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可没开玩笑。”我无奈的说。
“你怎么会有这么土鳖的想法啊,真是吓人!都什么年代了,还结婚呢。结婚有个屁用啊。”初邪没好气的说。
“我这个人比较传统……”我强行解释道。
“快算了吧,在床上的时候也不见你多传统。”初邪嘲笑道。
话题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她只要是拿定了主意就没人能改变。
一年以来的生活很平静,我很惊讶的是初邪竟然和我稳稳当当的走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我们经常出去游玩,火星和木卫三都去过几次,但那毕竟不是曾经那样的冒险。我一直觉得她不会甘于这种安详的日子,窝在一个小地方和我共度时光。但她就是这么做了,而且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
不知道是因为她掩盖的很好还是真的没有什么野心了,初邪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多鬼点子了,那种跳脱也少了很多,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微微的改变。每当我看到她安静的坐在道场的台阶上看书的时候,自己也会被她影响,变得安详起来。
我们过着仿佛与世隔绝的日子,重复着前一日的宁静,妄图在尘世里建立自己的乐土。
曾经在【神都】里面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那些嘶吼挣扎的日子偶尔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就好像是在看别人演绎的电影。
吃完晚饭,我和初邪牵着手散步回了家,神宫一直被我装在一个伞套里随身携带,只是这一年里我从没用到过它。
当走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门口的邮递信箱正闪着灯。
“你最近网购了什么?”我问旁边的女孩。
“没啊。”初邪随口应道。
我走过去打开邮箱,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包裹,在空荡荡的箱子里,躺着一封信,一封纸制的信。
带着一种纯粹的金属亮银色的信封,信上除了电子扫描邮戳之外,只在信的一角留着G。R两个字母。
初邪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给我的。”她这样说着,从我手中接过了信。
像所有在【末日】之前就使用了零级神经拟真的战士一样,我们执拗的一直使用着【神都】之中的id,谁都没有去寻找对方过去的名字,这是一种默契,一种执着也是一种骄傲。但是看初邪的样子,G。R大概是她曾经名字的缩写。
她没有避开我,当着我的面拆开了信。
信里面有一张纯白色的卡片,卡片上只写了很简单的一行英文。
【Timetowakeup】——该醒了。
“什么意思?是谁的信?”我带着一丝不安问道。
初邪凝视着手中的信封,思索了足足三分钟,然后给出了一个让我心悸的名字。
“汞先生。”
“你怎么知道的!?”我忙问。
初邪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静:“会以这种方式寄信给我的没有几个,这个信封是汞的颜色,这是他给我的提示。”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这思考能力,既然汞先生没死,而且已经找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却没有实施报复性的攻击,这说明他并没打算这么做。我慢慢的冷静下来,紧捏着神宫刀柄的手也松开了。
“他为什么要给你寄这封信?”
初邪摇了摇头:“他的意图我现在还看不明白,但他是想用这封信宣示他的存在。”
之前和初邪聊过不少刚刚回归之后的事情。初邪告诉我,之所以公共政权会派人剿杀汞先生,是因为保守派和激进派的矛盾。汞先生能够公共政权利用的资源很大,当他即将带着能量回归的时候,保守派因为对他不稳定性的畏惧,才使用了雷霆手段。
可是现在看来,立足于这边世界的保守派并没有成功。
汞先生之前所谓要建立秩序的鬼话我是不信的,但他到底要做些什么,也同样没人能说得清楚。
第二天的时候,一则关于回归者的新闻再次掀起了海啸,俄罗斯的回归者聚居区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乱。
事情发生在聚居区附近的商业区,一个回归者女性和一个普通人身份的女性发生了口角和冲突。周围的几个男性想要劝架的时候,被回归者女孩视为侵害行为,然后用能量把他们打倒在了地上。
然后场面就混乱了,没人能够清楚的说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最终结果是那个女孩意外身亡。
回归者们愤怒的要求严惩凶手,但是当地的行政部门却一直没能拿出结果。
长久以来积累的愤怒被这件事情引燃,回归者们走上了街,上千人围住了当地政府的行政大楼。情绪的燃烧来的非常凶猛,不少人开始破坏公共设施,并殴打了周围围观的市民。当警察准备强行清场的时候,暴乱就开始了。
盛怒之下的回归者点燃了整栋大楼,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留下了一片焦土。
第二天,军队包围了回归者们的聚居区,要求施暴者自首,然而没人这么做。
回归者们愤怒的反唇相讥,要求军队先抓住杀害女孩的暴徒。两边就这样僵持着,然后军队开了枪。
接下来就是更大的混乱。那个聚居区的回归者大多数是平民,战士身份的不多,而且身为普通人的回归者家属也占了一半以上。双方都完全失控了,能量和炮火覆盖了这片区域。
当事情结束的时候,军队受到了巨大的损失,而聚居区几乎被屠平了。
全世界都陷入了惊恐之中,回归者们恐惧着自己的未来,普通人则恐惧着回归者们,社会真真正正的开始割裂了。
我和初邪坐在家里,从屏幕上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和结束,心里非常难受。
这件事情的发生,还有汞先生发来的信,应该并不是巧合。
这里面所有模糊不清的片段,都是冲突爆发的关键点。是谁杀了第一个回归者女孩?为什么一场口角会丢掉一个女孩的性命?回归者示威中破坏公共设施的人是谁?又是谁在军队里违反命令开了第一枪?
如果这一切都是汞先生做的,那么他想要什么?
事情继续发酵。由于社会割裂太大,回归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双方的交流则越来越少。敌意、歧视、轻蔑等等感情,变成了两边的关系的代名词。
身为回归者的少年,在学校中被欺凌。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成年人则慢慢的丢掉了工作。回归者们逐渐在自己的小圈子内建设产业,抱团取暖,和外界社会的联系被一点点的切割开来。
当这一切仿佛都变得理所当然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
所罗门·罗斯柴尔德通过所有的媒体途径,对全世界的回归者宣布,声明要建立属于回归者们自己的国度。
“这将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圣地,我们不会尊重剥夺我们权利的《十一禁令》,我们不会再面对歧视和不公,让我们携起手来创造我们自己的土地和家园。我们从神都中走出,我们从那里诞生,然后离他而去。但现在,我们将拥有自己的神都之国。”
所罗门通过运作地产和控制当地政策,把野心驰骋的地方停留在了在战乱停息了不到十年的斯坎迪纳维亚地区。回归者们通过他特意设立的公司进行原地产的出卖,开始一点点的移居到这里。随着回归者数量的增多,当地普通人是不愿意和他们聚居的。于是更多人向所罗门的公司转手了自己的产业。这一系列的动作,为所罗门的神都之国腾挪出了足够五六千万人移居的
空间。
所罗门设立了大规模的基金,向没有经济条件的回归者提供路费和安置性的待遇。这些举动最大程度的排除了回归者踏上神都之国的障碍。
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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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后,当地的回归者和相关亲属已经占据了多达当地百分之六十八的比例,于是第一次独立公投开始了。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回归者们理想的神都之国就这样建立了。人类文明用了数千年努力才让自己慢慢摆脱的国家概念,在这片土地上死灰复燃。
神都之国以申明自治权的合法手段否决了公共政权的《十一禁令》,立宪、公投、然后是组建新的权力政府。全世界都注目着这一切的发生,电视媒体请来
了无数优秀的法学家向关注着一切的人们从法理角度来分析神都之国建立的每一
个步骤,却发现没有任何合法的手段来阻止所罗门。
世界上将近百分之八十的回归者在半年之内奔赴了属于自己的圣地,只剩下些许留恋故土或者有什么其他原因的人们仍然没有选择迁移。
这其中就包括我们在内。只不过我们并不是恋旧,而是因为我们并不想被卷入自己无法控制的漩涡之中。
我们并不天真,我和初邪都知道,以我们两个的身份不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然而,美梦中的日子能多过一天终归是好的。而且,我们并不清楚我们该以怎样的身份和立场出现在不得不登的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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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其他晚春的日子,我起的很早。在空地上做过基础的练习之后,又好好的洗了个澡,然后迎来了来晨练的第一批学员。这批学员是真正喜欢上了道场生活的家伙,生活规律而且毅力惊人,他们中年龄比较大的几个在晨练完之后甚至还要继续去上工。这波学员很快的就换好了衣服,按部就班的进入了锻炼。
初邪照例在睡着懒觉,作为道场的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她从来都是起的最晚的,想要看到她出现在院子里起码还得两三个小时。
阿杰他们通常也不会出现的太早,所以这第一波学员的指导任务就交到了我的手上。
并没有太多需要我做的事情,我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偶尔提出几句建议。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非常突兀,我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听清楚。
因为道场的院子很大,建筑群也较深,所以我们特意在门上装了质量不错的门铃直通房间里。然而门外的人并没有按门铃,而是很诡异的选择了敲门,但凡我没有站在院子里的话就根本不可能听得见。
我拉开大门,看到门口停了三辆黑色的浮车,还站了不少人。
每辆车旁边都站着一个人,车队的前面和后面也各站了一位,加上门口的两个,七个穿着黑色正装的壮汉面无表情的堵在我的院门口。
从他们宽大的背肌能看出,这些人都是经过系统体能训练的类似于保镖身份的存在。在门口那两个人的中间,站着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其他人的保护对象。
或许是他身边的壮汉们太过魁梧的缘故,这个男人多少显得有些矮小。他有着一张长脸,胡子刮得非常干净,还有着精心打理过的金发。
“贪狼?”他用相当文雅的声音问。
“是我。”我打量着门口的不速之客们,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我是公共政权的特派员,我希望邀请你去我们那里坐一坐。”
男人一边说一边向我亮了一下手里的证件,我在上面看到了休斯这个名字。
“如果我拒绝呢?”
虽然我并不是很排斥和公共政权的人合作,但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给带走。
“那么我们现在就会离开这里。等你想主动找我们联系的时候,我们也会像现在一样欢迎。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丢掉了可以分享情报甚至合作的最佳时机。”
休斯用那种政府工作人员职业性的淡然语气给出了足以说服我的答案。这是一个充满了冷冰冰的理智和成熟老到的经验的家伙。和汞先生不同,休斯的眼睛很有神。当他看过来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应有的重视。
“好,我和你们走。不介意我做点准备吧?”我对他说。
休斯优雅的抬手:“请便。但很抱歉的是,我们的车只能装下你一个人了。”
我关上院子的大门,思忖了几秒。休斯最后那句话是一种很婉转的态度表达,他既然能找到我,应该也会知道初邪的存在。他那样说就是要告诉我,初邪并不在自己的邀请范围之内。
睡眼惺忪的女孩被我叫了起来,当她听完我的话之后,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非要缠着我一起去。初邪只是点头,然后让我多加小心,用CRK保持联络。
虽然有些奇怪于初邪坦然的态度,但现在并不是和她谈心的好时机。
我抱着一丝疑惑,回到客厅里,取出了一直摆在那里的胸甲,将它穿在了身上。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神都】中那些厮杀的日子里。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距离和平的生活的结束已经不太遥远了呢?
套上外套,把防具很好的遮盖在了下面,又从一直随身携带的伞里取出了神宫,我这才走回了院子里,重新打开了门。
休斯看到我走出院子,目光落到了我腰间的武器上面。他没有针对这件东西发表什么否定式的发言,却很古怪的点了点头。旁边的大汉为我们开了车门,他和我并肩坐到了中间那辆车的后排。
我将神宫横在膝上,三辆浮车毫不客气的升上了最上面的紧急专用车道,呼吸之间就将速度提升到了最大。
“看来你并不介意我带着武器上路。”我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事实上,我本来就希望你能带着这把刀一起的。因为过一会儿可能会用的上。”休斯用闲聊般的语气对我说。
“你是说接下来的状况会让我拔刀?”
“这么说可能有些歧义,因为我们并没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放任我带着趁手的武器去你们那边,就不怕我暴起杀人么?”
“那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还是说你对自己现在悠闲自在的生活有着什么不满?想要像你曾经的部下那样变成一个反社会的杀人狂?”
他在说邵飞……看来公共政权内部已经很清楚我的身份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找到我门前来。而说起今天早晨他们出现的方式,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你今天来的时候,没有按门铃。”我扭过头,打量着休斯。
“是的。”
“如果我不是在院子里指导道场学员的话,是不可能听见你敲门声的。所以,你很清楚这个时间点我会做些什么……你们大概已经过来观察我很长时间了吧?”
“你说的没错,我们已经观察了你一个星期了。”
“可是你仍然没有必要舍弃门铃而去敲门。你这么做一定有别的目的。你是想看看我能从你这个举动中分析出什么,我说的对么?不是看我能不能注意到敲门的违和感,也不是看我能不能猜出你们在跟踪我,而是看我能不能分析出你这么做的意图,以此来定义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休斯看着我笑起来:“的确是这样。你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都不错。而且性格也很直白而坦诚,属于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性格类型。我就是想确认你在这方面的特点,和蠢人对话是一种方式,和聪明人对话则是另一种,我需要斟酌的就是这个。”
我哼笑:“可是如果我分析出了这些,但却不告诉你,又怎么样呢?”
“那说明你比我要有城府的多,而且有很多不希望别人拿捏的念头。我们接下来的沟通工作可能会麻烦很多,不断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探索对方的跟脚。这不是我想做的,因为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你应该也发现了,我同样在努力展示着自己的坦诚,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尽量建立起一定的信赖关系。”
从和我接触的那一刹那开始,休斯就在利用我展示的每一个细节来对我进行各个方面的评判。老实说我很讨厌这种暗自评价别人的行为,但休斯的坦白却让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否认他的诚意。
“现在可以说说你们来找我的目的么?”
休斯摇了摇头:“今天我们要沟通的东西很多,而且保密级别都是非常高的,我们现在先去安全屋。”
我点了点头,然后融入了这趟沉默的航程。
浮车在半个小时之后停了下来,我们来到了位于联国首都的太空电梯站。我们换了专用的太空电梯通道,上了外太空轨道,然后又转乘了空间飞艇,一直飞到了一个我完全没听说过的环形空间站。
这座巨大的太空城位于月球和地球之间,空间飞艇花了两个钟头才降落。我们身边的保镖中途已经换了好几批,按休斯的话说也是因为保密级别不同。
环形太空城缓缓的在太空中转动着,为其中的居民提供着9。80665g的重力加速度。无论在什么地方,地球的一切物理数据都被人类作为标量而存在着。
这是足足可以容纳十万人级别的太空城。我并不是没来过太空城,但和其他空间站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任何名字或者标志性的符号被镌刻在空港的出入口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这里是公共政权的S级机关,所以不可能有名字的。”休斯这样解释着。
当你走在太空城的街道上的时候,感觉和在地球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一点,我们头顶上悬着的不再是天空,而是远远相对的另一边城区。
又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我们终于来到了一栋建筑里面。太空城的建筑物都是合金和高分子塑料的造物,在这种地方穿行的时候会让人找到一种后现代科技所带来的冰冷感。
休斯将我带进了一个宽敞房间。我走进去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对面那张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玻璃窗。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一块和足球场相仿的巨大场地。
“请坐。”休斯对着玻璃窗旁边的沙发抬了抬手。
我坐了过去,旁边的服务性机器人无声无息的滑了过来,在我的手边放上了一杯淡茶。这种机器人我在超市里看见过很多次,但是并没有购买的欲望,让这么个玩意儿在家里滑来滑去总是让我感到很诡异。
“把我从地球上大老远的拽到这个地方,不是为了毁尸灭迹吧。”我喝了一口茶,说了个拙劣的玩笑。很意外,茶水温度刚刚好,而且味道还不错,或许那个机器人比我想象中要更贵一些。
休斯的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贪狼先生,在我们交流之前,我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是唯一一个在这件事上说了算的人。我们在这里说的所有东西都会传递到另外一个房间,那个房间里
坐了十八个和我身份类似的人,还有五个科研相关的专家。我在这里是为了代表我们所有人和你来进行交流,但我所说的东西并不一定代表我自己的意思,希望你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