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冷笑道:「这忠顺王精明过人,你是什么出身,又是个鲁夫,他如何能任你做义子?可见还是不老实。」
孙绍祖见凤姐这话一说,薛蟠便又挽起袖子似是要动手,忙道:「奶奶,你且听我说……王爷他……他老来不喜女色,只好男风……只因见我长得壮实,便……」
凤姐哪里想到这对狗父子居然是这等关系,不禁脸上一热,啐道:「好了,没人要听你们那档子事。呸,好一对没脸面的狗父子。」
宝玉早忍不住了,插嘴道:「我问你,为何吕公公将妙玉和林姑娘带进宫里去了?」
孙绍祖一听宝玉又问起这二人来,忙道:「二爷,我确实不知。我只是奉命去拿人,其他一概不知。」
宝玉问:「那会子是怎么个情形?你细细的给我说来,若是差了一个字……」
孙绍祖忙道:「是,是。那日我带人将栊翠庵围了,只见那妙玉独自在禅房打坐,我请她同我一起去,哪知这档口吕公公便带了人来,说要将人带走。我只得说这是贾府同犯,吕公公听了就骂大胆,使人抽了我十几个大嘴巴……我一时也懵了。哦,对了,吕公公对那妙玉倒是十分恭敬,还说什么……请格格回宫,想那妙玉果然是个格格?」
宝玉凤姐二人听了这番话不由都一愣。凤姐问道:「你可听得真切?」
孙绍祖道:「回奶奶,再不敢有一句瞎说。」
凤姐看向宝玉,问道:「宝玉?」
宝玉摇头道:「妙玉姐姐并不曾同我提起过……只是,只是每次问起她的身世来,她总是叹气,又说不能说,难道其中果然有隐情?」
一时二人都低头不语,孙绍祖也不敢出声,倒是薛蟠先忍不住了道:「宝兄弟,这还不简单,等回京了去宫里找到那个吕公公一问便知。何苦在这里胡猜?」
宝玉听了苦笑道:「薛大哥,这宫里怎的是你我这等人说进就进的?大哥说得也是,任凭咱们在这里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又转向孙绍祖道:「我再问你,我宁荣二府到底哪里得罪了忠顺王,要如此迫害我们?」
孙绍祖道:「二爷,这我也不知。」
宝玉又问:「我荣国府内一众人要如何发落?」孙绍祖哪里敢说只等定了罪便将男丁都砍了,女眷都让他占为己有?只得哆嗦着摇头。宝玉大怒,上去又是两脚,喝道:「那老东西不是你的姘头吗?如何你这也不知,那也不问?如何便只想着欺负我府里的姐妹?」
凤姐道:「宝玉,这人是个浑人,若我是忠顺王,只怕这等机密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他知道。」宝玉这才罢了。凤姐又问:「我再问你,那日在狱神庙内,你是如何想起当着……当着……当着贾琏问我的?」凤姐想这孙绍祖是粗人,定想不出这些花花肠子,定是有人背后给他出主意。
孙绍祖答道:「回奶奶,都是那贾雨村说的!」
凤姐点头道:「果然是他。我再问你,你……你既然答应了我放了宝玉,为何又出尔反尔?」
孙绍祖听了心中一激灵,忙道:「奶奶明鉴,我,我果然是想就便放了宝二爷,只是还未等我说话,那吕公公便又来,将宝二爷接了去。」
宝玉冷笑道:「哼哼,我却不知,原来你是想放了我呢。我只当你是想将我打死,再羞辱我的宝儿!」
凤姐指着孙绍祖鼻子道:「那日你还口口声声发下誓来,说你若食言,便成日里让驴操,可是有的?」
孙绍祖一听脸都白了,不住磕头求饶。凤姐也不理会,只朝宝玉道:「我问完了,宝玉你可还有话问?」宝玉摇头。凤姐朝薛蟠道:「将他带下去吧,让咱们再见识见识这贾大人。」
薛蟠便拎着孙绍祖狞笑着往外走。凤姐拦住道:「且不要害他性命,只怕日后咱家平反,还要用得着他。」
薛蟠道:「姐姐只管放心,我只要他半条命就罢了。」说着已是出了门,喊道:「来人哪,将那个贾雨村带上来,再将后头那头拉磨的驴给我牵了来,找条板凳,将这厮捆在上头……」
不一时贾雨村被带了上来。贾雨村却不比孙绍祖那般惊慌,走上厅来躬身先行了个礼道:「琏二奶奶,宝二爷,可好。」
凤姐冷笑道:「好得不能再好了。多谢贾大人挂记。」
宝玉也道:「贾大人,你如今只装作没事人一般,竟不会脸红吗?」
贾雨村道:「宝二爷,想是咱们之间有些误会?」
宝玉道:「果然是有些误会,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这等恩将仇报的小人。想当初你不过是一个被革了职的小吏,若不是当初林姑父一封荐书,我家老爷在上头极力举荐,哪里便有你的今日?可你如何脸色变得这般快,我家里刚坏了事你便帮着那忠顺王糟蹋我们?」
贾雨村忙道:「二爷,莫生气,我也是人在矮檐下……趋吉避凶者为君子,况且我真未在忠顺王面前说过些什么。」
「净是些胡说!你若不说,他们如何能拿的到我薛姨妈同宝钗!又如何能将我那些事都归结的那般清楚?」凤姐听他还在文绉绉的狡辩,不由怒从心起,将桌子一拍怒喝道。
贾雨村吓得一激灵,却仍故作镇定道:「琏二奶奶息怒,果然不是我说的,你想,我却是和贵府走动频繁,只是只和大老爷二老爷一处说话,哪里知道您那些事呢?这些话都是兰公子所说,确实与下官无关。兰公子一心孝顺,恐其母受了委屈,方将所知道的事儿都说给他们听,和下官再没有一点关系……」
宝玉听了喝道:「住口!兰小子才多大?再者,想必也是你出的主意,是你知道兰儿最孝顺,方让他们去抓兰儿问话,你又从中挑拨……」未等说完,只听外头孙绍祖啊哟一声惨叫,随之又是一阵驴鸣。三人都是一惊,贾雨村更是唬得双腿直打颤儿。
薛蟠哈哈大笑着走进来道:「宝玉,弟妹,快去外头看好戏,孙绍祖那厮不是想让驴日吗?今儿薛大爷便成全了他!」
饶是凤姐正在气头上,不由也噗嗤乐了,咬牙道:「这厮,真是活该!」
贾雨村忙面向薛蟠道:「薛公子,别来无恙!」
薛蟠瞥了一眼贾雨村道:「怎的?我难不成和你有交情?」
贾雨村笑道:「薛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了。难不成你忘了,你进京前在金陵因同冯渊挣一丫鬟,将人打死一事?」
薛蟠知道贾雨村所说乃香菱一事,点头道:「我知道。」
贾雨村道:「可巧儿我上任之后任就到了金陵,是我将此案了结的。」
薛蟠哈哈一笑道:「好,既然你帮衬过我,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这一回便是了。」贾雨村大喜,忙躬身致谢。薛蟠摆手道:「也不用谢我,虽然你挑唆了贾兰将我娘我妹和香菱都抓了去,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他们娘儿几个都无事便好。」
贾雨村一抱拳:「惭愧惭愧,令堂等的事,实在不怪下官,都是兰哥说的。薛公子果然是大人有大量……」
薛蟠笑道:「你也不用在这儿溜须拍马尽捡着好听的说。我只说我不与你计较,至于宝兄弟凤姐姐要如何,我可管不着了。你要拍,还是先拍拍他们两个是正经。」说罢又是哈哈大笑:「想不到这等奸诈小人,也有被我这呆子耍了的时候,哈哈哈。」一面笑着又往外头看戏去了。
贾雨村不由又气又怕,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宝玉道:「这厮只怕是今日才投了忠顺王的,想是也不知道什么内情,姐姐可还有什么话要问?」
凤姐摇头道:「没什么要问的了,快将这人带下去吧,在这儿看着没的让人恶心。」贾雨村这才再沉不住气,忙不叠的求饶,薛蟠命人将其带下去,如何发落不一一细表。
宝玉因惦记着凤姐身子还弱,又挂记着探春。便要同凤姐往后头去。刚抬步柳湘莲却进来道:「宝玉,外头有个女子要见你……」
宝玉不由一愣,心道:「怎的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还是个女子?」因问道:「不知长得什么模样?」
柳湘莲刚要说话,却听外头一阵笑声道:「怎的?难不成长得不够俊俏你便不见了不成?」
宝玉听了大喜,忙紧走两步迎了出去,一把将外头女子抱住了道:「幻儿,如何是你?」
来人正是警幻。警幻咯咯一笑,小蛇般一扭身子,便钻出了宝玉怀里,白了他一眼道:「光天化日这等搂搂抱抱,成什么体统?」一面说着,却走到凤姐跟前,轻轻抚摸凤姐的脸道:「瞧瞧,瞧瞧,凤丫头竟憔悴到如此地步,可真是让人心疼呢。」
柳湘莲见众人都熟识,便也不答话又退了出去。倒是凤姐一愣,看宝玉和她如此亲昵,又似乎和自己颇为熟识,偏偏却想不起来是谁,只得笑道:「这位……这位妹妹是谁,瞧我这记性,倒是记不起来了……」
宝玉笑着将二女一左一右的都搂住了,在二人香腮上各亲了一口道:「凤姐姐,这位就是警幻仙子。幻儿,这是凤姐姐」
警幻啐道:「呸,还用你废话?我若是连凤丫头都不认得,这几千年不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