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收敛笑容,叹道:“谈不成便谈不成便罢,俗话说,生意不成仁义在,姑娘又何必这般诋毁我。我方子安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怎地便被你说成是品行不端了?我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还是窃玉偷香始乱终弃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很。我自卖词,这也是君子取财之道,没偷没抢没害人,怎地被你说的如此不堪?罢了,你不愿便罢了,这首《青玉案》我录给你,咱们算是两清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文房在何处?”
方子安边说边四处张望,在墙角的小几上看到了文房四宝,于是自己走去铺纸研墨。
楼梯响动,几名女子冲上楼来连声询问,她们是受秦惜卿适才的那声召唤而冲上来撵人的。秦惜卿摆了摆手,让她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方子安快速磨墨,铺纸提笔,蘸了墨略一回忆,随即落笔如飞,写下了一首词。放下笔后拱手向秦惜卿一礼,转身举步而出,扬长而去。
秦惜卿缓步走近小几,拿起纸来,上面笔墨森森,龙飞凤舞的写着一首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秦惜卿眼中光彩闪动,胸口起伏,呼吸都变的急促了起来,拿着纸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她转头从长窗往下看去,正看到方子安在树荫掩映之下大步流星离开小院的身影,不禁怔怔出神。
……
方子安快步出了小院,李全忠在外边廊下等待,见方子安面色不善的快步出来,上前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方子安站定向李全忠拱手道:“李管事,今日多谢你禀报,有劳了。”
李全忠笑道:“怎地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了?你见秦姑娘是为了什么事?怎地瞧你脸色不对?被赶出来了么?”
方子安不答,快步沿着长廊而行,他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今日他其实本意是想来借一笔银子的,但见到秦惜卿之后他改变了主意。他觉得将一首好词卖个好价钱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秦惜卿又不缺银子,何乐而不为。然而,今日他却被秦惜卿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倒不是因为被一个美丽女子拒绝而伤了自尊,而是他从中有所领悟。从秦惜卿的言语和眼中的鄙夷中,方子安悟出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来。
方子安并不觉得搬运这些他人的诗词卖银子有什么不对,这便是自己作为穿越者的优势所在。若是有人说自己欺世盗名的话,方子安一个大嘴巴子便会扇过去骂他傻逼。但是,方子安却意识到,这么做其实对自己带来的只是短期的好处,而不能带来真正的尊重。自己反而拘泥于这种手段,导致自己受到禁锢而无法真正的进取。那秦惜卿说的很对,天下有才学之士多了,以此谋财者其实为人所不耻。就比如苏轼那样的人,他写下多少千古名篇,却也没有因此便富甲一方。诗词文章是他表达态度的手段,而非赚钱的工具。由此他才会被世人敬重。自己拿诗词谋财,这其实犯了一个忌讳,丧失了风骨,所以才会被秦惜卿鄙夷。这不是自己来的那个时代,一切皆可以金钱衡量。这个时代是有其内在风骨的,自己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自己虽然义正辞严的说了一些话,但内心里方子安却已经警醒。要真正在这时代立足,便得有真正的才学能力,把握这个年代的脉搏,而非完全依仗着这些非正常的手段谋利。想开大酒楼,就得从小面馆开起,而不能想着一步登天。
想通了这些,让方子安如释重负。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适可而止,最后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保存自己的颜面罢了。毕竟被一个美丽的女子鄙视是一个男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而且方子安的心里也颇为不得劲,他知道今日来找秦惜卿弄银子颇有些冒失,但不知为何,他只和那秦惜卿见过两面,却内心里便觉得这女子会帮自己。可现实却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