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头冷冷地敲打他,“摄像头是以前我闺女为了防盗装的,我一个老头知道个屁。没人维护,早就不能用了。
你租这房的时候,我不是就跟你明讲过了么?怎么现在又来纠缠?”
“是是是,大爷您说得对。”坐在会议桌对面的刘能皱着眉头,冷眼打量了我老半天,似乎是我借题发挥,在拿一个已废弃的摄像头挑事请,在幕后指示梦洁打人。他这神情自然让老头更确信我先前的表述。
“林达,你不是很忙么?怎么来了?”刘能邹着眉头咳嗽一声,清了下嗓子,仿佛刚睡醒有起床气一样,像在责问,但我明白,他只是在试探。
如果我发怒,如果我愤恨,如果我强硬,那么他对梦洁做过的侵犯十有八九就已暴露了,然而我却选择了迷惑的软弱。
“我老婆让物业打我电话,所以过来了。”我向他谄笑,低眉顺眼,语气一副下属回答老板时的口吻。
“那就好笑了,他老婆打伤了人,老公过来处理天经地义吧。”一旁的老头看不过眼,忍不住帮腔了。
刘能身为租户,不便同老头争辩。他盯着老头,又看看我,老头那明显的敌意提醒了他,他有了一丝丝奸夫淫妇人人喊打的错觉,也开始察觉到摄像头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梦洁打人肯定是有理由的,并非误会。于是,刘能态度收敛,迅速从锋利转成柔和,继续关心了老头的身体几句,这种突兀的转变在老头觉得更是虚假。说罢一番客套话,他弓身离座,口中咕嘟着:“那我先去看看小骆怎样了。”
刘能是要亲自去问梦洁事发缘由。
这一瞬间,我忽然想明白两处违和。即刘能是老头要喊来的,而我是梦洁喊来的。与刘能的性爱视频按说她应该更不愿意我知晓,在通常情理中,这事她应该对我隐瞒,通知刘能来处理才对,结果却是情愿喊我而非刘能,为什么。而另一面,老头明明非法窥探租户隐私,怎敢招刘能来,难道不怕事情闹大么?毕竟摄像头是否工作,只要刘能回家随便一查便知,这又是为什么。
事有蹊跷,想到此节,我急忙抢在刘能之前站起来,伸手阻止了他。
“我自己的老婆,不用你去看。”
这句话说得铿锵绝决,一来是情急,另加上胸中本有怨气。
尽管梦洁叮嘱我要详装不知他俩的苟且,可是当刘能看到那个被踢裂的床头柜,多少有些心生疑虑。有的事心照不宣,有的事心知肚明,不讲出来伤人罢了。
只见刘能被我喝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他身子已然离了座,宛若有些僵硬的大虾,着实尴尬。好在他老油条,顷刻便恢复了平静,待复又坐下后,他转向老头,既然那女人丈夫都来了,那您还喊我来,是为了什么呢?
“找你干什么?!找你评理啊。你租房的时候说的是一个人住,现在多个女伴同居,按你这年纪本来也情理之中,我本管不着。但是你这女伴却是别人的老婆,你在我的房子里搞七搞八,胡作非为,是不是应该评评理?”刘能本是随意相问,哪想像点燃了一桶炸药般。老头嗓门更大,惊得远处小隔间里的梦洁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只见老头连珠炮一般火力,只停了一口气,续而说道:“现在你这女伴还把我老家伙给打伤了,你说,怎么赔吧。”
“不管您说怎么赔,总要先去医院检查伤情一下再处理吧?!”刘能快被老头给逼疯了,喊他来却又啥具体都没,连连不耐烦地看手表。
“那不行,等我闺女来了,再去医院。”老头坚持道。
可左等他闺女没来,右等他闺女还是没来,老人拉着我同刘能在小区办公室空耗。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刘能不耐烦地站起身来,他朝依然被关在玻璃隔间里的梦洁眺望了一下,接着对我说到:“算了,林达,你留在这里处理吧,要是去医院,你就陪着去把结果拿一下,记住全程陪同,该负责的不推,但也别被讹了。有结果了再跟我说,费用我来承担。今天单位真有事要忙,就不在这里耗了。”说罢,不由分说就离了席,他被老头一顿猛啐,已没了耐心。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朝老头抱歉地笑了笑。
“你也真是没出息,自己的老婆,让别的男人来付账。”老头没来由埋怨道。
“您闺女什么时候过来?”我无话可说,便用提问来岔开话题。
“鬼知道怎么回事。”老头开始闭目养神,显得很焦躁。
“算了算了,不等了,你跟我过来。”老人站了起来,他的腰腿看起来确实扭伤了,走路一拐一拐的。我在他的示意之下,跟了出去,他腿脚不便却脚步不停,拉着我一直走到走廊尽头,四周无人为止。
停下来后老头却也不说话,又开始踌躇,良久,我就一直保持着等待循循教诲的神情在他身旁守着,内心明白,他终于要坦白了。
“我说,看你还算诚实,人也不错的份上,不想看你被欺负,我就告诉你实话。其实,监控还能用。我一个人住,老伴过身后,子女也都不像话,不怎么来陪。我打发时间,偶尔会看看租客们在干什么。”
老头终于讲到实质了。
“您是说…?”我故作困惑。
“哎,你怎么还拎不清呐,我录到你老婆出轨的录像了。”老头回避我的眼神,如此坦白让他觉得挺难堪,“我这么大把年纪,男女之事早就没感觉了。只是看你可怜,怕你被恶人骗钱。”
“那证据在您家?”我问道,有些急切。
“就是过去了小半个月,不知道还存着没,我也不懂操作,系统自动录,自动删,也不清楚留到什么时候。”
“就只有半个月前的么?之后,还有发生过那种事么?”我追问道,我其实是不信梦洁所言的只睡过那唯一夜。刘能那种色中恶鬼,既已尝到甜头,哪有止歇的可能。
“录像只有客厅有,后面他们都在房里,我哪里知道哦,再说我哪有闲工夫,来仔仔细细看哦。”老头不知可否。
“那我们现在去取数据?摄像机那些,我应该能弄明白”
“哎,也只能这样了。你老婆今天弄伤到我的事,医药费你该负责要负责到底,一码归一码。”
“那个自然。”我悻悻地答应。
为避免再生枝节,使老头生疑,我便不再折回会议室,去接触妻子,而是陪着一瘸一拐的老头去取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