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下水道线路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小可慢慢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然后意外地发现了蜜儿正在寻找的东西——原来一直被自己压在身下。
「可——」
「可是什么?就算我找不到,你给她留下的物资又能撑多久?一周?一个月?两个月?不会再多了吧?到那时怎么办?」
「……」
「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什么样的人,但你叫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人在一个阴森狭窄的地方——我猜你给自己准备的安全屋一定不会很宽敞——蹲上半个月不管的话恐怕迟早会出问题吧?」
「你真的不会告诉赛门哥哥?」蜜儿一时有些不能理解小可的用意,显得很犹豫。
「不会。」
「你拿什么保证?」
「没法保证——你还有的选吗?」
「——让我,考虑一下。」蜜儿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抱着蜷起的双腿,把头埋了进去。
「好啊,不过你的时间不多。我今天带来的那几个手下里,有一两个靠不太住。」
「可儿姐!」小可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可的部下就循声找了过来。她看到蜜儿和小可或躺或坐在地上,冲到了二人之间。
「啧,尴尬了。」小可皱起了眉头。「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没,没有了,我们的人手——不太够,估计散得很开。」这个女人对小可似乎很畏惧,就像是很害怕小可会责难她一般。
「嗯,那样啊——」小可看了看蜜儿,又瞄了一眼自己的这个手下。「接着!」
小可把内衣朝蜜儿丢了过去。
「也好——」小可一记猛击,打晕了那个正因为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侧后方飞出来而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女人。「你真走运。」
「你在做什么?」蜜儿有点糊涂了。
「这个人我看不顺眼很久了。」小可对着晕过去的女人不放心地又踹了两脚。「办事不力不说,还敢私吞情报——这下你该信我了吧?」
「好吧。」到了这个地步,蜜儿只能相信。
「去我家。」出乎蜜儿的意料,小可居然叫自己返回贫民窟。「别那么吃惊,我也挖了个地下室,不比汉娜家的小。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考虑到小可家就在贫民窟边缘最乱最偏僻的一块地方,而且还是在远离赛门与海娅家的西北角,偷偷潜回去也不是不可能——蜜儿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一旁的草丛中。
「可儿姐!」
「可莲小姐!」
「出了什么事?」
又过了一阵,又有几位小可的部下赶到。
「切,都怪这个贱人,让她给逃了!」小可的演技相当纯熟,怒不可遏的神情,狠踢了那个晕倒在地的女人几下。「我没想到她居然跟蜜儿是朋友。」
「什么?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女人吓得当场跪倒。
「对不起,可儿姐,这个人是自己投奔过来的,我们真的不知道她的底细,请相信我!」另一个女人则赶忙撇清自己和她的关系。
「您没事吧?她没有伤到您吧?」也有比较机灵的,试图用关心小可的安危来表达自己的忠诚。
小可微微一笑,她很满意这样的反应。
「没事,把这个女人送进『城里』。」小可恶狠狠地说,「送进内城,那里的家伙更齐全些。」
「——是,明白了。」众人顿时心一凉,她们听懂了小可的意思——这个叛徒将会为她的背叛付出代价。
比起传闻中落到鲁克手里折腾一番后沉海,小可的部下们真心觉得那样说不定反而更痛快些。
「好好招呼她。」小可走到被两个人抬起的昏迷不醒的女人身前,抬起她的下巴近距离端详了一阵,「但也别浪费了,她的脸蛋儿身段都还不错。」
也就是说,在接受折磨前,她可以先用来招呼客人——特别是那些出得起大价钱,但因为有某些特殊癖好,或是很粗暴的而没有姑娘愿意主动去接的客人——既然决定要把她「废弃」掉,就得先把她的价值给榨光。
「反正她也不知道蜜儿会藏在哪儿、往哪儿逃的,随你们便吧,问不出东西来也无所谓。」
「明白了,可莲小姐。」这些尚在为该如何拷问这个「叛徒」,以及如果拷问不出东西来自己会受到何种惩罚而担忧的女人们如蒙大赦。
同时,这又几乎是宣判了这个「叛徒」的死刑。
「还愣着干什么?」小可笑盈盈地催促着手下们,「可别让我发现你们让她太轻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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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尔1900年10月5日晨6时,拉姆市,海娅的酒馆)
「唔——」在酒馆二楼房间里的床上,一夜未眠的海娅辗转反侧。「……睡不着啊,数数试试?」
「一个赛门,两个赛门,三个赛门——好恐怖!」用数赛门代替数羊和数字的海娅猛地睁开眼。「好别扭,赛门只可能有一个的说。」
「这样好了,一个赛门的吻,两个赛门的吻,三个赛门的吻,四个——这样好绕口啊!」这次海娅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好烦人!」海娅将枕头甩向墙壁,「蓝发女孩、博士、米拉涅雅,怎么尽是些奇怪的女人围在赛门身边?」
「呵~~好困啊。」海娅打了个哈欠,她懒得去捡枕头,直接再次躺下,合上眼,试图在酒馆开门前多睡一会儿——看来有点勉强。
因为,为了让酒馆能够准时开门,海娅一般不得不在7点就起床准备。就算现在能立刻睡着,也只能睡上一个钟头了。
即使侥幸睡着的话,也很有可能会睡过头——海娅可不想连续两天关门歇业。
「要是赛门来经营酒馆就好了。」海娅终于感觉到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从爸爸妈妈那里继承来的酒馆,绝对不可以荒废哦,这可是我的嫁妆——」
「结婚以后——」
「赛门会住到酒馆里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
「我们要生两个——三个——」
海娅的意识逐渐远去,恍惚之间,她看到赛门仿佛正躺在她的身边。
他的胸膛与脊背是那样宽阔,眼神中充满火焰,健壮有力的双臂正支在自己的头颈两侧,唇则朝着自己袭来。
炙热的吐息吹拂着自己的发丝,纤细的手指将它们拨到一旁。
指尖在肌肤上游走,乳房在掌心中融化。
柔软的手掌捧起她的脸颊,修长的手臂缠绕着他的脖颈。
男女纠缠在一起,互诉着迟来的衷肠。
他亲吻,他抚摸。他侵犯。他疯狂。
他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抱起,粗暴地享用。然后——
他转向一旁。
朝着琳花、汉娜、小可、欧涅、米拉涅雅——还有一个看不清脸孔的女孩走去。
她有着一头海蓝色的秀发,正在向赛门招手。
在赛门的身后,留下了一个熊熊燃烧支离破碎的贫民窟,和茫然若失的自己。
——海娅醒了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啊~~~」海娅从枕下掏出了一把匕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海娅将匕首抛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匕首扎进了墙壁,没至柄部。
海娅跳下床——她知道现在不可能再睡着了——从墙角的衣柜里取出一个金属制的哨子。
她把锈迹斑斑的长哨放在掌心盘了一会儿,然后打开窗户,用尽肺里的气息吹响了这个声音并不怎么响亮的哨子。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尚在云朵和地平线的襁褓中孕育,最后的片刻黑夜将之前一日最寒冷的气息送向大地。
海娅裹着床单坐在窗口,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等待着黎明。
直到清晨的光明和敲门声同时抵达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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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尔1900年10月5日晨6时,拉姆市,欧涅的家)
「老大~~~」清晨的宁静被一声大吼破坏。
「我的感冒好啦!老大!我们出去玩吧!」稚童般的语气伴着一个成年男子的音色,以及如同野兽咆哮一般的大嗓门将附近人们仍旧浓重的睡意一扫而空。
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无到有,一如万物复苏,好似这片土地整个活了过来。
——被打破了眠梦的人们用咒骂声开启了新一天的忙碌。
「大哥!大哥!我好饿啊!我昨天一天没吃东西啦!我想吃肉!」欧涅的家门口,一个比门还高的大块头正高举双臂,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地吆喝着,看上去滑稽而又可爱。
这大概是周围的人们能够容忍他三天两头打扰清梦的原因之一吧。
「闭嘴!」欧涅家的门打开一条缝,一把足有人身长的单刀从门缝里伸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插进了门口那位壮汉的裤裆正中。
「妈呀!大哥好可怕~~~是刀,刀,刀背吗?」壮汉被吓得一时僵住了动作——他保持着一只脚抬起,五指张开,双臂高举的别扭姿势矗在那里。
「你说呢?」平伸出的长刀被屋内人向上抬了抬,宽厚的刀背朝屋外男人的胯部顶了上去。
「哇呀!我知道错了,大哥。呜呜呜~~~是刀背呀!」这个男人几乎要哭出来了。
「老实点,待会儿带你去吃烤肉。」屋里人轻叹了口气,把刀抽了回去,然后重重关上了门。
「哦,晓得了。」门口的男人轻声嘀咕了一句。他放下双手,畏畏缩缩地转过身,站到一旁,低着头,两手食指互相围绕着不住地打转。
又过了一会儿,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他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张满是折痕的、写满了字的纸,开始折起什么来。
屋内,人们之所以能够容忍这个傻乎乎的大嗓门的另一个原因(而且是主要原因)正在「梳妆打扮」。
对着一面镀银镜框的玻璃镜,刚刚洗漱完的欧涅正在自己光滑白皙的脸上涂抹着什么,使之看上去有些黯淡而略粗糙……
然后是处理眉毛。巧妙的粘结毛絮和适当地运用眉笔,使得眉毛看上去较粗而显得男性化。
接下来是明显隆起的胸部——欧涅用宽长的绷带将它们紧紧地束缚起来,这个步骤是最花时间的。
「头发长了。」欧涅皱皱眉,但他今天不愿浪费太多时间,就简单地扎了一个短辫。
再看看镜子里的人,欧涅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最近,有越来越多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就连天下闻名的玛格丽塔博士也曾觉得自己有些娘娘腔。
不愧是博士,眼光就是犀利。
将单刀插入一侧半开口的鞘,背在身后,欧涅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走吧,我们去吃烤贝。」
「好唉——咦?不是烤肉吗?」
「你记错了。」欧涅的语气十分自信。
「哦,原来是我记错——」
「嗯,你还没折出来吗?」欧涅注意到了那张手法完全误入歧途的折纸
「哇啊,大哥你再让我试几天——」
「嗯,那就加油吧,成功的话,我就请你吃烤羊腿。」这句话,欧涅自己都不知道已经说过多少次了。
「好~~~」傻头傻脑的大个子满心欢喜地答道。埋着头的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张几乎快要被揉烂的纸上,但因为习惯了跟在欧涅的脚步后,并没有在看路的他,也一样可以如履平地。
繁星仍旧依稀可见,轮廓巨大而朦胧的月亮也还没来得及退场。刚从海平面探出头的太阳散发出底气不足的阳光和热量,催动起冰凉的海风冲刷着贫民窟前一晚的污浊秽气。
在这日复一日的光景下,一个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青年带着一个与他的身份和形象完全不搭的跟班朝着售卖海鲜的渔货码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