道:「还能怎么办,奴家总不能叫他们兄妹两个去求如意楼吧,奴家在他们那儿多少也了解了一二,保护奴家他们最多也就是要去奴家这个人,保护他们兄妹,那作为代价的,只怕半个暮剑阁都嫌不够呢。」
白若兰闻言一怔,脸色登时便有些发白,颤声道:「他们……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大胃口吧。」
凝珠瞥她一眼,忽而一笑,道:「那谁说的准。万一他们楼里有人看上了你,直接要你过去也说不定。」
南宫星咳了一声,插言道:「好,凝珠姑娘,你这打算……我没有什么意见。兴许这种时候,主动一些并非坏事。只是敌暗我明,你们做饵,也要千万小心。」
「如意楼神通广大,奴家还是交给他们操心去吧。」
凝珠盈盈起身,扭身往白若云住处走去,「兰儿,你跟我过来梳妆打扮一下。总是不修边幅,也太没女儿家的样子。看看人家唐姑娘,今日可是娇艳欲滴呢。」
白若兰颇为不解的看了这边一眼,发现南宫星正望着她,不禁脸上一红,忙顺了顺鬓发,起身匆匆跟着未来嫂子去了。
唐昕看都去得远了,才轻轻出了口气,道:「凝珠这姑娘,可有点吓人呢。我方才跟她对视一会儿,都觉得后背发凉。」
南宫星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道:「要是我的同门没有骗我,她被救得时候可不是这样。不过有些人一旦经了什么打击,便会飞快的成长起来。要是白若云真有这么个夫人,对暮剑阁总归不是坏事。在江湖生存,有时候真要有点这种精神。」
「兰姑娘这样大大咧咧跟人出门做饵,你当真放得下心?」
唐昕轻笑道,「依我看,凝珠姑娘多半连你的心思也算计进去了。你说……会不会她昨晚帮咱们打掩护,也是怕白若兰生气和你闹得不愉快,影响她的计划?」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笑道:「应该不是吧。她心机真有这么深,白若云哪那么容易哄顺了他。」
唐昕抿嘴一笑,笑眯了眼看着他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再会算计的姑娘,见了情郎也一样要发傻发愣,碰上会使坏的趁机往床上一抱,多少气也没了。」
南宫星笑着往她鼻尖上一点,道:「你这算是在提醒我以后要怎么哄你么?」
唐昕娇笑道:「对啊,你把我往床上一抱,我保证消气。」
两人嬉闹几句,说到唐行简,唐昕还是有些担心,本想这就去找地方留暗记约定见面,却被南宫星拦住,只道:「你这两天还是休养一下的好,这种走路的样子,唐行简多半会看出什么破绽。等你行动如常了,再去见他。」
「我怕这两日他按捺不住出手……」
唐昕眉心紧锁,道,「毕竟还要仰仗他组织我们这一代弟子清查天道,他要真向兰儿她们动手,你那位薛师姐……」
「你只管放心。」
南宫星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道,「你那位堂哥,绝不会是抢先出手的那批。」
听出他话中有话,唐昕转了转眼珠,道:「你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咯。那我今天该做什么?」
南宫星探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笑道:「什么也不做,好好吃,好好休息。补补你昨晚受的伤。流了那么多血,不好好养养怎么成。」
唐昕面红耳赤,伸手轻轻拧了他一下,啐道:「那算什么受伤。我……我明明快活得很。」
「好好,那你就当是为了以后还能那么快活,养两天身子如何?」
南宫星哈哈一笑,哄着她回房休息。
唐昕只当他另有打算,去他屋中收好了那块落红白布,倒也听话并未要求跟随。
南宫星去凝珠那边看了一眼,凝珠还在为白若兰精心描目画眉,连抬头的空也没有,他不好打扰,便匆匆向白若云打了个招呼。
看样子白若云对凝珠的打算也颇有微词,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南宫星唯恐麻烦,赶忙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
他本就打算自己外出做饵看看能不能钓出几条尾巴,不曾想凝珠也做了这个打算,他只好把人手尽量安排往三人那边,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用遮阳斗笠半掩面目,从侧门离开了千金楼。
对凝珠的打算南宫星并没有多少排斥,换做如意楼中随便哪个总管来办,多半只会更加激进。
至于白若云兄妹乃至暮剑阁的武林名声,又和如意楼有什么干系。
他瞻前顾后,无非是怜惜白若兰爱屋及乌而已。
凝珠这么一提醒,他反倒醒觉过来,有时太想求全责备,反会止步不前。
找了家饭摊随口吃了些东西,南宫星先在千金楼附近巡查了几圈,等到凝珠他们一行三人出门,确认薛怜和如意楼的弟子都在暗中跟上,他才安下心来,折往湖林郡中的如意楼分舵。
这里的舵主姓王,家传的烧饼铺就开在最喧闹的街边,分舵的所在,正是那烧饼铺的后院。
因为湖林郡内另有几处如意楼门人聚集的地方,这分舵更多负责的是情报转递,每日子时,城中各处的讯息便都在这里后院的一间小屋里汇总整理。
南宫星想知道的,主要是两个人的消息——方群黎,李嫦。
但城中昨晚所有的酒家客栈,和能统计到的民居都没有这两人的消息。
由此看来,应该是尚未进城。
另外几个名字到是都已出现。
宿九渊、关凛、沙俊秋和邢空均已在城中住下,关凛、沙俊秋住在客栈,邢空则被宿九渊带去青楼,享乐一晚。
值得在意的消息并不太多,像血钗雍素锦有七成可能已到城内这种记录,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已经亲眼见到过雍素锦本人。
柳悲歌与他一战之后便骑马出城,不知住在那里。
走前输给杨昙五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