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笑道:“我瞎猜的。”
萧裕看了看墙上的画,冷笑道:“有些事可不能瞎猜,多管闲事对你没好处。”
方子安笑道:“只是闲聊罢了,萧丞相不喜欢我多嘴,我便不多嘴了便是。我可没想到萧丞相忌讳这个话题。”
萧裕沉声道:“老夫可不是忌讳,我大金天下取自辽国,大金上下八成都是辽国后嗣,那又算什么忌讳?就像你们宋朝一样,中原之地归于我大金,中原之民便也是我大金子民,曾经他们也是你们宋朝的子民,这是一个道理。老夫本就是辽国奚族后嗣,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方子安微笑道:“是这个理。在下不是觉得萧丞相是辽人后嗣而感到稀奇,而是因为萧丞相身为金国右丞相,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还在自己家中挂着辽国皇帝耶律洪基题诗的画儿,这才是我觉得稀奇的。”
萧裕身子一震,冷笑道:“方大人,你想说什么?”
方子安笑道:“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来,那是辽国太祖之子耶律倍写的一首诗。诗曰: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
萧裕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冷声道:“方大人,老夫再一次提醒你,注意你的身份,注意你的言辞。你想在我大金兴风作浪,恐怕还没那个本事。那只是一幅画而已,就像你们宋朝官员家中挂着一幅唐代名匠画的一幅名画一样,那只是古玩字画,用来鉴赏而已。早知道你们宋朝人喜欢猜忌多疑,搞文字狱,老夫还不太相信。今日才知道这是真的。宋朝之所以有今日,便是你们上上下下都将精力放在这样的事情上,天天不去干正事,只想着搞这些歪门邪道。我大金可不是你们的作风,我大金皇帝英明神武,对属下官员开诚无忌,我便是当着皇上的面拿出这幅画来,我大金皇帝也绝对不会多想。”
方子安点头笑道:“萧丞相,我向你道歉便是,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谈罢了。你便当我说话是放屁就是了,何必这么激动。你们当然和我们大宋不同,你们金国皇帝多开明啊,也没有搞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事,也没有搞宗室清洗这些破事,皇位稳稳当当的传承,人人遵守规制,无人逾矩。你们大金的皇帝也是仁义和善,从不会去欺男霸女,对你们这些下属官员也都爱护有加。哈哈哈,我们大宋差得远了。”
萧裕脸色阴沉的像暴风雪袭来之前的天空一般。方子安说的这些话全是反话,全是讽刺之言。他说道歉,其实比漫骂还要恶毒。那是因为,方子安说的这些话都是揭短,都是金国内部发生的那些龌龊到不能对人言的事情。方子安说金国皇位稳稳当当的传承无人逾矩,那便是讽刺完颜亮篡逆夺位。他说金国没有搞宗室清洗,但事实上完颜亮即位之后便对金国宗室进行了残酷的大清洗。完颜宗本,完颜宗懿、秉德等金太宗的子孙宗室,乃至秦王完颜宗翰的子孙近两百人被铲除,连累诛杀的官员党羽近千人,手段之残酷凶狠令人毛骨悚然。偏偏篡位和清洗宗室的事情都是萧裕参与谋划的,当着萧裕说这些事,便等于是大嘴巴子往萧裕脸上扇,萧裕如何不知道方子安说的都是反话。
至于说完颜亮仁义和善,那简直更是极大的讽刺。对大金国臣民而言,完颜亮就是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存在,和仁义和善这四个字边都挨不上。完颜亮荒淫蛮横之极,乃是色中恶鬼一般。但凡他看上的女子,不管是大臣的妻女还是什么其他身份的人,他都要弄到手中。他为了得到看上的女子,不惜构陷罪名杀了她们的丈夫,然后将她纳入宫中。不管辈分和身份,不管年纪大小,兴之所至,随心所欲,堪称暴虐荒淫的典型。这些事,萧裕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事实上萧裕的小女儿才十三岁,因为颇有姿色,被完颜亮看上了。完颜亮不顾他萧裕的辅佐之功,毫不客气的要了去。可怜那十三岁的萧婉儿不堪折磨,死在了后宫之中。这是萧裕心中最为屈辱和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