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紫薰微有哽咽,努力平复下情绪,素手抚住男儿手背,道:“不必了,几名天字捕快尽在外未归,姐姐们也还没回来,阁中事物尚需有人处理,我就在这便好。”
墨天痕提议道:“说到天字捕快,那位叶师兄不也是其中之一?怎不见他出面主持?”
贺紫薰不屑道:“他不过挂名而已,平日也只出出任务,对阁中调度知之甚少,不堪大用。”随后转身看向男儿关切的面容,深情道:“你连番大战,浑身是伤,也要好好休息才行。一会我让陈大夫也为你开几剂方子调养调养。”
墨天痕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与你说一声好好照顾自己。”
贺紫薰本就敏感,顿时俏脸拉了下来,瞪向他道:“你什么意思?”她内心受创,听闻此语,只以为男儿嫌弃她身躯不洁,打算分道扬镳。
墨天痕忙道:“薰儿,你听我说,我们付出这么大代价,在快活林找到的唯一线索,乃是母亲有可能被送往金钱山庄,此事我打算自己追查下去,所以今日来向你辞行。”
“你……!”贺紫薰不料他又想独自行动,气便不打一出来,呵斥道:“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嫌自己亏没吃够吗?”说话间,伤心之事再度涌现,眼眶已不禁红了。
“我自然记得那些教训,所以,这次我一个人去。”墨天痕坚定道。
“面对未知的敌手,你又想要一个人去逞强?”贺紫薰气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谋定而动?”
墨天痕急道:“我当然已经谋定!我此回前去,只为调查母亲动向,当会小心谨慎,潜藏行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与人动武,遇上不可战之高手,也绝不会逞强。”
“说的好听!我还不了解你吗?”贺紫薰严厉道:“就你那性子,别说找到伯母,即便路边遇上不平,你会袖手旁观?倘若伯母被人监禁,或是身陷险境,你会耐下性子修书求援,而不是热血上头,拔剑再说?”
墨天痕不料她竟将自己看的如此透彻,但决心已下,他只得硬着头皮道:“真若事出紧急时,自然当不得缩头乌龟,但我向你保证,绝不轻易犯险。”
贺紫薰微显削瘦的俏脸上已有泪痕滑出,颤声对墨天痕道:“若我不在身旁,没人看着你,你定会去做傻事的,这事我不允!”
墨天痕不禁愕然,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却换不来佳人信任,也确实为难。
忽的,贺紫薰声线顿柔,温情而坚定道:“你再等两天,待姐姐们或是有天字捕快回阁,那时无论龙潭虎穴,我与你同闯!”
墨天痕这才知晓佳人心意,愧疚当下,生起万分怜惜,不禁上前将贺紫薰的纤瘦娇躯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哽咽道:“我知晓你担心我,可我又何尝不担心你?
快活林一役,我有众多帮手,却依然没能保住你和梦颖的清白,你让我如何再敢连累你们?”
提到“清白”二字,墨天痕明显感到怀中丽人娇躯一颤,胸怀之间传来湿热之感,正欲问话,却听贺紫薰小声道:“我知道,我若不在你身边看着你,你会冲动,但若在你身边,遇上危险,反而是你的累赘。”
墨天痕忙道:“紫薰,不是那样,我怎会以为你是累赘呢?”
贺紫薰依旧把螓首埋在男儿胸膛,却柔声道:“你我相识以来,出生入死多次,每每遇险,哪次不是你舍命相护?从醉花楼,到当明河,再到孟坪镇……天痕,我从不怕你冲动,我只怕……你不珍惜这条宝贵的性命……”她说着,双臂更紧的环住男儿腰肢,仿佛一撒手便会失去他一般。
正当墨天痕身陷回忆中时,前方路上突然闪出四名大汉,个个身姿矫健,行动迅敏,各执兵刃拦在路中!墨天痕只道是盗匪剪径,却不想伤了他们性命,于是勒马停住,高声道:“几位大哥,在下着急赶路,还请放行!”
那四名大汉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照着墨天痕比对片刻,问道:“你是不是叫墨天痕?”
墨天痕心中一奇:“这几人怎会知晓我的名讳?看来不是剪径之流。”不敢大意,拱手道:“在下确名墨天痕,不知几位大哥从何处得知在下名讳,又有何见教?”
“果然自投罗网了!”那大汉将手中画纸往地上一掷,拔起竖插在地的长枪,另三人也掣住兵刃四下围住墨天痕,其中一人高声道:“小子,我们河庭四杰与你本也无甚冤仇,但你得罪了金庄主,我们只是奉命将你拿去,劝你还是速速放下兵刃跟我们走,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墨天痕见四人不是善茬,不禁苦笑道:“金庄主此人,在下虽闻大名,却从未见过,更何谈得罪?几位大哥莫不是认错了人?”
领头那人道:“你与画像上长的分毫不差,怎可能认错!老老实实下马随我们回去吧。”
墨天痕见几人笃定,只得翻身下马,再度拱手道:“在下确实不识金庄主,况且还有要事要办,还望四位大哥行个方便。”
河庭四杰中早有人不耐,粗暴道:“少在那废话!”持棍劈头便打!那人手中棍棒用镔铁铸成,足有手腕粗细,沉重非常,一舞之下风声四起,声势逼人!
墨天痕见再无理可谈,只得无奈叹了一声,身后布封翛然爆裂,墨武春秋凌空飞出,与那镔铁棍重重相击!只听一声金铁交鸣,音波震耳,随后棍者倒飞,墨剑矗地!
那棍者被墨武春秋一剑逼退,两条小臂已被震的发麻,吼道:“硬茬!兄弟们小心!”
话音方落,另两人挺枪、挥刀、分别从墨天痕左右两侧夹攻而至!墨天痕不慌不忙,手运剑指,脉行阴阳,左右同出八舞剑意,刹那间,风火齐鸣,刀枪辟易!
就在此时,墨天痕忽闻脑后铁链声大作,回头望去,惊见那使链锤的大汉轮起武器,横砸向他的坐骑!那链锤头部镶有尖利铁刺,一锤下去,马儿顿时悲嘶一声,脖颈上赤血狂涌,轰然倒地,挣扎却再难起身!
失了坐骑,又被围攻,墨天痕当机立断,拔出矗地墨剑,阴阳合流运一式,谷间道路顿时云蒸霞蔚,迷茫一片,正是墨狂八舞——剑啸万里云!
“有古怪!大家小心!”河庭四杰在云雾中各自戒备,生怕墨天痕突然袭击,却不料墨天痕借此掩护,早已钻入一旁山林,悄然逃遁!
连翻过两座山头,墨天痕见追兵未至,这才安心,找了块大石坐下,心中满是疑虑:“这金庄主是何许人也?为何要擒我?而且,为何他还有我的画像?莫非……是那伙蒙面人?”想到此处,心头蓦地一沉:“真是阴魂不散,看来母亲就算不在此处,也定与他金钱山庄脱不了干系,不然何必派人擒我?既然如此,无论如何我都要打探清楚才行。”
心下决定,墨天痕起身摸清方向,便又往目的地开始进发。
金钱山庄坐落于葬雪天关与孟坪镇之间,方圆三百里皆是金成峰私人领土,当中并无朝廷驻军,朝廷官员只在其中负责文治,防卫皆由金钱山庄蓄养之武丁担当。也因金钱山庄之故,这方圆三百里虽道路通达,贸易往来源源不绝,却人烟稀少,绿野成片,住家多为集镇农丁,供给着金钱山庄平日消耗庞大的吃穿用度,农闲之时,也会入庄帮工,赚些银两养家。也有一些寺庙道观坐落其中传法布道,受些香火钱度日,但因金成峰与儒门交恶,这片偌大土地却找不出一座像样的学堂,寒门走出士子极少,多数人家皆是子承父业,继续以农耕过活。
墨天痕在这广袤田地间急急奔走,终于寻到一条颇为繁华的商路,刚琢磨着找一处店家问路,就听身后一阵杂乱脚步,有五六人将他团团围住,领头之人挥刀直至他面门,道:“你叫作墨天痕?”
墨天痕心道不妙,但有前车之鉴,他也不再诚实的自报家门,扯谎道:“啊?
大哥,你怕是找错了人,在下并不是墨天痕。”
那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两人已从怀中掏出画像比对起来。
见又有人拿着画像,墨天痕心中暗暗叫苦,已默默运起阴阳双劲,随时准备一搏!
果然,不过数息,拿画像之人便认出墨天痕,当即道:“林头,别被他骗了!
就是这小子!”
话音刚落,墨天痕纵剑一转,漫天火星旋升而起,四散迸飞!前来捉拿之人被他奇招所慑,跳叫着同时退开,以防引火烧身,墨天痕趁机驾破意开道,急忙又钻回路旁麦田之中!
“娘的小子够邪门!追!”到手的肥肉溜走,几人哪肯甘心?一个个挽起袖子便往田里赶,跑出没几步,当中一人喊住他们,道:“这里尽是庄稼,若那小子再放火,可如何是好?”
另几人闻言,不由环顾身周,目及之处皆是碧绿麦田,纷纷停下脚步,显然是对墨天痕方才那招“剑扫长空焰”颇为忌惮。其中一人将手中朴刀狠狠往地里一跺,不甘道:“就这么让那小子溜了?”
林头无奈道:“拿赏也得有命花,这里地形复杂,尽是易燃之物,若真让火势蔓延,我们恐怕都得交待在这。”余下几人见性命堪忧,也只得断了追捕的念头,垂头丧气的打道回府。
然而墨天痕却不知几人想法,只能拼命奔逃,专捡树林小路行走,行至傍晚,又寻到一条商路。这回他吸取教训,不敢再大摇大摆的上路,而是先隐在田中,借暮色掩护观察起街上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