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答道:“在下年铁儒,方才问话的是内子宁檀若。南宫星是一桩灭门惨案的疑犯,我二人特地前来拿人。”
屋中的唐家姐妹顿时神情紧张起来,南宫星本人反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略一颔首,向着关凛道:“请开门吧。”
吱呀一声,屋门缓缓打开,才刚容下一人通过,一个比唐昕略低的妇人便飞快的闪了进来。
大概是为了找人方便,宁檀若仍穿着一身玄色官衣,只是去了帽子,亮出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发髻。她五官形貌颇为娇艳,要是换了盛装,混在千金楼中便能充当花榜魁首,只是此刻眉眼之间尽是冷冽,透着一股官家威严,令人情不自禁便收敛了轻视之心。
可惜寻常男人见了她,就算心里怕得很,也还是难免要溜上几眼贼兮兮的偷瞄。
只因她这副娇躯,实在是太过诱人。
结结实实的身段苗条匀称,腰身颇高显出一双难得的长腿,宽松布裤都掩不住的圆润翘臀尽透着妇人风情,这些倒还罢了,偏偏那又细又软的腰肢上,硬是涨鼓鼓的隆起一双丰丘,好似包了两枚玉瓜,沉甸甸软绵绵,圆滚滚水弹弹,要是哪个男人埋首其中,不到快要闷死只怕绝不肯离开半分。
连唐青看在眼里,都禁不住示威般的挺直腰背,向两边张了张肩。至于胸前差了几两肉的唐昕,就只有颇为不忿的别开眼睛,先往南宫星那边警告似的瞪了一眼。
虎背熊腰的年铁儒还没迈过门槛,宁檀若已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边,屋中只有南宫星一个男人,她直截了当问道:“你便是南宫星?”
南宫星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也不废话,立刻道:“和我们走吧。铁儒,过来带人。”
唐青忙起身一拦,慌慌张张道:“等等,他……他中了毒,不能去大牢,没人跟你们说么?”
宁檀若横她一眼,冷冷道:“你是嫌犯家眷?”
唐青略一瑟缩,仍梗着脖子道:“算……算是。”
“算是?”宁檀若也懒得深究,转而答道,“镇南王府单雷颐做了保人,南宫星不去大牢,我二人会带他往驿馆落脚。家眷若要探视,每日午时前后带上饭菜过来。能给他解毒的人到了,去找单雷颐带着来找我。其他情况下,除来续命输功的两人之外,任何人不得前来会见。”
说话间,年铁儒已到了床边,伸手把了下南宫星腕脉,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转身蹲下道:“来,我背你走。”
南宫星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唐青唐昕连忙过来帮忙将他架到了年铁儒背上,唐昕略一思忖,问道,“南宫公子此刻靠真气强压毒性,起居离不开他人照料,我们姐妹二人能否跟去帮忙,也省得两位大人为此烦恼?”
宁檀若头也不回,道:“不必。嫌犯受审,吃喝拉撒自会帮他。又不是公子踏青,还要妻妾相随步步伺候。”
南宫星只得用眼神示意唐昕安心,口中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去洗清嫌疑,不会耽搁太久。你们听两位大人的安排就是。”
宁檀若不再多言,快步走出门去,年铁儒匆匆向屋内其余诸人颔首略作示意,背起南宫星跟了过去。
出到门外,宁檀若回头看了南宫星一眼,将先前准备好的一副脚镣手铐放回马背旁的包袱中,道:“你身体衰弱,我们好心省了给你批枷戴镣的程序,你好自为之,莫要趁机逃走。”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大人放心,草民澄清案情之前,绝不逃走。”
“话说得漂亮没用。”宁檀若翻身上马,冷笑道,“干我们这差事的,最不能轻信的就是人言。走!”
年铁儒将南宫星抱在身前,纵马跟上。
两处距离并不太远,两匹马又都是新换脚力强劲,宁檀若在前吆喝开道,转眼就到了驿馆大门。
厩牧满面堆笑将马缰接过,牵往马棚。
宁檀若对门口多出的两个衙役低声交代了两句,便向年铁儒摆了摆手,三人一道走向后院。
他们先前就已在这边住下,自然是先把南宫星带到房间之中放下。
宁檀若隔窗看了一眼对角正在冲洗打扫的屋子,皱眉道:“那两个狱卒多半心里有鬼,铁儒,这案子结了之后,你记得提醒我去查查。单单是私提一个犯人受审,可犯不着弄到这里,大牢里这种龌龊事干的难道还少?”
年铁儒应了一声,道:“保不准又是江湖人惹出的事端。咱们不也问了,昨晚过来这儿的正是单雷颐。”
“真要是个案子,大小都得报上去。上头当作江湖恩怨封了卷,那就算他运气。否则,他就是皇城里出来的,我也要锁他问个清楚明白。”宁檀若哼了一声,抬手将窗户一关。
年铁儒摸出随身火镰点燃了屋内灯烛,微微摇了摇头,道:“先办好手头的案子吧,来湖林这才几天,你就让我帮你记了一串了。娼馆虐杀妓女案,妓馆无头尸案,街心两人暴死案,现下又要加个受刑女囚身份不明案么?”
宁檀若咬牙道:“案无小案,上头不管是一回事,咱们不问就是另一回事。这些江湖草莽,一再退让只不过是让他们更加猖狂罢了。上次我叫你写给中京古大人的信你写了么?”
年铁儒无奈道:“写了,一早就发过去了。可说真的,檀若,我不认为古大人会有什么办法。本朝尚武,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哪个没练过几日拳脚。朝廷对武林一直从宽纵容,别的不说,光是六扇门里,就收了多少改过自新的江洋大盗?天威难测,朝廷的打算咱们谁也猜不出,说不定哪一天,这种波及寻常百姓的案子也不肯教咱们放手去查了。”
“一群昏官!难道只能指望狄大人早日主掌刑狱么?”宁檀若低声骂了一句,扭头看向南宫星,唇角稍稍下垂,过去与他隔桌对坐,道,“身体如何,能答话么?”
南宫星苦笑道:“我说不能,宁大人就肯不问么?”
宁檀若微微一笑,道:“我内功还过的去,你若担心毒发,我可以先帮你续续命,再来问话。”
“不必,草民真气还算充盈,撑上个把时辰绰绰有余。”南宫星强打精神,勉力回答。
宁檀若却道:“就算不过堂,审一桩案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个把时辰就能问清的,大都是铁证如山。你这案子,可远算不上。”
南宫星看着她,略带挑衅道:“铁证要在凶案现场去找,宁大人早早赶到湖林,就算有如山铁证,也没法去找吧。”
宁檀若不以为忤,反而正色道:“取证之事岂能漏过,我与铁儒星夜兼程,正是先去了陆阳,查足了四个时辰,才赶往这边。”
年铁儒苦笑道:“那几日下来,我们总共只睡了一个时辰,累死了十六匹快马。”
南宫星心中一颤,忙垂首道:“草民鲁莽,大人恕罪。”
“无妨。”宁檀若道,“我本也要让你知道,凶案详情,我已了然在胸。你要妄图用谎言蒙蔽,就休怪我不给单雷颐留情面了。”
南宫星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既然宁大人决心详加审讯,草民理当配合。不过此时天色不早,厩牧快要歇息,待到审讯结束再做打扰岂非不美,不如先为草民开下隔壁房间,也好有个容身之处,免得打扰宁大人休息。”
宁檀若略带讥诮道:“驿馆的银两也不充裕,我可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便随意加占房间。”
“那……宁大人是准备让小人在柴房将就么?”
宁檀若却抬手指了指床那边。
南宫星微微皱眉,心道莫非这妇人真的办案办到疯了魔,夫妻两个打算夹着他睡觉么?
这时宁檀若开口道:“床下的行李可以清理出来,稍作打扫,铺上一层被褥,尽够你睡上一觉。案情清楚之前,你休想离开我们一丈方圆。”
南宫星略感讶然,苦笑道:“大人夫妻卧榻之下,留我陪宿,怕是不妥吧?”
宁檀若淡淡道:“无妨,我们夫妻就是打算行房,也不会为此给嫌犯逃脱的机会。你安安静静躺在下面,我们只当你不在便是。”
这么一个妇人如此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样的话,纵然是南宫星,竟也有些哑口无言。
没想到阶下囚的滋味还不曾尝到,反倒先做了一回榻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