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梦】第七十四回 贾迎春诉曲紫菱洲 史湘云搬入脂砚斋(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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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听了知道湘云所说的都是实情,点了点头道:「好妹妹,我现在说了都不算的,等再过上几年我再大些,自然会给你一个结果。你且……」

不待他说完,湘云笑道:「好了,爱哥哥,你心里有我,隔三差五还能见你一见,况且我腹中也有了你的骨肉,这样我就很快乐了。我不要你成天为我赌咒发誓的。」

宝玉道:「好,我不起誓,我只要做给你看就是了。」说着掂起湘云的下颚,轻轻的吻了上去。

却说贾母派人去接迎春,果然到了第三日一早儿,迎春便坐了轿子过来。迎春先到贾母处请了安,用了午饭,又到贾赦邢夫人处请了安,孙家的婆娘媳妇等人已待过晚饭,才打发回家去了。迎春这才来王夫人处。探春、惜春、宝钗、黛玉知道迎春回来了,都已经等在那里。宝玉更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迎春给王夫人请了安,宝玉又给迎春施礼,迎春回了,众姐妹也都请安,王夫人便拉着迎春的胳膊让她挨着自己坐了。刚碰到迎春的胳膊,迎春便峨眉一蹙,躲了一下。王夫人道:「这是怎么了?」迎春只低头不语,王夫人便拉过了迎春的手,将袖子挽了起来,只见那白嫩的藕臂上一条条的青紫,众人都惊呼起来。那王夫人哭道:「我的儿,这……造孽啊。」说着一把将迎春抱紧怀里。

迎春方哭哭啼啼的在王夫人怀里诉委曲,说孙绍祖「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略劝过两三次,便骂我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又说老爷曾收着他五千银子,不该使了他的。如今他来要了两三次不得,他便指着我的脸说道:『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准折卖给我的。好不好,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当日有你爷爷在时,希图上我们的富贵,赶着相与的。论理我和你父亲是一辈,如今强压我的头,卖了一辈。又不该作了这门亲,倒没的叫人看着赶势利似的。』」一行说,一行哭的呜呜咽咽。

连王夫人并众姊妹无不落泪。王夫人只得用言语解劝说:「已是遇见了这不晓事的人,可怎么样呢。想当日你叔叔也曾劝过大老爷,不叫作这门亲的。大老爷执意不听,一心情愿,到底作不好了。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

迎春哭道:「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从小儿没了娘,幸而过婶子这边过了几年心净日子,如今偏又是这么个结果!」

王夫人一面劝解,一面问他随意要在那里安歇。迎春道:「乍乍的离了姊妹们,只是眠思梦想。二则还记挂着我的屋子,还得在园里旧房子里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不知下次还可能得住不得住了呢?」

王夫人忙劝道:「快休乱说。不过年轻的夫妻们,闲牙斗齿,亦是万万人之常事,何必说这丧话。」仍命人忙忙的收拾紫菱洲房屋,命姊妹们陪伴着解释,又吩咐宝玉:「不许在老太太跟前走漏一些风声,倘或老太太知道了这些事,都是你说的。」

宝玉唯唯的听命。却说众姐妹都散了,迎春便往紫菱洲去了,迎春回到紫菱洲,见那景物犹在,只是不在是当小姐时那般开怀,不免触景生情,打发了丫头婆子,独自一人坐着正在垂泪,却见那门被推开了,不由唬了一跳,问道:「是谁?」

那门被推开,却是宝玉走了进来。原来宝玉自打见了迎春小臂上累累伤痕,便如一鞭鞭打在了自己心上一般。又见迎春哭得凄楚,更是放不下,待种姐妹都散了,便悄悄跟了迎春朝紫菱洲去了。正巧迎春将下人打发了,便也不敲门,径自推门进了来。听迎春问,忙轻声道:「二姐姐,是我,宝玉。」

迎春见是宝玉忙起身迎了上去。让着宝玉坐。宝玉却不坐,一只手拉住了迎春的手,一只手替迎春擦拭了泪痕,自己的眼圈却不由红起来:「二姐姐,你这金玉一般的身子,怎么禁得起这样的作践,可还疼么?」说着便拉起迎春的袖子要再细看。

迎春和宝玉一处长大,自然知道他是真心的疼自己,又是姐弟,本也不为过,只是自己如今已是嫁了人的,又觉不妥起来,忙想用手掩住:「不疼,只是看着吓人,如今早好多了。」

宝玉却到:「二姐姐,你也当我是个外人不是?那会子太太拉着你的胳膊,你还怕疼躲,如今这么一会子就好了?姐姐打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般苦?」说着拉起迎春的衣袖,露出一截新藕般的胳膊来。

只见那上面一道道青紫色的痕迹犹在,宝玉心疼道:「这畜生,怎么敢下这么狠的手?可还疼吗?」

迎春红着脸小声道:「还好,若不碰到也不大疼了。」

宝玉抬起迎春的藕臂,细细的看那创口,忍不住轻轻在上面舔了一下。迎春的胳膊不由一哆嗦,一张俏脸更红了起来。宝玉问道:「好姐姐,可是疼了?」迎春摇了摇头,心中只想抽回手来。哪知宝玉却自己将迎春的衣袖又放下来,道:「二姐姐,你且等等,我去去就来。」说着便匆匆出去了。

迎春呆呆坐着,想方才宝玉的动作,似是觉得有些不妥,却又知道宝玉自小就是这般疼爱其他姐妹,如此想来又没什么不妥之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宝玉又回至紫菱洲,拿出一个小瓶子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放在桌上道:「这是头些年老爷打我的那回宝钗姐姐给我的创伤药。」说着将盒子打开,果然里面有几粒龙眼大小的药丸。宝玉捻起一颗放在一空茶杯中道:「这药丸需要用酒化开,然后涂抹在创口处就是了,那会子老爷打得我那样狠,涂了这个果然就不大疼了。我想着你这里一定没有酒,就拿了一瓶来。我这就帮你弄药。」

迎春只小声道:「宝玉,多谢费心,只放在那里一会儿叫丫头们弄就是了。」

宝玉却手上不停,头也不抬的道:「我是用过的,自然知道怎么弄,要让他们来倒又要费一番口舌。」说着便用一根调羹细细的将药丸研碎了,挨着迎春坐了,握住她的一只手,将衣袖轻轻挽好了,便掏出一块纱布,沾了药酒,在那一道道鞭痕上轻轻擦拭起来。

「二姐姐,开始可能有点刺痒,一会儿就好多了。」宝玉一面擦一面道。

迎春果然觉得胳膊上的创口刚被擦到有些刺痛,渐渐就淡了起来,有些微微发痒。待到小臂上的擦完了,宝玉又见那上臂也有伤痕,便问道:「二姐姐,这畜生到底是怎么将你打成这样的?」

迎春含泪道:「有事没事就用藤条抽上几下子。」

宝玉又问道:「身子上也有么?」

迎春点了点头,自行抽回手将两袖整理好了道:「宝玉,多谢你的药了,你且放在那里吧,一会儿我让小丫头帮我擦就是了。夜了,你也该回去了,免得你那边的人四处找。」

宝玉只得又安抚迎春几句,悻悻的退了出去,回到怡红院便闷闷不乐,心中只恨那禽兽不如的孙绍祖。

闲言少叙,只说这几日迎春同众姊妹等更加亲热异常,每日都和姊妹在一处,宝玉也便没有了喝迎春独处的机会。一连住了三日,才往邢夫人那边去。先辞过贾母及王夫人,然后与众姊妹分别,更皆悲伤不舍。还是王夫人薛姨妈等安慰劝释,方止住了过那边去。又在邢夫人处住了两日,就有孙绍祖派的人来接去。迎春虽不愿去,无奈惧孙绍祖之恶,只得勉强忍情作辞了。邢夫人本不在意,也不问其夫妻和睦,家务烦难,只面情塞责而已。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