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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是孝子,经不起母亲要死要活的相逼,扔下刀斧,叫她回去穿上衣裳,袒奶子露腚的,像什么样子,若是让传话筒子瞧见,不定又到全村人那里嚼烂舌根,说他柳家自个儿窝里啃,要传到他爸爸的耳朵眼儿里,还不得气得七窍流血,两腿伸蹬了玩完,这该浸猪笼的罪名,又岂是他娘儿俩担当得起的。田杏儿这会儿才想起不雅观来,急忙噌噌噌跑回楼上,手忙脚乱穿上衣裳,把撕破的那件稳稳压在箱子底下,永远不要再翻出来。洒落在地上的那些扣子,也扫拨扫拨一股脑卷到窗外去,恨不得扔出个十万八千里,瞧不见半粒影子了才好。柳树在院子里发了半天呆,待母亲穿戴整齐了,才上去问问明白。
要说田杏儿真不愧是芙蓉牡丹,嫁过来也二十年了,却不见被岁月折了多少姿色,只在眼尾上多添了几道坎坎,但就这几道坎坎,那也叫做风韵,黄花闺女哪一个能有这样的滋味?再说几年不干农活,这脸上手上,凡是能瞧见的地方,又变得像三月里破土的笋尖尖,就那么惹人疼爱,瞧不见的地方,不用说也能勾得人来浮想联翩。村里那些个好吃懒做的剥皮无赖,谁见了心里不痒痒,又谁不想来插上一杠子?别说是他们,就是正儿八经的人家,毛头楞青们,见了杏儿婶子,也晓得什么叫做一步三回首哩!村长?就更别提了。
村长是谁?原来此人就是六百年前,那个被杀的前明御史大夫陈宁,他的改了姓程的后辈子孙,叫做程洪。这程洪好在人前显摆自己御史大夫嫡裔的身份,仿佛御史大夫这四个字,是专为立起他们家八百年贞节牌坊而生的。稍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真要是陈宁的嫡裔,那他祖上就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有好事者编个童谣来讽刺他,说他:陈家程,自视奉皇家,一刀切来分两半,棺材盖下立牌坊。程洪听了非但不恼,反而沾沾自喜,真把自己当成给皇上家跑腿管事的狗奴才,在村里盖酒庄,起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叫做皇粮庄头。柳河人依这个送给他一个外号——皇程,是说他为人霸道,仗着县里有亲戚做官,在村里一手遮天,欺善夺强。皇程又跟「蝗虫」谐音,说明此人除了霸道,还贪得无厌,你若送他一瓶五粮液,他敢问你要十瓶。就这么个人,村里竟然也忍着,只敢怒,不敢言,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今晚,程洪不知在哪儿灌了几泡马尿,喝得醉醉熏熏,一步三摇路过田杏儿家门口,知道她男人不在,便起了歹心,上前敲门,假借口渴讨杯水喝。田杏儿见是村长,又素知他的为人,哪敢得罪,就请进屋来,给倒上一杯清水。程洪见田杏儿衣服底下那满硕的身子,似蝤蛴粉藕那般透人,贼心大起,趁倒水间隙,从背后一把抱住她,拖到卧室欲成好事。恰巧这时柳树回家,他也喝了酒,推门重了些,弄出声响惊吓了程洪,把他酒醉醒了一半。程洪见有人回来,吓得毛都竖起来,他再霸道,也不敢担强奸的罪名,荒不择路,见窗户开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往外就扔。好在后面是片菜园子,地头软乎,摔不死他,但纵然这样,整齐的菜厢子仍被他撞出一个大坑来。
柳树听完母亲一把涕一把泪的述说,才大大松了口气,到底没让那狗杀才占了大便宜,也得亏自己没在河滩上多呆一分钟,否则就算悔青肠子也补不回来。
他问母亲为何不叫喊,叫来人也好搭个帮手。田杏儿说叫了,只是不敢叫得大声,怕人听见,日后戳她脊梁。柳树气得昏天黑地,心说你就怕吧,少不了让那狗杀才惦记着,赶明儿他还敢来。柳树愤怒,倒也给自己提了个醒,便起了戒心,连夜磨刀蹭斧,那姓程的狗才要是敢再来,必阉了他才出得这口恶气!
接后的几天,柳树日日守护在母亲身周,哪儿也不准她去,就在家里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