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茵,你怎么说话呢。」任谁看来,现在的情形都是秦茵在无理取闹,陈为良也不例外,略带斥责地口气,「这不是开玩笑么。」
「对,对,开玩笑而已,你当真什么。」
段珉看似劝解的话却加深了秦茵的怨气,尤其是陈为良的那句话,让她异常委屈,她想把心里的一切都说给陈为良听,但桌旁所有人都看着她,一道道目光让她怎么也张不开口。她既难堪又恼怒,索性扭头跑了出去。
本来开开心心的饭局瞬间冷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事,我去看看她,你们接着聊。」陈为良匆匆从凳子上起身,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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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茵并未跑远。陈为良没走几步就看到躲在走廊拐角处的她,背对着自己埋在昏暗的灯光下。
「小茵?」陈为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试探地唤着她的名字。
秦茵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陈为良轻轻拍了拍秦茵的肩,却被她出手打掉了。陈为良尴尬地摸了摸脖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是不是我刚刚当众说你,害你没面子?」
秦茵还是没有说话,周身弥漫着低气压。
「是我不好,没顾及你的感受,说的太重了。」陈为良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只得顺着这个思路安慰她,「以后我一定注意。当时太着急了,没怎么考虑周全就······」
「我讨厌南千夏。」秦茵忽地吱了声,不过还是执拗地背着身。
陈为良有些诧异,虽然看得出秦茵和南千夏不怎么合拍,但未想到已经达到「讨厌」的地步了,「这······」
「你以后可以不要再见她么?」秦茵接着说道,赌气得像个小学生。
陈为良支吾了一下,「我们都是歌手,万一公司有什么安排······」
秦茵听到陈为良的推托之词,联想到段珉当时漫不经心的话语,「想在南千夏和阿凉之间制造绯闻」,心里乱得像一团麻,「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我啊!」她烦躁地跺着脚,转过身气冲冲地瞪着陈为良。
陈为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南千夏和秦茵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导致她甚至厌恶自己和南千夏工作上的交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你不会是喜欢南千夏吧?」秦茵的怒气转而变得绝望起来,最后一个字说得有气无力。
「小茵,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陈为良招架不住秦茵急剧变化的情绪,完全摸不清她到底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奇怪?这个问题哪里奇怪!」秦茵紧紧地抓住陈为良的胳膊,像要摇醒他一样使劲晃动着,「我喜欢你啊,良哥哥,所以才会生气,所以才会讨厌南千夏,所以才会问你这么多要求你这么多啊!」藏在心底深处的话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样一泻而出,秦茵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地直接喊了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陈为良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即使工作失误他也不会对自己生气,闹别扭时他会宠溺地揉自己的头,和段珉走得近了些他会笨拙地吃醋,但是他为什么还要和南千夏搅在一起。不论是公司的绯闻提议还是今晚的聚餐,他从未明确拒绝过一直黏上来的南千夏。「他只是拿你当备胎」,段珉像诅咒一样的话语萦绕秦茵耳边,她使劲摇摇头,试图把这些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摇出去,无助地仰头看着陈为良,「良哥哥,你喜欢我么?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陈为良像被重物砸了头一样,大脑一片空白。喜欢?他一直认为自己对秦茵的特殊情感来自于幼年相识,于是理所当然地将这种朦胧的情愫归为兄妹之间的关爱,而秦茵突然的告白让他很混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看着沉默的陈为良,秦茵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燃烧殆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犹豫的陈为良,缓缓松开了紧抓着他的手,颤巍巍地后退了一步。
陈为良下意识地伸手扶她。
「不用你管。」秦茵有种被玩弄的耻辱感,她甚至开始怀疑陈为良是怎么看待一直殷勤的自己,是像看着一个好笑的牵线玩偶么,得意地注视着任他摆布的自己,「不用你管。」秦茵像喃喃自语一样,独自转头走开。
陈为良急忙抓住她的手,但秦茵像触电一般决绝地甩开了他。两人的动作仿佛同时定格了一般,空气沉重得凝成一团。
看不到对方的面孔,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短短的几秒钟变得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自己这是在等什么,难道还指望身后这个沉默不语的人挽留自己?秦茵攥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用你管。」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为良呆愣在原地,迈出了一步,但看着秦茵迅速消失的身影却又站住了脚步。此时他自己也是心乱如麻,一直当作是妹妹的秦茵突然说喜欢自己,一直以为是兄长般的爱护突然变成男女之情,连他也不清楚现在该怎么办。
「阿凉?」一直躲在后面观望的段珉看准时机走了出来,拍拍石化一般的陈为良,装作不知情地问道,「茵茵呢?」
陈为良摇摇头,不知要怎么回答,只是指了指楼梯。
「她自己走了?」段珉语气夸张地说道,「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多危险,你怎么搞的。」说罢便飞似的赶了出去。
二十
失魂落魄的秦茵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踉跄着出了饭店。
段珉跑了一会儿便发现了秦茵,但他并没有马上追过去,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追随着秦茵漫无目的的旅程,目光一刻不离地聚焦在那失魂落魄的背影上。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路旁酒吧暗红色的霓虹灯照亮了她的脸。
秦茵仰头看了看,走上台阶。
现在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卡座座无虚席。秦茵穿过喧闹的人群,坐到吧台的一角随手点了杯酒。调酒师刚把酒递过来,就有个男人凑了上前,「这酒很烈的,美女很有胆量嘛。」
秦茵没有搭理他,转头看向另一边。
可那男人依旧不肯放弃,端着酒杯硬是走进秦茵的视线里,「美女一个人吧,一个人喝酒多闷······」
「她不是一个人。」
秦茵听到熟悉的声音,诧异地抬起眼。
是段珉。他拍了拍秦茵的肩说道:「不好意思,来晚了。」然后自然地坐在秦茵边上。男人打量了两人一眼,扫兴地离开。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来酒吧做什么?」段珉的语气里有些许责备,刚刚那个难缠的男人就是一大危险的信号。
秦茵收回目光,像没听见一样大口喝着杯中的酒。
「你知道你点的是什么吗就敢这么喝。」段珉看着那杯透亮的液体,一片柠檬在其中摇曳着,他伸手拉住几欲一饮而尽的秦茵。
可秦茵不顾制止,固执地甩开他的手,仰头喝空了酒杯。甜辣的液体烧灼着她的喉咙,整个胸腔像被点燃了一样,热度沿着流动的血管窜到全身,整个人瞬间变得软绵绵起来。「再来一杯。」秦茵招手示意调酒师,把空杯子推了出去。
段珉看不下去了,当酒被递过来时,他抢先把酒夺了过来。
秦茵皱着眉头瞪向他,捶了捶桌子,「这里再来一杯。」
「你闹够了没有。」段珉想不通陈为良究竟有什么魅力,把秦茵吃得死死的,笑为他笑,哭为他哭。
「你闹够了没有。」秦茵反问道。现在在她的眼里,所有的雄性生物都是一个样,自以为是地关心,完全不在乎后果是什么。她赌气一般地把刚上来的酒硬灌下去,又要了一杯。
段珉见她丝毫听不进自己的话,索性不再管她,把夺过来的酒推回她面前,冷冷地说:「你喝吧,即使你今天喝死在这里又能怎样,陈为良还是不会来。」
秦茵的动作定格了几秒钟,她抓着还剩下半杯酒的酒杯「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现在满脑袋都是他,看到什么都会看成他。这样的我除了喝醉还能干什么!」
「不过是小时候一起玩过几次过家家而已,你痴情个什么劲。」段珉一直以为秦茵是出于粉丝心态才来接近陈为良的,无非是在某场演出或是某段视频中注意到了陈为良,发现儿时的伙伴已然小有名气,然后一路追星追到这里而已。如今竟为这种浅薄片面的爱情伤神,甚至拒绝自己,着实让他很不快。
「你懂什么,」烈酒的后劲一波接着一波冲击上来,秦茵有些口齿不清,但还是强撑着坐起身,把满腹的委屈毫无保留地抖出来,「我小的时候就喜欢他,他说什么我都听,他做什么我都跟在后面,我还总吵着长大以后要嫁给他,不过他从没有当真过。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用玻璃弹珠就能哄好的小妹妹,可我不是,我早就不是了。」
秦茵越说声音越大,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溢出来,自暴自弃地大口喝着呛人的酒,「难道他看不出我是喜欢他才来当助理的么?看不出我每天都在围着他转么?看不出我讨厌南千夏是在吃醋么?他······」秦茵使劲一推,把杯子摔在地上。
服务员闻声看过来,走上前要说什么。段珉连忙向他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打扰秦茵,然后一面小声道着歉一面拿出钱包。
秦茵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的一切都看不到了。她伏在桌上,边哭边说着胡话,「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是我的问题么?还是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过!」说罢,她又去摸桌上的酒杯,全然不知酒杯已经被自己打碎了,还发起酒疯,「酒呢?我的酒呢?」
段珉从不知道秦茵和陈为良有过这么深的渊源。虽然他一直向秦茵灌输并试图诱导她相信陈为良对她没兴趣,但同为男人,他看得出陈为良对秦茵还是颇有好感的。他不清楚陈为良今晚为什么会拒绝秦茵的示好,多半是情商太低不懂得表达吧。他不屑地笑了笑。
其实在段珉第一次见到楚客乐队时,他并不是乐队的主唱,只是偶然在一间小酒吧喝酒时遇到他们演出。陈为良的吉他弹得很棒,有好几首曲目里他都会solo一下,而段珉正是被那一小段的solo吸引住了目光。曾有过乐队经验的段珉像发现了一块璞玉,他相信和陈为良搭上同一条船是实现自己音乐梦想的一条捷径。
不过当时的楚客乐队是个连经纪公司都没有的野生乐队,不仅没什么大名气,连维持队员的生计都有困难。于是段珉耍了点小手段,挤走主唱,然后凭借自己的家境背景与人脉关系硬是找到了一家不错的经纪公司,如愿成为了楚客乐队的主唱。
段珉一直觉得陈为良有着自己渴望的很多东西:作曲方面的才华,吉他与唱歌的天赋,惊人的毅力与坚持。但即便是拥有着这些的陈为良,依旧隐藏在楚客乐队之中,依旧隐藏在自己的主唱光环之下,所以他仅仅是点头即止的羡慕。可现今,陈为良俨然有越俎代庖的趋势,这种羡慕也随之变为嫉妒。
「无论是秦茵,还是李姐、公司决策层、甚至粉丝,所有人都欣赏陈为良多一些。明明是个靠我才得以签约经纪公司、才得以走到公众面前表演,现在却反要踩着我向上爬了么?」段珉的内心翻腾着,不由得咬紧了牙。
「酒呢,我的酒呢,再来一杯!」一旁的秦茵已经不知道喝下多少了,醉态百出。
调酒师询问地看向段珉,从刚刚两人的对话看得出两人是熟识的,便征求较为清醒的他的意见。
段珉瞥了秦茵一眼,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暧昧地笑笑,「茵茵,你还要喝么?」
「酒,一醉解······解千愁······」秦茵语无伦次地发着酒疯。
「对,失恋了就要喝个大醉。」段珉接了一句,随即示意调酒师继续上酒。
又是接连几杯下肚,本来酒量就很差的秦茵根本招架不住,连杯子里剩下的大半液体都来不及喝完,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