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告白，告別

我總算是過上了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我人生中最輕鬆最美妙的時光了，我和馨兒終於不用再遮遮掩掩，而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雖然我知道暗地裡人家還是說馨兒跟我在一起簡直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甚至說我連牛糞都不如，因為牛糞好歹能滋養鮮花，而我卻一無是處。但我卻並不在意，因為自己的感情自己懂，何必去跟別人澄清呢？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第一個學期的考試就要到來了。對於考試，我是一點都不擔心的，因為平時除了跟馨兒談談小戀愛之外，其它時間我都是在用功讀書的，考試不過是可以讓我展示一下學習成果的平台罷了。

這天下課，我正準備去找馨兒吃飯，卻被門外的白老師叫住了：「小偉，下午沒事的話，一起吃個飯吧？」白老師商量式的口氣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上次的事情我都還沒好好感謝他呢，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我趕緊應道：「好啊，但是我有個條件，錢必須我來付哦！」

白老師笑了笑，說道：「行了行了，你還沒忘記那茬啊？那我去辦公室收收東西就過來，你在這等我吧！」

本來我都已經咬了咬牙準備出點血，請白老師到大飯店好好搓一頓，無奈他執意不去，非把我帶到了學校後街的一家大排檔。這家大排檔雖然消費不高，環境也不好，但味道卻是一流的，因此這裡很是熱鬧，是附近居民和學生最愛光顧的地方。

我和白老師在嘈雜的人群裡找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座位，點了幾個當地特色的海鮮小炒和一些下酒菜，我本來想要幾瓶啤酒，不想白老師早已準備好了一瓶５８度的燒刀子。我暗想，這白羽霖真是個重口味啊，不僅煙抽得那麼嗆，就連酒也要喝這麼烈。

很快，菜就陸陸續續端上來了，我趕緊斟了兩杯酒，然後端起一杯先敬白羽霖：「白老師，上次的事情，真是太謝謝你了，這杯酒，我先乾了！」說著，我一仰脖，把一杯酒都喝了下去。

這酒真是太烈了，極難入口，那火辣的液體從口腔一路燒到胃裡，真是喝到哪裡都知道，對於我這個不常喝酒的人來說，真是要了命。看著我痛苦的表情，白老師呵呵的笑著，也乾掉了自己杯中的酒，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幾杯酒下肚，兩人都打開了話匣子，天南地北的侃了大半天，從來惜字如金的白老師，今晚說的話恐怕比他整個學期說的都多吧！

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晚，酒也已見底。白老師酒量雖好，但也已經滿臉通紅了，我們本來還在聊著一些畫家的搞笑故事，他卻突然蹦出一句：「小偉，我就要離開了。」

這句話讓我有些意外，我不解的問道：「離開？你要去哪兒？」

「歐洲。我的移民申請已經通過了，等你們考完試我就走，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白老師漠然的說道。

我很是驚訝，問道：「怎麼說走就走呢？之前從沒聽你提起過啊！」

白老師默默喝了一口酒，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道：「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跟你說的，有機會我把我的故事講給你聽嗎？」

我點了點頭，不解的看著他。

白老師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散漫，似乎陷入了回憶中，緩緩開口道：「我出生在北部的一個小農村裡，從小就沒了父母，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那種艱苦，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瞭解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從小受盡欺負，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也就是那時，畫畫成了我最大的愛好，因為那是我釋放壓力的唯一方式。後來我憑藉不懈的努力，終於考進了縣裡的高中，沾著當時政策好，又順利地考進了Ｍ大。」

之前就聽同學說過，白老師在學生時代是Ｍ大頗有名氣的人物，現在看來不是謠傳了。

「在Ｍ大，我認識了我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他們是兄妹，哥哥叫牛昊，妹妹叫牛萱，他們的父親是Ｍ大前任校長、現在的教育局局長，牛漢南。他們還有一個弟弟，叫做牛靖，你或許認識。」白老師說道這裡，故意頓了頓。

牛靖！？不會吧，白老師怎麼會和他的哥哥和姐姐扯上關係呢？我更是來了興緻。

「當時我剛到Ｍ大，窮酸學生一個，學費伙食費全靠學校支持，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個和你一樣的屌絲。而牛昊和牛萱，則是幹部子女，高不可攀。」

聽到這裡，我不禁有點兒尷尬，哪有老師這麼說學生的，真是不把我當外人啊！況且你哪裡和我一樣了，我長得有你一半帥就好了。

「那個時候抽煙的學生還不多，而我和牛昊就是其中的一份子。我當時哪有錢買煙啊？都是省下來的錢，到街上買些最便宜的煙絲，然後自己裹了抽。牛昊可不一樣，他有路子，能搞到外國的香煙，一來二去，我和他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看來白老師之前對我說的抽得慣這個煙的只有兩個人，另一個想必就是牛昊了吧！

白老師看了看自己口袋裡的煙盒，接著說道：「通過牛昊，我認識了他的妹妹牛萱。牛萱當時可是Ｍ大的校花啊，我們那時還叫做文藝標兵，她可是每個男生心目中最理想的女神，跟現在那個溫馨，也就是你的女朋友，是一樣的。」

我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

「後來，我跟牛萱陷入了熱戀，就像瓊瑤小說裡那樣愛得死去活來的。可你想想，我這麼一個屌絲，攀上了白富美，他家裡能答應嗎？他父親一直都極力反對，要讓她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而不是我這種連家都沒有的人。」

白老師開始有些傷感。

「這個門當戶對的人終於還是出現了，他父母都是部隊的幹部，牛漢南很是滿意，可牛萱不肯啊，她心裡只有我一個人，她甚至說願意跟我私奔。後來牛漢南找到了我，說只要我離開牛萱，畢業就讓我留校當老師，還給我特殊津貼，如果不的話，要讓我好自為之。要江山還是要美人，這個問題放在了我的面前。我從小就受夠了苦，一份現成並且不錯的工作是我無法忽視的，於是我背叛了自己的內心，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這讓我失去了兩個我最愛的人。」

白老師說到這裡停下了，點上了一支煙，狠狠吸了幾口，我則迫切的想要知道後面的事情。

「我正式跟牛萱提出了分手，她幾天幾夜不吃不喝，眼淚都哭乾了，到後面都是在流血。牛昊一直很疼愛自己的這個妹妹，但他知道我這個兄弟也是被逼無奈，於是他獨自一人去找了那個幹部家的兒子，想讓他離開牛萱，結果兩人一言不合，牛昊不小心被他從樓上給推了下來，摔死了。」

白老師的語氣雖然很平淡，但透出的憂傷卻更加明顯。

「畢業後，牛漢南信守承諾，我成了Ｍ大的老師。而牛萱，我卻再也沒有見到過，只是聽人說，她變得很放蕩，不停作賤自己，還成立了一個什麼１９４４俱樂部，賺夠錢後隻身一人去了歐洲，再無音信，就連家人也聯繫不上她。」說完，白老師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十多年了，我心裡的債每天都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屍走肉，甚至有過輕生的念頭。直到你的出現，改變了我的想法。」白老師苦笑著望向了我。

怪不得我覺得白老師性格古怪，也是學校裡出了名的獨行俠，原來是這個原因。

「白老師，你別開玩笑啦，我哪有什麼本事改變你啊！」我不禁有些尷尬的說道。

「要說屌絲，你比我可屌絲多了，哈哈！但你卻追到了溫馨，並且知道自己要什麼，無怨無悔的愛著她，你身上這股勇氣讓我有了去歐洲找牛萱的念頭。」白老師有些戲謔的說道。

其實我哪有什麼勇氣啊，我只不過就是愛馨兒，從骨子裡愛，願意為她付出一切、放棄一切，但這或許就是白老師所缺乏的吧！

「雖然不知道她在哪裡，但我一定要去找她，就算只能見她一面，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了。」白老師說完，眼光終於重新凝聚了起來。

「這就是我的故事，但願不會變成你的故事。」白老師意味深長的話，有些觸動我的內心。

他接著說道：「最近你和陸佳妍走得很近啊，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有的東西，得到不一定好，但失去就永遠找不回來了。」

沒想到白老師竟然這麼關注我，連我跟陸佳妍的小曖昧都被他看在了眼裡，我急忙解釋道：「白老師，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其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