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物培育飞艇?你们现在也缺吃的了?」
「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在你知道暗面存在之前我们就已经是里奥雷特五大王城的熟客了。会担心食物这种东西的话,还在暗面混个屁。」
「好吧,不该问的我就不问了。不过我的答案也很简单:无能为力,抱歉了。」
我并不是因为瓦琳娜略带自傲的态度而产生了逆反心态,而是自己确实做不到这一点。作物培育飞艇在现在这种时候已经成了新人类最最珍贵的资产,甚至连保罗和破霜也只能得到区区一艘作为自己公会的补给命脉。
「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我们找到了你自然是有我们的自己的考虑。」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那种东西的话,你现在的交谈对象应该是燃墟而不是我。」
「我们信任你,但是不信任燃墟。而且我已经说了,不是急事,只要在期限之前搞到就可以了。」
我无奈露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我真的帮不了你们,我现在在反抗军里说话根本就没有分量啊。」
「可是她有。」瓦琳娜又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我身后沉沉睡着的女孩。
我思忖了一下,哑然失笑:「之前那么关心她的安危,原来终归还是有目的的嘛。」
瓦琳娜倒是显得很坦诚:「能帮你,能帮我们,更是能帮她关心下自己的性命,大家都有好处。」
「那等她醒了我和她商量。不知道你们的期限是什么?」我琢磨了一下,似乎帮这个忙并没有什么害处,于是便默认了下来。
「到达光面的时候。」
这个冷漠女人的嘴角带上了一抹微笑,而我竟然读懂了。
不愧是资深的情报集团,他们已经在计划光面旅行的事情了。无论新人类在光面会遇到什么,他们都做好了探索新世界的准备,然后以热烈的好奇心想要彻底了解一个新世界,这是他们的本能。
看来他们真的很信任我,竟然把组织未来的动向都向我敞开了。我不得不说,这种被信任的感觉非常不错。
「接下来是报酬,我们的出价是二百金币。这里是先付的一百。」
瓦琳娜说着,递过来一个钱袋。事实上,我本就没想要什么报酬,毕竟他们已经给了我一个重要的,关于初邪安危的情报。可是他们的出价实在是很有趣,于是我忍不住接过了瓦琳娜递过来的东西。
钱袋里面并不是【神都】的货币,而是沉甸甸的私铸高纯度金币。我捻起一枚细细看着,这枚金币直径三厘米,正反面分别刻着一只塔盾和一只十字型的剑柄。
「知道你并没有想要什么报酬,但是我劝你还是收下。」
我随手把钱袋在手里颠了颠,「我收了,就当做个纪念。」
「纪念?」瓦琳娜又露出了那种嘲讽的表情,「这是以我们两个公会为核心的黑暗世界所流通的金币,是只有真正做出贡献的成员才能赚到的东西。公会里面可是很公平的,你想要寻求公会的帮助,或者和成员之间相互交易,这东西比什么都好用。」
听到她这么说,我又忍不住打开钱袋向里面看了两眼:「这要换成钱的话,值多少?」
「一百万。」
「也没多少啊……」我嘀咕着。
「我说的是外面世界的钱,一枚一百万。」
「什么!?」
我失态的惊叫在房间里嗡嗡作响,惹得瓦琳娜嘴角得意的上翘,我都产生了会把初邪吓醒的错觉。
一枚一百万,这一袋金币竟然价值一亿!
作为一个前数码店的老板,一年三十万的进账都足以让我笑醒。现在有了这么一大笔钱,难以想象身处那个时候的我会是怎么样一种表情,又会过上哪一种生活。
「这叫十字金币,在公会的高级装备市场里它是最受宠爱的流通物。杀手之间相互委托的话,十字金币也比钱好用。」瓦琳娜解释道。
对黑暗世界的家伙们而言,需要钱的地方不多,但一旦需要花钱的时候就意味着极大数额的支出,日常货币对他们的吸引力已经大幅缩水了。而像这种实打实的靠出动任务才能赚到的东西,足以在杀手之间保值。
「这是我们初代会长留下的机制……会员之间的利益关系得到了很好的保障。分裂以后,两边都保留着这个机制。到后来,其他一些的高级集团也加入了这个体系。现在重新合并,才发现其实大家都没变。」
「你是幽鬼的老资格成员啊……你们初代会长,真的和我长得像么?」我想起来一件过去的事,忍不住问。
瓦琳娜摇了摇头:「不像。」
我有点意外:「你们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啊?」
「我觉得不像,不行么?」
可能是一大堆的金币把我的脑子烧糊涂了,这才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自嘲的想着。
「那么这我收下了,可是我并不是很有把握能弄到你们想要的。」
瓦琳娜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我的这个假设:「葬敌初邪在新反抗军里还是有地位的,而且她这么聪明的女人,只要她愿意就一定能行。在这期间我们也会出力的,她的安全也交给我们吧。」
「你们……听上去来的并不止你一个?」
「当然。加上我,爱丝弥蕾一共派了三个人来帮你进行暗杀防卫的工作。至于工资么,从你报酬里面扣了。」
「扣完了还有这么多……你们真是大方。」
「不是我们大方,而是这件事的确相当重要。对了,另外两个人是你的熟人,他们应该在下面等你。我来护着她,你去见见他们好了。」
听着瓦琳娜的话,我一时也有些好奇。说到幽鬼里面的熟人,那次参加了光面突袭的成员我倒是都不陌生,毕竟在船上朝夕相处了好一段时间。于是我把初邪的安全交给了这个女杀手,穿好外套下了楼。
胡狼已经把阿杰他们所有人都叫了过来,还要加上龙雀和苏裳。这么一看,门外的空地上还真是像木桩一样杵着不少人。他们盯着街道对面站着的另外两个家伙,带着一点点警惕的感觉。
看到那两个人,我忍不住憋着笑摇了摇头。
两个人中的那个女孩已经笑眯了眼,她露出偷偷摸摸的神情,手提到脸旁,轻轻对我招着手,一肚子开心的样子。而她旁边的男孩则一如既往的摆着臭脸,目不斜视的瞪着我,不易察觉的对我点了点头。
我对他们两个招了一下手,示意他们过来。
小猫甩着已经长到肩头的银发,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脚步又轻又快。还没等我说话,她就一把抱住了我的脖子,还亲昵的拱来拱去。
这动作吓了我一跳,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只能尝试着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象征性的拍着她的后背。
好在小猫并没有让这个令人尴尬的场景持续太久。她松开手,摸摸我的小臂,又揪揪我的头发,就好像一只想对人类表示友好的小动物。
洛奇也走了过来。我看着他因为眉毛稀疏而显得凶神恶煞的脸,忍不住有点想笑。当然我没有笑出来,只是很淡定的抬起胳膊准备和他握手。
而他皱着眉头,带着凶恶的眼神,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用双手和我握了手。这种表情和动作的巨大反差让我胸口憋气。
不过本来也不能用常识来衡量这些黑暗世界长大的家伙,于是我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和他们交谈起来。
「瓦琳娜带你们两个过来的?」
小猫完全没接我的茬:「大厨大厨,给我们做好吃的吧!」
「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我没好气的说这个时候,阿杰他们全都靠了过来。在我下来之前,这两拨青少年应该是隔着一条巷子相互瞪了好一阵子。阿杰他们自然是充满了警惕心,而小猫和洛奇则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是你的熟人么?」阿杰走到我身侧,对小猫和洛奇点了点头。
「这是曾经的同伴,今后一段时间要一起行动,有时间你们相互熟悉一下。」
小猫在这个时候扯着嗓子嚷了起来,撒娇的声音甜腻腻的:「不行!不给做好吃的我就不听你的!」
我刚想和她斗嘴,就听见瓦琳娜从楼上的窗口探出身来,大声喊了我的名字。
我神经一绷,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也顾不上形象了,我提升能量,直接飞了上去,从窗户跳进了走廊。
身后传来了喧哗吵闹的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猫和胡狼一起卡在了我刚刚穿过的窗户那里。这两个性急的家伙都想跟着我上来,结果抢在了一起,显得异常狼狈。
其他人在下面大喊大叫,艾丽娜焦急的发着指令,想让胡狼先撤下来;而胖子则发出了闷闷的笑声,听起来像只笨拙的犀牛。
我没心思理他们,而是快步冲进了初邪的病房。
瓦琳娜站在门边,和我淡淡的对视了一眼。房间里的两个护士正在忙碌着什么,似乎正在拆走初邪的生命维持设备。
初邪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用手轻轻的揉着太阳穴,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虽然她昏迷了很长时间,但是医生一直给她上着肌电理疗器,所以并不用担心什么肌肉萎缩的症状,现在的她只要清醒过来,应该就和战前的状态一样了。
瓦琳娜转身走出了病房,然后关上了门,很识趣的把我和女孩单独留在了一起。
我靠过去,摸着她的头发:「是做了什么梦么?睡了这么久?」
女孩先是迷迷糊糊的小声咕哝了几句,然后试图坐起来。我虽然帮了她一把,但她看上去还是比较轻松的,这说明女孩的状态真的不错。
「我现在在哪?」她睁开眼睛,扫视了病房一圈,然后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这是黑城基地外围的医疗所,你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
我轻轻地回答她的话,伸手揽过初邪的肩膀,想吻她一下。
万万没有想到,一只拳头毫不留情的砸到了我的脸上,让我直接从床边歪倒在了地板上。我忍耐疼痛的能力不算差,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还没等我发出质疑的骂声,女孩就已经爆出了怒吼。
「你知道我是谁么?!想要找死吗!?」
我看着初邪扭曲的表情和戒备的姿态,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揉着肿起的脸颊,我从地板上爬起来,然后重新向她走过去。
初邪从床上跳起来,隔着铺位对我摆出了格斗的架势。那身宽大的病号服没能遮住她白生生的小腿,引的我忍不住目光下移。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更是让初邪如临大敌,她已经开始用余光来搜索旁边能用来做武器的东西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作痛。
「你失忆了?!」
初邪瞪着我,没说话,也没有放低自己的姿态。
她不说话,但是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和怒意不知不觉的占据了我的情绪。
「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我不认识你。你是反抗军的人么?」初邪冷冷的说,那张小脸几乎要结冰了。
「那你记得什么?你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躺在这么?你记得反抗军,那你记得奥索维么?」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耐心,但是在这种时候我的演技还是太差了。
「你让他过来,我自己问他。」初邪的应答直截了当而且很聪明,这却让我更加难以招架。我总不能跑到前线基地把奥索维拽回来。
「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又不会害你……」最后,我无奈的说道。
初邪发出了一声冷笑,我承认这句话确实有些可笑,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看着最亲近的人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忍不住叹了气。
「你有两个哥哥……你是一个法师,武器是葬敌法球,最厉害的法术都是从一本叫【漆黑之雨】的书上学的……你看,我很了解你。」
「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证明不了什么。」初邪仍然不买账。
「你晕船,晕船的时候什么都吃不进去;你以前会抽烟的,后来戒了,但是如果压力很大偶尔还是会抽一根;你小时候养过一只猫,猫的名字是Ted;你讨厌吃胡萝卜,非让你吃的话就会抓狂……」
听着我一字一句的倾诉,我看到女孩冰冷的表情终于微微融化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动摇着问。
「因为我曾经承诺会守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把人类带回到真实的世界。你也一直信赖着我,哪怕所有人都背弃你,我也会和你站在一个立场。」
我认真的表情似乎没有完全换来初邪的信赖,她撅起了嘴:「我哪里会像你说的那么惨。」
听到她不再警惕的语气,我多少也放松了一些。
「好好躺下,刚恢复过来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可不行……」
这样说着,我把她拉回到了床上。这次她没有挣扎,只是一直用诡异的眼神一直瞅着我。
「我不太明白,你的头部又没受到什么重击,为什么会失忆?说说你现在还记得什么?」给她安顿好被褥,我重新坐到她旁边问初邪。
然而她依旧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重新说了自己的要求:「我要去见我哥。」
「燃墟?」
初邪点着头,像个无助的小姑娘,我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样子。老实说我有点伤心,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忘记我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时候她第一个想起来的仍然是燃墟,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揪心感。
「好。看样子你的状态也不错,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两天之内出发。」我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冰冷的镇定,站起身来。
女孩依旧没说什么,而是继续盯着我看。
我微微考虑了一下:「你战斗能力现在怎么样?」
初邪没说话,她的表情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却不给我答案。我立刻就嗅出了一丝不协调的感觉,毕竟我们一起已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葬敌法球能召唤么?」
「召不出来?」
「是不是魔力等级下降了?」
「难道说魔力等级完全消失了?」
我接连不断的四个问题终于击溃了初邪的强做冷漠,她不得已点了点头。
看来我猜的没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当初砸在我脸上的大概就不是她的拳头了。她之前强作冷静也只是不想让我知道自己魔力流失的事情,想给自己留个预防措施。
之前战斗的时候,初邪的魔力发生过异常的喷涌。据我所知她有很多副作用极大的法式,或许现在的魔力等级流失乃至失忆都是代价的一部分。
「我得到情报说有人要刺杀你,所以给你安排了守卫。是专业人士,所以你要好好的听她们的安排。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独自行动。」
再三叮嘱之后,我走出了房间,然后看到门口蹲了一走廊的人……
八个年轻人趴在墙边,抬起脸尴尬的看着我,应该是在偷听我们的谈话。我不知道他们听到了多少,但终归还是懒得和他们生气。
初邪的突然失忆让我打心底里恼火,虽然没办法怪她,可情绪却很难自己平复。
瓦琳娜看到我,便从走廊另一边向这边靠了过来。我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接手初邪的防卫工作,她很容易就领悟了。
看我准备离开医疗所,阿杰和苏裳主动跟了过来,向着内城的驻地飞了过去。既然初邪已经醒了,那么我们也该尾随大部队上路了。她的东西全都堆在原先的房间里,收拾那些东西也算是不轻松的任务,有他们搭把手也是好的。
自从瓦琳娜出现,刺杀的事情、苏醒的事情、失忆的事情……这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让我的心情在一天之内反复了好几次。这着实不是什么令人舒畅的体验,但我还是告诉自己,初邪能够醒过来终究还是件好事。
看我心情不好,阿杰和苏裳都没和我搭话,大概也是因为之前做了让我恼火的事情吧……我回头看了苏裳一看,发现她竟然能以能量飞行跟上我们,这让我有些意外。
「能量是你自己练的?」我对她说。
苏裳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初邪教的法式很多都要辅以能量,所以我一直在和阿杰学着用。」
「法力到什么程度了?」
「出战之前,初邪说我的魔力水平大概有8级。」
8级的魔力水平不能算高,但能够从一窍不通的状态达到现在的程度,苏裳已经算是速度很快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在魔力上的天赋高还是说初邪的教学水平高。
我努力让自己的思绪落在其他事情上,以此来逃避思考。而这个举动却被苏裳一眼看穿。
「你别担心……再怎么说她都不可能忘记你的。等我们上路以后,我陪着她多聊聊,她一定能想起来的。」
女孩柔声说着安慰的话语,试图剔除我心头的雾霾。
然而她不了解初邪和我,更不知道我们两个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一个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契机让我和初邪相识,她带着强盛的报复心跟着我踏上旅程,却一点一点抛弃了恨意,最终心仪于我。这一切已经不是一句巧合能够解释的了,如果过往发生的一切有任何一丝细微的转折,初邪这么优秀的女人都不可能和我走到一起。
现在,她失去了关于我的所有记忆,我们曾经的羁绊和信赖都变成了镜花水月。在这种时候,我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生命以外的陌生人。哪怕她以后确实的得知我曾经与她之间的关系,她也不会再次喜欢上我这个平凡无奇的战士……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我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我怕自己会眼睁睁的看着她重归那个我永远无法企及的上流社会,两个人再无交集。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去操心这些。」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和烦躁,冷淡的回应了苏裳的关切。
苏裳没有因为我生硬的语气而退缩。相反,她飞过来,出乎意料的轻轻抓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