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素真端着两杯热茶回到了大厅,摆放在了两人面前。她似乎已完全不认识孙德富了,看都没多看他眼,双眸只是凝注在孙威面上,眼神中带着无比的温驯、恭敬、畏惧和讨好……总之,是个标准的“女奴”望着主人,既害怕又希望得到宠爱的眼神!
“好啦,没你的事了。先回去睡吧!”
孙威随口将林素真打发走,然后将“原罪”药物的进展以及调教的经过简略说了遍。
原来,林素真母女注射第三代“原罪”之后,虽然没有变成疯子,但却失去了所有记忆,将过去的往事忘的干干净净,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甚至也不记得对方是自己的亲人。她们就像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孩样,脑海里片空白,对大多数事情都十分茫然,心里也充满了无助、仿徨和惊惧。
这来方便了孙威,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实现了给母女二人的彻底“洗脑”——她们的脑袋就像白纸样,爱怎么涂就可以怎么涂——再辅助以激烈的肉体调教和生理刺激,将她们的性欲和被虐的快感完全开发了出来,连同对自身性奴身份的认同齐根深蒂固的植入了大脑,将母女俩改造成了最驯服的性奴。
“……整个经过就是这样啦,她们现在简直把我看成神呢,对我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每个命令都坚决服从,比机器人还要听话呢!哈哈哈……”
孙威说到这里,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加上伤处已大致包扎完毕,今晚遇到挫折后的颓丧仿佛也扫而空。
“原来是这样……唉,可惜了、可惜……”
孙德富听完竟叹气起来,神色显得颇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种走捷径的方法也许可以调教出百依百顺的性宠物,但却绝对无法调教出个出类拔萃的性奴隶,这是他亲历SM之道多年来最深切的体会之。
“你用这种方法达到目的,固然简便快捷,但是严格说来,你得到的只是两个失去了精神意志的空皮囊而已……我并不是说不能用药物来辅助调教,但药物若强烈到令人失忆,还有啥趣味可言呢?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美女之所以会令人欲调教之而后快,不单是因为她们的肉体,更重要的是因为她们独特的内心世界和反抗精神啊……对于她们心灵的打击和调教,才是SM的最大乐趣……”
“好啦、好啦,你的那套SM调教理论,我耳朵都听起茧了!”
孙威啼笑皆非,赶紧打断了正在絮絮叨叨的孙德富,向他好通解释。
“我给她们母女注射的是第三代”原罪“,已经好几个月了,会产生失忆的副作用,老实说连我也没有想到,只好将错就错的就这么调教下去了……不过你放心,最新代的”原罪“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马上就要成功了。相信它不会再导致失忆,而只会充分激发女性的肉体淫欲!到那时候,嘿嘿,我定会调教出那种还保持着记忆和本性、但精神与肉体都被我彻底征服的完美性奴的!”
“好啊,有志气!这才是我欣赏的顶级色魔!”
孙德富翘起大拇指,本正经的夸奖起来。跟着两人对视眼,蓦地里起捧腹狂笑。笑声就像倾盆大雨样,将残余的挫折气氛也彻底冲刷了出去,昂扬的斗志重新充斥在了这黑暗的魔窟中……
“小威,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当魔窟中的笑声终于散尽时,孙德富沧桑而厚重的嗓音第个响起。
孙威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笑着说道:“老孙头,你说得对,这个石大奶我暂时还动不得,但她那个奶牛姐姐可是好对付的很,石大奶知道自己的姐姐被我抓来,定会自乱阵脚,到了那时再抓她就容易多了。”
“嗯,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你还是不要太着急,至少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孙德富也喝了口茶,若有所思地问道:“小威,那个小警妞你打算怎么处理?”
听到孙德富的问题,孙威仰头大笑道:“打算?先干了再说呗,我可听说那小警妞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小威啊,依我之见。”孙德富皱起了眉头,“我看这小警妞是个烈性子,留着恐怕会很麻烦,拿了她的身子就赶快处理干净为好,以免夜长梦多。”
“老孙头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孙威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支香烟,恭恭敬敬地递到孙德富的手里,又小心翼翼地替他点上,这才胸有成竹的道:“今天晚上,小警妞,我,石大奶和石大奶那个跟班,就是这小警妞的男朋友王宇,我们四个人对峙,我让那王宇在石大奶和她女朋友之间选个,那小子选了石大奶,这小警妞心里头不知有多难受呢,我之所以把她掳来,就是想要利用这点来操纵她,你觉得如何?”
孙德富吐了口烟圈,沉吟片刻道:“很好,我彻底放心了!”说完话,孙德富掐灭了烟头准备离开,孙威起身劝阻道:“老孙头,你难得来我这里趟,先看场楚大歌星的演唱会再走也不迟嘛!”
孙德富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笑眯眯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要回去处理,确实该走了,下次我再来看楚大歌星的演唱会吧!不过啊,小威你还是悠着点好,这些个大奶婊子这几天少玩些,免得影响身体恢复。”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留你了。”孙威嘿嘿笑,拍了拍孙德富的肩膀,用嘶哑的声音道:“老孙头,你尽管放心吧,我用不了几天就好了。走,我送你出去。”
两个男人走到门口,孙德富停住了脚步。
“不用了,小威。你今晚不宜再抛头露面了,我自己走就是了。”孙德富摆摆手,叫住了正要开门的孙威,从口袋里取出张小纸条放到孙威的手里说:“小威,这是石香兰的住址,什么时候行动了记得提前打个招呼。”
孙威拿起纸条,草草看了眼,仔细地叠起来,放进了口袋。看到孙威的这个动作,孙德富暗暗地笑了,然后转身开门,迈着硬朗的步子,走出魔窟,坐进了小轿车里。
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孙德富如今晚样坐进了辆汽车,严格来说,是偷偷地藏进了辆军车的后备箱里。
时光冉冉,父亲的模样在孙德富的记忆里模糊地只剩了几个最明显的特点,大眼睛,方脸,高个子,但他却记得那天晚上父亲发现自己后打在屁股上的重重巴掌,还有他无奈地叹息声。
1955年2月12日,孙德富记得很清楚,那天天微微亮,他就被母亲叫醒了,母亲告诉他,父亲就要回来了,让他同自己起到码头上接爸爸回家。家,码头,这两个词语对儿时的孙德富来说,都是样的意思,因为他的家就在码头边。
可是母亲却告诉他,他出生在个从没见过的城市F市,总是喜欢抱着她自言自语说想要回家,那时候孙德富想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好多年之后,他明白了,那是场战争,而战争总是会给人带来别离和悲伤。
五岁那年,他和母亲在人头攒动在码头送父亲上船,临行前向他许诺说等回来了就带他到瀛北市去玩,父亲坐着大船离开后,他每天都会在窗口上远眺码头和海港,艘大船缓缓进港,艘大船缓缓出港,人潮汇入码头,人潮会儿散尽。汽笛声回旋在海港上头,缭绕不去。
孙德富等了年,年,又年,终于等来了父亲,那天早上他再次跟着母亲挤进了人满为患的码头,母亲把放到自己的头上,他眼巴巴的望着海面,旭日初升,远处黑烟隆隆,海天交接处条条船只正在奋力前行。
码头上的人也都发现船队来了,欢呼声此起彼伏,孙德富低下头,想要告诉母亲船要来了,却看到母亲眼泪汪汪,望着海水像掉了魂似的,欢天喜地的心情顿时少了三分。
虽然那时他还不满八岁,但已能体会母亲的心情,父亲已经三年没回家了,母亲在自己面前从来不说什么,可每天夜里都会偷偷地抹眼泪,他也曾问过母亲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在家,母亲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名军人,军人不仅要保护他们的家,还要保护所有人的家。
从那时起,孙德富就对自己做军人的父亲感到无比骄傲,他觉得父亲就好像小人书里的神力超人刀枪不入,可以打败所有的坏人,是个响当当的英雄,可也许母亲并不想要个英雄,而是个能多陪他的人,就像自己样。
孙德富又抬起了头,两条大船缓缓到港,还有十几艘小船跟在后面,无论大船小船上都挂着面旗帜,旗帜的左上角中央画了个太阳,跟站在码头最前面的军人们头上戴的帽子上的图案模样。
人潮开始狂乱推挤,那些军人们就像面墙样把人群挡在后面,大船没有靠岸,后面那十几艘小船在港内碰来撞去,乱烘烘地停靠在岸边,很多人从船上下来,男的,女的,老人,小孩,每个人脸上只有疲惫,很多人身上还穿着破烂的棉衣,孙德富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穿这样的衣服,正如他不明白这些人从哪里来的样。
突然间,场急雨从天而降,从小船上下来的人阵狼狈乱窜,站在码头上等待的人们也四处乱窜,孙德富问母亲他们在干什么,母亲告诉他,他们都在找自己的亲人,就跟他们两个人样,可是他直没看到父亲,孙德富开始在母亲的怀里哭泣,母亲温柔地抚慰着他的头发,对他讲,父亲在大船上面,因为父亲是名军人。
孙德富止住了泪水,母亲也没有撒谎,没过多久,那两艘冒着黑烟的大船终于靠岸,父亲跟着大队的穿着绿色衣服的人出来了,有的人瘸拐,还有的人眼睛上、胳膊上、腿上戴着白布条,唯独父亲很精神,走路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孙德富和母亲想要去找父亲,被码头边站着的军人拦住了,所以他们只能喊了,他喊“爸爸”,母亲喊“殿臣”,喊了好多遍,父亲才回过头看他们眼。
天大亮时,他们家三口才从码头回到家。他们的家在隆基码头不远处的街区上,隆基这个名字是他几年后认字多了些才知晓的名字。孙德富已经忘了那个家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有个院子,是用竹篱笆围出的,院子里还有株童话书里头才会有的圆圆满满的大榕树。
回了家,父亲把他架到头上,满院子的跑,他开心的笑着,母亲紧张地跟后面,生怕他掉下来,但脸上却展露出美丽的笑容。她的母亲没有国色天香,但仍是书香门第,美丽大方,还未上学时,母亲就已教他识字,上学后他已能认得不少字,因此常被先生夸奖。
中午,家人终于能坐在起吃顿团圆饭,这是顿阔别了三年的团圆饭,孙德富怎么努力去想,也想不起来那顿饭吃了什么,母亲说了什么,父亲又说了什么,只是感到心里头很暖和,那是种他此后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体会过的暖和。
但他记得,那顿饭还没吃饭,欢声笑语就被另个军人打断了。那个男人很高,比父亲还要高,他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父亲见到那个男人,马上站起来向那个男人敬礼,然后命令母亲带他到里屋去。
母亲按父亲说的那样,带他去了里屋。至今孙德富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个男人跟父亲说了些什么,然而这些其实点都重要,重要的是那天晚上吃饭时,父亲告诉母亲他今晚就要出发去瀛北,叫她照看好家。
瀛北,在儿时的孙德富心中,代表着他所有的梦想,那时候他有个从瀛北回来的同学,这个同学口中的瀛北有吃不完的好吃的,有看不完的小人书,还有特别好玩的游戏厅,他可从来去过游戏厅。
孙德富听到父亲要去瀛北,以为父亲要带自己去玩,高兴地又蹦又跳,谁知父亲马上严肃的制止了他,并且把个红色的本子交给了他,要他好好练字学习,瀛北要等他再长大些才能带去。
从码头到家里,从早上到下午,从希望到失望,孙德富在父亲不允许自己同去瀛北后,情绪彻底崩溃了,他大哭大闹着要跟父亲走,母亲安慰他,他还是哭闹,父亲用板子抽他的屁股,他还是哭闹。最后,父亲干脆把他关到了小黑屋里面,命令他面壁思过。
个人的命运总是充满着无数巧合,算起来,这件事情算是他人生中第个巧合。他被关禁闭的小黑屋的窗户是破的,他趴在窗户上往外面看,发现辆汽车停在了小黑屋前,从那辆汽车上面走下来几个人,年仅八岁的他竟鬼使神差的爬出了窗户,还悄悄地藏进了那辆特别高的汽车的斗篷里面。
没过多久,汽车发动了,路颠簸,父亲和那个男人聊了很多话,那时候的他听不太懂多少,只记得两个人的对话里总是提到“常总统”这个人,再后来,他想要撒尿,憋不住了,便喊叫父亲,父亲发现了他,很生气要送他回家去,但那个男人说军车已经走得很远了,“常总统”明天早就要见他,不能回去,父亲只好带他上路了。
就这样,他喜滋滋地跟着父亲去了那个儿时心中最好的地方,瀛北市,那是切开始的地方。
第二天早醒来,孙德富已经到了瀛北,他被父亲安置到个“老战友”的家里暂住,至于父亲,父亲说“常总统”要接见他所以不能陪他玩,他问父亲什么时候来接自己,父亲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把把他抱在怀里,然后跟着送他们来的那个男人走了。
那个父亲的“老战友”对他很好,还总是让个大姐姐带自己出去玩,宽阔的大马路,数不尽的商店,来来往往的人们,这个地方就和那个从瀛北来的同学说的模样,甚至还要更好,这里不仅有游戏厅,还有种特别好吃的糖,叫棉花糖,软软地甜甜地就是有些粘嘴巴。
但是,所有这些美好的记忆和他在父亲“老战友”家里无意间的发现相比都索然无味,或者说,在那位“老战友”家里的所见所闻,彻底改变了他的生。
具体是哪天孙德富已经忘了,大约就是住进“老朋友”个月内,有天晚上孙德富起来撒尿,因为那个人的家实在是太大了,而他又和“老朋友”的儿子住在同间房,所以每次他的尿都是撒在尿盆里,再由睡在房间外面的大姐姐拿走的,唯独那天晚上,他迷糊地尿完了就像往常样敲了敲门,揉着眼睛等那个大姐姐来拿尿盆,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好奇心害死猫,他下子就来了精神,竟个人走出了房间,想要找到那个大姐姐。
结果是,大姐姐没找到,孙德富却迷路了,他就像是个迷了路乱撞的小鹿在这件好大好大的房子里乱转,到处都黑漆漆的,他大声地喊叫着“叔叔”,“大姐姐”,甚至是“爸爸”,“妈妈”,但个人都没有来。
就这样,才八岁的他无意间发现了那道暗门,因为那道暗门半开向外露着光,孙德富以为亮的地方就有人,哪里能想到那扇门背后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如果当初他没有走进去,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门后的房间很亮,头顶上有铁环,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不认得。最里面的墙上有个小圆孔,他往里面看,什么也没看到,但听见了声音,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个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都很耳熟,男人是那个父亲的“老朋友”,女人是带自己上街去玩,给自己买棉花糖,半夜倒自己尿盆的大姐姐,“老朋友”问大姐姐谁是她的“上线”,大姐姐没回答,还说他是“反动派”,说什么“注定失败”,“老朋友”问了好多遍,大姐姐开始骂他,后来大姐姐的骂声越来越低,渐渐地变成了痛苦的叫声。
八岁的孙德富已经知道什么是骂声,什么是痛苦的叫声了,每次家里来人,妈妈都会在他们走后骂他们是“侩子手”,每次爸爸打自己,自己都很疼,疼了就会大叫,这是他也控制不了的,就跟那个大姐姐样。
父亲的“老朋友”正在打特别疼爱自己的大姐姐,大姐姐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他想大姐姐定是犯了什么错才被男人打屁股的。可是,难道大人和大人也会打屁股吗?
那天晚上,他命中注定的听到了“老朋友”审讯“赤谍”的声音,墙上没有门他进不去,进来的门关紧他出不去了,他很着急,越是着急就越把耳朵凑到小圆洞上听他们的声音,想要等着他们出来。
那时候才八岁的孙德富哪里知道,男人对女人的虐待,女人挨打的地方何止是屁股,这种变态的行为会给男人和女人带来刺激和快感,无数人热衷于此道,他们把这叫做SM.几年之后,当孙德富知道这是什么时,他只有苦笑。毕竟,八岁第次接触到的SM对他来讲不刺激,也没有快感,只有后悔,无穷无尽的后悔。
后来,他实在太困以至于就那么睡着了,不知何时被“老朋友”叫醒后,“老朋友”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说自己也不知道,就是想尿尿,没找到厕所,“老朋友”听了哈哈大笑,然后指着大姐姐,侧倒在地上的大姐姐,笑眯眯地说大姐姐是赤党派来的“赤谍”,是坏人,还要他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今天晚上听到和看到的切,连爸爸妈妈都不可以说。
当时大姐姐的那个样子,他永远都忘不了,实在是太惨了,那是他生的噩梦。大姐姐的身上穿了件破破烂烂的旗袍,满是鲜血,侧面的拉链没有拉上,他能看到里面没穿衣服,原来瘦瘦小小的脸变大了很多,手上和脚上的指甲都没了,只腿奇怪的弯曲着,肿得象水桶,露在衣服外的肉上布满了青紫色和黑红色的伤痕。
他下子就害怕得哭了,吵闹着要回去睡觉,“老朋友”就把他抱起来,带他出去了。终于,那句让他无比后悔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了口。
回了到睡觉的房间,“老朋友”小声地问他,父亲这次回来时,是不是带回来个红色的本子,他点了点头说是,还说父亲把小红本送给他了,“老朋友”听了很高兴,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他是“诚实的乖孩子”,然后就把尿盆拿走,离开了房间。
八岁的孙德富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十八岁的他也不知道,直到三十八岁,孙德富才知晓那天晚上,那个问题意味着什么,但那个时候,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在那晚之后,孙德富再也没见过那个大姐姐了,接着没过多久,父亲和母亲就来接他了,随后父母亲带着他马不停蹄的离开了瀛北,但他们没有回到隆基码头的家,而是坐进了架飞机,那是孙德富第次见到飞机,架画着父亲帽子上的那个小太阳图案的飞机。
飞机起飞时,天还没全亮,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透过飞机的舷窗,孙德富看到的切都是那么的渺小,房子,树木,学校,都变成了个点,他隐约感到也许再也不回回来了。
“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宝贝,我们要回家了。”
母亲从没笑得那样开心过,此前没有,此后也没有。
飞机越飞越高,渐渐地底下的东西完全看不清了,周围完全是片灰暗之色,孙德富告别了瀛洲,也开始了他不可预知的人生,那天是他的八岁生日,孙德富记得很清楚,非常清楚。
今夜坐在驾驶座上,孙德富久久没有发动汽车,今晚在魔窟中的所见所闻,让他深埋于心的回忆苏醒了,他闭着眼睛靠在靠背上,脑海里不断浮现过往岁月中的人事物,他已经很多年没再去回忆了,哪怕是在梦里也有些年头没见到了。
从隆基到瀛北,又从瀛北到F市,父亲身上的衣服变颜色了,头上的帽子变颜色了,帽子上面的图案也从小太阳变成了五角星,“我们回家了”,这个新家F市冬天冷,夏天热,水土不服的他常患病,家里日子不比以前,饭菜都少了肉,更不要提小人书,游戏厅和棉花糖了,被称为英雄的父亲还是经常不在家,母亲更加辛劳,却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了。
母亲是当地小学的老师,带他去插班,考小学三年级,望着黑板上的题目,他道也不会。
第题,中华民主国的领导是谁?在窗外的母亲指指墙上那个灰扑扑、戴了帽子的人。在隆基念书时,教室黑板上挂着常石介,现在的这个是谁,他不知道,母亲就在外面比手画脚,教他写“猫西泽”,可是除了“西”这个字,其他的字他都不会写。第二题,国家是xx当家作主。填空题,答案是“人民”。当然,他落榜了,第二年才念小学二年级。
念小学时,同学们都不跟他来往,同学们骂他是瀛洲来的特务,在他面前大喊“反右派”,或者走过他的身边就高喊“打倒小资产阶级意识”,在隆基读了两年小学堂,留在他脑中的是“三主精神,吾辈所信”,在F市从小学二年级重新读起,留在他脑子里的是“百姓当家作主,主席路线万岁”,隆基的老师教他反攻大陆,F市的老师教解放瀛洲。
直到十三岁小学毕业,孙德富才搞明白这切是怎么回事,猫主席和常总统是敌人,猫主席打败了常总统,常总统被猫主席赶到瀛洲岛,猫主席建立了新中国,常总统要反攻大陆,而父母亲,1945年瀛洲光复,父母亲直都是赤党成员,父亲和母亲随第七十五军接收瀛洲并在隆基结婚,两年后有了他,八年后,父母亲带他“回了家”。
1966年,孙德富十九岁中学毕业,他的学习成绩很好,本能考上所好大学,但“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高等入学考试被伟大英明的猫主席取消,他在F市火车站谋得个站务员的工作,负责卖票,看铁路的信号灯,个月的薪水十九元,就够吃喝,年到头做件新衣服的钱都没有,也赞不下多少钱。
但让他担心的,还是轰轰烈烈的“大革命”,那个年岁从瀛洲回来的,不管是不是特务,都会被人贴上“反动派”标签,孙德富生怕哪天火烧到他们家,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孙德富用手捂住胸口强忍住自己的咳声,太过痛苦和沉重的回忆让他咳嗽不止,皮鞋上已滴上了几滴血。他又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还有很多未竟之事,他必须得尽快出发,他的时间不多了。
发动机轻轻轰响,小轿车平稳启动,没过多久便驶上了平坦宽阔的环城高速,他住在城市的另头,不到半个小时,小轿车便到达了目的地,孙德富的私家庄园——凤凰庄园。
八年前,孙德富斥资千万买下了这座坐落于城郊的庄园,并将其更名为凤凰庄园,意味“涅磐重生”。庄园里花园、洋房、露天泳池、人工湖、飞机场、车库、高尔夫球场应俱全,堪称奢华至极,但孙德富看重的不是这座庄园本身,而是它对自己的特殊意义。