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扬擦了汗,红着脸告了声罪,急忙回屋穿好衣服。等到再次出来,两个丫头正好也起来了。彼此说了一会儿话,便开始吃饭。
顾云扬吃完饭,道:「雪儿,你从明天开始也早起练功,不要荒废下去。」
雪儿嗯了一声,悄悄吐了吐舌头。
谢玉娘笑道:「雪儿一路辛苦,还是歇几天再练功不迟。」
「不行。练功最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丫头从小就爱偷懒,要不敦促着,武功永远都练不好。对了,姐姐,你也应该多练练功了。」
「我?我有什么好练的。」谢玉娘低头轻声道:「有你在,我就不用练了吧。」说着话突然觉得有些暧昧,顿时脸上红了。
顾云扬正色道:「姐姐,肃州这地方不比内陆,危险重重,山上有虎狼,路上有马贼,偶尔还有胡人穿过边军防线进来劫掠,若是没有武功防身十分危险。你若是身上本来没有武功也还罢了,既然以前练过,就不要浪费了。再说了,我一个人也不敢说能照顾好你们三个人,万一有意外时候,你练好武功也可以保护好雪儿和安安两个。」
听着他这般说话,谢玉娘道:「既然如此,我明天也开始练功吧。只是,我以前练得都是一些粗浅武功,你,你可不可以指点我?」
顾云扬点点头,转头对雪儿道:「快点吃饭。西山的狼群又多起来了,吃完了跟我一起出去杀狼。」
雪儿眼睛一亮:「好呀。师父,杀了狼换了钱,要给我买新衣服,还要打一把短刀,还要买好多好吃的……」
顾云扬板着脸敲了她额头一下:「还没挣到钱呢就想好怎么花了?还净想着自己,不想想别人。先要盖几间房子。家里现在不是两个人了,有些挤了,然后要给姐姐和安安买些衣服,最后才轮到你。」
雪儿气鼓鼓的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坏蛋师父,一点都不疼雪儿了。」被顾云扬眼睛一瞪,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不再言语。
谢玉娘知道这是雪儿在向师父撒娇,微笑不语。
吃完饭,师徒两人出门。谢玉娘洗好碗筷,将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闲下来后教安安读书写字,累了弹琴解闷。她以前在乡下时候除了这些,还要纺纱织布,偶尔还要下地干活,现在闲下来了反而有些不适应,寻思着等云扬回来是不是求他买一台纺车回来,自己虽然占了个姐姐的名分,总不好就这么赖在云扬家里吃白饭。
一直等到天色快晚了,她心中慢慢焦急起来,站在院门口向着山下眺望,宛如妻子盼望着夫君归家一般。直到眼中出现了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才放下心来,快步迎上去嗔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边抬起衣袖,替顾云扬擦汗。
雪儿咳嗽一声,谢玉娘一惊,急忙放下胳膊。
雪儿晃了晃手里钱袋:「今天杀了八只狼,送到郭叔那里换了十五两银子。嘻嘻,今晚有肉吃了。」
三人说说笑笑,一起回家。
安安听着外面说话声,飞一样跑出来,扑到顾云扬身上:「义父,您回来了。您和雪儿姐姐去杀狼了吗?杀了几头狼?」
顾云扬笑着将她抱起。雪儿咯咯笑道:「我们杀了八头狼呢。还有几头狡猾,跑掉了,明天再去杀。安安,明天要不要和姐姐一起跟师父去杀狼?」
安安吓了一跳:「我?我不敢啊。狼好吓人的。」
「有师父和姐姐在呢你怕什么?你不知道,我六岁时候就杀了第一头狼了。只要胆子大些,出手快些,狼很好杀的。」
安安脸色发白,又是害怕,又是有几分向往。
四人进了屋,谢玉娘把饭菜重新热了一下端上来。吃完饭各自回屋睡觉,安安对于杀狼的事情大为好奇,缠着雪儿讲述经过。
听着雪儿眉飞色舞的讲着小时候杀第一只狼的经过,谢玉娘本来脸上带笑,后来却心中微酸:才六岁的小姑娘,走路都走不稳吧,却要与饿狼搏命,这可怜的孩子却不以为苦。以前自己以为辛苦奉养婆婆抚育女儿便是世间最苦的事情,与雪儿比较,却又不知强了多少。
听着雪儿越说越兴奋,无意中提到了什么师祖,谢玉娘心中一动,道:「雪儿,给我们说说凰儿姑娘的事情吧。」她对于这个云扬几次提到却言之不详仿佛刻意避开什么一样的奇女子实在是好奇得很。
「师祖?雪儿也只见过她一次,那还是四岁时候。后来师父说师祖走了,所以他才带着雪儿走了十几个州,要找她回来。对了,师父说玉娘姐姐跟师祖长得很像呢。」
谢玉娘一呆,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面颊,这才记起云扬每次看自己时候那种奇怪眼神,仿佛看得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她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赶紧用力眨了眨眼睛,却听雪儿继续道:「等找回来师祖,师父会娶她,然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一起快乐的生活下去了。」
谢玉娘和安安同时啊的惊呼出声。谢玉娘脸色发白颤声道:「这怎么可以?他们是师徒啊。」
雪儿奇怪的看了看两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两个互相喜欢,年纪只差了五岁,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谢玉娘一怔,只觉得这番话实在是颠覆了前半生所有的伦理观念,无法想象师徒两个怎么能够婚娶,更令她难以相信的是,雪儿这个小小年纪的孩子竟然对这件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安安在一旁大声道:「不对的,这是不对的,书上说这么做是错的。」她一直跟随母亲读书习字,书里面讲的最多的就是道德伦常,只觉得雪儿姐姐这说法太荒唐,连着说了几句不对,只是年纪太小,一时也讲不出太多理由,只是一个劲重复这一句。
雪儿鼓起腮帮,不屑的看着安安道:「书上都是对的吗?玉娘姐姐倒是一切按着书上写的做,最后还不是被你那个坏蛋爹爹抛起了。」
谢玉娘脸色腾地一红,嗔道:「好好的说我做什么?」
三人同时住口,你看我我看你,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谢玉娘咳嗽一声道:「天色晚了,赶紧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三人躺下,熄灭了灯光。安安和雪儿靠的近,黑暗中悄悄贴近她的耳朵道:「反正不对就是不对的。」
雪儿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说话,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悄悄捏了捏拳头。
第十章雏凤初啼
时间的流动永远比人们想象的快。山上的草由绿变黄,乱糟糟的一团,树叶从肥厚的鲜绿变成干枯的黄褐色,簌簌的从枝头落下,还没等人们对于秋天的到来发几句感叹,一场寒霜降下,将树上残存的叶子干净利落的打了个精光,西北持续小半年的冬天就要开始了。
经过了那一次夜谈后,谢玉娘看顾云扬的目光总是怪怪的,好几次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一贯喜欢缠着义父的安安也下意识的躲着顾云扬,连之前的亲昵动作都不肯做了。顾云扬心中有些奇怪,只是他性子有些冷淡,眼看她们母女不肯说出原因,也就不追问。而唯一知道原因的小丫头也沉默不语,偶尔目光落在安安的身上,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赶在下雪之前,四人修缮了房屋,又在原来房子后面新盖了几间房,四人分开住,算是缓解了彼此间的尴尬气氛。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温度几乎是一瞬间就下降到了极低的程度。谢玉娘和安安无法适应这天气骤然寒冷,同时大病了一场,幸好顾云扬及时请来大夫,师徒两人没日没夜的照顾这母女二人,才算是缓过来。经此一事,四人彼此间的关系又恢复了一开始的亲密。
大雪封山,四人几乎是足不出户的渡过了新年。两个小丫头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雪地,雪儿倒是撺掇着安安一起出去玩,却被谢玉娘阻止,唯恐再把安安冻坏了。百无聊赖,安安和雪儿在屋里烤火嬉闹,谢玉娘安静的读书习字,偶尔弹弹琴,只有顾云扬时常出去,有时候猎几只野兔野鸡回来,有时候下山买粮食木炭。
平静的日子直到三月,仿佛忽然之间,积雪消融,春回大地,世界从一片白茫茫中恢复过来。
清晨天色还没有大亮,顾云扬照例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刀,从后山溪流提了清水灌满水缸,眼看太阳都要出来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雪儿这些日子明显练功懈怠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又偷懒,没有出来练功。
他走到雪儿房门外,正要伸手敲门,忽然听到里面啊的惊叫一声:「血!好多血!」
顾云扬一愣,随即心中像被刀刺了一样,毫不犹豫的一掌拍开房门闯进去,眼见着雪儿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小脸煞白,一副惊慌失措模样,急忙上前道:「雪儿,怎么了?」
雪儿哇的一声哭出来:「师父,雪儿流了好多血……」
「在哪里?」顾云扬心中一慌,伸手就去扯雪儿身上被子。
雪儿哎的叫了一声,还未反应过来,被子便被掀开。
映入眼帘的是两条雪白纤细的腿,仿佛冰雪雕琢一般,两只小巧的玉足如同玉石一般精致,连指甲都是粉红的颜色。雪儿胯间是白色丝绵亵裤,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迹,床上更是一滩暗红色血迹,半干不干的样子。
雪儿啊的叫了一声,赶紧把被子裹好,脸红得像要滴血一样,连耳垂的血管都突突直跳,几乎要把小脸埋进被子里一样,带着哭腔道:「师父大坏蛋……」
顾云扬好不尴尬,正不知所措,谢玉娘听着雪儿的尖叫声慌不迭的推门进来,身上围裙都没有解下,急道:「怎么回事?雪儿,你哭什么?」
顾云扬道:「雪儿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受伤?」谢玉娘脸色一变,只是抬头一看雪儿满脸通红的样子,却不似受伤后的痛苦模样,伸手探入被子里摸了一把,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双手将顾云扬推出去:「快出去,雪儿这不是受伤,是月事来了。」
顾云扬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臊得脸上红布一样,慌忙扭头奔出去,咣的一声撞得门扇都乱晃,以他的武功来说,可以说是慌乱到了极点。
谢玉娘忍着笑,走到雪儿身前,伸手把她的小脑袋从被子里拽出来:「好了,别害羞了。这是好事啊。」
雪儿脸上还带着泪珠,抽泣道:「什么好事?流了好多血。」
谢玉娘一呆,随即明白过来:这丫头是还不知怎么回事呢。想想也是,她被一个大男人抚养大,怎么会明白女人身体的事?当下笑道:「你没有受伤,只是天葵来了。」
雪儿眨眨眼,止住哭泣,道:「那是什么?」
「笨丫头。女人长大以后都会有这一天的。」谢玉娘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雪儿听得似懂非懂,只是脸色通红,低头羞道:「讨厌死了。那,以后不是要每个月都流许多血?雪儿才不喜欢呢。」
谢玉娘哭笑不得,伸手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这可不是你不喜欢就不会来的事情。嗯,女子来了天葵,便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嫁人了。」
雪儿愣了愣,低声重复了一声:「嫁人?」忽然脸上通红,啊的一声钻进被子,再也不肯出来。
「是啊,雪儿也是个大姑娘了,以后总会遇到让你心动的男子,每天都想着他念着他,最后嫁给他,细心照顾他,给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这样幸福的过上一辈子。」谢玉娘慢慢说着,眼神有些发怔,现出一丝茫然若失的神色。
被子下面传来一声啊的大叫:「不要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