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生一计,说道:「姚夫人,六小姐对你担心挂怀,若不安她心,只怕会影响胎气,还望夫人三思,替自己外孙着想一二。」
姚晴筎心底甚是凄苦,忍着眼泪道:「我久病在身,面容憔悴丑陋,实在不宜再见露儿,以免惊吓了她,惹动胎气。」
这话暗藏深意,北城露听得清楚,心中难免又是一阵凄凉和无奈,却不知如何搭话。
楚婉冰道:「本宫略通医术,不如便让本宫替夫人看看气色,如有病患便及时医治,如无大碍,也好告之六小姐,省去她牵肠挂肚。」
妖后母女精通医道乃天下皆知,楚婉冰这话倒也是合乎情理,再者是替闺蜜探病,于情于理,此外还自称本宫,显然又摆出东宫娘娘的架势,这番恩威并施,也不怕姚晴筎不答应。
果不然,姚晴筎答应下来,说道:「妾身多谢娘娘美意,小娟快请娘娘进屋。」
婢女点头称是,侧身跪在一旁,恭请皇后入内。
楚婉冰见机拉住北城露便往屋内走,那婢女此刻正跪在地上恭迎,想阻止已是不能,也是不敢。
北城露终于进得里屋,心里大喜,更是佩服这小妖后娘娘心智聪颖,做事利索却又大方得体,面面顾及,真真是国母风范。
入室后,瞧见一妇人拥着锦被半倚床栏,眉目若画,香腮胜雪,确实是美艳成熟,但神情沮丧,气色不佳,尤其是玉颈处多了一道勒痕,叫人好生惋惜。
北城露瞧见母亲脖颈勒痕,心肠百转,又悲又苦。
姚晴筎瞧见女儿入室不由得慌了神色,朱唇半张,欲言又止。
母女俩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楚婉冰凤眸凝华,在姚晴筎身上扫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打算,于是走近床榻,生出三根玉指往妇人腕脉上一搭,立即确定心中所想。
姚晴筎因见着女儿恍惚了片刻,这时被楚婉冰搭住手腕,便知事情败露,心念立即大乱,急得一张玉脸时红时白,好不尴尬。
北城露以为母亲身子染病,忙追问缘由:「娘娘,我母亲她……」
楚婉冰收回手指,淡淡地道:「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已有身孕!」
母女二人皆同时变色,北城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姚晴筎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捂住脸痛哭起来:「我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还不如死掉算了!」
北城露娇躯颤抖,眼泪啪啪滚落下来,面色一片死灰,已然六神无主。
心悲过甚可大可小,或可大病一场,或可走火入魔,楚婉冰清啸一声,宛若凤鸣,声波震入母女脑识,将其唤醒过来。
「有什么事非要寻死觅活,都是一家人,何不讲话说清楚呢!」
楚婉冰柔声劝解道。
姚晴筎和北城露一时间沉默不言,母女俩只感口舌干燥,浑身烘热,不知从何说起,尴尬之极。
楚婉冰哪能不知她们心思,毕竟她也是过来人,便打破僵局道:「这孩子可姓慕容?」
姚晴筎花容变色,全身颤抖,十指紧紧抓被褥,凄然苦笑道:「我怀了这孽种,叫我如何面对世人……」
北城露哇的一声扑去抱住母亲泣声大哭:「娘,千错万错都是那负心人的错,你万万不能作贱自己。」
姚晴筎抽噎道:「纵然你不怪,但犯下这等丑事,你叫为娘如何面对这天下众人。」
楚婉冰一声冷笑。
姚晴筎抹去眼泪,问道:「娘娘可是笑我家出了这等丑事?」
楚婉冰道:「我是笑你们死脑筋,既然事情都已发生,却不知设法善后,只知寻死觅活。」
北城露回过神来,心想这龙家姐姐聪慧过人,说不定真有法子可解眼下死局,于是忙道:「姐姐若有妙策,还请指教,小妹定当感激不尽。」
楚婉冰道:「妹妹有了困境,姐姐自当尽力相帮,只是还得先弄清事情原委。」
北城家母女闻言便将事情细细道来,果然如楚婉冰先前所料那般,因心魔影响姚晴筎与慕容熙结下数夕情缘,却因此怀上身孕,慕容熙得知此事后苦恼不已,有一天酒后吐真言,给北城露听了过去,便掀起了这番风波。
慕容熙生怕此事闹大,急忙请龙辉过来相助。
楚婉冰听完后,莞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要解决此事很简单,最有效的法子便是打掉孩子,跟他从此一刀两断。」
姚晴筎愣了愣,摇头叹道:「起初我也想过这法子,但……那有母亲能狠心杀掉自己孩子。」
小凤凰也经历过丧子之痛,对姚晴筎的话是感同身受,语态变得柔和起来:「夫人说的是,打掉自己的孩子确实太过残忍……那第二个法子便是找到这一切纠葛的源头,将其斩断。又或者说是跳出这烦恼的圈子。」
姚晴筎道:「与他一刀两断么?」
楚婉冰摇头道:「不是,而是这束缚这你们的礼法伦常。毕竟这孩子生下来便是不容礼法伦常的存在,若姚夫人不能看破这点,不如早早将他打掉,免得他日后要遭受各种烦恼,活得辛苦。」
北城露诧异道:「这如何使得?人生在世,一切皆按礼法而立,一切皆遵伦常而行。」
楚婉冰笑道:「我并非说要打破一切礼法伦常,只是挣脱那些束缚着自己的绳索。」
姚晴筎蹙眉道:「娘娘似有高见,不知可否详说。」
楚婉冰道:「规矩也好,礼法也罢,皆是在约束行径之物,若无了约束,天下必将大乱,故而儒教定下伦常道德,礼法纲常以定人心,朝廷则立下法典刑罚,以正人行。然而此物乃针对普遍大众,范围太广,未必人人适用,对此何不改换对一些于适用于自己的规矩呢?」
北城露不由得大惊失色,要知道楚婉冰乃当朝帝后,言行举止皆牵动天下,怎可说出如此背道叛经之话。
楚婉冰似乎看出她所想,道:「只要不碍着他人,关起门来做什么事都无所谓。」
姚晴筎神色稍宽,沉思起来。
楚婉冰又道:「六小姐,若这礼仪纲常是一个圈子,你说是在圈子外边好还是圈子里边好?」
北城露听后不由得沉默不语,亦是深深思量,她们母女亦是聪慧之辈,楚婉冰这话倒让她们有了新的感悟。
小凤凰柔声轻笑道:「无论圈子大小,在内在外都不是好事,只有能进能出,才是真正的大快乐。」
北城母女宛若棒喝,浑然大悟。
姚晴筎感激地道:「多谢娘娘开解,妾身知道该如何做了。」
楚婉冰站起身来,笑道:「夫人不必客气,这事本宫也曾经历过,只要看开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北城露花容一变,掩唇道:「莫非坊间传闻是真的?」
楚婉冰笑着瞟了她一眼:「没错,那又如何?不妨跟妹妹你透个底,我与陛下早有打算,待魔尊一除,我们全家便也飞离红尘,远遁天外,不再参和这些琐事,这所谓的万里江山,皇图霸业,谁喜欢谁便拿去,纵然三教重新再立新君,也与我们无关。」
姚晴筎幽幽一叹,不顾仪容不整,下床拜道:「陛下与娘娘的心胸非常人可比,妾身有一事相求,来日若脱离红尘,不知可否带我一起。」
北城露慌道:「娘,你要离开我么?」
姚晴筎柔声笑道:「不是离开,而是跳脱出去,露儿若是愿意也可跟来,相信娘娘会恩准的。」
楚婉冰道:「这是自然,二位商量妥当,再予我答复也不迟。」
她见北城露面色仍是凝重,于是将她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妹妹,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多想无益,还不如放宽心来,将此事揭过罢了。要知道,与其让男人认错还不如让他觉得对你有所亏欠,若你宽恕他这次,日后他自然会对你千依百顺,这样岂不胜两人针锋相对,闹得全家不安。」
北城露啊了一声,问道:「姐姐,这样可以么?」
楚婉冰笑道:「这可是姐姐的驯夫之法,别看我家那口子在外边八面威风,回到家里那就是活脱脱的乖孙子,我说东他绝不敢往西,哪怕是让他跪搓衣板他都是甜在心底。」
出了北堂世家,恰好与赶过来的龙辉和慕容熙撞了个照面,慕容熙急忙询问缘由。
楚婉冰哼道:「你还好意思问,要真等你赶来,棺材板都盖上了!」
慕容熙吓得脸色惨白,龙辉拍拍他肩膀道:「三少莫慌,这丫头还能挤兑你就证明一切安好。」
慕容熙这才松了口气,朝着楚婉冰作揖道:「多谢嫂夫人。」
楚婉冰白了龙辉一眼,啐道:「都是一丘之貉,懒跟你们废话。」
龙辉耸了耸肩,示意慕容熙快去看看情况,自己则追上小娇妻。
楚婉冰拍开他搂过来的爪子,嗔道:「滚一边去,别来烦我。」
龙辉堆笑道:「冰儿今天可是辛苦你了,累不累?」
小凤凰瞪了他一眼,哼道:「当你的老婆不单得陪你这淫棍胡闹,还得上阵杀敌,今儿居然还要去管别人家里的闲事,你说累不累!」
龙辉道:「是很累,我这叫马车来。」
楚婉冰撅嘴撒娇道:「我不要坐马车,我要骑龙回去。」
龙辉道:「好好,我这就唤五爪金龙过来。」
楚婉冰道:「不要,我要骑你这条龙。」
龙辉啊了一声,小凤凰嘟嘴道:「怎么,你不愿意?」
龙辉往下背来,说道:「愿意愿意。」
小妖精咯咯一笑,纵身跃上他后背,双臂箍住他脖颈,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地道:「龙马儿,启程了。」
龙辉那是乐在其中,背稳了这香喷喷的小丫头撒腿便奔了出去。
小凤凰芳心甚甜,美滋滋地趴在他背上,咯咯娇笑起来,好不开心。
她笑声悦耳,宛若天籁,惹得路人纷纷瞩目。
一些人认出他们身份,惊愕万分,两人却是我行我素,你情我浓,自由自在,尽情撒欢。
兵马统合,武备齐全,众志成城,正是远征之时。
出征临别,九云山庄中美人依依不舍,皆来相送,龙辉与她们一一道别,楚婉冰和白翎羽随军出征,小凤凰换上一袭雪白武袍,凤嫣剑缠在腰间,一头秀发随意挽起,别上一枚檀木发簪,更显洗尽铅华,出尘脱俗,清丽毓秀。
白翎羽身披银铠武甲,手持晶莹长枪,英姿飒爽,灿烂夺目。
「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